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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鬼呼吸》~灵异、怪谈、悬疑、惊悚(故事集)[第40页] |
作者:南方的梦20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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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雨渐渐停了,暗沉的路面显得油乎乎的,映照出路灯的光亮。 “但是自始至终,你们没受到什么伤害对吧?”王自力问。 “嗯,这个倒没有。毕竟是我妈呀,她能把我们怎么样。”刘军回道。 “那你们还怕什么?”程秋娜问。 “话不能这么说的。”刘军勉强一笑。 “从你们提供的信息来看,你们的推测合情合理。”张南说道。 “就是啊,所以我们想请你们帮忙,听程老师说,你们中间好像有个通灵人,专门处理那方面事情的,应该是你吧?” “是。”张南毫不避讳地承认。 “请问贵姓。” “我姓张。” “好的,张先生,那你看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躺椅,盆栽,布鞋,那三样东西,你们现在放在哪?” “哦,躺椅还摆在家里,太大了毕竟搬起来不方便,盆栽和布鞋我把它们丢在六楼楼道的窗台那边。” “也就是说,如果我去你们家的话,我可以看一下那些东西。” “是啊,肯定可以,没问题的。那张先生你什么时候过去,我开车负责接送。” 张南随即不说话,陷入沉默。隔了十秒钟,他说:“今晚不行,我和我朋友约了一块吃饭,明天晚上吧,我自己过去就行,你把地址告诉我,再给我一个联系方式。” “好。” 于是,双方互留了手机号码,刘军还把家庭住址编辑短信发送给了张南。 “那这个钱的事……”刘军才想起来,小程灵异社是有偿服务。 一听到钱,程秋娜的耳朵立马竖起来,刚想说话,却被张南先说:“你们暂时不用付费,等需要的时候再说吧。” “那太谢谢了!辛苦了!” 双方起身,张南送刘军夫妇至咖啡馆门前,这时张南忽然注意到一件事,问道:“不好意思,请问杨女士,你手臂上是怎么回事?” 由于刚才杨伊一直把手放在桌子下面,张南看不见,此刻等杨伊站起来才发现,杨伊的左手臂上,有几道细细的伤痕。 伤痕已经结疤,说明不是今天留下的。 “哦,她手上啊,是前两天晚上我们上楼的时候,被一只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野猫抓破的。”刘军笑着解释。 “嗯,看上去是像抓痕。”张南显得不以为意。 “那没什么事,我们先走了,张先生,反正明天傍晚5点以后,我们就在家了,你随时来都行!”刘军边说边招呼杨伊上车。 张南点下头,表示明白。 “我们也走吧。”刘军夫妻走后,张南转身对其他人说。 老贾锁了咖啡馆的门,一群人往附近的夜市一条街慢步走去。 夜市街相当热闹,人非常多,有各种小吃店,炒菜店,烧烤店,火锅店,还有专卖独特配饰的小店。夜市街的尽头,是一处广场,广场上有不少孩子在玩旱冰鞋。 犹豫半天,最终他们选择了一家火锅店。 “我说阿南,你明天真准备去啊?”当一坐下,老贾就想起了刚才的事。 |
“去哪?”张南有点心不在焉,一时没回过神。 “就刚才来找你的小两口。” “嗯,已经答应他们了。” “哎哟,一下变勤快了么?还要特地跑一趟啊?”程秋娜忍不住说。 “对,我觉得也没什么事,多半是那两个人疑神疑鬼。”老贾说。 三人说话时,程思琪在跟服务员点菜。 “没关系,反正我也无聊,过去看看。”张南说。 “那你前两次怎么不无聊,直接把人家给回绝了?”程秋娜又不满了。 “前两次没有去的必要。”张南说。 “这次不也差不多嘛!” “你怎么知道差不多?”王自力笑问。 “你又知道了?” “你刚没看见那对夫妻吗?人家心里明显藏着事。” “什么叫藏着事?我就看他们不怎么高兴,那废话!人家家里老人刚刚去世,能高兴得起来么?” 王自力叹口气,摇了摇头,说:“真的……感觉跟你沟通有点吃力。” “确实……”程思琪边帮每个人倒茶水,边说:“我也觉得,他们说话的样子怪怪的,反正就是……好像没有把事情全说出来。” “首先一点,他们的夫妻感情应该不好。”王自力说。 “别乱说!你怎么知道的?”程秋娜问。 王自力看也不看程秋娜,直接面向张南解释:“你有没有发现,他们两个刚坐着跟你说话的时候,称呼对方都是用的‘你’,没有用比如老公老婆啊,或者昵称,甚至连名字都没叫过。而且他们很少看对方。这种态度,一般都是说明夫妻感情不好。” “是吗?”程秋娜想了想,忽然觉得王自力的分析有一定道理。 “那男人对那女人是挺冷淡的。”老贾附和道。 程思琪也点点头,表示认同。 “还有一个细节,可以印证他们的感情出了问题。”停顿片刻,张南说。 “你说刚刚他们开车走的时候,那女人坐在后排,没有坐副驾驶的位置?但是我告诉你……”王自力急着说。 “不,不是这件事,这个没什么。你们好好回想一下,那对夫妻,坐下来跟我谈话的时候,他们是坐在什么位置。”张南说。 “这有什么好回想的,不就坐在椅子上吗?”程秋娜问。 “我问的是位置。” “位置啊?”程秋娜皱皱眉头,“记不住了哎。” “一个坐在你的前面,一个坐在你的左手边。”老贾说。 “老家伙记性蛮好的么?”王自力逗老贾。 “对,那个叫杨伊的女人坐在我的身前,她老公刘军是坐在左边。桌子是长方形的,长的两面都可以十足坐下两个人,短的两面一面靠住墙角,另一面靠向过道。正常情况,他们只需要并排坐在我的对面就行了,因为我是居中坐着的,没有特别靠向哪一边,所以他们坐我对面,是最合适的交谈位置,试问,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为什么要分开坐,刘军为什么要选择坐在左边过道的位置呢?”张南问。 |
“应该是一种下意识的举措,但下意识的举措,通常可以反映人的心理。”王自力说。 “从他们去搬椅子,到他们坐下,期间的动作一气呵成,说明他们的习惯由来已久,已经形成一种默契。如果没有什么另类或者极端情况的话,比如他们有怪癖之类的,那就是他们夫妻感情不好,不愿意坐在一起。”张南下结论。 “有道理。”老贾深表同意。 程秋娜沉默不语,暗暗佩服张南心思缜密。 “但就算他们夫妻感情不好,也是挺正常的一件事,现在这个社会,十对夫妻,能有两对感情好都不错了。”王自力说。 “是啊,我以前大学同学,好多离婚的。”程思琪说。 “夫妻感情不好是正常,但他们来找我,主要是他们怀疑刘军的母亲回魂,既然牵扯到了刘军的母亲,我想问问你们,如果杨伊和刘军的感情不好,而且看样子那种状态已经持续很长时间,习惯成自然了,那么杨伊有多大概率,会对刘军的母亲好呢?” 张南这一问,王自力才意识到刘军和杨伊的夫妻感情,触及到了问题核心。 “阿南,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怀疑老人的死,跟那女人有关系?”老贾轻声问。 “这个不好下论断,我随便一问,你们别太敏感。” “人类的本性永远是自私的,一般来说,夫妻间感情如果不好,一方很难对另一方的家人会好。”王自力说。 “也不一定吧,我觉得。”程思琪挤出一丝笑容,显得不那么自信。 “还是那句话,我们暂时先抛开另类或极端的情况,用正常思路考虑问题。”张南提醒。 “嗯,这样确实……反正如果是我的话……”程思琪低下头。 王自力突然笑出声,对程思琪说:“思琪,你要知道,你这种乖乖女毕竟是少数,不是每个人都像你那么好说话,对人厚道的,要不然你问问你的宝贝妹妹,结婚以后要是跟老公感情破裂,还会对他家里人好吗?” 不等程思琪问,程秋娜干脆回答:“他对我不好,我还对他家里人好啊?这不是犯贱吗?他家里人关我屁事!” “你看看。”王自力指着程秋娜对程思琪说,程思琪也笑了。 这时候,服务员把火锅以及一堆菜料端上桌子,张南觉得暂且把这个话题搁到一边,便说:“先不讨论了,等明天去了他们家再说。” “那老师,明天就你一个人去啊?”程思琪问。 张南看了眼程思琪,还在想该怎么回答,程秋娜就说:“我一块去吧,毕竟是我联系的。” “你该不是收钱去的吧?”王自力打趣道。 “没有!我们大方的张先生说了,先不问他们收钱,我哪敢要啊!”程秋娜嗓门响亮地说。 “好好好,阿南,看来你还是把她降伏了,不容易啊!”王自力拍拍张南。 张南无动于衷地说:“那明天还是在咖啡馆碰头。” 第二天一早,张南还在出租房睡觉,就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 接起来一听,是程秋娜的声音。 “瞎子,我跟你讲,你马上到咖啡馆来,你记得昨天来找我们的那两个人吗?现在那男人一个人过来了,他说找你有事。” 张南一声不吭地挂掉电话。 |
