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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小说]无名者之书[第11页] |
作者:askwe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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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话说我不在的时间 多了很多强人…… |
沙发 ask君加油啊,天下那边快更吧【期盼的眼神 |
Chapter58 扎斯 枯枝在脚下折断,发出一声脆响。 “嘘——弯腰,不要让它们发现。”‘猎人’希娜冲着一群跟在身后的野人低语道。她一挥手,十几个人全都压低长矛,钻入灌木丛,瞪着眼睛从枝桠里往外瞅。 不远处的一片开阔地上,大群马鹿正在那里吃草,灰棕的毛色几乎同森林融为一体,只有屁股上白斑的晃动暴露了它们的行踪。这是一群极度敏感的动物,稍有风吹草动便会逃之夭夭。 “压低,放轻,听我的命令。” 希娜声音极小,同时以手势示意他们别动,自已小心地拨开灌木丛钻了过去。走了二三十步后,一只手从半人多高的草丛里钻了出来,手指分开,向前曲了两次。很快,跟在后面的人朝两翼尽数散开,呈一个半弧形状包抄过去。 野草在脚下折服,野人的包围圈缓慢收拢,马鹿群却毫无察觉。 又是一次完美的狩猎,可以带来鲜美丰盛的肉食。 扎斯笑起来,单腿跪在地上,看着希娜猫着腰,提起长矛在草丛中穿过。矛尖劈开草锋,居然没有一丝声响。她是个老手,老手中的老手。扎斯从没想过女人能有这么好的身手,但眼前的这个女人让他彻底改变了以往陈腐的看法。这个大个子女人只要一只手,就能把他揪离地面。这还不算,在使用战斧和长矛方面,扎斯只怕是做她的徒孙还嫌嫩。 此刻这女人距离她的猎物——一头犄角分叉的强壮雄鹿不到三十尺远,只消再靠近五尺左右,她的那支矛就会在一瞬间破空而出,射向猎物。 中午可以吃上鹿肉了,扎斯毫无悬念地想,不是嘛,我们只需要有一个希娜就足够了,其他人全属多余。他掂量着手里的矛,眼睛寻找目标,考虑要不要再希娜发动攻击后自己也跟着上。毕竟多一只是一只嘛。要塞里那么多嘴巴,张张都得填饱,石头里又变不出粮食来,只能依靠他们从早忙到晚。真想不通席尔加特为什么要呆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不走,而那些蠢货又都对他敬若神明,半点向左的意见都不容许,早早南下不就全解决了吗? 一想到家乡炉子里的喷香烤面包,酒窖里的甜腻的蜂蜜酒,还有姑娘,漂亮得像骄阳一样的姑娘,扎斯咽了口唾沫,暗暗祈祷,向任何一方诸神祈祷。希望今生还能有机会再到南方,让美梦成真。 在他发愣的当口,希娜已经进入捕猎距离,长矛微微抬起,尖端在阳光下闪烁银光。远处草丛簌簌地摇动,其他人皆已准备好,就等着希娜一声令下。 矛柄在手中捏出了汗,扎斯感到一阵异常的欣喜,就像打了胜仗那样。但就在这个当口,风向突然变了。最大个的雄鹿似乎听见了什么,竖起耳朵,分叉的犄角如同钢叉。不对,味道有点不对。有什么东西在靠近我们,这风的末尾带了一丝肃杀。 扎斯抬起头,战士的本能让他感到危险近在咫尺,而其他野人亦有同感。 有一阵风掠过森林,轻盈得连枝头都不曾晃动。但马鹿群却像听了雷声一样惊恐地发出警报。一时间鹿鸣四起,蹄声凌乱。 “是影狼!狼狼狼狼——!” 第一声惨叫在话音未落的时候惊破了森林的寂静,那光景不亚于一次山崩落到了头上。马鹿群开始狂奔,飞快地窜入林中。“真见鬼。”扎斯咒骂道。旋即而来的是晃动的影子,在正午的阳光下,斑斓如同飘荡的雾气。 “小心!”希娜厉声尖叫,扎斯从未见过她如此紧张:手臂僵直如同枯木,身躯紧绷如同弓弦,根根骨节毕露。人虽未移动,眼神却顾及四面八方。 又一个野人尖叫着倒了下去,气氛更加令人恐惧。十几双闪着鬼火的碧绿眼眸在影子稍慢的时候乍现,随即就会掀起一阵血雨。 “啊——啊——”被咬去一条右臂的野人倚在一棵桦树上喘气,刚哼哼了两声,就被另一个影子撕开了喉咙。影狼拖拽着死尸,留下道道蜿蜒的血迹。 一只影狼盯上了希娜,觉得她比马鹿们更加可口,便绕着兜圈子,伺机而上。白涎自它口角滴落,森森利齿闪着寒光。这女人危险了,不知道她会如何对付。扎斯握紧长矛,紧靠过去。 如果单单是狼,也没什么可怕,扎斯一个人就可以杀死好几条。但是对于影狼,这种他来此地后才从野人口中获知的邪恶生物,却没这么好运。它们是潜伏在阴影中的死神,同他们较量就像在同看不见的影子捉迷藏。不同的是,这影子会咬人,还专门从背后下口。 扎斯问过希娜,这些被称为‘影狼’的东西究竟来自何方,她以摇头作为回答。“名字是席尔加特取的。”她在火堆边对他说,周围围着一群野人,每个都用白色的死鱼眼瞪着他,仿佛他也是鬼影。“他说这种东西是瓦拉纳斯向叛徒们复仇的工具,是寒冷和侍者,同先前你在‘塔山’遇到的那些影子一样。” 哦!别折腾我了,究竟还有多少见鬼的东西? 扎斯想去帮她,却害怕自己帮了忙别遭了灾。说不定这狼一生气,觉得希娜不好吃,自已更可口也说不定。 “小狼,小乖乖——” 扎斯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念着如此白痴的名字,反正自己害怕的时候就和白痴没两样。他也像狼一样,兜着圈子绕过去。很好,没有被发现。 那只狼转了一阵,觉得眼前这女人没什么危险,便微微后退。它要进攻了。扎斯看见希娜也举起了手中的矛,瞄准——她瞄准的似乎不是狼,而是自己?一时间,他愣住了,却没有时间多想。果然,狼后腿一蹬,向前猛扑。同时,扎斯手里的那支矛也飞了出去。 这动作比毒蛇吐信的速度还快。风声擦耳而过,两支矛同时命中目标。扎斯的矛笔直地将影狼钉在地上,而另一支矛——希娜瞄准他的那支,刚才呼啸而过。扎斯扭过头来,看见一张大张的狼口中央,本该是舌头的地方长出了木头的矛柄。希娜的长矛将其贯脑而过,钉在了树上。 好险,刚才若不是她的矛,恐怕我……。“谢谢。”他干涩地说,心还狂跳不已。 |
