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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小说]无名者之书[第7页] |
作者:askwe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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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发现——这几章真的无比熟悉…… 然后发现——原来我在天下看过了…… |
沙发 |
Chapter27埃德 阳光透过窗户上的玻璃在地面上浅浅地洒了一层,把深褐的粗石地面染成了牛奶的淡黄。 这光辉同样毫不吝惜地洒满站立在这个房间里的埃德公爵和他的几名子女的身上,把空气烘烤得干爽而炽热。 女儿的哭泣声叫埃德心烦意乱,不停地来回踱步。 当马上长枪比武的最后,御前首相瑞卡德将那顶‘爱与美的皇后’的桂冠递给那个陌生的红发女人的时候,埃德就知道北方联盟和阿拉尔的和谈该结束了,女儿的婚事也毫无希望。 怎么会这样?他情愿相信自己是看错了,听错了。这是一个梦,他安慰自己。仅仅几个小时前,瑞卡德还信誓旦旦地当着他的面说要娶伊内丝为妻,保护她一生一世,怎么说变就变,比天空中的云还快? 望着女儿伤心欲绝的样子,埃德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安慰她。他叹了口气,转过身,面对自己的儿子们。 罗格里斯黑着脸,站在墙根脚处,使劲用脚踏着地面上的太阳光,仿佛那就是他将要击败的对手。埃德很清楚长子的硬脾气,现在还是不要和他谈这件事得好,免得一撅起来要找瑞卡德比武定生死。 他的脸偏向次子,维克托脸色发白,脖子上的伤还没好全。他坐在铺了一层厚实鹿皮的椅子上,腿上盖着羊毛毯,双手交叠支着下颚,湛蓝的眼睛里一片茫然。以前他是儿子中主意最多的,但自从受了伤以后就再也没有发表过任何意见。而且现在天气明明一点不冷,他却坚持在腿上盖上羊毛毯,好像被戳坏的不是脖子而是脑子。 小儿子埃兰就更没辙,他纤细瘦弱,整天抱着那本奇怪的书,沉浸在不切实际的幻想里。 如果妻子布朗歇在这里就好了,至少她可以给个意见,安慰一下女儿。 埃德朝着窗外望去,枝叶细密的桃金娘和胡桃木静立在午后热情的阳光中,尽情地享受温暖。它们浓绿的叶片在太阳的照耀下泛起一层光亮的油质,就像给涂抹上了一层金粉。 现在比武会场里应该进行着射箭比赛,或许已经到了团体比武的时候。埃德走到窗口,曲起食指敲击着木质窗台。原本鲜黄的胡桃木窗框因为年代久远,雨水浸泡,已经变成褐黄色,近乎于黑。既然已经选择退出,这也就与我们无关了。 他回想着早上离开会场的时候,北方人在剧烈的争执中分裂成了两派,就怒意难平:一派由维斯加公爵率领,坚持要打完比赛。还有一部分响应埃德的号召,执意退出比赛。最终,只有瓦萨的苏曼一世同意了埃德的意见,率领着他带来的武士退出了比赛。其他诸如:博斯塔公国的莱恩特公爵、西赞的腓力公爵、康特伯国的威廉伯爵,都不肯退出,反而觉得这事没什么大不了,哪有比赛重要?而且腓力.帕斯那混蛋竟然当着阿拉尔和瓦斯曼那么多贵族的面说出了—— “这是你的女儿没人要,又不是我们大家的事,凭什么全部退出,放弃所有的比赛成绩?”这样的混账话。埃德气得当即就想用战锤敲扁他的脑袋,若不是苏曼.吉斯和手下的武士拦着,罗格里斯早就冲上去撕碎他了。 他用力地敲打着窗台,直到手指疼痛起来。 维斯加.洛林,彻头彻尾的变色龙。腓力.帕斯,顶着人名字的猪。埃德低吼道。 屋内的气氛沉闷得可以杀人,而他派去约见约德公爵的瓦迪斯爵士还没有回来。目光透过树木茂盛的枝叶,从斑斓破碎的影像中搜寻熟悉的身影。 不知道他会带来什么样的消息。埃德觉得自己全身都在冒汗,穿着的丝衣就像针一样戳人。 等待的滋味是最难受的,何况还伴随着炽烈的天气和令人揪心的哭声。 “这鬼天是怎么啦?怎么越往晚上越热?”埃德突然来了一句,叫几个儿子惊讶得抬起头。 维克托摇了摇手中精巧的小银铃,一名清瘦的女侍急忙赶来。 “伊米,麻烦你帮我们每人都弄一杯冰牛奶来,加些樱桃。” 女孩立刻就出去了,然后维克托铺平盖在大腿上的羊毛毯,仍旧一语不发。 侍女回来得很快,带来用镀金大杯盛满的牛奶,里面加足了冰块。埃德拿起一杯,尝了一口,还不错。他冲着还在哭泣的伊内丝说:“喝一点,你的眼泪都快哭干了,得补充。”一语逗乐了不少人,伊内丝的哭声也慢慢变小。 太阳的影子逐渐拉长,从地面缓慢地朝墙上爬。杯子里的冰块也慢慢融化,牛奶吸收了屋子里的热度,变得温温的,不那么爽口了。 四周的光线逐渐转暗,温度却未有丝毫的降低。 一个模糊的人影从树木对面的拐角口闪过。暮色中,这个影子穿过密实的树影,朝着这边走来。 瓦迪斯爵士终于回来了,他怎么去了这么久?埃德离开窗户,朝着门走去。 瓦迪斯.姆林浑身臭汗地钻进来,朝着埃德行了个礼。他今年刚满三十,瘦削得像一根长枪,浅黄的长发耷拉在额头上,和汗水混合在一起,看起来十分狼狈。“公爵大人。”他叹了口气说,“你猜得没错,这件事和那个女人有关!勃瓦第的女人反对这门婚事。” 瓦迪斯在说出‘勃瓦第的女人’这几个词的时候,表现出了十足的轻蔑。 “果然是啊,”埃德拍了拍额头,“我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向她解释清楚有关她父亲死亡的那件事。看来不妥,得找个机会说清才行。” “恐怕她是不会听的,这女人脑子有病,公爵大人也不是没看见?”瓦迪斯一脸的不屑,“哪有新娘子会在婚礼的宴席上如此失态?听说她是从修道院里出来的,为人规矩。可我看她倒像是从疯人院里出来的,整一个疯女。” “瓦迪斯!”埃德喝住他,“小心隔墙有耳。我们在别人的家里,凡事都要小心。” “是,大人,我失态了。”瓦迪斯.姆林放低声音,说起下午和约德公爵的会面情况。光从他的语调上,就可以听出这事多么叫人失望。 |
谢谢大家支持。 |
于是还没完呢 |
【钻入天下追文中】 |
【沙发】 |
