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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小说]无名者之书[第21页] |
作者:askwe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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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话说我不在的时间 多了很多强人…… |
沙发 ask君加油啊,天下那边快更吧【期盼的眼神 |
Chapter58 扎斯 枯枝在脚下折断,发出一声脆响。 “嘘——弯腰,不要让它们发现。”‘猎人’希娜冲着一群跟在身后的野人低语道。她一挥手,十几个人全都压低长矛,钻入灌木丛,瞪着眼睛从枝桠里往外瞅。 不远处的一片开阔地上,大群马鹿正在那里吃草,灰棕的毛色几乎同森林融为一体,只有屁股上白斑的晃动暴露了它们的行踪。这是一群极度敏感的动物,稍有风吹草动便会逃之夭夭。 “压低,放轻,听我的命令。” 希娜声音极小,同时以手势示意他们别动,自已小心地拨开灌木丛钻了过去。走了二三十步后,一只手从半人多高的草丛里钻了出来,手指分开,向前曲了两次。很快,跟在后面的人朝两翼尽数散开,呈一个半弧形状包抄过去。 野草在脚下折服,野人的包围圈缓慢收拢,马鹿群却毫无察觉。 又是一次完美的狩猎,可以带来鲜美丰盛的肉食。 扎斯笑起来,单腿跪在地上,看着希娜猫着腰,提起长矛在草丛中穿过。矛尖劈开草锋,居然没有一丝声响。她是个老手,老手中的老手。扎斯从没想过女人能有这么好的身手,但眼前的这个女人让他彻底改变了以往陈腐的看法。这个大个子女人只要一只手,就能把他揪离地面。这还不算,在使用战斧和长矛方面,扎斯只怕是做她的徒孙还嫌嫩。 此刻这女人距离她的猎物——一头犄角分叉的强壮雄鹿不到三十尺远,只消再靠近五尺左右,她的那支矛就会在一瞬间破空而出,射向猎物。 中午可以吃上鹿肉了,扎斯毫无悬念地想,不是嘛,我们只需要有一个希娜就足够了,其他人全属多余。他掂量着手里的矛,眼睛寻找目标,考虑要不要再希娜发动攻击后自己也跟着上。毕竟多一只是一只嘛。要塞里那么多嘴巴,张张都得填饱,石头里又变不出粮食来,只能依靠他们从早忙到晚。真想不通席尔加特为什么要呆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不走,而那些蠢货又都对他敬若神明,半点向左的意见都不容许,早早南下不就全解决了吗? 一想到家乡炉子里的喷香烤面包,酒窖里的甜腻的蜂蜜酒,还有姑娘,漂亮得像骄阳一样的姑娘,扎斯咽了口唾沫,暗暗祈祷,向任何一方诸神祈祷。希望今生还能有机会再到南方,让美梦成真。 在他发愣的当口,希娜已经进入捕猎距离,长矛微微抬起,尖端在阳光下闪烁银光。远处草丛簌簌地摇动,其他人皆已准备好,就等着希娜一声令下。 矛柄在手中捏出了汗,扎斯感到一阵异常的欣喜,就像打了胜仗那样。但就在这个当口,风向突然变了。最大个的雄鹿似乎听见了什么,竖起耳朵,分叉的犄角如同钢叉。不对,味道有点不对。有什么东西在靠近我们,这风的末尾带了一丝肃杀。 扎斯抬起头,战士的本能让他感到危险近在咫尺,而其他野人亦有同感。 有一阵风掠过森林,轻盈得连枝头都不曾晃动。但马鹿群却像听了雷声一样惊恐地发出警报。一时间鹿鸣四起,蹄声凌乱。 “是影狼!狼狼狼狼——!” 第一声惨叫在话音未落的时候惊破了森林的寂静,那光景不亚于一次山崩落到了头上。