“我们遇上影狼了。这几天来它们多了好多,胆子也愈发地大。竟然敢冲击环绕‘达埃罗’的古老灵环了。”希娜扔下手里的矛,双臂环抱,“你说,我们还得在这里等多久?不是说一找到‘乌鸦的使者’就立刻南下吗?这鬼地方越来越叫人捉摸不透了。” 原来她也有此感啊,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比较正常呢。 扎斯直勾勾地看着席尔加特,猜度他接下来会摆出什么样的理由……走,还是不走……这空荡荡的鬼城里究竟有什么秘密吸引他在此驻留? “乌鸦。”席尔加特睁开眼睛,目光刚好对上扎斯。那双凝冻一般的绿眸里不带一丝温情,就像灰山上的冰雪一样寒冷。 “是叫我吗?”扎斯明知故问,他希望他暴跳如雷,这样才会套出点有用的东西。谁知席尔加特不为所动。“当然是叫你。”他的声音轻得就像濒死的人的呼吸,“别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在古老的信仰里,这可是个荣耀的尊称,代表了‘神的使者’。” “哦,那我是不是应该是把这个荣耀的头衔让给您啊?”扎斯阴阳怪气地问。叫他顿时噎住了,牙齿紧咬在一起。 “乌鸦。”他话锋一转,从石台上站起身,“‘瓦拉纳斯’这几天有没有给你预示未来的梦境?” 梦?扎斯愣住了,怪啊,这几天那只黑翅膀的老鸟始终没有出现,梦里只有灰蒙蒙的一片雾气,宛如厚密的裹尸布,缠住了一切。没了它的聒噪,这梦也不正常了,像进了活棺材一样。 “没有。”他说。 “没有?”席尔加特反问。 “真的没有!”我骗你作甚? “不对,有东西不对。”他自言自语地说,“那颗星……” “‘魂星’变暗了。”希娜插话道,“现在变得已经看不见,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但是影子的魔力变强了,我能够感觉到,它的手指无处不在。”她的眼神中突然闪过一丝恐惧,声音也小下去,“它们现在已经笼罩了这个地方,有更多不该来这个世上的东西溜了出来。我在白天也能听见幽灵们的切切私语,他们说……” 希娜吸了口气,“他们说……血之祭奠即将开始……” |
沙发 话说埃兰找星星的途中,听见的喧闹是不是大屠杀开始了? 我总觉得不仅仅是流民遭了殃 |
是的。 |
Chapter59 埃兰 “这是圣瓦勒公墓图书馆西面的千面石龛,就在那边,不远了。”头发蓬乱的小乞丐把揉皱的羊皮纸递给埃兰,伸手指了指东北面的一条小路。接着接过面包,飞快地跑走了。 这里紧靠着阿特普拉宫的外城墙,一边是内河暗沉发黑的水面,一边是一些紧贴城墙生长的‘地衣’和‘苔藓’。因为婚礼的缘故,这座大城不仅来了许多贵宾,也来了诸多乞丐。沿路乞讨,混口饭吃。他们沿着墙根用树皮、草垫和木板搭起一溜棚屋,灰暗低矮,肮脏破旧,看起来就和雨后林地里长出的绿色青苔没有什么区别。 许多佝偻的身影在这里出没,见到埃兰这样衣着豪华整齐的贵族少爷在此晃悠,纷纷探出头来。一扇木板做的破旧门扉打开了,钻出几个脑袋,飞快地探出,又猛地缩回去。眼睛里闪着半是羡慕,半是嫉妒的光。 这里不安全,我得快些离开。埃兰把羊皮纸揣进怀里,顺着小乞丐所指的方向朝前走。 路愈发偏僻,阿特普拉宫蓝色的屋顶犹如山峰,在灰色的高墙另一边此起彼伏,绵延不绝。走过一段长满女贞树丛的小山丘后,路消失了。埃兰看见半截灰色的墓碑掩在荒草丛中,和荆棘、石楠长在了一处,上面的字迹已为雨水模糊。 圣瓦勒公墓到了,图书馆在它的西北面。一溜看不到边的墓碑在眼前铺展开来,好似灰色的海。 这是伊希底城最大的一处公共墓地。两千两百年来,这里的坟墓层层叠叠地累了十几层,像林间的枯枝一样累出了一处高坡。上面插满各式墓碑,有的高耸,有的歪斜,远看好似海港里密集的桅杆。圣瓦勒礼拜堂被这墓碑之海包围着,仿佛大海中央的基柱。围绕着它,整片墓地向西南延伸,直抵内河岸边。 这里是伊希底这座喧嚣之城的僻静之地,人站在这里仿如置身旷野,可以听见从很远处传来的声音。据说,有些时候这里还会响起奇怪的哭声,住在周围的居民坚信,这是那些游荡在此的无家幽灵在哀悼他们的命运。此外,这里离卢默废宫很近,四百年前的那场大火让伊希底人一直记忆犹新。闵娜皇后和她的孩子就在这里,从未离开。他们在寻找向弗雷德里斯的后代复仇的机会。维勒府上的洗衣妇总会在干活的时候闲聊这些恐怖的故事,还讲给任何好奇的长耳朵小孩子听。 风声骤起,幽灵般的小手掀起埃兰披在前额的头发,远处传来阵阵哭喊声。闵娜皇后和她的孩子就在这里,从未离开……年纪最大的独眼洗衣妇露齿而笑,说出令人恐惧的故事。埃兰顿感唾沫溢满了嘴巴,浑身冰冷。别害怕,你是男子汉,他握紧拳头,衣角擦过一座座拥挤的墓碑。 哭声变大了,满是喧哗,还有谩骂声和尖叫声。 是刚才的贫民窟。埃兰停下脚步,扭头遥望。树丛遮住了视线,什么也看不见。但是隐约的淡红色沾染了天空的纯净,还有黑色的浓烟,一大团一大团升上天空,像极了暴风雨来临前的乌云。 是都城守备军在驱赶那些乞丐流民吗?这几天他已经目睹过好几次这种事发生。这些插着公鸡毛的家伙办起事来就像强盗,不仅打人,还烧房子。那些黑烟大概就是流民的‘苔藓’在燃烧吧,他们又要无家可归了……但这不关我的事,他告诉自己,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做。 埃兰对这类贵族驱赶贫民的事早已司空见惯,很清楚即使过去也无济于事。说不定还会遇上麻烦,流民们素来可怜而又危险,贫穷让他们胆大包天。 他加快脚步,穿过枯瘦如骸骨的圣瓦勒礼拜堂。这座寒酸的建筑由黑石筑成,外面突起的棱角活像骷髅的肋骨,皮肉消化,空余筋腱。灰色的图书馆伫立在西面的另一座突起的小山丘上,它的周围同样散落着不少墓碑,年代久远,身躯残破,东一处西一处地混在荒草丛中。因为此等凄惨光景,这座圣瓦勒图书馆平时都被伊希底人叫做‘墓碑之殿’,鲜少有人光顾,可谓门可罗雀,连个看门的也没有。 埃兰从女仆的交谈中知道这里还有一座巨大的地下墓穴,入口就在附近。他取出那张满是皱褶的羊皮纸,将其抹平。这是上次,他和埃丝特在赞布拉的大学城图书馆里偷出来的。可惜她现在成了那样,像匹母马,主人想骑就骑,想打就打……一阵酸楚突然涌上心头,让胃皱缩得难受……不想埃丝特,不想她,不想埃丝特……不想……不想…… 一路叨念着,终于到了那座被伊希底人戏称为‘墓碑之殿’的灰色建筑面前。它的后面就是阿特普拉宫的第一座塔楼,黑色的卡拉斯顿——“龙神之柱”,现在被称为‘亡魂之柱’,‘死者之塔’。摇摇晃晃,几欲倾倒。这漆黑阴沉的塔楼有着四面棱柱的尖角,相传为米拉西瓦之弟达纳艾斯所建。其下是一个巨大的、堆满尸骨的地下墓穴,年代远较这座城市古老。 小乞丐说这石龛在图书馆的西面,也就是……他朝着那边望去,阴沉残破的城墙在那里转了个弯,折向南面。它上面长满了藤蔓植物,看起来绿意融融,充满生机,和死意笼罩的城墙形成鲜明的对比。这地方距离伊希底最热闹繁华的市集并不远,嘈杂的人声掩盖了来时背后的哭喊声。 这里生死交汇之地。那个看守时间之河的老人怎么说来着——“去找‘星星’——就在——瓦斯曼的——图书馆里——在——神庙——大门——”他在那里等待了两千年,而整个伊希底建于两千年前的图书馆就只有这一座,应该是这里,不会错的。他抬头仰望,看见图书馆的正门上方雕刻着一个奇怪的石头浮雕——这是一个看起来像三角形眼睛的标记,瞳孔处有一道垂线。 埃兰拿起那张羊皮纸,读出了这个标记的秘密名字:‘Valanace/Caladere’——‘瓦拉纳斯之心’。 |