“埃德!埃德,是你吗!”声音远远地传来,非常耳熟。 埃德转过身,看见一个身影从东边的拐角处飘来。他穿着一身极为奢华的镶金边滚花长袍,头上缠着头巾,完全是一副东方自由贸易都市贵族的打扮。埃德想不起来自己究竟在哪里认识这么一个人,眯缝起眼睛,想看清楚一点。 可直到这个人走到了面前,埃德也没想起他是谁。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嘴巴则张得很大,露出牙齿。来人伸手在他肩头重重地拍了一下,操着沙哑的声音说:“还记得夕阳下的英格拉布?还记得林子里的蜂蜜酒和玫瑰花吗?” 伴随着他的哈哈大笑,埃德的记忆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影子,但那影子属于一个俊秀的少年,有着清脆的嗓音和甜美的歌喉,怎么也和眼前的人扯不到一起去。“你是……你是……”他伸出手来比划,就是叫不出那个名字。 “我是弗里斯家族的维勒,英格拉布‘淘气’的维勒,捅蜂窝的捣蛋鬼维勒呀。”他使劲拥抱埃德,仿佛一松手眼前的人儿就会消失不见。 维勒.弗里斯,埃德终于想起了那个英格拉布的少年和他带来的快乐时光。当年他去英格拉布求学,在一次聚会上偶然认识了英格拉布名门,弗里斯家族的继承人维勒,从此两个人便成为形影不离的好友。虽然在一起相处的时间不长,只有区区的一年,可他们已经到了同一个餐盘吃饭,同一张床铺睡觉的地步。可惜,埃德的父亲早逝,埃德匆忙回国继承公爵位,就此中断了学业,也再也没见过这位好友。 时过境迁,当年的翩翩少年已经变成了一个身材粗壮如水桶的胖子。沉溺于物质享乐的生活在他的脸上雕刻下了道道皱纹和密布的褐色斑块。他的脸刮得极为干净,一丝胡茬也找不到。十指间至少戴了五枚嵌宝戒指,半打宝石项链垂挂在厚实如盾牌的胸脯上。他的身上有股浓重的奶香味,闻起来极为甜腻。 尽管有些不适,埃德还是亲切地拥抱了他。维勒开心地谈起那些在英格拉布的往事:他们在一起吃饭,一起看书,一起去林子里打鸟,一起去河里游泳,一起恶作剧被老学士罚……很多很多…… “你还得的吗?有一次我在学士的书房里不小心放了一把火,烧了他很多珍贵的手稿,结果——”。 “结果屁股被打得肿的有这么高。”埃德帮他说完,边说还边比划,“一个星期也不敢躺着睡觉。” 他们边走边聊,下了城墙,沿着墙根脚朝着内城门走去。最后,维勒提起了昨天早上的那件事。 “听说你的女儿和昂格里安家族的瑞卡德的婚事黄了?”他语调不惊,似乎无意说出。 埃德顿时被卡住了。你在拿这事嘲笑我?他几乎脱口而出。但他忍住了,改口道:“这件事就别提了,那小子真叫我生气。” “是啊,是啊,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有一个儿子,也叫人操心。”维勒十分激动,全身的肉都在颤抖,呼吸也粗重起来。他抓住埃德的手,说:“不如让你的女儿嫁给我的儿子吧。犬子泰伦达,承蒙瓦斯曼里奥皇帝的信任,获封伊希底公爵。今年刚满二十,还未婚配。昨天,小儿在比武会场之上有幸见了伊内丝小姐一面,极为难忘,觉得她温柔可爱,知书达理,是个不错的婚姻对象。小儿一回来,就茶饭不思,念念不舍,他说如能娶到这样一位妻子,是他的荣幸。” 泰伦达,泰伦达……埃德想起来了。是昨天那个在会场上出现的红衣骑士,骑着一匹精瘦健壮的枣红马。从他在比武会场上的表现来看,是个不错的人选。但是这件事必须伊内丝答应才行,我不会强迫女儿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男人。 “这要小女答应才可以,我说了没用的。” “这个好办,让你女儿……哦,不,你的孩子们……都来,都来,我在家设宴等着你们,和我的儿子见见面,总归没有问题吧?” “一言为定。” 埃德转身辞别维勒,一个人返回北境联盟宾客的临时驻地,把这件事对孩子们说了。刚开口,埃兰便显出极大地兴趣。维克托也很想去。罗格里斯虽然嘴上没说,但埃德一眼就能看出他愿意。伊内丝仍旧心情郁结,一开始不愿意,但拗不过几个兄弟的软磨硬泡,也就答应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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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伍德,农夫,四天前偷了圣提林加大教堂仓库里的一袋麦子,犯亵渎神圣罪,判处绞()刑;拉瑟尔. 贝克,面包师,竟然在伯纳主教抬着圣物走过他家门前的时候忘记下跪,犯亵渎神圣罪,应该先敲掉他的膝盖,再处绞()刑;希尔. 莱克,下jian的乞丐,咬了伯纳主教的助祭,判处绞()刑;安娜. 扬,无耻的jian妇,魔鬼的娼()妓,在神圣的斋戒日和男()人()交()合,被当场抓获。先得叫她qi三角,再处绞()刑。” 掌声如同暴雨倾泻般响起,让埃德想起了那天比武大会上的热闹场面。 侩子手拿来了钉锤,对准二十多岁男子的膝盖猛击两次,鲜血伴着碎骨喷溅出来,染红了他脚下的大片木板。男子的惨叫声被观刑者大声的叫好湮灭,埃德感觉到一阵恶心的眩晕。 卫兵开心地看着两腿尽断的男子在剧烈地颤抖,把他拖到绞索下面。 很快,人群的欢呼声被教士口中的‘三角’抬得更高。 |
那是一架木车,顶端削成一个三角锥,包上铁皮后锥端如同刀刃般锋利。埃德注意到女孩脸色煞白,当侩子手来拉她的时候,她嘶声尖叫。 “应该同时割了这婊()子的大nai()子,那也是她在斋戒日和男()人()玩的东西。”旁边一个生了张青蛙脸的男子一边看,一边伸舌头舔嘴唇对身边的人说。 他们发出好像放屁一样的笑声。 埃德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场面,他拖着胖子朝后面挤去。 “等等嘛,最精彩的到了。” “快走!” 女孩的尖叫声压过了全场人群的欢呼,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哀号。埃德扭过头去,看见女孩正被穿在‘三角’上,两腿不停地扑腾,越是挣扎,越是血流如注。鲜红的血染红了睡袍的下摆,在木架上划出蜿蜒的痕迹,滴滴答答地滴落在处刑台的木板上。 诸神慈悲,让她快点死去吧。埃德祈祷着,他受够了。 他拽着胖子一口气跑出好几条街,方才停下来。胖学士几乎因为喘气而虚脱过去。 “我就不懂了,难道你没见过处刑场面?” 埃德望了他一眼,想象着他挂在绞索上时的模样——也许你更合适被挂上去——板着脸道:“在我的土地上,我亲自判人死刑,但绝不会玩弄。死亡只能被谨记,不可被嘲笑。像这样把死亡当做侩子手的杂耍表演的处刑场面,只有恶心和残酷。” |