马鹿群开始狂奔,飞快地窜入林中。“真见鬼。”扎斯咒骂道。旋即而来的是晃动的影子,在正午的阳光下,斑斓如同飘荡的雾气。 “小心!”希娜厉声尖叫,扎斯从未见过她如此紧张:手臂僵直如同枯木,身躯紧绷如同弓弦,根根骨节毕露。人虽未移动,眼神却顾及四面八方。 又一个野人尖叫着倒了下去,气氛更加令人恐惧。十几双闪着鬼火的碧绿眼眸在影子稍慢的时候乍现,随即就会掀起一阵血雨。 “啊——啊——”被咬去一条右臂的野人倚在一棵桦树上喘气,刚哼哼了两声,就被另一个影子撕开了喉咙。影狼拖拽着死尸,留下道道蜿蜒的血迹。 一只影狼盯上了希娜,觉得她比马鹿们更加可口,便绕着兜圈子,伺机而上。白涎自它口角滴落,森森利齿闪着寒光。这女人危险了,不知道她会如何对付。扎斯握紧长矛,紧靠过去。 如果单单是狼,也没什么可怕,扎斯一个人就可以杀死好几条。但是对于影狼,这种他来此地后才从野人口中获知的邪恶生物,却没这么好运。它们是潜伏在阴影中的死神,同他们较量就像在同看不见的影子捉迷藏。不同的是,这影子会咬人,还专门从背后下口。 扎斯问过希娜,这些被称为‘影狼’的东西究竟来自何方,她以摇头作为回答。“名字是席尔加特取的。”她在火堆边对他说,周围围着一群野人,每个都用白色的死鱼眼瞪着他,仿佛他也是鬼影。“他说这种东西是瓦拉纳斯向叛徒们复仇的工具,是寒冷和侍者,同先前你在‘塔山’遇到的那些影子一样。” 哦!别折腾我了,究竟还有多少见鬼的东西? 扎斯想去帮她,却害怕自己帮了忙别遭了灾。说不定这狼一生气,觉得希娜不好吃,自已更可口也说不定。 “小狼,小乖乖——” 扎斯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念着如此白痴的名字,反正自己害怕的时候就和白痴没两样。他也像狼一样,兜着圈子绕过去。很好,没有被发现。 那只狼转了一阵,觉得眼前这女人没什么危险,便微微后退。它要进攻了。扎斯看见希娜也举起了手中的矛,瞄准——她瞄准的似乎不是狼,而是自己?一时间,他愣住了,却没有时间多想。果然,狼后腿一蹬,向前猛扑。同时,扎斯手里的那支矛也飞了出去。 这动作比毒蛇吐信的速度还快。风声擦耳而过,两支矛同时命中目标。扎斯的矛笔直地将影狼钉在地上,而另一支矛——希娜瞄准他的那支,刚才呼啸而过。扎斯扭过头来,看见一张大张的狼口中央,本该是舌头的地方长出了木头的矛柄。希娜的长矛将其贯脑而过,钉在了树上。 好险,刚才若不是她的矛,恐怕我……。“谢谢。”他干涩地说,心还狂跳不已。 |
“我们遇上影狼了。这几天来它们多了好多,胆子也愈发地大。竟然敢冲击环绕‘达埃罗’的古老灵环了。”希娜扔下手里的矛,双臂环抱,“你说,我们还得在这里等多久?不是说一找到‘乌鸦的使者’就立刻南下吗?这鬼地方越来越叫人捉摸不透了。” 原来她也有此感啊,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比较正常呢。 扎斯直勾勾地看着席尔加特,猜度他接下来会摆出什么样的理由……走,还是不走……这空荡荡的鬼城里究竟有什么秘密吸引他在此驻留? “乌鸦。”席尔加特睁开眼睛,目光刚好对上扎斯。那双凝冻一般的绿眸里不带一丝温情,就像灰山上的冰雪一样寒冷。 “是叫我吗?”扎斯明知故问,他希望他暴跳如雷,这样才会套出点有用的东西。谁知席尔加特不为所动。“当然是叫你。”他的声音轻得就像濒死的人的呼吸,“别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在古老的信仰里,这可是个荣耀的尊称,代表了‘神的使者’。” “哦,那我是不是应该是把这个荣耀的头衔让给您啊?”扎斯阴阳怪气地问。叫他顿时噎住了,牙齿紧咬在一起。 “乌鸦。”他话锋一转,从石台上站起身,“‘瓦拉纳斯’这几天有没有给你预示未来的梦境?” 梦?扎斯愣住了,怪啊,这几天那只黑翅膀的老鸟始终没有出现,梦里只有灰蒙蒙的一片雾气,宛如厚密的裹尸布,缠住了一切。没了它的聒噪,这梦也不正常了,像进了活棺材一样。 “没有。”他说。 “没有?”席尔加特反问。 “真的没有!”我骗你作甚? “不对,有东西不对。”他自言自语地说,“那颗星……” “‘魂星’变暗了。”希娜插话道,“现在变得已经看不见,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但是影子的魔力变强了,我能够感觉到,它的手指无处不在。”她的眼神中突然闪过一丝恐惧,声音也小下去,“它们现在已经笼罩了这个地方,有更多不该来这个世上的东西溜了出来。我在白天也能听见幽灵们的切切私语,他们说……” 希娜吸了口气,“他们说……血之祭奠即将开始……” |
沙发 话说埃兰找星星的途中,听见的喧闹是不是大屠杀开始了? 我总觉得不仅仅是流民遭了殃 |
是的。 |
Chapter59 埃兰 “这是圣瓦勒公墓图书馆西面的千面石龛,就在那边,不远了。”头发蓬乱的小乞丐把揉皱的羊皮纸递给埃兰,伸手指了指东北面的一条小路。接着接过面包,飞快地跑走了。 这里紧靠着阿特普拉宫的外城墙,一边是内河暗沉发黑的水面,一边是一些紧贴城墙生长的‘地衣’和‘苔藓’。因为婚礼的缘故,这座大城不仅来了许多贵宾,也来了诸多乞丐。沿路乞讨,混口饭吃。他们沿着墙根用树皮、草垫和木板搭起一溜棚屋,灰暗低矮,肮脏破旧,看起来就和雨后林地里长出的绿色青苔没有什么区别。 许多佝偻的身影在这里出没,见到埃兰这样衣着豪华整齐的贵族少爷在此晃悠,纷纷探出头来。一扇木板做的破旧门扉打开了,钻出几个脑袋,飞快地探出,又猛地缩回去。眼睛里闪着半是羡慕,半是嫉妒的光。 这里不安全,我得快些离开。埃兰把羊皮纸揣进怀里,顺着小乞丐所指的方向朝前走。 路愈发偏僻,阿特普拉宫蓝色的屋顶犹如山峰,在灰色的高墙另一边此起彼伏,绵延不绝。走过一段长满女贞树丛的小山丘后,路消失了。埃兰看见半截灰色的墓碑掩在荒草丛中,和荆棘、石楠长在了一处,上面的字迹已为雨水模糊。 圣瓦勒公墓到了,图书馆在它的西北面。一溜看不到边的墓碑在眼前铺展开来,好似灰色的海。 这是伊希底城最大的一处公共墓地。两千两百年来,这里的坟墓层层叠叠地累了十几层,像林间的枯枝一样累出了一处高坡。上面插满各式墓碑,有的高耸,有的歪斜,远看好似海港里密集的桅杆。圣瓦勒礼拜堂被这墓碑之海包围着,仿佛大海中央的基柱。围绕着它,整片墓地向西南延伸,直抵内河岸边。 这里是伊希底这座喧嚣之城的僻静之地,人站在这里仿如置身旷野,可以听见从很远处传来的声音。据说,有些时候这里还会响起奇怪的哭声,住在周围的居民坚信,这是那些游荡在此的无家幽灵在哀悼他们的命运。此外,这里离卢默废宫很近,四百年前的那场大火让伊希底人一直记忆犹新。闵娜皇后和她的孩子就在这里,从未离开。他们在寻找向弗雷德里斯的后代复仇的机会。维勒府上的洗衣妇总会在干活的时候闲聊这些恐怖的故事,还讲给任何好奇的长耳朵小孩子听。 风声骤起,幽灵般的小手掀起埃兰披在前额的头发,远处传来阵阵哭喊声。闵娜皇后和她的孩子就在这里,从未离开……年纪最大的独眼洗衣妇露齿而笑,说出令人恐惧的故事。埃兰顿感唾沫溢满了嘴巴,浑身冰冷。别害怕,你是男子汉,他握紧拳头,衣角擦过一座座拥挤的墓碑。 哭声变大了,满是喧哗,还有谩骂声和尖叫声。 是刚才的贫民窟。埃兰停下脚步,扭头遥望。树丛遮住了视线,什么也看不见。但是隐约的淡红色沾染了天空的纯净,还有黑色的浓烟,一大团一大团升上天空,像极了暴风雨来临前的乌云。 