应该还有相同的记号刻在这里,指出一条路来,得仔细找找。果然,图书馆左边的第三根廊柱上也刻有这个记号,就在靠近基座的地方。然后,左边的最后一根柱子顶上也有。这图书馆原本是第三代瓦斯曼皇帝威尔一世的私人礼拜堂,他是达纳艾斯皇帝的第六子。后来他的儿子‘忧郁的’威尔二世把这里改作了图书馆,用来收藏那些从各地收集来的珍贵古代文献。这些文献大多年代久远,上面的文字也早已失传。还有一个说法是,这座‘墓碑之殿’是驻留于此的幽灵们的快乐之家,因此,即便没有人看守,也不会有人来这里偷窃。 绕过狭窄的拐角,一条深不足十步的小巷出现在眼前。小巷的另一边似乎是个院子,长着几株茂盛的黑杨树,枝干虬劲,枝叶婆娑。一边缠绕着攀爬在城墙上的爬山虎,一边盖过屋顶,好似一柄伞盖。八座大理石壁龛紧贴在石墙上,每一座上都雕刻着一张人脸,表情各异,分别是哭泣、愤怒、微笑、惊讶、恐惧、忧郁、冷漠和鄙夷。八张脸向心而视,目光凝聚在一处。埃兰后退着望过去,发现目光凝视之处正对着石墙上的一道裂缝。裂缝自墙角延伸到顶端,就像城墙巨人眼睛中的一条缝隙。 莫非这就是门?他飞快地跑过去,拨开那些遮挡住裂缝的藤蔓。阴风扑面而来,还有地底多年的潮湿霉味。他想起了婚礼前的那个晚上做的梦:三角形中间刻着一只眼睛,眼睛里滴下蓝色的泪珠,升起灰色的阴影;灰色的壁龛伫立在墙角,旁边是弯曲的裂缝,里面是无尽的坟墓;影子穿过枯骨,荡起灰白的火焰,照出遗忘的道路;悬崖伫立在漩涡之上,笼罩着湛蓝色的光芒,接着化作巨龙…… 原来梦里的这一切都是真的。埃兰试探地跨进缝隙,里面很冷,也很潮湿,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他不敢往前,退了回来。这里有壁龛,有眼睛还有裂缝,或许这里面就是坟墓,从这阴寒的气息可以确定这里面是坟墓。但是泪珠,阴影,火焰在哪里?还有那最为重要的三角形,应该有一个和图书馆正门上一模一样的标记刻在这里。 他走到左边,从第一张刻有哭泣面容的脸的壁龛开始寻找……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在这里…… 这是一张面带恐惧之色的脸庞,灰色的胡须,长大的嘴巴,仿佛一个人深陷极度惊恐之中,正在尖声狂吼。一个小小的三角形眼睛标记就画在这张脸的脑门上,瞳孔处有一道垂线,就如墙上的裂缝。眼睛里滴下蓝色的泪珠,升起灰色的阴影。埃兰轻轻用手拂过那个标记,一根暗藏在瞳孔正中的细刺戳伤了他的手。 “呜。”他连忙把手放在嘴里吮吸,但还是有些血迹粘在了眼睛的瞳孔上。眼睛活化了,淡淡的蓝光从那石质的眼珠子里漾出,像眼泪一样滴落下来,顺着石龛上的缝隙流淌。这道蓝光像蠕虫那样爬里石龛,爬进墙壁上的黑色裂缝。 灰色的壁龛伫立在墙角,旁边是弯曲的裂缝,里面是无尽的坟墓;影子穿过枯骨,荡起灰白的火焰,照出遗忘的道路……我应该跟上它。那蓝色的光一走进漆黑的地下墓穴通道,就立刻燃烧起来,灰白的火苗像沙尘一样涨大了千万倍,化作一个小小的身影,在枯骸之间跳跃。 这就是被遗忘的道路,它将带着我去找‘星星’。 地下墓穴的道路曲曲折折,埃兰紧跟着这苍白火焰化成的影子往前走。也不知过了多久,巨大的轰鸣声从前方传来,奔腾如同天空的惊雷。是大海的浪涛声,出口到了。埃兰心里荡起小小的兴奋,脚步随即加快。悬崖伫立在漩涡之上,笼罩着湛蓝色的光芒。当他终于冲出洞口,灰白色的火焰熄灭于拂面而来的白色雪沫的时候,外面已是满天繁星。 天已经黑了?埃兰盯着深谙如同脚下大海的天空,有点担心起来。不知道父亲在干什么,这两天城里来了许多人,维勒的府上也人头攒动,整天都有人进进出出。上午的时候,大哥罗格里斯像个庄稼汉似地赶到,还带来了化装成流民和乞丐的兰登城守卫。马斯林队长的那身打扮活像个土匪,红彤彤的脸膛加上一把大胡子,要多粗野有多粗野。 大人们窃窃私语,议事厅里的灯火彻夜通明,还有几位浑身藏在大斗篷里,穿得像个幽灵似的人不时地到来……有事情要发生了,大事,大得父亲无暇顾及我们。埃兰仰头望去,对面的悬崖像个黑暗的巨人站立在漆黑的大海之上,浪花拍打着他的脚趾,溅起阵阵飞沫。天顶上,那颗星奇怪地闪动着,忽明忽暗。它的颜色湛蓝,蓝得赛过阳光下最纯净的海面。 ‘晓夜之星’在引导我攀上那悬崖,但它看起来实在是太陡了。埃兰咽了口唾沫,决定先过去试试。当他靠近那悬崖的时候,下方巨大的卡诺斯漩涡发出的轰响震得他脚步不稳。水流急速地旋转,映着天空湛蓝的星光,好似被吞进一张无穷的大口。他不敢往下看,只管向前摸索。 嶙峋的怪石中,一条小路自岩缝中向上延伸,末端沉寂在黑暗里。埃兰手脚并用地顺着往上爬,每攀上一步都要停下来歇一歇。好在此刻没有风,否则一不小心就会被吹进下面的大漩涡里。这里的两座山丘被大海一分为二,一边是阿特普拉宫的最西面的‘空中花园’,埃兰刚刚正是从它下面的密道中出来。另一边是北崖,顶端有着四座古老的巨石神庙,据说建于星之纪元末尾,是人类的第一批移民来此后,为了纪念伟大的大地母神而建。 这里正是埃兰此行的目的地。 |
当他爬上悬崖的时候,看见远处城市燃烧的地方已经空余灰烬,只有点点红光还在那里闪现。乞丐们的棚屋被吞噬得很彻底,唯有阵阵嚎哭声久久萦绕。另一边,阿特普拉宫的‘空中花园’里灯火辉煌,舞姿翩翩,似乎在举办什么宫廷舞会。风把那美妙乐声刮来这里,同哭声混合在一起,像极了传说中呼唤亡灵的咒语。 埃兰连忙捂上耳朵,不敢再听。他倒退着向前走,天空群星闪烁,仿佛千万双眼睛,瞩目世人。四座巨石神庙就淹没在前方的黑暗中,巨大的白花岗岩石块在星光的映衬下浑如枯骨,呲牙咧嘴地朝向天空。 “神庙——大门——”风的幽灵吹起这样的声音。是这里吗?希望别再弄错。 越是靠近,巨石神庙越发显得宏伟。它们是巨人的住所吧?埃兰望着庙门前八根竖立的石柱发愣。这些石柱每一块都高达十五尺,直至天空,四个人也抱不过来。它们未经雕琢,粗糙的表面为风雨所蚀。虽然残破,却独有一股气势。 ‘星星’究竟是什么?这里会不会有鬼魂?听说很久以前无数祭品牺牲于此,他们会阻止我进入这里吗?埃兰伸出食指,轻轻触摸石头表面,是漩涡花纹,这里也有……那么找到眼睛就可以了。他朝神庙里面望去,那里更黑,连物体灰白的轮廓也不见一丝。 真是的,没把火把带来。他壮起胆子朝神庙中心走去,那是一个巨石围城的同心圆环,圆环中央立有一根孤独的石柱。这里极为安静,除了心跳声什么也听不见。他把石柱上上下下摸了一遍,光滑得像镜面一样,一丝一毫的刻痕也没有。这根石柱很奇怪,理应在这里,但是什么也找不到。 “去找‘星星’——就在——瓦斯曼的——图书馆里——在——神庙——大门——” 埃兰重复着看守‘遗忘之殿’的老人的话,重重地踹了石柱一脚,“我受够了谜语!根本就是什么也没有!” 天上的星突然闪了一下,接着云层染成了猩红,红得就像天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流出鲜血。红光照亮了石柱,在它平滑的顶端映出一个鲜红的‘星星’图案。接着,那图案显出影子,一些细密的沙尘从鲜红的图案上冒了出来,通体湛蓝,彷如冰块。 “星星!”惊喜来得太突然,他兴奋地大叫起来,伸手去摸那些冻得冰蓝的‘星星’,想把它拿出来。“哦!”蓝光刺痛了他的手,撕开许多细小的伤口。鲜血滴落下去,粘在那些星星上面,像水渗进沙地一样被吸了进去。蓝色的冰块开始围着那滴红色的血旋转,旋转,旋转,然后一颗一颗地附着上去,慢慢凝结,变成一片薄薄的星形金属片。 有了刚才的教训,埃兰这回谨慎了不少。他凝视着湛蓝的金属片,看着它的颜色慢慢退却,直到所有的色彩都消失,变得同周围的夜色一般漆黑。 终于拿到星星了,他捡起金属片,将它握在掌心。奇怪的是,这金属片竟然和着他的心跳微微颤动。它是活的?埃兰惊恐地想,然后摇着头把金属‘星星’塞进口袋。终于找到它了,又一个秘密被解开,还为何还要担惊受怕? 天空中的猩红愈发深浓,那诡异的光令这灰白的巨石神庙也笼上了一丝血色。‘魂星’变得更加暗淡,淹没在一大片血色的海洋中,显得恐怖异常。 这太不正常了,这红光——是城市!埃兰急冲出去,刚到神庙门口,就闻见了空气中弥漫的焦枯气味,而眼前的一切更叫他呼吸停止。着火了,城市着火了。放眼望去,伊希底城被地狱之河所淹没。目光所及之处,烈焰狂舞。 |