约半个多小时,张南到达了日照咖吧。 走进大门,他一眼瞧见刘军,刘军正独自坐在昨天他们谈话的靠窗座位,还点了杯咖啡,显得很不自在。 “你找我?”张南坐下问。 程秋娜见张南来了,立刻喊:“对!他找你!早上我们店还没开呢,他就站在大门外面等。” 老贾忙支开程秋娜说:“小妞,别吵了,让他们说话。” “说吧,什么事。”张南重新面向刘军。 刘军喝了口咖啡,望了张南一眼,又低下头,犹豫了片刻,才说:“兄弟,我能不能跟你说点心里话?” “当然可以。你的意思是你昨天说的不是心里话。” “那倒也不是,反正……哎哟,不知道怎么跟你讲,真的,昨天吧……我们两个人来的……”刘军语无伦次。 “我懂了,有些事情,不方便在你爱人面前说。” “差不多吧,所以我今天早上特地上班请了会假,自己跑来了,但是那个女人,你也别说是我什么爱人,我都听得犯恶心!” “怎么了?”张南问。 一旁的程秋娜急着想说话,又被老贾制止。 “你应该还记得,我们昨天跟你讲过,我妈是因为在家脑溢血发作,然后去世的是吧?” “实际上呢?” “实际上也确实是脑溢血发作,但不是无缘无故的。对了,我昨天怎么跟你讲的?” “你说当时你母亲一个人在家,你们的女儿在上学,而你们在上班。” “嗯。”刘军重重地点了几下头,“这是那个女人强迫我这样讲的,其实那天我女儿是不在家,不过我和她都在家,因为那天也是一大早,我刚送好女儿去上幼儿园,回家来吃早饭。” “也就是说,你母亲触发脑溢血,跟你们有关。确切地说,应该是跟你老婆有关?” 张南将“爱人”改为“老婆”,为的是照顾刘军心情。 “你怎么知道?” “我随便猜的。一般来说,脑溢血触发是因为情绪波动,然后说实话,我觉得你老婆和你母亲的关系应该比较紧张,再加上今天你主动来找我说明情况,所以我自然而然地会想到,你母亲触发脑溢血,大概是和你老婆吵了一架。” “对对对,就是这样,跟明白人说话真是舒服!”刘军夸赞道。 “他们为什么吵架?” “噢哟,一点小事。我跟你讲,从我妈身体不好搬进来以后,那女人就和我妈吵个没完,为洗衣服的事吵架,为买菜的事吵架,为小孩上学的事吵架,为我加班的事吵架……”刘军边说边用左手食指敲打右手手掌,摆出梳理事件的动作,“然后那天早上,又是因为一顿早饭的事情,我妈就嫌她下楼买的早饭都是油条生煎,不够清淡,她马上又和我妈吵起来,我在旁边劝都劝不住。后来她居然还跟我妈动手,我赶紧把她拉开,结果我妈……当时气得不行,一下子脑溢血上来,人昏过去了。” |
“嗯。”张南对这类家长里短的事没有兴趣,但他有件事想弄明白,“你老婆手臂上的抓痕,应该是那时候留下的吧?” 听张南这样问,刘军先是一愣,随即回答:“对,那个事情,我们也是骗你的。她手上的抓痕,是那天跟我妈吵架的时候,被我妈不小心抓到的。” “总算对上了。”张南一笑。 “什么对上了?”刘军抬头问。 “你老婆手臂上的抓痕,从结疤程度看,明显不是最近一两天形成的,当时你说是被一只野猫抓破的,我没有相信。” 程秋娜实在忍不住了,冲刘军嚷嚷:“喂,你怎么回事啊你,说的全是假话,把我们当傻子吗?” “不是,我也没办法呀!”刘军欲哭无泪般回道。 “什么没办法呀!” “她就坐在我旁边,那些假话也是她逼我讲的,我能有什么办法?”刘军把手一摊。 “那么闹鬼的事呢?”张南问。 “哦,闹鬼的事确定是真的,不然我们也不可能来找你们了,这个我可以保证的。”刘军说。 “也是因为她怕你母亲回魂找她?因为她间接促使了你母亲的死亡。” “嗯,她是怕,她做了亏心事,怎么不怕?她这几个晚上觉都没有睡好,特别是她看见那双布鞋子的时候,整个人要崩溃了。” “插句题外话,你们现在还睡一个房间吗?”张南忽问。 “睡在一个房间,不过是分两张床睡。没办法,一个房间是我妈和我女儿睡的,还有个房间是书房,给我女儿以后学习用的。” “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和你老婆感情已经破裂了。” “早破裂了,从她跟我妈第一次吵架的时候就破裂了!”刘军愤恨地说。 “这么说,你是一个大孝子。”张南一手接过老贾递来的咖啡。 “反正……我就是看不惯她对我妈那个态度!” “你今天特地来找我做什么,难道只为了把这些实情告诉我?” “也不是。主要有件事情,想让你帮一下忙。” “什么?” “那个……你不是今天晚上要去我家么,我家这几天闹鬼,是肯定的,但杨伊总没有完全想明白,她还以为……我妈回来一趟,过几天就走。所以我想请你……到时候呢,给她说说明白,昨天她回家还跟我讲,她挺相信你的,觉得你不是那种骗子,应该是真有点本事的一个人。” 张南沉寂一会,然后问:“不好意思,我没有听懂,我怎么给她说说明白?” “这样子好了,反正……不管你今天晚上到我家看了后觉得怎么样,你把事情说得严重一点,吓唬吓唬她!就说……就说……如果她不答应跟我离婚,我妈永远留在家里不走了!” “你要跟她离婚?” “那当然啊!我都跟她提过好几次离婚了,她不同意呀!”刘军一下显得特别激动。 “为什么不同意?”张南依然平心静气。 “谁知道呀!她说孩子还小,什么什么的!” “如果她不同意协议离婚的话,你可以诉讼离婚,让法院来裁决。” |
“我知道,诉讼离婚么……但是那个太麻烦了,还要钱的,最好是她肯签协议书。” “所以你希望我把事情说得严重一点,最好是骗她,说你的母亲也想你们离婚。” “对,就是这么回事!” “那你母亲以前什么态度?她支持你们离婚吗?” “支持呀!怎么不支持!她是我妈,当然支持我!你看我妈回魂,我都不怕,她是我妈呀,我怕来干什么?” “好吧,我懂了。”张南微微一笑。 程秋娜不屑地对刘军说:“你这种男人……我真是……” 刘军不理程秋娜,继续对张南说:“那张先生,晚上就拜托你了,帮我把事情说的严重一点,吓吓她!” 刘军边说边起身,握住张南手。默认张南已经同意了他的做法,并要告辞。 张南淡然道:“好。” 刘军走后,程秋娜气冲冲地问张南:“你有病啊?你就这样答应他啦?” “先答应下来,等晚上去了他家再说。” “哦,是吗?”一听张南是敷衍,程秋娜立马平静下来。 “你要知道,有些时候,我也是个不守信用的人。”张南说。 程秋娜哈哈大笑后说:“坏还是你坏。” 傍晚五点过十分,张南先跟刘军通了个电话,确认刘军夫妇在家后,就和程秋娜坐地铁赶去浦东。 由于是下班高峰期,地铁上十分拥挤,程秋娜一个劲地数落张南不会做人,说对方明明提议开车负责接送,非要挤地铁,关键是还不问对方收费。 张南边听程秋娜唠叨,边想心事。 出了地铁站,两人先在地铁站附近随便找家小餐馆吃顿便饭,再往刘军家走。 等到刘军家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八点,刘军夫妇在楼下迎接,刘军还故意对张南使了使眼色,暗示让张南配合。 四个人一同乘坐公寓电梯上楼。 出了电梯,张南下意识地瞧了一眼旁边的楼道,在楼道转角处有扇破旧的窗户,他记得刘军说过把布鞋和盆栽放在窗台上,可现在窗台上空无一物。 “那些东西呢?”张南问。 “什么东西?”刘军没反应过来。 “布鞋和盆栽。” “哦,我拿进去了,你不是说想看看么。” 张南点点头,不再多说。 刘军打开门,张南和程秋娜便跟着他进去。 “鞋子不要换了,就这样吧。反正最近也没收拾。”杨伊见张南愣在门前有些犹豫,以为张南在担心是否换鞋,怕弄脏地板,因此客气地说。 结果张南无动于衷,仍没有挪动脚步,像电线杆子一样立在原地。 “你在干嘛啊?”程秋娜问。 张南不说话。 程秋娜随即发现,张南的视线集中在一扇关着门的房间。 “那边有什么好看的?”程秋娜不解地问。 “哦,那个就是我妈以前住的卧房。”刘军解释。 张南忽然致歉道:“不好意思,刚刚走神了。” |
“没事没事,进来吧,先带你们看看。” 张南和程秋娜跟在刘军身后,随意在家中逛了一圈。刘军的家是典型的三室一厅房,有一个阳台,主卧较大,总体面积超过一百平米。 张南注意到,在客厅的角落,摆了张非常古旧的躺椅,上面放着一个盆栽和一双布鞋。 显然是刘军故意把三样东西堆在一块。 “怎么样,我们家有问题吗?是不是闹鬼?”杨伊迫不及待问。 “等我再看看。”张南边说边走向躺椅。 他先对躺椅以及躺椅上的两样东西检查一番,然后问:“这躺椅摆放的位置有点不自然,以前应该不是放在这里的吧?” “对,我们挪了下位置,它以前是在客厅当中的,那时候因为方便老人看电视。”杨伊说。 “你能不能给我指明一下,是哪个位置。”张南说。 “就是中间呀,你看,差不多是这里。”杨伊用脚在地上画了个圈。 张南立即发现,原先躺椅摆放的位置,正好跟主卧和卫生间呈一个直角。 他走进主卧,主卧内的摆设很普通,但是有两张床。 他想起刘军直言与杨伊感情破裂,那么分床睡也不奇怪。 他再试着从靠外一张床的床头望向客厅,可以看见原先摆放躺椅的位置。 “这张床是你睡的吧?”张南面朝杨伊。 “你怎么知道?”杨伊疑惑。 “你之前说过,那天半夜刘军起来上厕所,结果你见躺椅在动,如果不是睡这张床的话,你是不可能看到躺椅的。” 杨伊想了一下,发觉张南分析得有道理,轻声说:“嗯,是。” 张南走出主卧,总结:“三样东西倒没什么特别的,如果不是发生的事情比较奇怪的话,估计你们也不会在意。现在我想再看一下另外两间房。” 刘军听话地把另外两间房的房门打开,张南和程秋娜立即发现,就在第一间房内,有个约五六岁的小女孩,正乖乖地坐着画画。 “这是我们家的书房,里面那个是我女儿。”刘军介绍后,对女儿命令道:“婷婷,跟客人打招呼了没有?” 婷婷转过身,呆呆地望向张南,有些腼腆。 “你好!”程秋娜摇摇手,率先招呼。 张南慢慢走到刘婷婷身边,他发现刘婷婷正在画一些不明其意的图案。 “小姑娘真是一点都不懂礼貌,你看像个哑巴一样不说话的。”张南听见身后杨伊在抱怨。 张南环顾了一遍房间的四周,他发现这间房很小,灯光偏暗,容易令人产生压抑感,书架上乱七八糟地堆着一些书。 张南蹲下身,刻意与刘婷婷维持一个高度,温和地问:“你在画什么?” 刘婷婷回答:“不知道,我乱画的。” “灯光太暗了,对你眼睛不好。”张南说。 刘婷婷想了想,童真地问:“那你的眼睛好吗?” “为什么这么问?”张南笑了。 “你戴了墨镜呀!” 程秋娜插话道:“他眼睛不好,他是瞎子。” 程秋娜一说这话,刘婷婷倒没什么,反而是刘军和杨伊,显出一脸惊讶。 |