是都城守备军在驱赶那些乞丐流民吗?这几天他已经目睹过好几次这种事发生。这些插着公鸡毛的家伙办起事来就像强盗,不仅打人,还烧房子。那些黑烟大概就是流民的‘苔藓’在燃烧吧,他们又要无家可归了……但这不关我的事,他告诉自己,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做。 埃兰对这类贵族驱赶贫民的事早已司空见惯,很清楚即使过去也无济于事。说不定还会遇上麻烦,流民们素来可怜而又危险,贫穷让他们胆大包天。 他加快脚步,穿过枯瘦如骸骨的圣瓦勒礼拜堂。这座寒酸的建筑由黑石筑成,外面突起的棱角活像骷髅的肋骨,皮肉消化,空余筋腱。灰色的图书馆伫立在西面的另一座突起的小山丘上,它的周围同样散落着不少墓碑,年代久远,身躯残破,东一处西一处地混在荒草丛中。因为此等凄惨光景,这座圣瓦勒图书馆平时都被伊希底人叫做‘墓碑之殿’,鲜少有人光顾,可谓门可罗雀,连个看门的也没有。 埃兰从女仆的交谈中知道这里还有一座巨大的地下墓穴,入口就在附近。他取出那张满是皱褶的羊皮纸,将其抹平。这是上次,他和埃丝特在赞布拉的大学城图书馆里偷出来的。可惜她现在成了那样,像匹母马,主人想骑就骑,想打就打……一阵酸楚突然涌上心头,让胃皱缩得难受……不想埃丝特,不想她,不想埃丝特……不想……不想…… 一路叨念着,终于到了那座被伊希底人戏称为‘墓碑之殿’的灰色建筑面前。它的后面就是阿特普拉宫的第一座塔楼,黑色的卡拉斯顿——“龙神之柱”,现在被称为‘亡魂之柱’,‘死者之塔’。摇摇晃晃,几欲倾倒。这漆黑阴沉的塔楼有着四面棱柱的尖角,相传为米拉西瓦之弟达纳艾斯所建。其下是一个巨大的、堆满尸骨的地下墓穴,年代远较这座城市古老。 小乞丐说这石龛在图书馆的西面,也就是……他朝着那边望去,阴沉残破的城墙在那里转了个弯,折向南面。它上面长满了藤蔓植物,看起来绿意融融,充满生机,和死意笼罩的城墙形成鲜明的对比。这地方距离伊希底最热闹繁华的市集并不远,嘈杂的人声掩盖了来时背后的哭喊声。 这里生死交汇之地。那个看守时间之河的老人怎么说来着——“去找‘星星’——就在——瓦斯曼的——图书馆里——在——神庙——大门——”他在那里等待了两千年,而整个伊希底建于两千年前的图书馆就只有这一座,应该是这里,不会错的。他抬头仰望,看见图书馆的正门上方雕刻着一个奇怪的石头浮雕——这是一个看起来像三角形眼睛的标记,瞳孔处有一道垂线。 埃兰拿起那张羊皮纸,读出了这个标记的秘密名字:‘Valanace/Caladere’——‘瓦拉纳斯之心’。 |
应该还有相同的记号刻在这里,指出一条路来,得仔细找找。果然,图书馆左边的第三根廊柱上也刻有这个记号,就在靠近基座的地方。然后,左边的最后一根柱子顶上也有。这图书馆原本是第三代瓦斯曼皇帝威尔一世的私人礼拜堂,他是达纳艾斯皇帝的第六子。后来他的儿子‘忧郁的’威尔二世把这里改作了图书馆,用来收藏那些从各地收集来的珍贵古代文献。这些文献大多年代久远,上面的文字也早已失传。还有一个说法是,这座‘墓碑之殿’是驻留于此的幽灵们的快乐之家,因此,即便没有人看守,也不会有人来这里偷窃。 绕过狭窄的拐角,一条深不足十步的小巷出现在眼前。小巷的另一边似乎是个院子,长着几株茂盛的黑杨树,枝干虬劲,枝叶婆娑。一边缠绕着攀爬在城墙上的爬山虎,一边盖过屋顶,好似一柄伞盖。八座大理石壁龛紧贴在石墙上,每一座上都雕刻着一张人脸,表情各异,分别是哭泣、愤怒、微笑、惊讶、恐惧、忧郁、冷漠和鄙夷。八张脸向心而视,目光凝聚在一处。埃兰后退着望过去,发现目光凝视之处正对着石墙上的一道裂缝。裂缝自墙角延伸到顶端,就像城墙巨人眼睛中的一条缝隙。 莫非这就是门?