Chapter60 埃德 “还没有找到你弟弟吗?”埃德焦急地在原地转来转去。一切都乱套了,这个城市有好几十处地方都燃起了大火,却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没有。”罗格里斯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冰冷而坚决,“现在外面已经失控了,听说暴民们正和都城守备军僵持。他们已经夺取了西面的海港,点燃了所有的船。还,还在进攻大教堂,说瓦斯曼的神已为毒液浸泡,是魔鬼的化身,非要换上他们的神才可以。” “暴民?”埃德根本不相信自己听到的会是这两个字。暴民有这样的实力?“哪里来的暴民?” “不清楚,只知道中午的时候,守备军奉命驱逐那些沿着内河城墙边搭筑窝棚的流民乞丐,放火烧了他们的跳蚤窝。结果,这些人越聚越多,很快双方争执起来,进而发生了冲突。” “越聚越多?” “是的,这些人就像伊伦内海的水那样,从四面八方赶来。还高叫着‘替北方人讨回公义’!” 我的天!‘替北方人讨回公义’?!埃德只觉得浑身发冷,明天就要进宫去解决那件大事,是那个脑袋进水的现在捅出这个篓子? 维勒呢?他去哪里了?“维勒!” 埃德沿着楼梯爬上别墅的外墙,居高临下,俯视下方。眼前的一切叫他顿时噎住:西南方的天空映着下方熊熊大火,不断变换鲜明的颜色。整个港口仿佛巨龙喷出的火河,所有的船只都在燃烧,映出宛如暮色的红光。空气本身充满焦灼的味道,刺激着每个人的肺。余烬飘上天空,洒下另一群繁星。完了,一却都完了。埃德止不住咳嗽,海军元帅克洛维.蒙斯特的舰队在这种情况下是没办法驶进港口的。我们的中坚力量来自他的海军和招募来的海盗。这下子光靠城里的那些人是无法形成对‘毒蛇’的威慑力的。究竟是谁擅作主张,做下这等蠢事! “冲进宫去!把那条‘毒蛇’撕成碎片!把软弱的‘大猫’拉下宝座!北方诸神万岁!瓦斯曼的魔鬼下地狱!正义万岁!正义万岁!” 声音惊动了埃德,他循声望去,只见一大群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人举着火把往阿特普拉宫方向冲。人人手上都拿着家伙,在阴郁的红光下沾染了不祥的血色。 “埃德!”维勒呼哧带喘地从下面冲上来,“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我知道!”埃德也不知从哪里冒起的火气,冲着他吼道,“半个城市都烧起来了!可我们还像个木头一样什么也干不了!” “不是这个!” 这个姓弗里斯的胖子全身都在颤抖,嘴角发白,沾了无数的泡沫。他的脸不知道是被火光所映,还是真的溅满了血迹,一片通红。 “他们动手了。” 他声带哭腔,音调极轻,却比整个燃烧的港口更沉重,“埃德,我们输了,我们输了。” “什么输了?” 恐惧现在已经深深地抓住了每一个人。罗格里斯脸色阴沉地站在外墙边缘,肩膀挡住了燃烧的港口。 “我们所有的聚会地都遭到了攻击,遍地都是死尸,鲜血和内脏。房子烧得像地狱里的火棺材那样热。而那些火,他们是魔鬼,是魔鬼!从地狱里来向我们复仇了。” “伊希底防备军司令埃德蒙.梭罗呢?”埃德摇晃着他的肩膀,“就算海军元帅克洛维.蒙斯特的船不能进港,有他的守备军在,我们就能掌握主动!” “死了。”维勒的回答叫埃德倒退一步,差点翻下外墙。 “怎么会?” “中午的时候,他接到命令去驱逐那些沿着内河城墙边搭筑窝棚的流民乞丐,没想到刚上去就被一把斧子劈了脑袋。等到这一批暴民被驱赶散开的时候,他的脸都被踩得认不出来是谁了。” 我们的一只手被砍了,还砍得是如此出乎意料?“枢机主教菲利普.卡文迪呢?还有首相吉萨德.瑞文。他们一个手里有教团武装,一个可以调动伊希底附近所有的驻军。”不要告诉我他们两个也出事了。埃德有种不详的预感。 又一幢房子被点燃,火苗一下子窜出数十尺高,呼啦啦地发出怪叫。火星宛如流萤,空气愈发灼热。 |
虽然我不喜欢西方魔幻题材的文章 但是近来了 还是顶一下 剧情不错~~(虽然是扫描了一遍...) 希望继续...... |
这次居然是地板 |
“听见了!”大约一百个声音应道,这里不但有维勒护院的家丁,还有一大部分是罗格里斯带来的兰登护卫,他们都是些历经百战的老手,经验丰富,埃德相信这些人的战斗力。照理说我应该胸有成竹,可为何还惊惧不已?火光下,埃德看见自己紧握的指节泛着白色。 火焰蔓延了大部分城区,朝着阿特普拉宫的方向而去。那里响起激烈的喊杀声,还有奔腾的马蹄声。但很快,叫喊声就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雷鸣般的马蹄声,愈来愈大。声音穿过黑夜,穿过火光,朝这边而来。 “他们来了!”兰登侍卫队长马斯林.诺恩在雉堞走道上奔跑,一边跑一边喝令所有人拿好武器,严阵以待。埃德的眼睛被炽烈的火光刺得发痛,不得不微 微眯起。他现在焦急万分,眼看大敌将至,小儿子埃兰又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现在整座城市都烧成了活地狱,而他不过是个十二岁的男孩。“愿‘瓦拉纳斯’ 保佑他平安。”他低声念叨。关键时刻,埃德抛弃了他们违心而信的真神,重新拾起旧神的信仰。 骑手来得很快,转眼之间,已经抵达一条街道之外。他们举着火把,穿着黑衣,在房舍之间来回奔跑。火焰的热度吹起他们的黑衣,让这些骑马的家伙看起来和地狱的幽灵没什么两样。 “大家准备,先别动手,问清再说!” 埃德喊道,但他的声音很快便被熊熊烈火的劈啪声湮没。外面的黑衣骑手也在叫嚷,似乎在喊,“那里有人!” “你看!”瓦迪斯.姆林爵士指着说。 一队骑兵穿过燃烧中的建筑,朝着维勒的别墅庄园而来。火光照亮了他们身影,将那些黑色的布染成暗红。看不清他们的脸孔,似乎蒙着面具。其中一人高举长枪,枪尖有旗帜飘动。 “旗帜是什么颜色的?”埃德问自己的长子,他害怕那是一面黑旗。‘苏顿亲兵’如有必要,必张黑旗,此乃不可更改的古例。罗格来时说过,埃尔默离开了战场,带着‘苏顿亲兵’的大批人马匆忙赶回瓦斯曼,似乎有要紧的事,但是直到现在也没有露面。 “看不清,火光太强烈了,任何东西看起来不是红就是黑或是橙。可以肯定的是,旗帜上没有有任何纹饰,是一面素旗。” 真见鬼,我宁愿它上面有东西。 火势向他们蔓延过来,点燃了附近的一棵桃金娘。火舌在枝叶间穿梭,大树仿佛穿上件件飘动的橙色长袍。兽舍里的狗吓坏了,疯狂地吠叫,忙得驯兽长一边吆喝,一边不停地咒骂。 “别动手!别动手!”埃德反复关照,生怕因为不必要的误会而付出代价。 |