程秋娜忙解释:“没没没,我开玩笑的!” 张南决定不再打扰刘婷婷,便从书房出来,轻轻关上房门。 随后张南走进另一间房,也就是刘婷婷和她奶奶的卧房。 正当其他人要随张南一同步入卧房时,张南阻拦道:“这间房是老太太生前的房间,就让我一个人在里面待会吧。” 刘军觉得张南的要求有些莫名,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没有问题,但我是个通灵人,我有我的方式方法。” “对,你让他去吧,行,没关系的,你怎么方便怎么来。”杨伊说。 继而,张南关上卧室房门,刘军夫妇和程秋娜等在客厅。 刘军仍在嘀咕:“好奇怪啊,干嘛要一个人进去。” 程秋娜解释说:“算了,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从来不按常理出牌的,我都见怪不怪了。” “那他有没有真本事啊?”杨伊不放心起来。 “这个肯定的!只有骗子会问你们要钱,你看他问你们要钱了吗?” “这倒是。” 杨伊一想不对,又说:“咦?你一开始在网上,不是说你们这个是收费的么?” 程秋娜自打耳光,顿时脸红不已,慌忙开脱:“哎呀,那个是订金,会退给你们的。” “啊……订金?还要退啊?” “这个慢点再跟你们解释,反正最后我也没收你们钱。”程秋娜觉得难以自圆其说,只好避开话题。 “哦……”其实杨伊就随口一问,根本不想关心这件事。 隔会,张南从卧房出来,双眉紧锁,表情极其严肃。 “怎么说?”刘军问。 “你们这房子煞气重,属于风水中的鬼宅,容易招邪。”张南胸有成竹地说。 “什么意思呀?”杨伊急问。 “就是你担心的事是真的。老太太没有走,一直在这房子里。” 杨伊脸色剧变,有气无力地问:“那怎么办?” 刘军也装作很紧张地问:“对啊,那怎么办?”实则心里对张南的表现相当满意。 “我们关键得弄清楚,老人家不肯走是因为什么。”张南说。 “因为什么呢?对了,你能看见她啊?”杨伊问的特别小声,生怕被什么人听到似的。 “我看不见,但我知道她肯定在。所以我要想个办法请她出来。” “请出来?”杨伊一颗心砰砰乱跳,“怎么请呀?” “今天是肯定不行的。这样,你们给我两天时间准备,要不后天晚上,我再过来一趟,试试招老太太的魂。” 一听招魂,杨伊更加害怕,不自觉地开始发抖。 张南继续说:“到时候,有点什么事,你们当面问问清楚。” “好,好。”杨伊点点头,气若游丝般地回答。 刘军不明白张南究竟要做什么,只好配合着问:“那我们这边,要准备点什么?” “你们就做一件事,到后天晚上,把你们的女儿安排一下,不要让她在家里。孩子还小,不能让她经历这种事情。” |
“行,那到时候我把她送到她姨妈家去住一晚。” “好。”张南安心了。 最终双方决定,把招魂仪式定在后天晚上八点进行。 张南和程秋娜临走时,刘军客气地说:“我开车送你们吧。” 张南并不拒绝,程秋娜更是求之不得。 杨伊一脸慎重地问:“那这两天,我们还需要注意点什么?” “把牌位啊,遗像啊这些东西,该供奉的供奉起来吧,让老人家高兴高兴也好。” 说完这句,张南迈步出了大门。 开车行驶中,刘军笑着说:“兄弟,你这也太一本正经了吧?还要招魂?吓唬吓唬她就行了!” 张南回道:“既然答应帮你了,就要帮出个样子来。再说了,你们家是真的闹鬼,我是该想点办法。” “啊,真的闹鬼?”刘军一愣。 “你是记性太差还是在怀疑你自己?闹鬼不是你告诉我们的?” “不是,我的意思是……有那么严重?因为我之前也没完全确定呀。” “噢……我懂了……”程秋娜忽然指着刘军说,“那些事是你编出来的,对不对?” “不可能!事情肯定是真的!我怎么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那不就行了,你还怕什么?”程秋娜说。 “我不是怕,我就是觉得,好像没必要搞得那么隆重。”刘军有点无奈。 “只是一个小小的通灵法术而已,不算隆重。我是吃这口饭的,包在我身上。”张南胸有成竹地说。 刘军将他们送到日照咖吧门前,老贾居然还在等他们。 张南遂和刘军告别,说后天晚上一定来。 回咖啡馆,张南又把情况跟老贾一说,老贾难以置信地问:“还真有这回事?我怎么觉得那两夫妻说的话很不靠谱。” 张南笑答:“很多事就是这样,表面上看很不可思议,但偏偏发生了。” 第二天,张南没有出现在日照咖吧,程秋娜打他电话也不接。程秋娜和老贾都有些纳闷。 再过一天,下午五点多钟,张南和王自力一块来到咖啡馆,张南直接问程秋娜:“要不要去?” “去!干嘛不去!看你抓鬼,总比上这破班有意思!”程秋娜急忙放下手头的事。 “咦……你这小妞,刚来的那几天还说挺喜欢这工作,现在已经不想干啦?”老贾笑问。 程秋娜没有回答,直接坐上了王自力的车。 由于王自力开的是辆警车,私用警灯的情况下,一路上几乎畅通无阻。很快,他们到了刘军家里。 刘军和杨伊今天把家收拾得干干净净,并且依照张南的吩咐,让刘婷婷在亲戚家住一晚。 张南一进刘军家门,便见刘军母亲王凤黎的遗像挂在墙上,张南感到满意。 张南让程秋娜和王自力坐到一旁沙发上去,刚一坐下,程秋娜便嘲讽王自力:“你的作用,就是给他当车夫啊?” |
王自力白了程秋娜一眼说:“我都懒得跟你讲话。” 张南再让刘军,杨伊,跟他一块围桌而坐。 刘军家是正方形的红木桌子,显得尤其古朴,更增添一丝阴森气氛。 此时七点不到,时间还早,张南先让刘军把灯关了,让眼睛适应黑暗的环境。 等刘军把灯一关,家中顿时陷入一片漆黑,仅仅依靠窗外的一点微弱光亮,勉强可以看清人的轮廓。 刘军和杨伊开始恐慌起来,杨伊紧张地问:“用得着搞这么黑吗?要不刘军你去开个厨房的小灯。” “不行!”张南直接否决。 “为什么?” “招魂最忌讳的就是光亮,你们也知道,鬼是最怕光的。其实我应该连窗帘都拉上,为了照顾你们才开着。” “不要!窗帘绝对不能拉!”杨伊叫了起来。 “你那么激动干什么,人家都说了不拉。”刘军数落杨伊。 “只要过一会,等眼睛适应了,你们就不会觉得有多黑了。现在放平心情,多做几次深呼吸,酝酿酝酿,不要乱动了。”张南说。 “干什么?真要招魂?”刘军还没完全接受。 “不然呢?”张南问。 “不是,我都不懂,这个招魂什么意思啊?” “给你们一次机会,问问清楚,你母亲干嘛要留在这里不肯走。” 刘军也紧张了,问:“你准备怎么弄?” “步骤很简单……”张南说着,拿出一块鲜红色的红布,“等一会,我把这块布摊平放在桌子上,然后你们跟我一起,两手按住红布,口中再念老太太的名字,也就是王凤黎。记住,要念出来,不是让你们在心里默念,但一定要念得特别小声,最好是只有自己能听到。” “这个倒有点难度,然后呢?”刘军问。 “然后我会请她出来,她出来的时候,应该附在我身上。所以一旦你们发现我表情不对劲,手松开的时候,应该是成功了。” 刘军冷笑一声问:“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这么简单的话,那不是人人都可以招魂了?” “为什么你非得让我再重复一遍呢?我是通灵人,和正常人不一样,我可以做到,但正常人做不到。” “好吧好吧,我们配合你。”刘军叹了口气。 这时敲响了七点的钟声,张南提议:“我们先静坐十分钟吧,尽量不要说话,十分钟后我们开始。” 刘军和杨伊嗯了一声。 沉寂的环境下,十分钟过得异常漫长,每个人都能听到离他们最近那人的呼吸声。杨伊尝试做了几下深呼吸,依然未缓解紧张的情绪,刘军则是东张西望,有些心不在焉。 另一边,程秋娜对王自力说:“我感觉我们坐在这里像个傻子。” 王自力伸了个懒腰,半躺于沙发上说:“干脆我先睡一觉,让他们慢慢折腾。” |