胖子不吱声了,尴尬地咳嗽两声。“好吧,你这北方人一本正经的叫人难受。我们还是快赶路吧。如果叫她等急了,我得罪就有得受啰。” 伊伦运河上船来船往,船夫的号子声传出老远,只要是临近河岸的地方都能听见。 穿过国王大街后,胖子迅速钻进一条小巷。他带着埃德绕过了大半个城市,最后到了王宫东面一处低洼地里的贫民区。这里的建筑又矮又挤,临河的陡坡倾斜而下,直抵运河河岸。 “就在前面。”胖学士低下头,沿着岸边的石阶一路而下,快得像仓库里的老鼠。 埃德抬头看看天,窄巷两旁的倾颓小屋似乎随时都会倒塌下来。这里的地面极少有阳光照耀,非常湿滑。磨得发亮的台阶缝隙里生了不少青苔,绿茸茸的,引诱着好奇的人踩上去。 独眼的女店主已经在店门前的空地上等了他们很久了,她像个先知一样迎过来,脸上堆满微笑,热情地叫埃德,“大人好,欢迎!” 胖子连忙打断她,“好了!快带我们进去。”然后紧张地左顾右盼。 在女店主的带领下,他们穿过肮脏黑暗的前厅,朝后面走去。 埃德原以为前厅的肮脏已经绝无仅有,没想到后面更叫人大开眼界。厚厚的污垢像盔甲一样套在房间的墙壁上,让它们变得比埋藏在地下的煤还黑。 房间里只有一张矮桌,两把木椅。虽然是白天,里面却像午夜一般黑。油灯搁在矮桌上,照亮了巴掌大的一块地方。红发的女人坐在桌边,伸手拨弄着油灯的灯芯,指甲的尖端在火焰中穿过。 “请坐。”她说,“听说您有事找我。” “你就是菲丽安?” 女人点点头,绿色的眼眸毫无畏惧地对上埃德。埃德想起了维勒说过的话,‘我从这女孩身上嗅到了太阳的味道,一种蒸蒸日上的朝气。’她有着狮子的眼睛,眼瞳中充满了男子才有的勇气。 见埃德呆在原地发愣,菲丽安抢先打破沉默,“不知道北境公爵埃德大人找我有什么事?”一只苍蝇息在矮桌上,不停地用后脚扒拉着翅膀,她伸手将其弹开。独眼的女店主从外面挤进来,手里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肉丸子。 |
“大人……嗯……夫人……要些喝的吗?” 菲丽安没有动,默认了这个不太确切的称呼。没等埃德反应过来,她招呼道:“来点果汁,随便什么都可以。我今天不想喝酒……你呢?” “呃……我也要点果汁好了。” “就来!”独眼女人的眼睛都笑弯了,立刻转身出去,步子轻快得像在跳舞。看来菲丽安付了她不少钱。 “瑞斯,你也出去,到外面盯着,这地方可不止‘章鱼’和他的爪子们一条线。” 胖子的表情抽搐起来。很显然,他不喜欢这种站岗放哨的任务,“我……”他的肥嘴唇扭动着。“还不快去。”菲丽安沉下了脸。几乎同时,胖子嘚嘚地跑了出去。 等他离开房间,埃德才在那张空椅子上坐下来。“这里谈话安全吗?”他问,“我听说赞布拉城里的眼线极多,老鼠、蟑螂,还有其它什么的。” “这点你放心。”菲丽安说话的时候嘴巴几乎没动,“在王宫里当然毫无秘密可言,不过在外面就不一定了。我这地方是‘章鱼’给找的,‘章鱼’爪子们总不至于去抓自己的头吧。至于其他的,‘麻雀’带你在城里飞了半天,就算有也绕得晕了。” “麻雀?”埃德愕然,但旋即就明白过来她指的是谁。“这可是只‘肥雀’哦。”他打趣道,能用这胖子开心他觉得很愉快。 菲丽安被逗乐了,“肥雀?”她喃喃道,“很形象呢。这只鸟就只剩脑子还没长满脂肪,可以使用。说吧,你今天来找我绝不可能就为和我聊这些废话。” “既然如此,我就实话实说。”埃德故意停下了。菲丽安的眼神慢慢集中到一处,她在仔细听。 “北方联盟没有害死你的父亲。” 她的眼神倏地收回。“怎么讲?” “我没有办法讲清,因为我不在场。”埃德觉得自己不自主地紧张起来,就像是在偷东西的贼。他舔舔嘴唇,继续道,“但我可以保证,北方人绝不是杀害你父亲的凶手。” 菲丽安面无表情,凝冻的眼神宛如冰川之光,根本猜不出她在想什么。 “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她迟疑片刻后道。 “你父亲去世时的场景。”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空余油灯抖动的火苗发出尖锐的啸叫。 |
Chapter30艾格尼丝 黑暗中,两份文书和它上面的文字一样刺眼。 所有窗帘都已经放下,原本明亮的房间里没有一丝光透进来。自从昨天清晨两人大吵一场后,侍女们就全都被阿苟斯赶出房间,连教母努瓦修女也一样。 “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靠近这里!”卫兵们在门口站了两派。艾妮无法见到任何人,只能把自己锁在一片黑暗中。 “我明天来等你的决定!”国王阿苟斯扔下这句话和那两张纸就走了。然后她听见了门锁扭动的声音,黑暗彻底降临。静默中,艾妮思绪纷繁,她彷徨、迷惑、充满深沉的哀伤。 “我给自己选了一条荆棘路。”她闭上眼睛,默然叨念,手指划过放在桌面上的文书。“<治权递交文书>……<继承法案>……<治权递交文书>……<继承法案>……依照真神的神圣旨意与祂赐予我们的<福音书>的教导,妻子应该无条件服从她的丈夫,正如教民服从教会,教会服从真神。因此,作为艾格尼丝.那瓦迪的丈夫,阿苟斯.卡佩特理应代妻子掌管她的土地和人民,正如他掌管妻子和家庭……这是什么屁话!什么屁话!我父亲的土地,凭什么交给他?” 她抓起两份文书,在手里揉成团,扔进纸篓。 我不会答应的,说什么也不会答应的,不管他如何折磨我。只要我活着,就不可能! 可是你死了呢?你死了会怎样?黑暗中的声音问。这样的生活你不堪忍受。 死了?我不知道……但我不是那个刚离开修道院的女孩了,我能忍受! 你不能…… 艾妮的目光凝结在黑暗中,声音不见了。 手仍在抽痛,被扭伤的小指也无法弯曲。昨天早上和阿苟斯的那次争吵中,她的丈夫打了她。打破了她的嘴唇,拧伤了她的手臂,还高声叫她,“婊子!” 她憎恨这个称呼,更憎恨说出这个词的嘴巴,她想敲烂它。 卖身赚钱和卖身赚军队的女人在我眼中统统都是婊子……她们卖得不一样……目的是一样的……你不过是个卖身换取利益的婊子,和街面上的那些没什么两样!那些婊子还有值得称道的姿色,你呢?丑八怪一个,不要不识好歹!这声音时时回荡在艾妮耳边,无比刺耳。 “你这该死的……你这该死的……”她啜泣着诅咒,眼泪却不争气地像泉水那样涌出。 菲丽安的脸庞在黑暗中浮现眼前,她的秀发上闪耀着阳光,嘴角边挂着嘲弄,“这是你自找的,你把南特卖给了你的国王。很快,它就不再是你的了。那瓦迪家族的天鹅将被卡佩特家族的凤凰压在身下,就像那个国王骑你一样。” 就像他在骑我一样?艾妮苦笑着,在床上我被他压得喘不过气来,在这件事上也一样。她说得没错,我是自找的。我给自己选了一条荆棘路。 她想起了父亲,印象中的父亲有一头金红色的短发,私生女姐姐完美无缺地继承了这一点。