骑兵们在门外勒住缰绳,“里面的人听好了!”一个穿黑衣的骑士朗声道,他的黑衣飘动着,在原地旋转着抖开,“奉皇帝之命搜(chahua)捕暴民和叛乱者,立刻开门!” “让我来。”维勒对埃德说,他爬上大门旁的雉堞,同时带上去弗里斯家族的旗帜。“我们这里没有暴民,也没有叛党!”他吼道,“我是英格拉布弗里斯家族的维勒,我儿子是伊希底公爵泰伦达。这里都是来自北方,前来参加婚礼的贵客!” “英格拉布弗里斯家族的维勒?没听说过。”喊话的骑手低声问旁边的人,“他们说什么‘来自北方,前来参加婚礼的贵客’?” “他们这里有北方人!把北方人交出来!”手握旗帜的人喊。在邻近几处炽烈的火光下,埃德看清了他旗上的标志:漆黑的底面上,毫无纹饰,唯有烈火返照的暗红。是他们,他们回来了,成为‘毒蛇’夫人最锋利的牙齿。 |
“没有!”维勒着急地吼道,“这里没有来自北方的暴民!他们是前来参加婚礼的贵客!” |
“只要是北方人就是暴民!”先前喊话的骑士表示, |
“你,他(chahua)ma,()聋了,没,听见他们叫()嚷着, |
‘北方诸神万岁!正义万岁!’烧了伊希底城,还要让我们的皇帝陛下下()台呢。开门!开门!否则就视为暴()乱()者,格()杀()勿()论!” “睁开你的狗()眼瞧瞧,这是什么!”维勒火了,抖开弗里斯家族的旗帜,任其在风中摇晃。上面的海豚似乎活了,在火焰的海洋中跳跃,“你这条瞎了眼的狗,冒犯了弗里斯家族有你好shou的!”他啐了一口,“你们的头儿是谁?叫他来!” “是我。”马匹纷纷往两边散开,为一人一骑让出一条路来。他身材瘦削,纤细得像根竹竿,穿着没有纹采的黑衣,长斗篷悬垂在马腹两侧。抵达大门下放后,他掀开兜帽,将其撩至脑后。火光之中,那张脸苍白刚毅,表情冷酷。 “我乃‘苏顿骑兵团’大统领埃尔默,奉瓦斯曼皇帝陛下里奥一世的命令前来搜捕乱民。弗里斯家族的维勒先生,请您合作。”他声音尖利,冷如玄冰,“以皇帝之名,我命令你们立刻开门!” 放眼望去,整座城市淹没在火海里。天空中净是浓烟,连群星也为之隐没。 维勒看了一眼埃德,皱眉道:“不行,我不能让士兵乱糟糟地闯进我的家里,吓坏我的家人和我请来的客人。” “既然这样。”埃尔默垂下头,接着又抬起来,露出一个可以冰冻一切的微笑,“叛()党维勒.弗里斯听着!里奥皇帝有令,凡是参与和海军元帅克洛维.蒙斯特,伊希底防备军司令埃德蒙.梭罗,枢机主教菲利普.卡文迪,以及北方乱民密谋推翻里奥陛下的——格杀勿论!” 一支长枪自阴影中窜出,扎进今天第一个牺牲品的胸膛。原本这支枪是瞄准维勒的,却射偏了,刺中站在维勒的右手边的一名护卫。矛尖血淋淋地从背后爆出,接着,这具尸体就和他身边的主人一同后仰,跌下走道。 “泰伦达,扶你父亲下去,他不合适这种场面!”埃德冲着维勒的儿子吼道。“准备战斗!”他一弯腰,躲过冲他射来的一支长枪。 “回击!回击!” 弓弦声在黑暗中令人畏惧地响起,羽箭往来穿梭,在火光之中一闪,便会有哀号传来。战斗未及半晌,一支飞箭射穿了英俊的凯若.欧文爵士的右眼,这个来自南方城市瓦尔纳的自由骑士摇晃两下便跌进下方的黑暗里。 埃德心头一紧,转身寻找罗格里斯。长子正堵在外墙与另一幢建筑的接角处,砍翻一个又一个试图从那里攻进来的敌人。他穿了盔甲,这很好,我怎么如此健忘,连这个也记不住? “他们爬上来了!”兰迪斯.姆林大喊,挥剑劈中一个爬上来的家伙的脑袋,这人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掉下去了。 “砍断绳索!砍断绳索!”他哥哥瓦迪斯.姆林爵士长剑映着火光,一次次地起落,围墙外面顿时窜起混乱的叫骂声。 维勒别墅庄园的外墙虽然很高,但邻着周围的建筑太近,加上对方带来了大量挠钩和攀索,不停地往上扔,很快便首尾不相顾及。下方敌人如潮水般涌来,如同一只只黑蜘蛛,拼命往上爬,似乎永无止尽。 |
ask君,好久都没更了……啊 虽然我知道这种文是不能胡乱催的……【捂脸】 |
“暗道在哪?” “就在塔楼的地下室里。” “好!我们过去!” 现在整个外墙都已经落入敌人手中,他们站在上面冲着地下射箭,不管是敌人还是自己人,只要有影子晃动就会有箭矢飞过去。埃德看见负责殿后的马斯林.诺恩被一个骑马的武士砍到,头一直滚到西面的墙角边,落进狂舔的烈焰中。那人杀死马斯林以后,直奔罗格里斯而去。手里高举一支长枪。 “罗格小心!”埃德跑出几步后,拔起一支戳在尸体上的长枪,急射出去。祈祷它射中!他暗暗咬牙。那只长矛笔直飞去,戳进武士后背,前端的尖锋自前胸爆出。那人抓住长枪,无力地栽下马去。 “快走,罗格!”埃德大喊,又一支箭窜了过来,射中了泰伦达身边的兰迪斯.姆林,从他的喉咙穿过。年轻人一声不响地倒下去,喷出的血溅了伊内丝一脸。骑兵们在庭院地策马疾驰,追逐着四散逃窜的人们。前方是烈火,后方是追兵,到处弥漫着死亡。 “快!”他尖叫,“快进塔里。” 乱箭飞蝗一般射来,埃德不得不在墙角处矮下身子。 跑在最前面的人躬身钻进了着火的塔,身影很快就被火焰遮挡。片刻之后,他又钻了出来,腰弯得像只猫,这样能够很好地躲避往上窜的火苗和浓烟。“这里有路。”他大叫,招呼后面的人紧紧跟上。瓦迪斯.姆林、维勒、洛克.戴德的身影先后消失在浓烟滚滚的塔门里,但是,轮到伊内丝进去的时候,她却停下了。女孩极其畏惧火焰,她的黑发已经有不少被烈焰舔断,余下的卷成了一个个小球,一股糊味。衣服上也满是烧焦的破洞,长裙的下摆没了,大口子一直撕到腰部。 这见鬼的女孩是怎么回事?埃德看见女儿站在塔门面前犹豫,歇斯底里地吼叫起来,“快,快!快进去!” “着火了。”年轻的小姐被烟呛得直咳,泪珠在她脸上发光,“我害怕。”她边哭边喊,连泰伦达也无法让她鼓起勇气靠近火焰半步。是啊,女儿从来都是依照淑女的风范训练一言一行,如今这个场面她连想都没想过。但是,现在是在逃命,由不得她怕不怕! “这是命令!绑她走!” “还是留下吧!” 一匹马突然窜出,年轻的伊西底公爵连转身看清的机会都没有,就永远地倒在了地上。一柄战斧把他的脑袋削掉了半边,喷溅的血迹再次抹了伊内丝小姐一脸。“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凄厉的尖叫响彻夜空。 “她是我的了。”马上的骑士伸手掠起哭泣的伊内丝,把她放在马背上。 “留下我的女儿!”埃德不顾一切地冲出去,奔向抓了女儿的骑士。数支飞箭从他耳边扫过,扎进附近的泥地里。接着,他一矮身子,挥剑砍向马腿。战马在惊号中倒地,马上的骑手和女孩全都翻滚出去。 “快跑!”埃德照着还没爬起来的骑士头上就是一剑,很快就了结了他。伊内丝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一条腿被碎木片划破了,鲜血淋漓。“快进去!”他吼道,转身去找儿子,罗格里斯正和一群士兵缠斗,他腿上中了一箭,胸前也中了一箭,两处伤口都在渗血。 更多的敌人从四面八方的暗影中出现,大火在他们的黑衣或者甲胄上留下一抹血红。埃德有预感,他们走不掉了。“罗格!”他大吼道,砍断一个迎上来的士兵的手臂,接着剑锋旋转,砍掉他的脑袋。另一个士兵紧跟其后,想趁机偷袭,却在死尸上滑了一跤,罗格在他没来得及爬起身的时候用锤砸扁了他的脑袋。 “我们走不掉了。”罗格里斯折断身上的箭支,将锤钉在地上。他脸色苍白,额头全是汗珠。环视四周,全是敌人,其中光骑兵就有二十多个,把他们三人团团围在中央。到处都是火焰和死尸,血(chahua)腥气同浓烟的呛人味道混合在一起,叫人胃里翻江倒海。 “投降,可以不死!”埃尔默骑着枣红战马走过来,黑衣在火光中尽染猩红。他的脸上毫无表情,苍白冷酷,就像戴了一个死神的面具。 “怎么办?”罗格里斯挪过来小声说,声音不住地发颤。他的嘴巴里溢满了血(chahua)腥味,身上的汗水和血水交混在一起,泛着幽光。 “我们是贵族,他们应该不会对我们怎么样的,顶多敲些赎金,这是古例。” “投降?”长子声音里有些疲惫,但更多的是不信任。 “是的,投降。” 埃德扔下手里的剑,‘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我们投降。” “很好。”埃尔默扬起一丝微笑,“不过,我还是要让你看看逃跑者的下场,把他们带上来。”话毕,他的马往右边踱了两步,身后的士兵朝两边分开,当中挤出一条甬道。他们带来了一些大口袋,里面潮乎乎的,似乎往下滴水。 埃德感到一丝不妙,却说不出为何如此。 “逃跑者就在这里,见上一面吧?”埃尔默笑得更厉害,眼神却冷得像冰,带着无比的残酷。不要,不要,不要……埃德的心在抗拒,乞求不要打开口袋,但是脑子里却渴望着真相,打开它,快打开它…… 呕!埃尔默身边的一个小士兵吐了出来。里面模糊的血肉也让埃德背过脸去,伊内丝吓得大哭。是瓦迪斯.姆林、维勒、洛克.戴德,那些逃出去的人……埃德只觉得喘不过气来。“他们?” |
“他们拒绝投降,试图逃跑。”埃尔默冰冷地答道,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但是今天,投降与不投降是没有区别的。陛下已经下令,对于那些参与叛乱,颠覆真神信仰和皇权正统的叛逆,一个不留!”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超过二十支长枪朝着埃德父子飞来,黑暗陡然降临。在最后的时刻,他听见了女儿的尖叫,眼前一片血红,唯有烈火与浓烟。 |
这几天懒,写好了没发。 |
“皇太后陛下,我……?” 凯特琳斜着眼睛看着儿子,“你怎么知道他是胡扯,难道你也在场?” “我——”里奥张口欲言,却突然噎住了,“我……我……我……” “闭上你的嘴,好好听。他们打算两教合一,这简直是大逆不道。继续说!” 雨果.班德露出一个谄媚的微笑,肥厚的嘴唇快速地蠕动着,活像两条火热交配的蠕虫。“他们打算让真神和那北方的幽暗神灵共存,承认自由的信仰。而您,您将被送回宾根的娘家,颐养天年。他们还打算——”他的眼神望向埃松,“让几位亲王殿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 他在胡扯,这忘恩负义的骑墙派。 “好大的胆子,这是异端!背弃真神的异端!竟然还有主教参与,应该让他们上火刑架!”凯特琳一拍桌子,在场所有人都闻声一怔,“听见了没有?”她把脸转向儿子,“他要杀你的弟弟们,还要把我这个老太婆当成囚犯给扣起来。这就是我养了你三十年的回报?帮助外人对付我,你的母亲?” 里奥百口莫辩,母亲的这杯毒药已经让他一滴不剩地给灌了下去。 “下令吧,里奥。”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瓦斯曼的皇帝歇斯底里地嚎哭起来。他抓乱头发,拍打桌子,撕扯衣服,“不!!!!!” “必须签!” 凯特琳摆摆手,埃松拿出了事先早已写好的剿杀令,放在他面前。连鹅毛笔和墨水都准备得好好的。 “我不会签的——” “你当然要签,如果还当我是你的母亲的话。”她说话的口气很平静,胜利近在眼前。 “不,不……不要……”里奥开始抽噎,大颗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母亲,我知道错了,求求你,求求你……他是我唯一信赖的人。” 笨蛋,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你是在送他的命啊! “必须!”凯特琳皇太后冷漠的口吻让这件事没有任何转机。里奥的哭声更响了,突然,他一巴掌挥向自己的母亲。 “啪!”全场哗然。母亲没有躲避儿子的这一巴掌,结结实实地迎了上去,一缕血丝从她嘴角渗出。 “够了吗?”冰冷的声音让克丽丝不自禁地站起来,浑身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对……对不起。”里奥结结巴巴说了这么一句,不知道是对母亲还是对朋友。然后他拿起笔,毫不犹豫地签上自己的名字,递给母亲,“给你,这回你该满意了吧。” 凯特琳接过来迅速地扫过一眼,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对嘛,我的儿子。”她一挥手,外面进来一个侍从,“把这个交给埃尔默,叫他动作要快。” 侍从鞠了个躬,接过剿杀令。 “让埃尔默执行彻底,不要留尾巴,尤其是对待北方人!”里奥十分激动,怒气显而易见。他奈何不了母亲,只能选择保存自己。从前大哥死的时候,他有证据却不敢言就证明了这一点,现在更是显而易见。不知道他还能不能走出母后的阴影。可惜了克洛维.蒙斯特他们,认错了人,下错了注,就要付出代价。 “既然眼下最棘手的事情解决了,我的儿子也回归正道,那么……”凯特琳神色一变,似乎完全忘记了刚才儿子煽她的那个耳光。“里奥。”她和颜悦色地说。皇帝刚才的怒火还未平息,喘着粗气,身体不停地摇晃,“现在克瑞也结婚了,就只剩下你的两个弟弟,埃松,还有瓦兰德,接下来应该谈谈他们的婚事……” 隐约传来的惨叫声吸引了克丽丝的注意,惨烈的红光从窗帘的缝隙中映进烛火摇曳的会议厅里,平添了几分恐惧。她走到窗前,伸手掀开了窗帘,漫天的红焰让她惊恐得连连后退。墙壁上跳动着无数腥红的影子,此起彼伏。 “着火了?” 凯特琳皇太后‘哼’了一声,“别喳喳呜呜的,像只受惊的小鸟,克瑞。火不会烧到我们这里来的,明白吗?讲了这么久,嘴都有点干了。艾琳,去拿点冰镇的葡萄酒来。”她冲着右手边的侍女一撇嘴,那女孩连忙跑出会议厅。 “好看吗?”埃松不知何时也站起身,走到了她的身后,一句话叫克丽丝目瞪口呆。 |