十分钟一到,张南立即把红布平摊在桌上,说:“好了,开始吧。我再提醒你们一句,等会我招魂的时候,你们一定要集中注意力,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们都不可以离开座位,我说的够清楚吗?” “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吧?”杨伊担心地问。 “照我的话做,肯定不会。” 张南又对王自力说:“大力,万一出什么状况,你帮我看着点。” 王自力心领神会地说:“别废话了,快弄。” 张南慢慢把手放到红布上,手心朝下按住红布,然后对刘军和杨伊说:“你们也一样。” 刘军和杨伊照做,杨伊动作比较迅速,刘军却显得不那么情愿。 “现在,跟我一起念王凤黎这个名字,我刚刚教过你们怎么念的。” 随即三人轻声念“王凤黎”,起先杨伊控制不好,念得太大声,反复尝试几次,总算可以压低声音。 就这么念了两三分钟后,张南的语速逐渐加快,而且念得也比刘军和杨伊大声,刘军想问张南怎么回事,张南瞧出刘军心思,立刻劝止:“你们别管,继续念!” 不一会,张南的身体开始颤抖,表情也变得相当凝重。 杨伊一直盯着张南,无意间瞄了眼桌上的红布,她骤然发现这块红布相当瘆人,仿似是一滩鲜红色的血液,正慢慢化散开来。 杨伊一颗心砰砰直跳,她又瞧向挂墙上的那张王凤黎遗像,相片中,王凤黎浅带微笑,此刻却显得那么诡异,还有王凤黎一双细小的眼睛,总像在注视着她,眼神中带有恨意。 杨伊有点想抓狂,她难以忍受现在的气氛,王凤黎倒下前的一幕,像电影一样清晰无比地在她脑海里播映。 “你们不要吵了,不要吵了好不好,能不能太平一点,哎呦喂……” 婆婆在世上说的最后一句话,猛烈钻入她耳中。 尽管如此,她仍旧机械地念着“王凤黎”三个字。 忽然,张南站了起来,站得笔直笔直,把刘军和杨伊吓一大跳。 黑暗中,张南默不作声,如同僵尸一般,直挺挺地站在刘军和杨伊两人身旁。 “阿军……小杨……”张南语调十分诡异,还拖了长音。 刘军和杨伊心跳剧烈,因为“阿军”和“小杨”,正是平日里王凤黎对他们的称呼。 “婆婆……”杨伊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张南仍旧一动不动,矗立在黑暗中,由于戴着墨镜,他们更不知道张南在看哪里。 王自力和程秋娜也从沙发上站起来,程秋娜问:“怎么回事啊?他真被鬼附身啦?” “你是……阿妈?”刘军颤巍巍问。 张南点点头,并用手指指那张王凤黎的遗像。 不知道因为害怕还是其他原因,杨伊哭了起来。 刘军却说:“我不信。张先生你别跟我开这种玩笑啊,我不喜欢别人拿我妈开玩笑的。” 张南一脸深沉。 “你想干嘛你直说,别给我搞这些有的没的行不行?”刘军又说。 张南忽然轻晃了几下脑袋,慢声细语地说:“王晓军……我是你的娘……王晓军……我是你的娘……” |
一听“王晓军”三个字,刘军惊得差点叫出声来。原来在刘军刚出生时,因为刘军父亲刘郢山整天在外面打麻将,输光了家里的钱,王凤黎就和刘郢山闹离婚,还想离婚后让孩子跟她姓,改名叫王晓军,但最终刘郢山苦苦挽回了婚姻。后来王凤黎把这件事告诉刘军,却没告诉其他人,连刘郢山和杨伊都不知道,外人更不可能知道。 刘军沉寂片刻,才相信张南确实是被王凤黎附了身,喊道:“妈……你怎么真回来了呀……那天是我们不好!你的气性也太大了呀……哪能气成那样……” 刘军也开始抽泣。 “婆婆,我们那天不是故意要吵的,不是故意要把你气出病来的,那你回来是干嘛呀?是不是要把我们带走了呀?”杨伊带着哭腔问。 张南深深地叹口气,一时不作声。 程秋娜听了感觉不对劲,忙问刘军:“咦?什么意思啊?你不是说你妈是为了买早饭的事,跟你老婆吵架,才让脑溢血上来的么?” 刘军瞄了程秋娜一眼,不知该如何解释,杨伊则有些迷迷糊糊,情绪激动下,就随口问:“什么买早饭的事?” 这时候,张南开口说:“别讲了!别讲了!” “好好好,不说这个了!”刘军正想糊弄过去。 “那天的事……算了……不提了!我岁数大了,身体也不好,早点上路就早点上路。但你们两个以后不要天天吵了,婷婷还小,离婚离不得的!”张南语重心长地说。 “是是是。”杨伊拼命点头。 刘军犹豫一下,也说:“嗯,不离了,不离了。” “我走了以后,你们好好过小日子,等老家的房子拆了,分的钱你们全拿去用。我就这一个儿子和儿媳妇。以后让婷婷好好念书,念书念好了,赚大钱!然后别的我也不指望什么了,每年扫墓来一趟就够了,一定要一家人一起过来!” 刘军和杨伊听着,两人连连点头。 半晌,杨伊抬起头说:“妈,你别怪我们就行,你走好!婷婷的事情你放心好了。” “我不怪你们!不过你们答应我的事要做到!不然哪怕我去了下面,还会再上来找你们!” “嗯,嗯。” 倏地,张南全身一阵颤抖,重新坐回椅子上。 片刻后,张南用力甩了甩头,问道:“怎么样,见到了吗?” “见到了。”刘军沉闷地回答。 “她有没有说为什么要留在这里不走?” “说了。” “好的。那我的任务……算完成了?”张南轻松地问。 “嗯,行,暂时就这样吧。” 刘军和杨伊明显还没缓过来,有点浑浑噩噩。 “把灯开了吧。”张南提醒。 灯开了后,程秋娜等不及要问张南,忙凑到张南身前说:“哎,你知不知道,这个人哦,他居然跟我们说谎……” 不料程秋娜一句话没说完,王自力便大声打断道:“行了行了,别说了!” “干嘛啊?” |
“让你别说就别说,听不懂啊?” 张南赶紧跟刘军告辞:“刘先生,那没事的话,我们先走了。” 刘军巴不得张南快点离开,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 三人回到车上,程秋娜立刻发作:“你们拦着我干嘛?那人故意说谎骗我们你们没发现吗?他说他妈妈是跟他老婆吵架所以触发脑溢血的,但我听他们刚才说的明显是他们夫妻俩吵架,把他妈妈气出脑溢血来的!” 王自力赞赏般说:“哎哟,不容易啊,连你都看出来了。” “废话,再笨的人都能看出来!” “确实。这个评价比较符合你。” 程秋娜一想不对,打了王自力一下。 王自力笑了笑,对坐在副驾驶的张南说:“阿南,演技不错嘛!” 张南嘴角扬起微微的笑容,反问:“演技逼真吗?” “太逼真了,我都感动了!”王自力大笑。 程秋娜在后座伸长着脖子,才反应过来,忙问:“啊?你刚没被鬼附身啊?你不是招魂了吗?” “招的什么鸟魂!”王自力骂道。 “你觉得他们信了么?”张南有点慎重地问。 “应该是信了,那女人一直在哭,那男人的脸色也不好。没问题的,你看后面那个不也没看出来么?” 程秋娜不服气地说:“什么呀!我是比较单纯,好不好?” “行,知道你纯了。”王自力摇摇头。 “但是不对呀!”程秋娜想了想,又说:“你怎么知道那么多事情的?而且我记得,那男人一开始也是不相信的,然后你说了一个名字,他马上就信了!” “王晓军。是那男人的另一个名字?姓王,应该是为了随他母亲的姓,改的名字吧?”王自力也问。 “对,是他母亲以前打算要改,结果没有改的名字。中间有些渊源,反正也不重要。” “然后这件事只有他和他母亲知道,所以你拿这一点让他信服了?” “没办法,不用点手段,很难让他相信,他那个人疑心比较重。” 程秋娜忍不住问:“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下啊,你怎么知道那些事的?他们家里到底有没有闹鬼呀?” “你觉得呢?”张南反问。 “不知道。” 这时前方红灯,王自力将车停在十字路口,回头对程秋娜说:“你也是笨,如果不闹鬼,他怎么可能知道那些事呢?你用脑子想想。” 程秋娜非常认真地思考一番,恍然大悟般说:“哦……我懂了,怪不得你会知道那种事情,他家真的闹鬼!是那个老太太,把事情告诉你,配合你演戏的对不对?” “哪能叫配合他演戏!”王自力反对道,“这叫合作!” “是啊……”张南望向程秋娜,“还有件事忘了告诉你,老太太的鬼魂当时就站在你后面。” 程秋娜一哆嗦,厉声叫道:“你别吓我哦!” 玩笑过后,王自力问:“不过话说回来,阿南,那个什么躺椅啊,盆栽啊,布鞋啊,应该是那男人搞出来的把戏吧?” |
“嗯,这一点我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太过于明显和刻意的事情,通常值得怀疑。” “你怎么发现不对劲的?” “没有太多的逻辑思考,基本是用观察。首先,他把那些事情说给我听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怀疑,然后我和程秋娜一起去了趟他家,我发现那张躺椅的四只椅脚都很脏,积满了灰,但是其中的一只前椅脚,有一条非常明显的痕迹,应该是用线绑过,被那些灰衬托了出来,再考虑到躺椅摆放的位置离卫生间不远,很简单就可以推测到,当时杨伊看到的一幕,是刘军做出来的。刘军知道杨伊还没睡,所以他找借口上厕所,拿起事先绑在椅脚上的一根线,在卫生间里操纵那张躺椅,让躺椅一晃一晃,看上去像是上面坐了个人。” “哦……这样的啊,那花和布鞋呢?”程秋娜问。 “这两样就更简单了。盆栽的话,刘军可以半夜起床,偷偷浇一下水。布鞋就找以前做布鞋的人再做一双。所以布鞋出现的时间比较晚,因为刘军先得找人再做一双。” “嗯,你一解释,倒清楚了。” “那货废了那么大劲,就为了做场戏给他老婆看,吓吓他老婆?”王自力疑惑道。 “对,让她老婆产生家里有鬼,王老太回来了的假象,逼他老婆跟他离婚。实际上他万万没有想到,王老太确实在家里。”张南回答。 “有那种必要吗?他想离婚,他老婆又不肯离的话,提起诉讼不就完了?整那么麻烦干什么?” “向法院诉讼的话,花钱不说,还比较麻烦。而且关键一点,他老婆也不是个善男信女,他老婆几次三番威胁他说,如果要离婚,把她逼急了,就把他那些丑事抖出去,让他工作都保不住。” “什么丑事?” “哦,我忘记提了,刘军在外面有个女人,已经谈到结婚了。” “我草,又是这种老掉牙的情节,怪不得他那么想离婚。” 程秋娜摇摇头,抱怨道:“哎,你们这些男人真是……怎么都这样的啊!” “关我们屁事儿!我们两个光棍。”王自力说。 沉默了几秒钟,王自力又问:“这些事情,都是那个老太的鬼魂告诉你的?” 张南点点头。 程秋娜恍然道:“哦,怪不得啊……我记得你刚进他们家的时候,就像傻子一样愣在门口,而且眼睛一直盯着老太太的房门看……” “观察力可以啊你。”王自力笑道。 “你那时候看到什么,是不是一只鬼啊?”程秋娜问。 “我看到的……是一个为了儿子,几乎操了一辈子心的老人。”张南说。 次日深夜,浦东区川沙镇上一条十分僻静的小路。 小路上灯光昏暗,来往车辆不多,两旁皆是住户已搬迁的旧房,显得既古朴又深沉。 张南正缓缓行走,在他身边,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太太。 老太太并非活人,所以在外人眼中,只有张南独自一人。 这时,两个穿戴艳丽,青春活泼的女孩迎面走来,老太太刻意避开了她们,双方没有任何触碰。 “其实你不用避开的,你是鬼,她们是人,你们是不会接触的。”张南提醒。 |