从她能够记事开始,父亲面对她的表情就永远是冷漠的,像戴了一张面具,石像的面具。她从来没有见过父亲面对她笑过,一次也没有。 他就像修道院里的那些圣人们的雕像一样,只能够被观看,却永远无法接近,永远不可能让你呆在他的怀里撒娇。 她见过菲丽安坐在父亲膝盖上的模样,金红的头发相映在一起,两个人咬耳交谈。私生女姐姐快乐地从父亲手里接过精美的礼物。 她爱他,她也恨他。 “他们都该死……” 她发现自己在颤抖,语气哀怜,声音走调,失去了往日的清亮。 她不断地回忆起往昔在修道院渡过的岁月。那日子虽然清苦、枯燥,每天从清晨直到黄昏,修道院里都会响起甜美的圣歌。艾妮喜欢那些歌,她觉得那些歌儿有净化灵魂的功效。那段时间她无比快乐。 或许,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离开修道院,回到父亲的宫殿,继承爵位。我应该是一名侍奉真神的修女,祂最为谦卑,最为顺服的婢女。 她低下头,那两封文书的字似乎刻在了桌面上,闪闪发亮。 |
艾妮……声音自黑暗中传来,轻得像风吹过窗棂。寒冷瞬间扫过她的背脊,泪水迷糊了她的眼眸。 “是你吗,母亲?”艾妮叹道。她的心在悸动,狂乱地跳个不停。 康斯坦察夫人的身影安静地漂浮在黑暗的角落。她的棕发微微飘荡,脸庞的轮廓模糊不清,像起伏的水面那样晃动,泛起一道又一道波纹。 活下去,艾妮,躺在病床上的母亲临终前一直握着她的手,朝她低语。这是她今生最后的希望。 活下去,艾妮……黑暗中回荡着母亲的声音。 “真神,帮帮我!”她朗声道,“我已经没有值得相信的人。我该怎么办?请您给我明示。请您赐予您虔诚的女儿一条光明大道。” 她抬头仰望,使劲用手敲自己的前额,直到渐渐疼痛。她以前曾经无数次这样做,每次都能听到真神和他的天使的声音。可惜这次…… 黑暗中没有声音,真神没有回应。 艾妮痴痴地瞪着房间的角落,母亲的影子慢慢变淡,然后扭曲起来,变成了另一个身影——矮小、肥胖、硕大的乳房耷拉在她的肥肚子上,一张阔口占去了大半个脸庞。她头顶的毛发已然掉光,露出粉红色的头皮,上面长满了或深或浅的斑块。一看见她,老太婆就张开没牙的嘴巴,露出扭曲的微笑——是预言巫姬,那个临行前爱莎带她去见的老巫婆。 可是爱莎已经死了。艾妮想到这儿,觉得如涉深水,浑身冰寒。死人带着死人去见死人。 巫姬咧开她掉光牙齿的嘴巴,说出暧昧的预言:“你只有跟着影子的脚步才能平安,才能顺利地到达阿拉尔。小心你身边的人,你认为是敌人的人是你的朋友,你认为的朋友的人是你的敌人。” 你认为是敌人的人是你的朋友,你认为的朋友的人是你的敌人。 咔哒声突然响遍巫姬全身,她的面容慢慢扭曲。头缩进了颈项,颈骨却从背后窜出来,像个矛尖一样竖在头顶上。一道巨大的裂缝几乎把她的面孔劈为两半,鲜血混合着脑浆从缝隙中涌出来,流下肩膀,流到胸前。她的手,她的腿,全都像坏掉的木偶那样折叠过来,碎骨戳出肌肉,划下无数可怕的伤痕。 她像个摔碎的娃娃。 巫姬摇摇晃晃地向前走,伸出手来,悲惨的声音像深水中的回音。“艾——格——尼——丝——” 脚步声响起,巫姬的影子消失了。门突然打开,艾妮猛地扭头,刺眼的光从外面透进来,叫她不得不眯起眼睛。 “我不会签的。”她叫道。来人没有回答,只是恭敬地向她敬了个礼,称道:“王后陛下。” “是卡特公爵?”艾妮对这个大媒人无比熟悉,也无比厌恶。她憎恨他把这门婚姻吹上了天,用自己一生的幸福当做他升官发财的铺路石。 “你来有什么事?”她口气冰冷,连正眼也没给他。 “王后陛下。”甜腻的声音厚颜无耻地响起,卡特.内维尔半是恭维,半是威胁地说:“陛下的事,我也听说了。”他翻动着癞蛤蟆般的眼睛,似乎在搜索合适的话,“阿拉尔的国王阿苟斯陛下可是您的丈夫,妻子服从丈夫,这是真神定下的法律,您作为王后也不能违背。既然陛下希望代替您掌管您的土地,这是您的荣幸。因为女人的职责就是取悦丈夫,生养子女。管理土地,保卫家园这是男人的义务。阿苟斯bi下这样做是在减轻您的负担。您在婚宴上突然发作了癫痫病,我们可都担心着呢。” 癫痫病?艾妮从来就没听过这个词,他们到底对我做了什么?“我没有病!”她恼怒地叫道。“你竟然敢诅咒我?” “不敢,不敢。”胖嘟嘟的卡特公爵喘着粗气,似乎吓坏了,“陛下,您是病人,自己可能不知道。您随便问问人,每一个侍女,每一个侍从,还有全体宾客都瞧见了——您那天在婚宴上不省人事的模样,可把我吓坏了。” 他一边说,一边像个女人那样装出害怕的样子。 婚宴?艾妮努力回忆,那天我被菲丽安气糊涂了,然后拿着酒杯走下去,然后……然后……突然什么也不知道了,脑袋又昏又疼。难道他指的是这个? “陛下,您想起来了吗?好多宾客可都是见证啊,希尔曼学士亲自为您治疗的。” 不,不是的。“不是的!”她大声尖叫,“不是的!不是的!” “就是的,艾格尼丝,你是个笨蛋。”菲丽安的影子说出嘲笑的话语。不,我不会承认的,我没病! “给我滚出去!”她突然一声大喝,把卡特公爵惊得差点跌坐在地上。 “回去告诉阿苟斯,要想从我这里得到签名,他做梦!”她把握在手里的笔挥向卡特.内维尔,公爵尖叫着躲避。 “王后陛下!”一个身影挡在了艾妮的面前,他的手紧紧地扭住艾妮的手腕,叫她痛得叫出声来。“放肆!我是王后!” 艾妮认出来他是阿苟斯禁卫军队长冯诺.伊曼爵士。 “陛下,正因为您是王后我们才尊重你。”骑士的声音隆隆作响,“如果你是我老婆的话,我早就撕烂你这张丑脸,把你打得起不了身了。陛下是个好丈夫,你不要像个泼妇似的违逆他的旨意。” “滚开!你这桌子底下摇尾巴的狗!”艾妮想挣脱骑士的手臂,她扭来扭去却做不到,“如果你喜欢阿苟斯的话,你可以嫁给他啊!”她讥讽道,用最恶毒的话咒骂着,“天天晚上让他骑!保管你这贱骨头满意,我算是受够了!我作为女人还有你这骑士也没有骨气,你只是条摇尾巴的狗!” 她终于挣脱了骑士,从纸篓里捡起那两团被揉皱的纸,扯了个粉碎,冲着他砸过去。 阿苟斯的声音突然响起,“爵士,给我教训这个违背真神教诲的jian妇。” 一个巴掌狠狠地抽在艾妮的脸上,就像被烙铁烫着了一样,半边脸麻麻木木的,脑袋嗡嗡直响。她用手摸了摸嘴唇,指间全都是血。她旋转着站起身,看见身形臃肿,满脸横肉的暴君正站在门口。打了她的冯诺爵士正垂首站在门边,那样子就像一条摇尾乞怜的哈巴狗。 “哦,爵士,你不用害怕,我不会怪你的。真神不是赋予了丈夫教训不听话的妻子的权利了吗?可我是国王,我不能亲自动手打王后,这不符合绅士们的风度……” “做作的小人!”艾妮吼出的声音打断了阿苟斯的话。 “爵士,再教训她一次。” 艾妮还没反应过来,就又跌坐在椅子上。这回她的耳朵没了知觉,响成一片。鲜血顺着耳廓流下来,湿湿黏黏,弄脏了织满花草藤蔓的裙服衣领。 “你签还是不签。”阿苟斯低声喝道,小眼睛里流出贪婪而凶残的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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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终于又看到那只白乌鸦了 |