“你说这火?” “烧掉了所有威胁,不好看吗?” 他真是越来越疯狂了,我这是个什么样的家庭啊?克丽丝白了他一眼,“当心火这个东西,既会烧了别人,也会烧着自己。” “那就走着瞧,看谁的对。”亲王有礼貌地在她手上落下一个吻,转身回去座位。 恶心。她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于是对母亲行了个礼,“我可以走了吗?” “可以。”凯特琳转过脸来,“但是回去以后好好想想你该做什么。记住你是我的女儿,不要以为嫁了个北方佬就是北方人了。” “谢谢提醒。”克丽丝又行了个礼,转身离开会议厅。 天已经漆黑一团,唯有如血的红焰四散飘舞。连风都是热的。她遥望下方映红了天的火海,连连咳嗽。疯狂之举,为了权力不顾一切的疯狂之举。这样的家庭我还得呆多久,才能获得自由?她为自己的未来担忧。克洛维.蒙斯特因为站错的地方,付出了代价。而对于她,也面临着相同的选择,呆在这里,意味着永远困锁在母亲设下的牢笼里,作为她的傀儡存在。而离开,就会失去退路,失去一切,成为流浪者。两难的选择。 记住你是我的女儿,不要以为嫁了个北方佬就是北方人了。凯特琳的话语时时提醒着她,你永远都是他的敌人,不会是朋友,克丽丝.图拉努斯。一滴泪珠滑下脸颊,竟然也滚烫如火。 城楼下飘来一些杂乱的声音,似乎还有女孩的哭声。克丽丝探出头去,看见大队的人马从远处而来,他们全都穿着‘苏顿亲兵’的黑衣,一面黑旗在烈风中飘扬。 “你们是谁——谁谁谁谁谁谁!”克里斯喊道,声音飘散出去,下面的马蹄声愈发凌乱。为首的骑士勒住缰绳,黑斗篷在周身荡开。 “埃尔默——默默默默默默!”他声如洪钟地喊道,“前来见皇太后陛下,复命!” 是二舅的私生子! “求求你们,放开我!”第四匹马上的骑手抱着一个女孩,女孩的手脚似乎都被困住了,正在拼命挣扎。 “那是谁——谁谁谁谁谁谁?”风和火都很大,火苗‘噼啪’的声音让交流变得困难。克丽丝不得不提高音量对方才能听见。 “叛徒!北方人的女儿!” 北方人的女儿?他们抓住谁了?“说清楚一点!她是谁?” “公主!这件事似乎不关你的事,请恕我无可奉告!”埃尔默一扯缰绳,驱马越过城门。这该死的混蛋!克丽丝猛地一合牙,差点把舌头咬断。嘴巴里全是血(chahua)腥味。总有一天,我会把你的头挂在城垛的枪尖上,让乌鸦啄光你的眼睛。 隐约中,她听见那女孩叫着一个名字。 风把热气吹上了天空,那颗忽明忽暗的‘魂星’突然闪了一下,放射出蓝白的光彩。克丽丝抬头望去,那颗星在瞬间变大了。接着,便是无与伦比的光明。而她的眼前,一片黑暗。 |
获选者在冰熊,黑凤凰,火龙三大家族,那么就是埃兰,菲丽安,以及最后一个不是克丽丝就是佩特罗咯~我感觉会是一男人一女人一少年的搭配…… 还有埃兰的太阳是怎么回事?埃丝特应该会炮灰掉,克丽丝在皇宫又不认识他,凯瑟琳太后、他姐姐伊内丝和某个叫琼安的公主是不太可能的,菲丽安又在千里之外……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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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两个杀手默然对视。埃兰感到脖子上一阵刺痛,有什么温热的东西顺着颈子直流到胸口。 “好了,我们不要吵,”索斯从地上拔起剑,“你来也好,不然我还得花一阵工夫才能抓住这孩子。一起回去复命皇太后,不就可以知道答案了吗?” 那只手缓缓移动,匕首的锋刃割进皮肤里。埃兰喘息了一声,觉得生命迅速离自己而去。 “你割到他了!”索斯惊叫,“皇太后要他,我还要交差!” “好,我就把他给你交差。”索伦多局促地把埃兰往前一推,他踉跄着冲进索斯的怀里。然后,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一把只比鞋匠锥长不了多少的小剑突然出现在这个个头高挑的杀手的左手里,猛地扎进自己同伴的胸膛。剑锋穿透肋骨,扎进心脏。 “你。”索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就呛出一大口血,死了。他滑倒的时候连着呆若木鸡的埃兰一同扯倒。鲜血顷刻间浸湿了埃兰洁白的羊毛外套,在上面染满大片的黑色污迹。 “快起来!”索伦多一把推开尸体,拉起埃兰,“快走!” 男孩被这一幕惊得喘不过气来,“你为什么要帮我?你不是要……”他伸手拂过脖子上刚才被匕首划过的地方,指间一片暗红。 “你认为皇太后的人?”对方替他说完。火光映照在他伤残的左眼上,表情愈发狰狞。但是,那只完好的墨绿色眼睛里吐露的却是淡淡的哀愁,让埃兰不解。 “难道你不是?”埃兰欲言又止。 对方犹豫了一阵,叫人更加迷惑。 “你是预言中的月亮,你必须活下来,这是我的使命。快走,不要让我改变想法!” 黑暗中马蹄声渐进,埃兰知道有人来了。 “快走!”索伦多厉声喊道。 埃兰离开他,朝前面黑暗的地方奔跑。但到处都是火,哪儿都称不上黑暗。在一堵冰冷的石墙边,他看见两具被几十支长枪扎穿的尸体斜倚在墙角。他不想去看那一团东西,却无法避开那浓烈到恶心的血(chahua)腥气。身后传来打斗声,很快又停止了,他不知道那个被称为索伦多的杀手到底怎样?傻瓜,现在你还在想着别人,快逃命啊! 埃兰抄近路迅速逃出维勒的庄园,那里太危险。父亲也许还活着,大哥也是,我没有看见他们的尸体。他安慰自己,脚下也有了力气。 街上依然混乱无比,士兵们从着火的房子里驱赶出男女老幼,当街一一砍杀。 “剿清一切异教徒,叛乱者!捍卫真神的信仰!信仰万岁!皇帝陛下万岁!”随处可见这样狂热的呼喊声,伴随着的是大火,浓烟、鲜血和杀(chahua)戮。埃兰只觉得泪水被恐惧冻结在心里,怎么也哭不出来。 一个小女孩在着火的房子边哭泣,不远处是十几具大人的尸体。她一看见埃兰,便朝着他爬过来。“回去,回去!”埃兰冲她叫喊。女孩没听见,爬得更快了。拐角那边人声嘈杂,几个士兵罪熏熏的一路摇晃过来。“那里有人!”埃兰听见最前面的一个冲着身后的嚷道。 我不能被他们发现。他躲进角落,看着那几个家伙嬉笑着走过来。 “是乱党的孩子,说不定还是个异教徒!”第一个人把孩子挑翻在地,开心地用脚踢她。女孩哇哇大哭起来。 我帮不了她,帮不了她。埃兰把自己蜷缩得更紧,像一只畏惧寒冷的猫咪。他呆在黑暗里注视着这一切。 “是吉米族人,肮脏的贱民!”一个少了只耳朵的高个子朝地面啐了一口,“我的耳朵就是被这些流浪的乞丐给割掉的!”说完,他用长枪的柄狠狠地戳孩子的脊背。小女孩哭得更响了。 “不知道这个肮脏的小家伙能给我能什么样的乐子呢?”另一个更为冰冷的声音响起。这个人背对着埃兰,完全是一团黑色的剪影。可光听着他的声音,就叫埃兰汗毛倒竖。 “显示我们的仁慈吧,各位。”那个影子思考沉默后,说,“烧了她。” 他的同伴以一阵狼嚎般的欢呼表示同意。 小女孩近在咫尺,哭得撕心裂肺,但埃兰很清楚自己帮不了她。我必须目睹她的死亡,还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埃兰意识到这是多么可怕的折磨。士兵们用手里的矛戳那小女孩,驱赶她爬向火焰。火苗舔着了孩子的金发,很快便烧成一团火球。刺耳的尖叫声像针一样扎着埃兰的耳朵,扎进他的脑袋里。他双手捂住耳朵,拼命地想堵住这声音,却依然发现它比天空的惊雷更具穿透力,在他脑袋里炸响。 求求你,上天的诸神,求求你们,发发慈悲,让她快些死掉。埃兰的心在尖叫,指甲深深地抠进泥土里,直到指尖疼痛难忍。他不敢哭,更不敢挪动身躯,甚至连低下头也不敢。只能默默地看着那团着火的东西在地上痛苦地翻滚,扭曲,尖嚎……伴随着同样刺耳的狂笑,慢慢归于平静。这一刻,埃兰觉得死神是多么仁慈。他抿了抿嘴,唇上全是咸咸的血水。 那团本是小女孩的焦黑东西终于不动了,长长的火苗安静地燃烧。 “真没意思,这么快就死了?”冰冷的声音略带调侃地低语道,然后发出一阵叫埃兰恶心的唏嘘声。 “算了,斯维克,一个小女孩能坚持多久?要我说,该抓一个强壮的叛党,把他缠上草绳,点火燃烧,那样更加刺激。”先前那个少了只耳朵的杂种再次开口,拍拍声音冰冷的同伴。 他们用长矛扒拉着女孩的焦尸,确信她死了之后就都离开了。他们刚一走远,埃兰就从藏身处趴倒在地上,他的两条腿从脚跟一直麻到大腿,像两只不听话的兔子,一跳一跳地抽动。斯维克,我诅咒你。还有那个少只耳朵的杂种,这笔帐记下了。 |