“我晓得的……”王凤黎面带笑容地说,“能别碰到么……就不要碰到,不然让她们沾到秽气也不好,触霉头的(吴语的土话,意指倒霉)。” “王老太,你心地真的好,你这样的人,应该再活久一点。”张南由衷地说。 “可以啦……活了快八十,够了。只要他们两个太太平平的,我早点上路就早点上路。不然他们还要照顾我这个老人,也是个麻烦事,老人不好弄的……” “你只有一个儿子,由他来尽孝道是应该的。而且你之前告诉我说,在你儿子十岁不到的时候,他爸就因为一场车祸走了,当时他爸还在外面赌博欠了一屁股的债,那种情况下,你一个人带大孩子,压力和困难是可想而知的。” 王凤黎感慨地说:“张先生,要是军军像你一样懂事就好了。” 转念一想,王凤黎又说:“哦对了,张先生,这次真的要谢谢你帮忙了,给我搞了那么一场戏。” “不客气,小事一桩。” “那你觉得……有没有用呀?” 张南摇摇头,说:“很难讲。至少他们相信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考虑离婚了吧。但时间一长……不保证那个念头,又会在你儿子心中死灰复燃。” “嗯,倒也是。”王凤黎表情一下变得忧愁,“其实我么……也就希望他们好好过下去,不要每天吵个不停,以前我在的话还能劝劝,现在没人能管得住他们了,哎……” “那天就是因为他们又闹离婚,大吵特吵,把你给气到了吧?” “对呀……那天他们吵得老凶了,伊伊手臂都被军军抓破了,眼看他们快打起来了,我根本劝不住。军军的脾气么也是不好,这一点跟他爸一样,而且单亲家庭长大的小孩,多多少少总归会有影响的,所以我一直跟军军说,你们现在不是两个人的事,还有个女儿,万一离婚了,你让婷婷怎么办?但是他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那个女人,女儿也不管的。” 张南点点头说:“王老太,你的心思我真的理解,不过现实就是这样,有些人的想法你很难改变,比如说你儿子,包括你儿媳妇也是,他们都是那类固执己见的人,听不进别人的劝,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整天吵架,没有办法相处的原因。所以我觉得……有些事情,你干脆把它放到一边,顺其自然,他们已经是成年人,必须学会承担后果,你安心的走,把决定权留给他们吧。” 王凤黎沉吟片刻,顿觉张南的话十分有道理。 “是呀,两个人如果真的不合适,硬是待在一起也会出问题的。嗯……反正我要走了,不操心了,就像你说的,看他们自己吧。” 张南微笑说:“对,我也是这个意思。” 不一会,两人来到一处荒僻的十字路口。 “张先生,你送我到这里可以了,我一个人再走几步,一会阴司来接我了。”王凤黎说。 “那我不送了,你走好。”张南止步说。 王凤黎继续向前,回头又望了张南一眼,感激地说:“谢谢你,张先生!” 在张南的目视下,王凤黎逐渐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完—— |
【四十六】幽怨湖 夜,静得可怕。 今晚没有风,也没有虫鸣声,夜空被浓厚的乌云覆盖。四周长长的野草,仿佛一根根尖刺,好像只要一脚踏上去,就会被捅破脚底似的。 祝馨正将头探出帐篷,感受着帐篷外的清新空气,她用鼻子深吸口气,对在帐篷内的陈诚说:“还是外面舒服,要不我们出来走走吧?” 祝馨和陈诚同是大二学生,两人交往一年,陈诚比祝馨大四个月。这次趁暑假期间,两人相约到一个名为悲山的风景区度假游玩,还搭起帐篷,准备住上一晚。 悲山靠近天目湖,较为冷门,因未被开发,所以无需门票,只在江浙沪一带的驴友圈中小有名气。陈诚属于业余驴友,曾听同为驴友的朋友介绍过这个地方,他向来对这种绿色游玩方式非常憧憬,觉得既省钱又充满乐趣,于是就跟祝馨提议,最后两人一拍即合,决定到此一游。 悲山四面环山,中间有一条淡蓝色的无名湖泊,湖水清澈,下午两人到达时,均被湖面风光震慑,感觉此地像是人间仙境一样,祝馨一时兴起,连拍了好多张相片。 可惜到了夜晚,由于附近毫无灯火,终究有点无趣,荒凉感迎面扑来,甚至让祝馨产生一丝丝惧怕。 她想起来之前,她的表哥告诫她的一番话:“到那种地方去玩,还是要小心一点,毕竟没有开发,万一出点什么事,没人救得了你们的!” 然而当时的祝馨处于兴奋中,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之后,他们进入帐篷,准备睡觉。但七月的气候异常闷热,外加是在荒郊野外,祝馨怎么都睡不着,更有一种透不过气的感觉。随即她才将头探出帐篷外,跟陈诚提议到附近逛逛。 其实陈诚也睡不着,便一口答应。 陈诚拿起手电筒,钻出帐篷,祝馨已在外面等候,正用手机自拍,陈诚见了笑笑说:“又在拍啊?你今天拍了多少照片了。” “难得来一趟这种地方嘛,是要多拍几张的。”祝馨边拍边说。 “有什么难得的,你高兴以后我们多找找这种地方好了。” “嗯,好呀。”祝馨转念一想,又说:“不过下次还是等人多点好了。” “干嘛?你怕啦?” “也不是怕,就是人多点,互相间可以有个照应咯。” 两人正说话时,忽然,从不知哪个方向,传来“咕咚”一声异响。 像是一块石头,被人抛入水中。 “什么声音?”祝馨放下手机问陈诚。 陈诚沉默了数秒,回答:“我也不知道。” 不一会,又是一声“咕咚”异响,而且比先前的一声离他们更近。 祝馨有点怕了,轻声问:“到底什么声音啊,是不是有人来了?” 听祝馨这么说,陈诚眼望乌黑一片的四周,摇摇头说:“不会吧,这附近应该没人的啊。” 祝馨也明白,悲山位于天目湖附近一处十分隐蔽的位置,他们来时把车停在一座公园门前,徒步走了两个多小时才找到了悲山。悲山本身是一座矮山,紧靠无名湖泊,附近满是山林,这种地势,几乎不可能有住户。 |
“那刚刚的声音是什么?”祝馨问。 陈诚仔细倾听,没隔多久,又是一声异响,两人的心里同时咯噔一下。 异响的具体方位他们不清楚,唯一能确定的是,异响一定来自于湖面。 明显是某种物体,与湖水碰撞发出的声音。 那条无名湖就在附近,离他们不远,只是由于附近野草繁多,又是深夜,看不清晰。 “湖里的鱼?”陈诚只能想到这一解释。 “大概吧。”祝馨闷闷不乐地说。 “问题是……”陈诚并未说服自己。 “对呀……”祝馨也不满意鱼的解释,“有那么大的鱼吗?” “有是有,不过……应该不会在这种地方,这里是湖呀,又不是海。”陈诚分析。 “那你说会是什么?” “算了,别乱猜了,你等在这里,我去看看。”陈诚说着挪动脚步。 “你不带我去啊?”一想到要独自一人留在原地,祝馨害怕起来。 “你去干什么?没事的,你先回帐篷,我一个人去湖旁边看看,没什么东西的话,我马上回来。” “那你快一点!”祝馨嘱咐。 祝馨记得帐篷到湖边的路,两地仅隔二三十米,如果陈诚看一下就回,应该不会花多少时间。 陈诚点点头,没有吭声,一个人走了。 祝馨回到帐篷,坐下,两手抱住膝盖,脑海一片空白,不知在想什么。 一分钟……两分钟……直至等了十几分钟,陈诚还没有回来。 祝馨慌了,她忙钻出帐篷,朝湖泊的方向喊:“陈诚,你好了没有?” 无人应答。 祝馨又喊:“你在不在?” 停滞了半晌,祝馨又喊了几声陈诚的名字,回应她的是一片死寂。 祝馨慌了,她彻底慌了。 她感到口干舌燥,嗓子一下子发不出声音。 好像喉咙里有团烈火,把她嗓子都烧干了。 她又回到帐篷,拿起了另一只手电筒,她决定去湖边找找。 陈诚是沿一条碎石子路走去湖边的,那是从帐篷通往湖边的唯一一条小路,这一点祝馨深信自己绝对没有记错。 祝馨慢慢走向湖边。 她忽然有点气陈诚,因为她觉得陈诚可能是故意在捉弄她。 “你别一下子冲出来,吓我一跳啊,我现在没心情跟你开玩笑!”祝馨不忘警告陈诚。 祝馨沿着碎石子路,一步一步向前。 她越往前走,便越觉得两条腿好像踩在棉花里一样。 这时候,又是“咕咚”一声异响,而且比先前的声音更大,仿佛那个神秘莫测的“东西”,就在她的面前。 不知不觉中,她已来到那条无名湖的湖边。 由于今早刚下过一场雨,所以湖边泥地十分潮湿,泥土松软,这即是她感觉脚踩在棉花里的缘故。 |