他飞快地跑过去,拨开那些遮挡住裂缝的藤蔓。阴风扑面而来,还有地底多年的潮湿霉味。他想起了婚礼前的那个晚上做的梦:三角形中间刻着一只眼睛,眼睛里滴下蓝色的泪珠,升起灰色的阴影;灰色的壁龛伫立在墙角,旁边是弯曲的裂缝,里面是无尽的坟墓;影子穿过枯骨,荡起灰白的火焰,照出遗忘的道路;悬崖伫立在漩涡之上,笼罩着湛蓝色的光芒,接着化作巨龙…… 原来梦里的这一切都是真的。埃兰试探地跨进缝隙,里面很冷,也很潮湿,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他不敢往前,退了回来。这里有壁龛,有眼睛还有裂缝,或许这里面就是坟墓,从这阴寒的气息可以确定这里面是坟墓。但是泪珠,阴影,火焰在哪里?还有那最为重要的三角形,应该有一个和图书馆正门上一模一样的标记刻在这里。 他走到左边,从第一张刻有哭泣面容的脸的壁龛开始寻找……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在这里…… 这是一张面带恐惧之色的脸庞,灰色的胡须,长大的嘴巴,仿佛一个人深陷极度惊恐之中,正在尖声狂吼。一个小小的三角形眼睛标记就画在这张脸的脑门上,瞳孔处有一道垂线,就如墙上的裂缝。眼睛里滴下蓝色的泪珠,升起灰色的阴影。埃兰轻轻用手拂过那个标记,一根暗藏在瞳孔正中的细刺戳伤了他的手。 “呜。”他连忙把手放在嘴里吮吸,但还是有些血迹粘在了眼睛的瞳孔上。眼睛活化了,淡淡的蓝光从那石质的眼珠子里漾出,像眼泪一样滴落下来,顺着石龛上的缝隙流淌。这道蓝光像蠕虫那样爬里石龛,爬进墙壁上的黑色裂缝。 灰色的壁龛伫立在墙角,旁边是弯曲的裂缝,里面是无尽的坟墓;影子穿过枯骨,荡起灰白的火焰,照出遗忘的道路……我应该跟上它。那蓝色的光一走进漆黑的地下墓穴通道,就立刻燃烧起来,灰白的火苗像沙尘一样涨大了千万倍,化作一个小小的身影,在枯骸之间跳跃。 这就是被遗忘的道路,它将带着我去找‘星星’。 地下墓穴的道路曲曲折折,埃兰紧跟着这苍白火焰化成的影子往前走。也不知过了多久,巨大的轰鸣声从前方传来,奔腾如同天空的惊雷。是大海的浪涛声,出口到了。埃兰心里荡起小小的兴奋,脚步随即加快。悬崖伫立在漩涡之上,笼罩着湛蓝色的光芒。当他终于冲出洞口,灰白色的火焰熄灭于拂面而来的白色雪沫的时候,外面已是满天繁星。 天已经黑了?埃兰盯着深谙如同脚下大海的天空,有点担心起来。不知道父亲在干什么,这两天城里来了许多人,维勒的府上也人头攒动,整天都有人进进出出。上午的时候,大哥罗格里斯像个庄稼汉似地赶到,还带来了化装成流民和乞丐的兰登城守卫。马斯林队长的那身打扮活像个土匪,红彤彤的脸膛加上一把大胡子,要多粗野有多粗野。 大人们窃窃私语,议事厅里的灯火彻夜通明,还有几位浑身藏在大斗篷里,穿得像个幽灵似的人不时地到来……有事情要发生了,大事,大得父亲无暇顾及我们。埃兰仰头望去,对面的悬崖像个黑暗的巨人站立在漆黑的大海之上,浪花拍打着他的脚趾,溅起阵阵飞沫。天顶上,那颗星奇怪地闪动着,忽明忽暗。它的颜色湛蓝,蓝得赛过阳光下最纯净的海面。 ‘晓夜之星’在引导我攀上那悬崖,但它看起来实在是太陡了。埃兰咽了口唾沫,决定先过去试试。当他靠近那悬崖的时候,下方巨大的卡诺斯漩涡发出的轰响震得他脚步不稳。水流急速地旋转,映着天空湛蓝的星光,好似被吞进一张无穷的大口。他不敢往下看,只管向前摸索。 嶙峋的怪石中,一条小路自岩缝中向上延伸,末端沉寂在黑暗里。埃兰手脚并用地顺着往上爬,每攀上一步都要停下来歇一歇。好在此刻没有风,否则一不小心就会被吹进下面的大漩涡里。这里的两座山丘被大海一分为二,一边是阿特普拉宫的最西面的‘空中花园’,埃兰刚刚正是从它下面的密道中出来。另一边是北崖,顶端有着四座古老的巨石神庙,据说建于星之纪元末尾,是人类的第一批移民来此后,为了纪念伟大的大地母神而建。 这里正是埃兰此行的目的地。 |