Chapter32瑞卡德 幽暗的议事厅里,火把环绕在墙壁四周,把摇晃的影子投满暗红的石壁。这里和血塔的地牢一样,白天也是漆黑一片。国王阿苟斯不喜欢任何外面的光亮照射进来,早已将窗户上厚重的织锦窗帘放下。 国王及御前会议的所有成员都已在各自的席位上就坐,只等他这个御前首相的到来。 阿苟斯坐在会议长桌的首席,椅子仿照王座厅的那张高位而制,椅背上是一头口衔日轮的神鹰。他的左手边座着赞布拉大区防务总长约德公爵,财政大臣卡特公爵,大学士希尔曼,内务总管科斯伯爵,右手边的第一张椅子空着,旁边是吉多港总督及西境守护阿德沙文公爵,史蒂夫斯伯爵——这个人是近几天刚被任命为都城守备军司令的,用来代替约德公爵举荐的戈蓝爵士——也加入了御前会议的席位。 柏伦第堡伯爵卡迪斯也在这里,紧挨着史蒂夫斯伯爵,他并非是御前会议成员。瑞卡德觉得国王要有新动作了。所有人都板着脸孔,国王的每一次会议上都是这样。 很多时候,瑞卡德觉得自己这个首相完全就是多余,今天尤其明显。 阿拉尔的首相制是遵照古例延续的,协助国王治理国家。但首相手中的权利大小,则完全取决于国王的态度。比如先前的休格一世、勒文三世时期,国王喜好玩乐,于是他们的首相几同国王,可以决定一切。可阿苟斯不同,从他登上王位的第一天起就把什么都抓在手里,一丝一毫也不肯分施于人。他的这个御前会议,于是说是办事的部门,还不如说是国王的奴才班子,和他的那些个御用小丑没什么区别,都是用来溜须拍马的。 瑞卡德环视一周,发现大学士已经快睡着了,柔软的灰色长袍随着呼吸轻轻起伏。而新近的史蒂夫斯伯爵,就像是怀揣了一只兔子,不停地在座位上扑腾。回想起自己两年前刚被任命为首相,第一次进入议事厅面对国王舅舅的时候,也就是这么个窘迫样,他几乎像个傻瓜似地笑起来。 不过,不是所有人都是喜欢溜须拍马的。至少在瑞卡德看来是,约德.辛利汶就是其中之一。这位公爵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黑色的天鹅绒高领礼服上缀满红宝石,让人联想起喷溅的血迹。公爵面无表情,黄中带绿的眼睛凝视前方,眼神却不知落往何处。他前倾的姿势让人不在在地想到扑向猎物的猛兽。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和身旁眼神游移,局促不安的卡特公爵形成鲜明的对比。 瑞卡德自心底暗笑,看来辛利汶家族一直没有忘记当年之耻啊。 同卡佩特家族一样,辛利汶家族的先祖维斯.辛利汶也曾经娶埃诺公主为妻,他的妻子伊梅莉亚同嫁给泰伦.卡佩特的那位伊格莉斯公主还是双胞胎姐妹。可自打两百年前,卡佩特家族借由伊格莉斯公主的血统座上王位后,辛利汶家族就只剩下屈膝点头的份。谁能保证这位约德.辛利汶没有渴望那张雕着雄鹰的椅子的欲望呢? 瑞卡德凝视着约德,想从他的眼中得到答案。公爵倏地收回眼神,望向桌面。看来他发现了,反应很快嘛。 他微笑着向国王致敬。 阿苟斯从座位上站起来,邀请他坐在那张空着的高位上。 “各位先生们,我忠诚的领主们。”国王照例说完他那简短而干涩的开场白后,会议正式开始。 “想必各位都知道了,我的妻子,勃瓦第的艾格尼丝女公爵已经同意将她的领地治权转交于我。这都有赖于瑞卡德的功劳。我从没想过这瘦女人会有这么大的脾气。”国王一边说,一边望着卡特公爵。这草包通常是他的出气筒。但奇怪的是,阿苟斯会冲着他发火,却从没提过要换掉他,“现在首先要的事情,就是得派人去接管,让他们宣誓效忠。一个艾格尼丝的口信不见得叫所有人臣服。我要让我们的军队接管勃瓦第,在那帮家伙找麻烦之前。” 国王话音刚落,卡特公爵就迫不及待地发表言论了。他似乎要努力为自己挣回点丢失的脸面,弥补近段时间来留在国王眼中的坏映像,“可以让人带着军队直接开进南特。我们兵强马壮,杀过去应该没问题。等到占住了那个地方就等于掐住了勃瓦第的咽喉。到时候臣服于我们的就收,不服的就杀,不就行了吗?” |
有人立刻不屑地‘嘘’了一声。国王的眼睛随即跟了过去,满是鄙夷。 看来,这草包只有数钱的时候才是聪明人,其它任何时间脑子比木桩还实。瑞卡德心想,要是这样子进攻勃瓦第,那么我们国王之前的大费周章就完全是多此一举。恐怕连南特的边还没碰到,就被射成刺猬了。艾格尼丝是个天真的小鸟没错,可她的那帮子封臣却都是些老练的狐狸,贼精的。更重要的是,都不够忠诚。 “我不同意卡特公爵的做法。”阿德沙文公爵说出了瑞卡德的想法,他的语气比较温和,没有引起争执,“我的领地离勃瓦第很近,和那边的一些贵族也有过交往。就我所知,勃瓦第的大部分贵族都不太欢迎这位艾格尼丝女公爵。他们当中尤以洛斯特.泰拉夫林,杜伦.维嘉,瓦罗斯.萨顿这帮人为甚。” 提到瓦罗斯.萨顿的时候,约德公爵四处转动的眼珠子定住了,发出一声轻咳。 瑞卡德想起了这个人。以前同希尔曼学士谈论起近二十年来著名战役的时候,提到过这位幽影堡伯爵,似乎他还和卡迪斯伯爵打过一仗。虽然双方最终没有人获得决胜,但实际上卡迪斯输了,因为他损失的士兵是瓦罗斯的二倍,本人又被驱逐出了幽影森林——按照他的说法是主动退出,那地方不合适战争——不过输了就是输了,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如果在战事中遇上这个人,将是个挑战。 果然,卡迪斯伯爵一听见老对手的名字便直起腰来,“瓦罗斯.萨顿这个人不好对付,卡特公爵。您派出的军队会被他统统变成死人给送回来。如果是我——” “等等,伯爵。”卡特.内维尔恼怒地打断他的话,“您被这个人打怕了吗?” 希尔曼学士打了一个嗝,醒了,眼睛灵活地转动。现在换做约德公爵昏昏欲睡,点头晃脑了。阿苟斯眯上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人。 舅舅要干什么?让这两人当场干起来? 面对挑衅,卡迪斯伯爵用面对俘虏时的高傲目光盯着卡特.内维尔,继续说完他的话,“如果是我,就该想想除了军队,还有什么能够服人——钱或者名号,华而不实的名号,就算是坨狗屎,也有人期待着往他头上掉。我们必须在勃瓦第人当中培植我们的亲信,站稳脚跟,然后再逐步吃掉那些不服的。” 看来这家伙不只在指挥战斗中很在行,在这种政治谋划中同样极为管用。怪不到舅舅会让他参加这个御前会议呢。 阿苟斯露出微笑,极为满意卡迪斯伯爵的提议。 |