确定身份后,程秋娜和那名女子一同坐到张南身前,程秋娜还挽着对方手臂,显得异常熟络,像认识了多年的好友似的。 张南迅速打量了一下对方,他发现对方年龄不大,应该比程秋娜还小几岁。 “又是你的业务吗?”张南直接问程秋娜。 程秋娜尴尬地一笑,也不回答张南,而是问身旁的女子:“你说你叫小馨,那你全名是什么啊?” “哦,我叫祝馨。” “助兴?啊呀……这名字起的真是……” “不是,不是助兴……祝福的祝,温馨的馨。” “哦,哦,跟你开玩笑的!” 祝馨低下头,显然并没心思跟程秋娜开玩笑。 双方互相介绍一番后,很快谈话便引入了正题。 “……一个多星期前吧,我跟我男朋友去郊游,想找个地方放松放松,因为我们都是大二学生,平时学习压力也挺重的。然后我们去了一个叫悲山的地方,离天目湖不远,我们还搭帐篷,准备在那里过夜,谁知道……就那天晚上,我们出事了。” 祝馨表情有些痛苦,一个多星期前的恐怖经历,瞬间浮现在她的脑海。 “什么事?”程秋娜问。 “说出来,我感觉你们都不会相信。” “你说啊!”程秋娜催道。 “那个地方,反正挺偏的,不是那种正常的旅游风景区,是我男朋友一个驴友朋友推荐的,说那里好玩,还不要钱。结果……就那天晚上,我记得我们先是听到湖面上有声音,对了,那里还有条湖,不知道是不是天目湖的支流,湖上有声音……然后,我男朋友说他去看看,我让他去了,我就在帐篷那里等他,后来我等了很久,他都没有回来,我感觉可能出了事,马上过去看看,那个时候,我见湖面上有个东西……” 说到这,祝馨眼睛睁大,好像瞧见了什么惊悚之物般怔住了。 “有个东西?啥东西?”程秋娜急忙问。 “我看到一个白色的东西,像海绵一样……不清不楚的……” “那可能就是海绵啊!水里垃圾很多的!” “不是的!肯定不是!”祝馨断然否定道,“因为那个东西在动,还一点点朝我游过来,我当时吓死了!最后它还要扑过来!我马上躲开了!” “你是说……水里那个东西,要扑到你身上啊?” 祝馨快速点点头。 “那你有没有看清楚,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没有。那时候太黑了,我被吓得手电筒都差点丢了,我就感觉它像一团海绵,还有点像泡沫,但肯定不是那两样东西,因为它会动,动的速度还很快的!” “会不会是鱼啊?有些鱼也长得古里古怪的。” “不不不,不会的!”祝馨的回答斩钉截铁。 “那后来呢?你干嘛去了?”程秋娜继续问。 “后来我害怕得不行,赶紧逃了,一个人连夜从悲山跑到天目湖的水上公园那边,我想找人帮忙,但那个时候太晚了,所以我干脆报警,再后来……警察在那边找了两天,还派人下湖打捞,都没有找到我男朋友。”祝馨泄气地说。 “哦……我懂了,所以你就在网上联系我,让我帮忙。” |
“是啊。”祝馨有气无力地回道。 张南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候才问:“你说的湖里的东西,你很确定是它自己在动,而不是被风吹……或者其他……” “我确定!”祝馨语气铿锵有力,“它绝对是自己在动,而且它好像有眼睛一样,还一直盯着我!” “是一个有生命力的,白色的,海绵状的物体?” “是啊……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张南摇摇头,直截了当地回答:“不知道,闻所未闻。” 停顿一下,张南又问:“你男友就这么失踪了,之后也没有他的任何消息?” “嗯。” “听上去,你觉得你男友的失踪跟你看见的那个白色物体有关。” “是啊,要不然呢?” “你凭什么认为两件事有关?你也是大学生,应该懂得以辩证唯物的方式思考问题,有时候,前后发生的两件事,不一定存在关联。” “我知道你说的意思。我没什么证据,就是感觉吧,不然不会那么巧。因为我男朋友先是去了湖边,然后就在那里消失了,我是看着他走过去的,从我们的帐篷到湖边只有一条路,他不可能去其他地方的。”祝馨耐心解释。 “原来是这样,去湖边的路只有一条。那么你有没有听到什么落水的声音?如果你男友掉进了湖里,在那种安静的时候,你应该是可以听到响声的。” “这个倒没有。我也一直奇怪这一点。” “你先前说,你跟你男友是听到湖上有声音才决定去看看的,那个声音是什么。” “就是‘咕咚’一声,像是一块石头被人扔进了水里。” 张南点点头,表示已经明白了,随即又问:“有一点我不是很理解,你为什么要找上我们呢?我们不是专门处理失踪案的。” “因为我觉得……我在湖水里见到的那个东西……很可能是水鬼……”祝馨压低嗓音说。 张南深吸一口气,问:“你见过水鬼么?” “肯定没有的。” “你想象中的水鬼,是这个样子?” “我也是猜的,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如果不是碰到水鬼,被水鬼缠上了,我男朋友不可能现在都找不到啊!悲山就那么点地方,我们找了整整两天!我们两家的家人,警察,还有一群驴友,这么多人一起找,居然一点线索都没有……”祝馨越说越沮丧,开始哽咽。 半晌,张南回道:“你的怀疑是合理的。” “你也觉得是吗?”祝馨问。 “不排除这个可能。不过也可能是某种未知生物,像科幻电影里那样,也很难说。” “嗯。反正不管怎么样,我只想快点找到他。” “你的心情我理解,但说实话,都已经过去一个多星期了,即便找到你男友,他的生还几率也很小。” “这个我知道的,警察也跟我讲过。” “所以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
“我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就算找到的是他的尸体,也比现在好过一点,现在这样吊着真的难受,虽然我们所有人都知道是个什么结果。对了,你是通灵人,那你能不能……比如在他去世的地方,找到他的灵魂?”祝馨看着张南。 “理论上是可以。”张南说。 “那你能不能试一下,我想见一下他的灵魂,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祝馨忽然显得很激动。 “你跟我不一样,你不是通灵人,即使他的灵魂站在你面前,你可能也看不到。” “那怎么办?”祝馨的表情大起大落,瞬间变得十分沮丧。 “我想想办法。当然,前提是我能找着他的魂魄。” “好的,真谢谢你了!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我要做什么?” “只有跟我们再去一次现场,而且必须是晚上,你应该认识去那边的路吧?” “认识的,要晚上吗?”祝馨的嗓音有些发抖。 “对!警察和你们的家人朋友在那边搜寻,应该都是在大白天吧?” “是啊。”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出事的时候是在夜晚,他们却认为白天更好找人,这是想当然的做法。” “好的,没问题,我们就晚上过去吧,今晚可以吗?” “可以,虽然时间紧了点,但好在天目湖离这里不远,开车过去,如果顺利的话,到那边应该正好天黑。”张南说着看了眼手表。 “那我们怎么过去呢?”祝馨问。 “开老板的车呀!”程秋娜指指吧台的老贾,原来就在上个月,老贾新买了辆SUV车,结果车到了后,程秋娜用车的时间比老贾都多,经常下班后借老贾的车开去酒吧。 “走吧,我来开车!”程秋娜跑去老贾那儿取了车钥匙,兴奋不已。 临出门前,老贾不忘提醒张南:“阿南,如果出什么事,跟我或者大力打个电话。” “应该是小事。” 说完,张南便出了咖啡馆的大门。 沿高速公路,他们一路驶向悲山。 祝馨心情沉重,没怎么说话,张南随便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祝馨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程秋娜则一直喋喋不休,东拉西扯。 耗时近三小时,他们抵达天目湖的水上公园,此时水上公园已经闭园,禁止游客进入,从大门出来的游客较为稀少,许多商铺的门都关着,显出一种疲惫、萧条的气象。 程秋娜将车一停,伸伸懒腰,再回头问祝馨:“我们要走过去吗?” “对啊。”祝馨一边下车。 “走过去要多久啊?” “第一次我跟我男朋友走了两个多小时才找到悲山的,因为我们不认识路,这次应该不会了。” “估计走多久?”张南问。 “我估计……一个小时左右吧,可能不到一点。” 张南取出刚才在上海临时买的两只手电筒,分给祝馨一只说:“你带路吧。” 三人步入水上公园旁的一条小路。 |
小路十分杂乱,两旁堆了不少垃圾,走出一阵,附近变得都是山林,偶尔传来几声鸟鸣,给人一种好像踏入深山老林的感觉,实际上这里离水上公园和高速公路并不太远。 也不知走了多久,祝馨突然停住脚步,环顾一遍四周后说:“应该是这。” “到了吗?”程秋娜走得很不耐烦,听祝馨说是这,不禁松了口气。 祝馨又观察片刻,很肯定地回答:“到了,我确定是这里。” 天色未彻底暗淡下来,周遭的景物还比较清晰,他们身处一块草木稀疏的空地,祝馨认得就是她和陈诚搭帐篷的地方。 “那天,我们把帐篷搭在了这个位置。”祝馨手往下一指说。 张南看了眼,回道:“是个好地方。” “朝那边走,是那条湖。”祝馨又指指张南身后的方向。 张南发现,确实有一条碎石小路,通往不远处一个草木丛生的地方。由于草木太多,遮蔽了湖面。 “这里没什么可看的,关键问题出在那条湖,走,我们过去。”张南说。 他们立即走向无名湖,拨开一堆枝叶杂草,来到湖边的碎石路上。 碎石路呈一个包围圈,将湖水包围,走在碎石路上,可以清楚地看见湖面。张南目测一下,若沿碎石路绕湖走一圈,肯定用不了一小时。 换言之,这条湖很小,只比一些乡村的鱼塘稍大一点,如果有人不幸溺死在湖中,应该比较容易打捞。 “这条湖蛮小的嘛!”程秋娜说。 “是不大啊。”祝馨回答。 “打捞人员仔细打捞过这条湖吗?”张南问。 “打捞过的,不过没找到我男朋友。”祝馨又低下头。 “那是为什么呢?屁大点地方,怎么找不到啊?”程秋娜好奇。 “不知道。” “有问题啊……” 观望一会,张南感觉湖水显得有些朦胧,他知道这条淡蓝色的湖泊其实非常清澈,是难得的没有经过任何人工改造的湖泊,可为什么湖面上透着一股难以捉摸的神秘气息,像是一些污迹,覆盖在湖面上。 这种感受,越靠近湖水,越是强烈。 “那天晚上,你说你一个人走到湖边,然后看见了那个白色的东西,你还记不记得你当时的位置?”张南问祝馨。 “记得的,就在附近。” 说完,祝馨带路,穿过了碎石路,小心翼翼地步入一个向下的斜坡。 走下斜坡的过程中,程秋娜险些摔跤,好在张南及时把她拉住。 “我看你要小心一点,你太兴奋了,兴奋就容易忘记危险。”张南提醒程秋娜。 “哎哟,一次失误,别那么大惊小怪的。”程秋娜叫道。 祝馨怔怔站在湖边,想起那晚的情景,心下又是一阵恐惧和难过。 “就是这里了,你看,还有许多脚印,不过现在天黑了,你看得清楚吗?”祝馨回头问张南。 张南低头一瞧,说:“可以看清楚,我的视力在夜间更好。” “是吗?”祝馨愣道。 张南蹲下身,仔细勘察斜坡上的脚印。他发现斜坡上的脚印比较凌乱,方向几乎都不一致,可见那晚祝馨异常紧张。脚印连接着碎石路和湖边,十分清晰。 |