当他爬上悬崖的时候,看见远处城市燃烧的地方已经空余灰烬,只有点点红光还在那里闪现。乞丐们的棚屋被吞噬得很彻底,唯有阵阵嚎哭声久久萦绕。另一边,阿特普拉宫的‘空中花园’里灯火辉煌,舞姿翩翩,似乎在举办什么宫廷舞会。风把那美妙乐声刮来这里,同哭声混合在一起,像极了传说中呼唤亡灵的咒语。 埃兰连忙捂上耳朵,不敢再听。他倒退着向前走,天空群星闪烁,仿佛千万双眼睛,瞩目世人。四座巨石神庙就淹没在前方的黑暗中,巨大的白花岗岩石块在星光的映衬下浑如枯骨,呲牙咧嘴地朝向天空。 “神庙——大门——”风的幽灵吹起这样的声音。是这里吗?希望别再弄错。 越是靠近,巨石神庙越发显得宏伟。它们是巨人的住所吧?埃兰望着庙门前八根竖立的石柱发愣。这些石柱每一块都高达十五尺,直至天空,四个人也抱不过来。它们未经雕琢,粗糙的表面为风雨所蚀。虽然残破,却独有一股气势。 ‘星星’究竟是什么?这里会不会有鬼魂?听说很久以前无数祭品牺牲于此,他们会阻止我进入这里吗?埃兰伸出食指,轻轻触摸石头表面,是漩涡花纹,这里也有……那么找到眼睛就可以了。他朝神庙里面望去,那里更黑,连物体灰白的轮廓也不见一丝。 真是的,没把火把带来。他壮起胆子朝神庙中心走去,那是一个巨石围城的同心圆环,圆环中央立有一根孤独的石柱。这里极为安静,除了心跳声什么也听不见。他把石柱上上下下摸了一遍,光滑得像镜面一样,一丝一毫的刻痕也没有。这根石柱很奇怪,理应在这里,但是什么也找不到。 “去找‘星星’——就在——瓦斯曼的——图书馆里——在——神庙——大门——” 埃兰重复着看守‘遗忘之殿’的老人的话,重重地踹了石柱一脚,“我受够了谜语!根本就是什么也没有!” 天上的星突然闪了一下,接着云层染成了猩红,红得就像天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流出鲜血。红光照亮了石柱,在它平滑的顶端映出一个鲜红的‘星星’图案。接着,那图案显出影子,一些细密的沙尘从鲜红的图案上冒了出来,通体湛蓝,彷如冰块。 “星星!”惊喜来得太突然,他兴奋地大叫起来,伸手去摸那些冻得冰蓝的‘星星’,想把它拿出来。“哦!”蓝光刺痛了他的手,撕开许多细小的伤口。鲜血滴落下去,粘在那些星星上面,像水渗进沙地一样被吸了进去。蓝色的冰块开始围着那滴红色的血旋转,旋转,旋转,然后一颗一颗地附着上去,慢慢凝结,变成一片薄薄的星形金属片。 有了刚才的教训,埃兰这回谨慎了不少。他凝视着湛蓝的金属片,看着它的颜色慢慢退却,直到所有的色彩都消失,变得同周围的夜色一般漆黑。 终于拿到星星了,他捡起金属片,将它握在掌心。奇怪的是,这金属片竟然和着他的心跳微微颤动。它是活的?埃兰惊恐地想,然后摇着头把金属‘星星’塞进口袋。终于找到它了,又一个秘密被解开,还为何还要担惊受怕? 天空中的猩红愈发深浓,那诡异的光令这灰白的巨石神庙也笼上了一丝血色。‘魂星’变得更加暗淡,淹没在一大片血色的海洋中,显得恐怖异常。 这太不正常了,这红光——是城市!埃兰急冲出去,刚到神庙门口,就闻见了空气中弥漫的焦枯气味,而眼前的一切更叫他呼吸停止。着火了,城市着火了。放眼望去,伊希底城被地狱之河所淹没。目光所及之处,烈焰狂舞。 |