“这个……勃瓦第里面有我们的人,但是少了点。还有呢?”他开始看着其他人。 约德公爵依旧沉默不语,新近的史蒂夫斯伯爵也没说一句话。前者是因为不愿,后者则是插不上话。看来这个史蒂夫斯.卡特文森同他的举荐人一样,是个草包。希尔曼学士似乎又睡着了,脑袋一点一点的。这老家伙很会装死,想睡就睡,想醒就醒。 “陛下。”沉默许久的约德.辛利汶用他沉稳不惊的语调说道:“我也认为安抚比强压要高明得多,先派人去打探打探。看看那些人喜好什么,讨厌什么。谁是贪财之鬼,谁又是好色之徒;谁喜欢三心二意,见风使舵;谁野心勃勃,渴望依附更强的势力……逐一击破,人总是有弱点的……陛下如今拒绝了瓦斯曼的联姻意图,就 等于冒犯了他们。因此我们首要的事就是防备瓦斯曼,绝不可以在这时燃起无谓的战火。科斯伯爵!”他叫了情报头子的名字,“这可要辛苦你一人了。” 碧眼的科斯冷漠地点点头,苍白的脸孔就像一具摆放了数天的尸体。 “科斯伯爵同意了,陛下。”约德说,点了下头原地就坐。 “陛下!这是胆小鬼的行径。”卡特.内维尔再次插进话来,引得约德连连揪鼻子。这白痴今天话还真多,在给大家添笑料吗? “说。”阿苟斯命令道,他没有生气。 “这样做说明我们胆怯了,向勃瓦第低头了。之后那些不服的家伙尾巴会翘得更高,必须打掉他们的气焰。让他们知道是他们在寻求我们的帮助,不是我们在求他们帮助。他们总不会把自己封君丈夫的军队拒之门外吧?” 很不幸的是,事实正是如此,勃瓦第人不欢迎我们。瑞卡德开始怀疑卡特.内维尔是故意这样唱反调的,他向来与约德不和。 见没有人应和自己,卡特.内维尔狠狠瞪了坐在对面的史蒂夫斯.卡特文森一眼。 “我觉得卡特公爵的更有道理,绝不能向勃瓦第的封臣低头。我们是大国,应该拿出大国的威严。”史蒂夫斯伯爵连忙说道。 又是一个扛大旗的蠢蛋,瑞卡德觉得舅舅把他弄上来根本就是个错误。 “哎——陛下和婚的妙计又泡汤了。”希尔曼学士突然来了一句,这老家伙总能在关键的时候醒来,说上一句极为有用的话。 “这么说大部分人都支持安抚。你的意思呢,瑞卡德?”国王突然问道,并敲了敲桌子。 “陛下,我同意约德公爵的做法,只是——” “但说无妨。” “陛下如今刚刚娶了王后,新婚还不到一个月,就要在这事情上起争执,我认为不妥。此刻瓦斯曼最乐于见到的,莫过于我们同勃瓦第诸侯的争执,好插上一脚。我觉得应该暂时搁下这件事,等克丽丝公主的婚礼结束之后再作讨论。” 私语声四起,阿苟斯的脸慢慢变色。 “什么意思?” “现在我们不应该再作任何打勃瓦第注意的事,它已经是王后给您的嫁妆。为什么一定要撤销它国家的主权,变成阿拉尔的一个省?这样只会让整个勃瓦第与您对 立。不管怎么样,勃瓦第人都视我们为外国人。我们现在应该注意的是瓦斯曼,毒蛇夫人向来心怀剖侧,和勃瓦第闹僵只会让我们腹背受敌。我怀疑上次婚礼上暗杀 北方人的事,与他们有关。” 瑞卡德望着舅舅,这都是你干的好事,我没有说破,希望你也收敛收敛。 “照你的意思,我应该怀揣着一窝蟑螂睡觉啰?”阿苟斯的语气明显低沉下来,脸色微微泛紫。他对此事毫无悔意。 “您刚刚娶了新王后,就立刻打她领地的主意。”瑞卡德清楚这样点破话题很不理智,可他无法保持缄默,“这不叫人怀疑吗?” “怀疑什么?”国王的口气中充满愠怒,好像被困在笼中的狮子。他把椅子往后一推,站起来,“想说什么不需要和我兜圈子。” 别再装了,舅舅。你的主意我很清楚。 “你杀死了她的父亲。”瑞卡德无法忍受掩盖真相的负罪感,觉得应该一吐为快,“再设计强娶这个叫艾格尼丝的女孩,只为得到她的领地。” 阿苟斯抬手就是一拳。瑞卡德头一偏,躲了过去。 “不要以为你是我的外甥,就可以胡说八道!我一样可以砍掉你的脑袋挂在枪尖上。”他咆哮起来警告道,“这件事一个字都不许再说。我可以告诉你,我没有派人杀她的父亲。如果你觉得在这个位置上呆久了,不耐烦了,我可以随时换掉你。” 谎言,瑞卡德冷冷地看着自己的舅舅,不客气地回敬道,“那我祝他胜任愉快。”他觉得自己真是疯了,竟然说出这种话。望着阿苟斯脸上颤抖的下巴,瑞卡德咽了口唾沫,准备接受惩罚。 “你给我滚!”国王的声音在议事厅里炸响,“快给我滚出去!滚,滚,我要让你滚得远一些。最好不要让我在赞布拉再看见你那张脸。” 瑞卡德鞠躬,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刚走出几步远就听见身后有东西呼啸着飞来。他灵巧地向一边侧身,那东西飞过了他,在墙上撞得粉碎。是一只花瓶,碎瓷片落了一地。 “我们继续。”他听见舅舅愤怒的声音,“今天必须讨论出一个方案,否则谁也别想回家吃饭。”他用力捶着桌子,就像打雷一样。咆哮过后,另一样东西掉下了地,发出沉重的闷响。接着传来史蒂夫斯伯爵的道歉声:“陛下,陛下,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门在他身后关上,隔绝了声音。瑞卡德嗅着外面潮湿的水气,觉得心中一片明朗。禁卫军队长冯诺.伊曼爵士朝着这边走来,向他鞠躬,满腹狐疑地盯着他。“大人,会议结束了吗?” 瑞卡德觉得这人又是一个卡特.内维尔,没好气地答道:“属于我的会议是结束了,但是国王的还没有。难道爵士也想坐这把首相的交椅?” 对方立刻像只蜗牛那样猛缩回去,“不敢,大人,是我冒犯了。”他低下头,一直等到瑞卡德走远。 |