他强忍着两只脚掌仿佛踩上刺猬的酸麻痛楚站起来,摇晃着朝前走。这里不安全,必须快些离开。那团焦黑的东西上火焰已经熄灭,散发着袅袅青烟。埃兰不敢去看,他侧着身子绕过那团东西,接着加快脚步,飞也似地朝前狂奔。又走了一段路,四周火光渐淡,着火最为猛烈的市集区已经被抛到了身后。回首遥望,漫天的余烬好似阵阵流萤,飞舞在黑色的天幕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那个叫索斯杀手的会说父亲和大哥死了。而他的同伙索伦多又杀了他,还说我是预言中的月亮,必须活下来,这是他的使命? 一切的一切都让他痛苦。我现在要去哪?能去哪?埃兰矮下身体,把脸贴近地面,青草的芳香让他暂时忘记了四周的大火和无情的杀(chahua)戮。若是以前,他一定觉得这草的味道既青又涩,但是如今,这里是最为芳香的花田。生命的味道,在这个已被死亡笼罩的城市中,是最美妙的。 埃兰吻着泥土,静静地哭泣。没想到这片承载死者的墓地竟然成了生者的避难所。没膝的草丛发出轻微的异动,让埃兰再度神经绷紧。这里还有别人。 “谁在那里?”他诧道,心跳骤然加速。刚才一开口就遇到了杀手,差点儿没命,不知道这次会怎样? “埃兰,是你吗?”熟悉的女声响起,叫人喜出望外。 “埃……埃丝特?”埃兰激动的连声音也有些颤抖。 草丛停止摇动,纤细的身影自黑暗中升起。“埃兰,真的是你?”那声音中也充满了惊异和渴望。埃丝特越过草丛,像只鸟儿飞过来,撞得埃兰踉跄着摔倒。“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她的喜极而泣,眼泪沾湿了埃兰的脸颊。 “你怎么会在这里?”埃兰扶起她,紧靠着一座墓碑坐下来。碑身冰凉,寒冷彻骨,刚好平衡空气中的灼热。 “我。”埃丝特紧咬嘴唇,挤出一个笑容,“逃出来的。” 一时语塞,谁也没有再开口。没有从前的默契了。埃兰只感到有种怪异的感觉来自他们的重逢,却说不出是为什么。 这里很安静,却不是久留之地。“该走了。”埃兰仰望天空,群星似乎暗淡,唯有那一颗‘魂星’,不断闪现诡异的光彩。 午夜骄阳。埃兰隐隐感到,这个时间近了。 他们起身,朝着没有火焰和屠戮的地方走。也只有那条路最安全,埃兰想,在死亡当中行走不会被死亡发现,正如夜色可以隐匿行踪。他们穿过墓地,朝着城墙下的那条密道走去。 |
还有埃兰的太阳是怎么回事? 可以告诉你,她叫薇仙,是个妓女。 |
Chapter63 扎斯 “他在看什么?”扎斯问希娜。从前天晚上的仪式结束以后,席尔加特就坐在黑石前凝望天空。那块黑石是整个达埃罗要塞石阵中最大的一块,足有十五尺高,通体墨黑,泛着碧绿的幽光。石头上面从上到下刻满了漩涡和眼睛,其实两者也没什么差别,在岁月的侵蚀下,一切都成了模糊的一团。 “他在试着和‘瓦拉纳斯’沟通,聆听祂的声音。”希娜神色紧张,好像危险近在眼前。“不要说话。”她提醒扎斯,眼睛始终没有离开那块黑色巨石。真稀奇,扎斯撇撇嘴唇,她在面对影狼的时候也没这么紧张,怎么面对一块石头,害怕成这样? 突来的剧烈咳嗽打断了席尔加特的沉思,“和以前一样,祂拒绝任何问候的声音。”他嘶声道,声音尖细得如同风吹过芦苇的孔隙,“沉默不语,毫无气息,不愿意和我说话,还让迷雾遮挡住目光,我看不到任何东西。” 傻瓜!“听不见就听不见吧!有什么大不了?或许是你失宠了。”话一出口,扎斯就明白自己说了句蠢话,连连用手拍嘴。 席尔加特脸色发青地站起身,一脸厌恶的表情,“我真不知道‘瓦拉纳斯’怎么会选你?一个满嘴油滑的流氓。” “这是你愚蠢。”希娜突然开口,话锋直指席尔加特,“难道你忘了‘瓦拉纳斯’的神性本质?祂为何会选你眼前的这个人,作为大祭司的你应该知道!而且你不该如此质疑神明。” 那张冷漠的脸剧烈地抽搐,绿眼睛里燃烧着怒火。 “谢谢提醒。”他呛了半天才冒出这么一句话。“看来我该继续静坐,等待预言。”他一声不响地坐下,双手紧贴在石柱上。真是个奇怪的人,扎斯开始觉得自己是这里最正常的一个了。正常人呆在疯子的群族里会被视为疯子,这真是句真理。 还有一个问题,必须问清。“希娜,你提到‘瓦拉纳斯的神性本质’是什么?”他声音很小,唯恐又惊动了那个神叨的家伙,引来什么处罚。上次有个冰川族的男子因为说了句冒犯的话,足足被抽了三十鞭子,一个星期都不能爬起来。 “这个——你不知道吗?”希娜一脸惊异,“你可是‘瓦拉纳斯’的使者唉。” “别惊讶得像个呆瓜。”扎斯声音又小了一分,“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被选中了,所以才来问你‘瓦拉纳斯的神性本质’是什么?” “既然这样,跟我来吧。” 他们避开众多的野人,来到一处僻静的角落。扎斯还没开口,希娜就警告道,“这话你不要出去乱说,亵渎神明是为众人所诛的。” 她真麻烦。“我知道。”扎斯不难烦地说。 “这样就好。”高个儿女人将影子投向扎斯,无形之中加重迫力,“这是你不可忘记的。”她再次警告。 “你很啰嗦。”这次他没有回避。 希娜并无生气的样子,反而给了他一个笑脸。 “世者传道,皆是善面,‘瓦拉纳斯’的信仰者也不例外。数千年来,人们的传诵渐渐模糊了这位恒定者的本质——她并非独有善面,而是双源同一,生中有死,火中有冰,一手承载创造,一手托起毁灭。她是源与混乱之子,黑暗中孤独的守卫者,行走于晨昏之间的旅行家。混乱的本质让她行事从不按常理进行。我想,这就是她会选你这个无赖的原因。”说到这里,她笑意更胜,“你刚才那句‘或许是你失宠了’可把席尔加特气死了,他最爱的就是面子。” “我本来就是要气他,”扎斯调皮地扎扎眼睛,“你看上去很开心嘛。” “因为我也烦他。看见他被别人烦,我很开心。” 哦,原来她的感受和我一样。我还以为这里就我一个疯子或者说是正常人呢。 “你这可是异端邪说。”扎斯微露牙齿。他以前的确没听过这么一个说法。 “这是事实。”希娜纠正,“不过不能说出去,尤其是当着那些信所谓的‘真神’的人的面。不要给他们任何诽谤的机会,因为‘瓦拉纳斯’从来都不仁慈。” “对他们还是对我?” “两者都有。她是孤独的神灵,并不喜欢人类和这个世界。她之所以对这个世界还有留恋,完全是因为她的孤独。还有,不要再和席尔加特开玩笑说‘或许是你失宠了’这话,一次足矣。” “为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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