Chapter60 埃德 “还没有找到你弟弟吗?”埃德焦急地在原地转来转去。一切都乱套了,这个城市有好几十处地方都燃起了大火,却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没有。”罗格里斯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冰冷而坚决,“现在外面已经失控了,听说暴民们正和都城守备军僵持。他们已经夺取了西面的海港,点燃了所有的船。还,还在进攻大教堂,说瓦斯曼的神已为毒液浸泡,是魔鬼的化身,非要换上他们的神才可以。” “暴民?”埃德根本不相信自己听到的会是这两个字。暴民有这样的实力?“哪里来的暴民?” “不清楚,只知道中午的时候,守备军奉命驱逐那些沿着内河城墙边搭筑窝棚的流民乞丐,放火烧了他们的跳蚤窝。结果,这些人越聚越多,很快双方争执起来,进而发生了冲突。” “越聚越多?” “是的,这些人就像伊伦内海的水那样,从四面八方赶来。还高叫着‘替北方人讨回公义’!” 我的天!‘替北方人讨回公义’?!埃德只觉得浑身发冷,明天就要进宫去解决那件大事,是那个脑袋进水的现在捅出这个篓子? 维勒呢?他去哪里了?“维勒!” 埃德沿着楼梯爬上别墅的外墙,居高临下,俯视下方。眼前的一切叫他顿时噎住:西南方的天空映着下方熊熊大火,不断变换鲜明的颜色。整个港口仿佛巨龙喷出的火河,所有的船只都在燃烧,映出宛如暮色的红光。空气本身充满焦灼的味道,刺激着每个人的肺。余烬飘上天空,洒下另一群繁星。完了,一却都完了。埃德止不住咳嗽,海军元帅克洛维.蒙斯特的舰队在这种情况下是没办法驶进港口的。我们的中坚力量来自他的海军和招募来的海盗。这下子光靠城里的那些人是无法形成对‘毒蛇’的威慑力的。究竟是谁擅作主张,做下这等蠢事! “冲进宫去!把那条‘毒蛇’撕成碎片!把软弱的‘大猫’拉下宝座!北方诸神万岁!瓦斯曼的魔鬼下地狱!正义万岁!正义万岁!” 声音惊动了埃德,他循声望去,只见一大群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人举着火把往阿特普拉宫方向冲。人人手上都拿着家伙,在阴郁的红光下沾染了不祥的血色。 “埃德!”维勒呼哧带喘地从下面冲上来,“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我知道!”埃德也不知从哪里冒起的火气,冲着他吼道,“半个城市都烧起来了!可我们还像个木头一样什么也干不了!” “不是这个!” 这个姓弗里斯的胖子全身都在颤抖,嘴角发白,沾了无数的泡沫。他的脸不知道是被火光所映,还是真的溅满了血迹,一片通红。 “他们动手了。” 他声带哭腔,音调极轻,却比整个燃烧的港口更沉重,“埃德,我们输了,我们输了。” “什么输了?” 恐惧现在已经深深地抓住了每一个人。罗格里斯脸色阴沉地站在外墙边缘,肩膀挡住了燃烧的港口。 “我们所有的聚会地都遭到了攻击,遍地都是死尸,鲜血和内脏。房子烧得像地狱里的火棺材那样热。而那些火,他们是魔鬼,是魔鬼!从地狱里来向我们复仇了。” “伊希底防备军司令埃德蒙.梭罗呢?”埃德摇晃着他的肩膀,“就算海军元帅克洛维.蒙斯特的船不能进港,有他的守备军在,我们就能掌握主动!” “死了。”维勒的回答叫埃德倒退一步,差点翻下外墙。 “怎么会?” “中午的时候,他接到命令去驱逐那些沿着内河城墙边搭筑窝棚的流民乞丐,没想到刚上去就被一把斧子劈了脑袋。等到这一批暴民被驱赶散开的时候,他的脸都被踩得认不出来是谁了。” 我们的一只手被砍了,还砍得是如此出乎意料?“枢机主教菲利普.卡文迪呢?还有首相吉萨德.瑞文。他们一个手里有教团武装,一个可以调动伊希底附近所有的驻军。”不要告诉我他们两个也出事了。埃德有种不详的预感。 又一幢房子被点燃,火苗一下子窜出数十尺高,呼啦啦地发出怪叫。火星宛如流萤,空气愈发灼热。 |
虽然我不喜欢西方魔幻题材的文章 但是近来了 还是顶一下 剧情不错~~(虽然是扫描了一遍...) 希望继续...... |