“学士。”头发花白的男子深吸了一口气,说,“你现在应该相信我的话了吧。胡勒城堡里的那些个事,绝对不是人干的。我们应该把这事赶快传递给公爵大人。” 小老头儿光秃的脑门闪闪发亮,一丝苦恼爬上他的额角。 “魔法,鬼雪,会走动的死人。”莱曼学士喃喃念道,“劳勃,这叫我怎么跟公爵大人说?让他相信现在土匪不杀人了,换做是死人杀人了吗?还是让他认为我在讲故事?魔法已经消失了两千年了,自从雅迪兰斯沉入冰雨洋后就再无魔法。神迹也在慢慢衰落,米拉西瓦和和达纳艾斯两兄弟带来了强大的真神信仰。旧世界的诸神失去了他们的力量,而新的世界属于真神,真神是没有魔法的。“卡瓦纳拉”的女祭司们不是也屈服于真神了吗?她们的那些魔术师的把戏同样不能挽回败局。记住,那只是把戏,不是魔法。” “学士。”扎斯唐突地打断了他,“学士,黑暗即将降临,真神也阻止不了白色亡神的复仇,我们必须早作准备。” 老头儿嘶哑地干咳起来,扎斯可以感觉到他的愤怒。 “学士大人。”他知道现在说只会激怒他,可他必须说。这是仅有的机会,绝不可以失去,“我受到‘死亡天使’的嘱托,必须将‘诸神之火’即将熄灭的消息传递给生活在南方的人,让他们做好准备,抵御严冬。因为‘永夜降至’。” 一口气说完,扎斯心情轻松不少。他等待着被拖出去,吊在城楼上摇晃,只希望到时候乌鸦不要再来打搅。他已经被这黑翅膀的鸟儿弄疯了。 “永夜降至。”莱曼学士哆嗦着叨念了一遍,慢悠悠地把手放在干瘪的腹部,好像这个词叫他肚子疼。 沉默再次成为了这间议事厅里的主格调,气氛不可控制地转向紧张。 丘岭城主大劳勃从座位上直起身,把脸转向四十多岁的男子,“凯尔德,我认为这是真的。‘永夜’的传说已经流传了几千年,不论在那一方国度,那一个民族中都流传着这么一个传说。这个小毛贼带来的消息可以相信。况且除了胡勒的小城堡,我的领地范围内也有数座村镇受到了攻击,而且只留下一片……一片令人作呕的屠场。到处都是鲜血,破碎的肉块,就像给那些建筑上了一层漆。没有任何被抢走的财务,连金子也不要。没有任何完整的尸体,连大一点的尸块都没有。这会是土匪们干的吗?” 从大劳勃的表情里,扎斯可以想象出那种恐怖的场景——他见过托利教士被鬼雪撕成碎片的场面,洁白的雪地上霎时间绽开片片鲜红的花朵。 莱曼学士露出一脸厌恶的表情。“够了,大劳勃,不要向我解释那些恶心的细节了。凯尔德,你相信吗?” 黑发的伯爵点点头。 “公爵大人临走的时候让我暂时处理兰登城中的一切事物,没想到出了这些事。”莱曼学士的眼神猛然对上拉莫夫,“这野人也是和你一起来的?”他质问道。 “是——是的。”扎斯慌忙答道。 凯尔德突然抽出佩剑,指向拉莫夫。“说,野人。你们和近来抢劫柏树镇的野人是不是一伙的?” “快说,野人,你们还有什么目的?你们的巢穴在哪里?”大劳勃也跟着附和道。 “如果你说了,我们就给吃的、住的。否则就得挂在城墙上喂乌鸦。选一下吧,野人,哪一样更合算。”莱曼学士最后慢吞吞地拨弄着手指,不时发出吃痛的‘啧啧’声,“最近这该死的雪下得我这手指都伸不直了,希望天气能更热些。” “我——我——”拉莫夫被他们快速的话语弄糊涂了,他现在勉强能听懂扎斯的口音,但只要一换个调子,就立马听不懂了。 “各位大人,我和他从极北边境来,没见过其他的野人。”扎斯忙着解释。 狐疑之色出现在三人的眼中。莱曼学士捻着手指。大劳勃仰在椅背上,抬起的那条腿摇晃个不停。凯尔德把剑插回鞘中,但他的眼神还像剑一样插在扎斯和拉莫夫身上。 我必须让他们相信才能活命。 “各位大人们,我们确实没见过这些野人,也不是和他们一伙的。如果诸位不信,可以带上我们一起去剿灭他们。” |
“如果你是想去通风报信怎么办?”凯尔德吼道。 “不会的,我觉得自己的命更重要。乌鸦可不是什么让人觉得可爱的东西。”他咧开嘴笑起来。 莱曼学士点点头,对大劳勃说,“就给他一次机会吧。一旦发现他有什么动作,立刻吊起来喂乌鸦,还有那大个子也是。” 终于安全了,扎斯拍拍大个头蛮子,擦去额头惊出的冷汗。 大劳勃叫来卫兵,吩咐他们把扎斯和拉莫夫带去休息,然后鱼贯离开议事厅。 灰色天幕下的兰登城显得古老而沉默。这里有上万年的历史呢,扎斯站在城堡前的场地上,任凭北风吹过脸庞,吹起头发。这里的人好少。他们说的‘公爵大人临走的时候’又是什么意思?他不愿意多想,只希望解决掉野人的事后能尽快脱身,把消息带去南方。还有好大的地方没有跑呢。 晚上的时候,他们加入了兰登城卫士的行列,同他们一起吃烤肉。 猪排、野兔还有豚鼠在铁叉上嗞嗞作响,发出一阵阵香气。拉莫夫望着它们,嘴巴咧开,好像下巴的关节断了,再也闭合不起来。 “你看那野人——”有人小声道,在背后指指点点。 扎斯无所谓他们在谈什么。他这一群共有十名战士,基本上都是兰登城本身的守卫。离他们不远处的右手边,另一队来自丘岭城的卫兵围拢着坐在一起。更远处还有一群人,是凯尔德伯爵从灰山壁带来的,人数最多,足足有四十个人。 众多的士兵围坐在一起,大声谈笑,大啖烤肉。金黄的油脂滴落在衣服上,在火光下闪闪发亮。拉莫夫这顿畅快地吃了个饱,足足吞下了半石的肉。然后学着狗熊的步态表演起滑稽戏来,大伙儿一边鼓掌一边叫好。 扎斯很快就和自己这一群士兵弄熟了。他们有:‘独耳’索林,‘红胡子’维瑟,年长的克里——他今年已经六十五岁了,当了四十年的兰登守卫,‘铁匠’沃伦,男孩阿蒙、伊恩、莱塞,‘狐狸’费斯,‘小个子’韦尔和‘爱哭鬼’伊华,一半都比扎斯年轻,爱听他讲故事。 星星从暗蓝的天际边冒出来,在头顶闪耀。吃完以后,他们就原地支起帐篷,紧挨着篝火睡觉。 明天还要走远路,扎斯望着城堡黑色的剪影发愣,他现在害怕闭上眼睛。 你该睡了!声音从石壁中映出来,明天这事不容易解决。 扎斯只觉得眼前一黑,天地就突然旋转起来。这次乌鸦强行到来,把他拖入梦境。 黑色的鸟儿拍打着翅膀,扇起冰冷的风。“记着,找到龙头上的刺,拔出来。” 红色的光自地下浮出,滚烫炽烈。扎斯往下一看,大地竟然熔成一片灰烬,如同一汪翻滚的钢水在咆哮。扑面而来的热气让他想起了‘死亡天使’山洞中的诸神熔炉。五道光辉在熔蚀的大地上上下舞动,彼此交织成一个逆向的五芒星。 是龙的影子,扎斯从那些光亮中看到了龙的影子。 |
一个炽热的浪打上来,把扎斯卷了进去。他发现自己在燃烧,连灵魂都快被焚尽。耳畔传来了龙的咆哮,他燃烧的躯体突然炸裂,灵魂挣脱了束缚,飞了起来。 乌鸦在他前面飞翔,穿透无尽的云层,直到镶嵌星星的天际。 他看见一个身穿灰衣的女子站在群星之间,乌鸦站在她的肩头,嘶声大叫。她有着绿色的眼睛,黑亮的长发,烈风旋转着她灰色的衣裙。“星星——末世降临。”她凝望着自己,投下一道光,照亮了扎斯和周围的一切。 天亮了,扎斯睁开眼睛,发现帐篷的门敞开着,外面飘起细细的雪花。 怪不到这么亮,原来是帐门没关好。 地面上不湿,这些细雪只要一接触到物体就立刻隐没不见。扎斯的心依然狂跳不已,乌鸦带给他的那个梦让他无法安宁。 大队人马在凯尔德的带领下穿过城门楼,越过吊桥,走出外城墙。拉莫夫第一次骑马,坐在上面不停地扭动,弄得他胯下的那匹马老是尥蹶子,前后踢腾,就是不肯往前走。“喂,听话点。”他用拳头使劲地捶马脖子,马儿张开嘴巴喷出许多白沫。 很多骑手勒住自己的马,露出讥诮的表情。 “蛮子!”扎斯从后面赶过来,勒住缰绳叫道,“别老这样捶马,都快给你捶死了。”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最该死的还是这匹马,一点也不听话。”拉莫夫两脚伸直,便已下马,“我还是不骑了吧,反正我跑起来也能有它快。”