“这些脚印,都是你一个人的。”张南抬头对祝馨说。 “应该……是吧,这个我就不确定了。” “你和你男朋友是一个多星期前来的,那天下过一场大雨?” “是啊,你怎么知道?”祝馨觉得奇怪。 “这里的泥土……”张南边说边蹲下身,用手触摸斜坡的泥地,“比较干燥,也比较硬,除非是下雨,不然不会留下脚印,所以我推测你们来的那天应该下过场雨,导致泥土潮湿,你的脚印才会清楚地留在这里。之后几天的话,可能天气都很好,泥地又变得干燥了,就算搜索的人来过这里,也没有留下脚印。” “哦……有道理,对对对,后来我也带人来过这里的,不过那天就没下雨。” 张南又仔仔细细地勘察一遍地上所有脚印,站起身问祝馨:“你当时很慌?” “是啊,慌死了!我害怕得要命!”祝馨激动地说。 “你就站在这里,看到那个白色的东西,你还说那个东西朝你扑过来?” “嗯!” “后来你逃跑了?” “对呀!我吓死了!拼命地逃,然后我逃到水上公园那边,想找人帮忙,这个我之前跟你们说过了。” “是的。” 张南又沿斜坡回到碎石路,并让程秋娜和祝馨赶紧上来。 “现在怎么办?找不找啊?”程秋娜问。 “说句实话……”张南转向祝馨,“我们一起找到你男朋友的可能性不大,你最好有个思想准备。” “嗯,没事……我有这个思想准备的。本来我让你们帮忙,也就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找不到是应该的。” “还有一点,关于你说的招魂。” “对,有办法吗?” “一般来说,人死以后,灵魂会在死去的地方停留一段时间,这个时间取决于灵魂的意志,当然还有其他影响因素,比如说环境。这边的环境,就属于比较适宜‘保存’灵魂的,再加上你男朋友的情况,他应该不至于那么快离开,但我在这里完全感觉不到他的灵气,这一点让我很奇怪。” “那是怎么造成的呢?”祝馨表情相当认真。 “另外还有一件事,关于这条湖。这条湖的湖面上,覆盖着一层我看不清楚,模模糊糊的东西,你们应该看不见吧?” 程秋娜朝湖面一望,立即回答:“看不见啊!有什么东西?” 祝馨接着回答:“我也看不见,我觉得这片湖还挺干净的。” “干净只是它的表象。”张南说。 “那你的意思,湖面上有什么啊?”祝馨问。 “邪气。” “邪气?”祝馨觉得这个名词十分另类。 “如果能有个办法,让我到湖面上看看就好了。”张南叹口气说。 “有啊!”程秋娜赶紧说,“你游泳游过去呗!最好是潜水,还能看看湖底。” “这个怎么行啊?”程秋娜故意逗张南,却让祝馨一惊。 “怎么不行啊?你不是说有水鬼吗?他不下水,怎么抓鬼哦……对了瞎子,说真的我还不知道你会不会游泳呢?你该不是旱鸭子吧?” 程秋娜唠唠叨叨时,张南已经迈开脚步,沿碎石路走去了。 |
“我们去哪呀?”祝馨忙问。 “先绕这片湖走,随便看看吧,像散步那样。”张南说。 程秋娜嬉笑着拉住张南说:“被我说中了,对不对?” 张南不理程秋娜,对祝馨说:“天黑了,把手电筒打开吧。” 祝馨立即打开手电筒。 “你知道吗?你有个毛病很不好。”程秋娜与张南并肩行走,边走边说。 “什么?” “经常别人在问你问题呢,你就一个劲地自己管自己说,好像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那也得看是什么问题。”张南漫不经心般地回答。 “我不是说我!” 张南瞄了眼程秋娜,又瞄了眼跟在他们身后的祝馨,他忽然明白,原来程秋娜指的是祝馨。 “你说她吗?”张南轻声问。 “反正你自己知道!”说完,程秋娜等了几步,和祝馨走在一块了。 张南一怔,心想:有些时候,我确实会因为自视甚高,不把其他人放眼里,这一点她倒是发现了。 张南深深明白,就算再能干的人,若盲目自信,终究容易尝到苦果,时刻保持谨慎态度才是正确的做法。自己这一路走来可谓一帆风顺,即使是于之言那样的人也被自己降伏了,现在想想,可能是没有遇上真正的对手。 张南由衷感激程秋娜能提醒他这一点。 他们沿湖边走了段路,湖面上依旧十分平静,波澜不惊,弯月的倒影映在湖面上,显出一丝淡淡的忧伤。 这时候,他们听到一阵水声。 张南猛然停住脚步,朝湖面上望去。 程秋娜和祝馨紧张地站在张南身后,尤其是祝馨,一颗心剧烈跳动。 张南把手电筒给程秋娜,解释说:“我不用这个。”然后一步步向前,逐渐靠近湖水。在行进过程中,张南发现,湖面上竟起了涟漪。 祝馨也看到了,轻声说:“湖里好像有东西……” 祝馨一句话未说完,湖面上便传来“咕咚”一声,和那晚她听到的异响如出一辙! 祝馨两腿发软,颤巍巍地说:“就是这个声音……就是这个声音……” 张南做出手势,表示明白,然后继续向前,程秋娜紧跟在他身后。祝馨却有些犹豫不决,站在原地不动。 “你小心点啊瞎子,别掉湖里去,我捞不上来的!”程秋娜警告张南。 然而张南一个跨步,直接跃过一块石头,踏上湖水边的一块湿泥地,几乎要走入湖中。 “喂,你干嘛呀?”程秋娜一惊,一只脚踩在石头上,再用一只手抓住张南。 张南身前的湖中,又是“咕咚”一声,激起一片涟漪。 祝馨吓得两腿发软,紧张到了极点。 张南集中精神,他已经看到,黑暗的湖面上,有一个白色物体正缓慢游动,若隐若现。一会飘浮于湖面,一会又潜入湖中。 张南示意两人不要说话,凝神屏息,等待那个白色物体靠近。 |
如他所愿,白色物体确实慢慢靠近,即使潜入湖中,他都可以看到一团游窜的黑影。 但仅隔片刻,那个白色物体又消失得无影无踪,显然潜入了深处。 祝馨正纳闷时,突见张南脚底下,一个白色物体正冒出头,犹如闪电一般,扑通一声冲出湖面,并发出一声凄厉怪叫。 祝馨如疯似狂般地大喊:“你脚下!” 张南并未躲闪,而是早有所料般地一把抓向白色物体,结果程秋娜“啊啊”叫唤一声,两手死死抓住张南,将张南用力拉了回去,导致张南和那白色物体都扑了个空。 “咕咚”一声,白色物体落入水中,张南眼睁睁地看着白色物体渐游渐远,目瞪口呆。 张南回头看程秋娜,程秋娜才反应过来,小声问:“我是不是又做错了?” 张南叹了口气,走上碎石路,祝馨问:“刚才好危险呀,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啊?” “说不清楚。如果不是她把我拽回去,我就可以抓住那东西了。”张南回答。 “啊?” 程秋娜上来后,闷闷不乐地说:“是的,怪我。” 其实张南并没有怪程秋娜,他知道那是人处于危急时刻的下意识反应。 “你那晚上看到的,是刚才那个东西吗?”张南问祝馨。 “嗯,就是那个。” “确实有点像海绵,不过明显不是。” “对啊。” “说不定你猜对了,那是只水鬼。” 祝馨被张南说得吓了一跳,感觉后颈一阵发凉。 他们再往前走。 一会后,他们已经绕无名湖走了约一半的路程,他们的右侧是幽深的湖水,左侧是两座树林茂盛的矮山,夜空布满乌云,看似就快要下雨。 程秋娜走累了,提议休息片刻。 正当程秋娜找块石头坐下来的时候,她发现湖边一片芦苇之中,好像停着艘船。 “那里有船呀!”程秋娜手指指说。 张南走近一瞧,确定那是艘破旧的小木船,猜测是被人遗弃在这,不再用了,更难得的是,船上居然还有两根木制的船桨。 程秋娜十分激动,对张南说:“你看你看,有一只船,这样我们可以坐船到湖上去了。” “别急,让我先检查下这船能不能用。”张南说着靠近小木船,将它拉到另一边,看了下船内,没有积水,船身也足够结实,心想应该能载三人。 “怎么样?”程秋娜迫不及待地问。 “没问题。”张南回答。 只有祝馨,显得忧心重重,轻声问:“我们要乘船到湖上去啊?去那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当然是去抓那个鬼东西咯!”程秋娜说。 祝馨紧抿嘴唇,不知如何应答,看得出来十分害怕。 “姐,你不怕吗?”祝馨问程秋娜。 “不怕啊,怕什么?”程秋娜干脆回答,想了一下又指指张南说:“你放心,这个人多少还是有点用的。” |