这次居然是地板 |
“听见了!”大约一百个声音应道,这里不但有维勒护院的家丁,还有一大部分是罗格里斯带来的兰登护卫,他们都是些历经百战的老手,经验丰富,埃德相信这些人的战斗力。照理说我应该胸有成竹,可为何还惊惧不已?火光下,埃德看见自己紧握的指节泛着白色。 火焰蔓延了大部分城区,朝着阿特普拉宫的方向而去。那里响起激烈的喊杀声,还有奔腾的马蹄声。但很快,叫喊声就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雷鸣般的马蹄声,愈来愈大。声音穿过黑夜,穿过火光,朝这边而来。 “他们来了!”兰登侍卫队长马斯林.诺恩在雉堞走道上奔跑,一边跑一边喝令所有人拿好武器,严阵以待。埃德的眼睛被炽烈的火光刺得发痛,不得不微 微眯起。他现在焦急万分,眼看大敌将至,小儿子埃兰又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现在整座城市都烧成了活地狱,而他不过是个十二岁的男孩。“愿‘瓦拉纳斯’ 保佑他平安。”他低声念叨。关键时刻,埃德抛弃了他们违心而信的真神,重新拾起旧神的信仰。 骑手来得很快,转眼之间,已经抵达一条街道之外。他们举着火把,穿着黑衣,在房舍之间来回奔跑。火焰的热度吹起他们的黑衣,让这些骑马的家伙看起来和地狱的幽灵没什么两样。 “大家准备,先别动手,问清再说!” 埃德喊道,但他的声音很快便被熊熊烈火的劈啪声湮没。外面的黑衣骑手也在叫嚷,似乎在喊,“那里有人!” “你看!”瓦迪斯.姆林爵士指着说。 一队骑兵穿过燃烧中的建筑,朝着维勒的别墅庄园而来。火光照亮了他们身影,将那些黑色的布染成暗红。看不清他们的脸孔,似乎蒙着面具。其中一人高举长枪,枪尖有旗帜飘动。 “旗帜是什么颜色的?”埃德问自己的长子,他害怕那是一面黑旗。‘苏顿亲兵’如有必要,必张黑旗,此乃不可更改的古例。罗格来时说过,埃尔默离开了战场,带着‘苏顿亲兵’的大批人马匆忙赶回瓦斯曼,似乎有要紧的事,但是直到现在也没有露面。 “看不清,火光太强烈了,任何东西看起来不是红就是黑或是橙。可以肯定的是,旗帜上没有有任何纹饰,是一面素旗。” 真见鬼,我宁愿它上面有东西。 火势向他们蔓延过来,点燃了附近的一棵桃金娘。火舌在枝叶间穿梭,大树仿佛穿上件件飘动的橙色长袍。兽舍里的狗吓坏了,疯狂地吠叫,忙得驯兽长一边吆喝,一边不停地咒骂。 “别动手!别动手!”埃德反复关照,生怕因为不必要的误会而付出代价。 |
骑兵们在门外勒住缰绳,“里面的人听好了!”一个穿黑衣的骑士朗声道,他的黑衣飘动着,在原地旋转着抖开,“奉皇帝之命搜(chahua)捕暴民和叛乱者,立刻开门!” “让我来。”维勒对埃德说,他爬上大门旁的雉堞,同时带上去弗里斯家族的旗帜。“我们这里没有暴民,也没有叛党!”他吼道,“我是英格拉布弗里斯家族的维勒,我儿子是伊希底公爵泰伦达。这里都是来自北方,前来参加婚礼的贵客!” “英格拉布弗里斯家族的维勒?没听说过。”喊话的骑手低声问旁边的人,“他们说什么‘来自北方,前来参加婚礼的贵客’?” “他们这里有北方人!把北方人交出来!”手握旗帜的人喊。在邻近几处炽烈的火光下,埃德看清了他旗上的标志:漆黑的底面上,毫无纹饰,唯有烈火返照的暗红。是他们,他们回来了,成为‘毒蛇’夫人最锋利的牙齿。 |
“没有!”维勒着急地吼道,“这里没有来自北方的暴民!他们是前来参加婚礼的贵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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