他甩开缰绳,马儿立刻高兴地跑开,溜到一边喝水去了。他的动作引起不少同行骑手的讥笑。 扎斯摇摇头,叹了口气。这蛮子,随他去吧,只要他能跟上就行。 双腿微微夹紧,马儿开始奔跑,蹄声踏破了清晨的宁静。跑出一阵后,扎斯勒马回首,发现拉莫夫正跟在马队后面奔跑,速度越来越快。这蛮子没有吹牛,想必会叫那些长了狗眼的人大吃一惊吧。 出城不久,树林就从四野里围拢过来,愈渐茂密。他们没有去柏树镇,而是绕过那里朝着东北方向走去。据镇上的人说,那伙神秘的野人总是在黑夜降临之后,随着飘荡的雾气,自东北方向而来,他们手中的火把宛如一条长龙。 乌鸦叫我找龙头上的刺,会是这条龙吗? 松林不知什么时候冒了出来,展开交错的枝桠横栏在小道上。马队的速度明显放慢,扎斯轻握马缰,叫胯下的栗色公马缓步慢行。这里充满了潮湿的松针香味,略带青涩的泥土气息,还有一些若隐若现的野花芳香。他深嗅了一口,好让自己把地牢里那些恶心的气味统统忘记。 “等等我,南方佬!”拉莫夫跑过后面的马队,赶了上来,满头满脸都是汗水。“痛快!”他大吼,惊起一群群栖息在树枝上的鸟儿,扑楞楞飞向天空。 “你应该安静一些,野人。”凯尔德驱马走到他们旁边,挥舞着手中的剑,“你是想给那些野人通风报信吗?”他用剑锋戳戳拉莫夫的胸膛,然后又把它横在扎斯的肩膀上。“不要给我耍任何花招,这家伙可不长眼睛。”他威胁道。 宝剑‘噌’地收回剑鞘,灰山壁伯爵扭转马头重新跑回队伍的最前列。 小路愈发难走,他们的行动比蜗牛还慢。这里渐渐进入了被拉莫夫称为‘灰影林’的密林东端。 前面没路了,山峰在这里凸现。那些扎根于贫瘠石块,长得奇形怪状的树木东一棵,西一棵攀悬在陡峭的崖壁上。 “塔山到了,大家跟紧,千万不要掉队!”传令官策马从前向后喊话。 “塔山。”走在右边的‘独耳’索林哆嗦了一句,扎斯从他的语调中听出了恐惧。 建筑的废墟出现在崎岖的山路旁,它们像一个个石头垒成的馒头,静默于乱石和齐膝高的荒草丛中。往前行了不到半里格路,更多的蜂巢小屋出现在黑色的岩壁两侧。它们交错相连,俨然一座城市迷宫。 “这里以前住过什么人?”扎斯好奇地问走在左边的‘小个子’韦尔。 “这是座鬼魂之城。”韦尔的声音低如呓语,“七千多年以前,北方帝国力量衰落。一股来自东方的黑暗势力统治了亚斯兰大陆的东部和南部,拉开黑暗时代的序幕。两大列强的不断交战导致了整个大陆近二千五百年的动荡。于是,很多人逃往了一个位于冰雨洋中的美丽国度——雅迪兰斯定居。据说那个国度是英格拉杜姆自觉寿命将尽时,驾船远去的仙境。美丽安详,远离战祸。后来,北方帝国的一位亲王也去了那里,但是他的兄弟没去。因为北方是维利文家族的根,北境之王永远不能离开自己的故土。 |
大约一百年后,雅迪兰斯成为一个强大的国度,他们的战舰行遍整个瓦拉纳斯,帮助北方帝国抵御大敌。黑暗时代是雅迪兰斯人的奇迹时代。他们的科技、军事、国力……无一不被称为奇迹,但最为奇迹的是他们的魔法,雅迪兰斯人与龙神交好,获得了强大无比的魔法。在这种情况下,黑暗势力退却,而住在这里投靠黑暗的山民,因为害怕报复,纷纷逃进深山,不再出来。年深日久,慢慢绝迹了,留下这座空荡荡的‘塔山幽城’。 据说很多鬼魂都在这里徘徊,无法离去。它们被诅咒了,要在这里等待‘末日’的降临,完成‘获选者’的召唤后才能安息。凯尔德让我们小心,这里的鬼魂很不友好,不喜欢打扰他们的活人。” 天色渐暗,扎斯抬头向上望去。两旁高耸的山崖向中间倾斜,只露出细细的一线天空,仿佛黑夜被扯了一个口子,吐出白昼的光线。 有种那天晚上的感觉,只差了夜晚和墓碑,以及许许多多能够走动的死人。 前方出现一道雕刻在崖壁下方的黑门。走近之后,发现门框上镶嵌着许多人的骷髅,大多残缺不全。有的只剩下几颗牙齿落在门上的凹洞里。所有马匹在这里都原地绕圈,喷着响鼻,不肯靠近黑门半步。有个从丘岭城来的骑手试图强迫他的马儿走进去,结果那匹黑马竖起前蹄,把他掀翻下来,撒开蹄子沿着来路跑走了。 真是个诡异的地方。扎斯仰望着石门上方那行模糊不清的铭文,竟觉得似曾相识。 “星星——末世——午夜骄阳——龙神?——?之星——极光之牙——” “你在说什么?”‘爱哭鬼’伊华突然凑过来,“这地方很可怕,我的心里就像浇了凉水一样。你看——”他手指天空,头顶那弯细线般的天空正慢慢暗淡下来,黑色逐渐覆盖这座阴郁的峡谷。 太阳落山了,黑夜将要开始统治这里的每一寸土地。 “生火!支帐篷!我们要在这里过夜!”凯尔德大人吼道。士兵在他的吆喝声中如同激流般旋动,他们把马匹赶到一处,解下马背上的帐篷和木架。帐篷首先撑立起来,然后围绕着帐篷燃起数十堆篝火。士兵们围着篝火烤起食物,香味很快溢满峡谷狭窄的空间。‘铁匠’沃伦把汤匙递到扎斯手里的时候,说了声,“胡椒要是不够,就跟我说。”年长的克里则撕下香脆的野兔腿招呼他。男孩们围绕着篝火嬉笑大闹,完全忘记了这是哪里。 这一顿,他吃了黑面包配硬乳酪,还喝了不少酒。脸红了起来,脑子反而更加清醒。直觉告诉他,亡者喜爱黑夜,尤其是没有月亮的夜晚。 夜色,迫不及待地笼罩山谷,烘托出火焰的明亮。虽然离火堆近在咫尺,可寒意依然彻骨。 扎斯自告奋勇地宣布他要守夜,同时还拉上了拉莫夫。等到其他人返回帐篷睡觉的时候,野蛮人一肚子怨气对他说:“南方佬,你疯了。有好觉不睡,偏要守夜。又冷又饿,苦差事啊。” “少罗嗦,蠢货。”扎斯打断他,凝望着跳跃的熊熊火焰,“今天夜里不睡为妙。等一会儿,我们有事。” “什么?”野蛮人的眼睛瞪得老大,大得像鸡蛋。 一颗孤星出现在他们头顶的罅隙间,把微弱的星光洒进幽深的峡谷。那道黑门莹莹闪出淡绿的光辉,上面的铭文如同着了火,在空中抖动。 “那字……” “小声点,你想所有人都听见吗?”扎斯蹑着脚步走出营地,潜伏在黑暗中靠近那道门,念出门上如鬼火般飘舞的铭文,“星星——末世——午夜骄阳——龙神之羽——晓夜之星——极光之牙——” 一只手的印痕出现在漆黑的石门中央。扎斯把自己的手放在上面,分毫不差。绿光自铭文飘舞而下,石壁轻轻摇动。门,开了。 里面是一个漩涡,流动着蓝色的冰与红色的火。 |
您写的文章真的很棒..........喜欢...........赞 |
我刚开始还以为LZ和我一样大,文采好到惊人的地步。 幸亏你已经27了,不然有你这样的强人和我一比,那我真是没脸在写小说了。 |
楼上夸奖了,只不过多写了几年文章罢了。 |
D上 |
哦,还坐了S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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