祝馨低头不语,程秋娜比较反感这类优柔寡断的人,立马补充一句:“你如果怕的话你留在这里好了,我们过去。” “不行!”张南立即否定,“我们必须一起行动,不许落单。” “那她怕呀,有什么办法?”程秋娜问。 “没事,我跟你们走。”祝馨终于想通了。 三个人先后上船。 张南拿起一根船桨,分给程秋娜一根说:“我们先划到湖中间去。” 程秋娜其实不想划,但看了魂不守舍的祝馨一眼,也知道没办法,只好照做。 张南使劲开始划船,程秋娜却显得有气无力,导致两边动力不平衡,无法笔直前行,张南就说:“你稍微认真一点。” “我够认真了好不好,我手都痛死了!”程秋娜习惯性反驳。 祝馨慢慢坐到程秋娜身后的船板上,两手握住船桨说:“姐,我帮你一起划吧。” 程秋娜与祝馨合作,才让两侧船桨向后划水的力相近,木船缓缓驶向前方。 湖面的气温比岸上明显要低,程秋娜和祝馨都感到一丝冷意,而且湖面比在岸上看到的更加深黑,仿佛他们的木船不是在水中行驶,而是在一个巨大幽邃的黑洞上方飘浮。 程秋娜和祝馨分别将两只手电筒一左一右地摆在船板上,充当两支探照灯,照明前方。 他们一直没有说话,到接近湖中心时,张南放下桨说:“在这里停一会吧。” “哎,早该停了,我手都酸死了。”程秋娜一放下浆,就拼命甩动两手。 祝馨依然感觉害怕,她不明白张南为什么把船停在这个地方。此处靠近湖中心,四周都是湖水,若发生意外,他们无处可逃。 “现在干嘛?”程秋娜问张南。 “先看看动静再说。” 沉寂片刻,张南忽地望向祝馨,祝馨正低头沉思,没注意张南在看她。 “你抬起头,有件事我想问问清楚。”张南说。 隔了好几秒,祝馨才明白张南是跟她说话,一下回过神问:“哪件事?” “我记得,你在车上的时候跟我说,那天晚上,你看到那个东西朝你扑过来的时候,还伸出一只手,想要抓住你对不对?” “……好像是说过,不过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这就有点奇怪了。”张南一脸凝重,“那个白白的东西我们刚才看到了,但是它没有手。” “是啊,好像是没有。”程秋娜立马附和。 “没有吗?”祝馨神情茫然。 “没有。”张南语气很坚定。 “那怎么回事?” “还有一点,关于你留在岸上的那些脚印。也是运气好,自你和你男朋友来的那天下过一场雨外,后面就没有再下了,所以脚印的痕迹比较清楚。有的时候,脚印也可以告诉我们很多事情。” “比如呢?”祝馨相当专注。 |
“我先说明一下,从我的观察看,你留在岸上的脚印分为两组。这两组脚印的区别在于,一组脚印是鞋尖部分痕迹更深,一组脚印是脚跟部分痕迹更深。你肯定问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那是因为你当时站的地方是个斜坡,如果你往下走,也就是想要接近湖水的话,你的鞋尖部分会比较用力,着力点基本在你两只脚的脚尖。反过来,如果你要远离湖水的话,在你没有转身,而是后退的情形下,你的着力点会在你的脚跟。所以这两组脚印,一组说明你往前走,一组说明你倒退走。” 祝馨没有完全听明白,睁大眼睛望着张南。 张南继续说:“你往前走的那组脚印,毫无疑问是你为了去找你男友,走近湖水的时候留下的,这一组没有问题,问题出在另一组上面,也就是倒退走的脚印……” “对,我当时被那个白色的怪物吓个半死,然后好像是倒退逃跑的。”祝馨说。 “你先别急着解释,听我说完。人类的内心,其实是十分脆弱的,在遇到突然惊吓的时候,会下意识地顺从身体的本能,想快点逃跑,你那晚的情况,根据你自己的描述,基本属于这类,也就是突然惊吓,一般来说,遇到那种情况,正常人会选择快速逃离,怎么快速逃离呢?掉头,撒腿就跑,肯定是最优先的选择,即使迟疑一下,后退几步,也不大可能后退太多步,还是会掉头逃跑,而且那里是个斜坡,后退行走有一点困难,然而那组脚印,却一路后退到了碎石路上,我目测过,从湖水到碎石路的斜坡长度大概是在三四米左右,那么长一段路,你却没有想过掉头逃跑,而是一步步后退,说明什么?” 祝馨被张南问得说不出话,仿佛震到了似的。 “另外……”张南不等祝馨回答,又说:“我还发现,你的那组倒退走的脚印,不但鞋跟部分特别深,每个脚印之间的间距也很短。从你遭受突然惊吓之后却选择极不自然的撤退方法来看,你当时其实非常非常犹豫,你在犹豫什么?我不相信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在那种状况下,会那么的镇定,所以一定是有件事,把你牵绊在了那个地方,让你不舍得离开,我说的对不对?” “那个……那个时候……”祝馨吞吞吐吐地回答。 “到底什么事啊?”程秋娜急问。 “第一次你在咖啡馆把这件事情告诉我的时候,没有提到你当时还看见一只手,但你在车上跟我第二次叙述的时候,提到当时有只手朝你抓过来,我怀疑是你自己说漏嘴了。可你刚刚也看见了,那个白色的怪物它没有手,只像一团棉花,结合脚印的情况,那么我不妨大胆猜测一下,你当时看见的手,是你男朋友陈诚的,对不对?” 祝馨表情惊愕,又一下说不出话。 “啊?真的假的?你不是说你没找到你男朋友吗?”程秋娜大声问。 祝馨眼眶泛泪,她望望张南,又望望程秋娜,想说什么,却挤不出声音,好像一口气憋在胸口似的。 良久,张南才说:“其实你当时找到了他,只不过他被水里那个怪物给缠住了,他还朝你伸出手,但你因为害怕,不敢拉他,而是非常纠结地一步步后退,直到他被那个怪物吞没,我的推测应该没问题吧?” 祝馨终于哭出声来,哭得十分伤心,抽泣地说:“是……我不敢拉他!我看着他的手朝我伸过来了,才一点点距离,我只要一伸手就能抓住他,但我没有!我没有!那时候我太怕了,我怕我抓不住他,他又把我拖下水!我真的没用……” “所以你事后觉得愧疚,就跑来找我帮忙,让我想办法给他招招魂,你要再见见他。”张南说。 祝馨一边用纸巾擦眼泪,一边快速点点头。 |
“如果我成功了,你准备做什么?”张南问。 “不知道,我就想跟他见一面。那天回去以后,我没有一天睡好觉,脑子里都是那天晚上的画面,我看着他在呼救,看着他被那个怪物吞下去……我觉得我真的好对不起他,要是那个时候我拉他一把……” “你怎么这样啊?你们是男女朋友,你救他是应该的呀!”程秋娜气不打一处来。 “姐,我真的怕……”祝馨不停流泪,可怜巴巴地望向程秋娜。 “那你现在来找他有什么用啊?”程秋娜大声问。 祝馨只摇摇头,不作声。 “如果再让你回到那天晚上,你会拉住他的手吗?”张南问。 祝馨一愣,没立即回答。 “算了,这个问题问得没什么水准,我们先想个办法,找到那个怪物,你男友的死肯定跟他有关,我感应不到你男友的魂魄,也应该跟它有关。”张南说。 说完,张南站起身,眺望四周。 祝馨仍在伤心,但心里奇怪面对一片黑暗的湖面,张南能看见什么。 张南来到船头,再让程秋娜坐去船尾,维持平衡。他蹲下身,用手轻轻拨了拨湖水,感到一股钻心的寒意,不像这个季节的水温。 这时,愣坐在船尾的程秋娜,听到身后有轻微的水声。 她回过头,发现身后的湖水荡起一波涟漪,湖面与黑暗连接一块,营造出一种未知的恐惧。 她拿来手电筒,并趴在船尾的木板上,照向湖面,湖水被照成了青绿色,像受到了严重污染。 程秋娜没有招呼张南,而是慢慢将头伸出船尾,她想查探清楚船尾处的那片湖水。 就在她挪动身体,伸长脖子的过程中,她感到船身晃了晃,然而她天生感觉迟钝,又不是十分确定,旋即她也不多想,用两手撑住船板,几乎以一个趴着的姿势,小心翼翼地将头伸出船尾。她想看一下船尾下方的湖水里会不会有什么东西。 当她拼命伸长脖子,勉强看见船尾下方的湖水时,她留意到水流正微微波动,好像刚才确实有东西钻出水面,又快速钻了回去。 程秋娜突然脑袋一热,想用手去触碰一下水面,在她手指快点到湖面的时候,船尾下方的湖水里,猛地冒出一张惨白如纸的人脸来,那张人脸毫无血色,眼窝凹陷,像被人剜去了眼珠一般! 程秋娜惊叫一声,吓得几乎弹跳起来,伴随船身剧烈摇晃,程秋娜一个站立不稳,险些摔下木船,幸亏危机之际,一只手牢牢抓住她,把她稳定在船板上。 程秋娜抬头一看,不出她所料是张南救了她,她努力咽了口口水,只觉得喉咙有点过于干燥般的刺痛,软绵无力地说:“船下面……船下面有个人!” 张南听了不为所动,祝馨却吓一跳,急问:“不是吧,有人?怎么可能?” “我骗你干嘛?我刚看到一张人的脸!”程秋娜吼道。 祝馨被程秋娜吼得哑口无言,呆呆望着船尾。 张南挪步来到船尾,让程秋娜坐去船头,并说:“别吵了,你们没发现船在晃吗?” 经张南提醒,程秋娜和祝馨才感觉到,木船确实在轻微晃动。 “啥情况呀?船会不会翻掉?”程秋娜担心地问。 |
木船晃动越来越激烈,程秋娜和祝馨连忙抓紧。张南当即学刚才程秋娜的姿势,两手撑住船尾的船板,伸头去查探船尾下方一片湖水水域,结果当他把头伸出去时,船尾附近骤然有个白色的物体轻飘飘地游过,这次他完全看清楚了,那个白色物体,所谓海绵一样的怪物,实际是由许许多多张惨白的人脸组合而成,就像把无数颗头颅,强行揉成团一样。 张南震惊不已,眼见那怪物再次游远,他站起身说:“那东西不是什么怪物,也不是水鬼。” “那它是什么啊?”程秋娜问。 “我不知道用什么名词形容它,大概可以叫它魂集。” “啥意思?” “它是由许多溺死在湖水里的怨魂,组合出来的一个新的物种,那些人脸,就是每一个死在这片湖水里的人,然后它再靠吞噬新的灵魂,一点点壮大。所以其中有些死者,应该是被它杀的,不是溺死的。” “怎么会这样的啊?” “我也没碰到过这种东西,当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吧。我怀疑……它跟这片湖有关,可能这边的水有问题,然后让死在湖中的怨魂集合了起来,就像核辐射会让生物产生基因突变一样,大概是水里的某种物质,让这些怨魂产生了突变。” 程秋娜不是太关心张南的理论,只问:“她男朋友也在里面吗?” “你们刚也看到了,那怪物有好多张脸,我不知道哪个是她男朋友。”张南回答。 “在的。他肯定在里面的。”祝馨很肯定地说。 湖面又恢复到一片安宁,毫无波澜。 “我要想个办法把它找出来。”张南说。 “它游那么快,你怎么找啊?你要么下去把它抓上来!”程秋娜调侃般说。 张南不答,从西服的内侧口袋掏出一叠紫红色的符纸,然后趴到船头,把一张符纸贴在船头下方,与湖水交界的地方。 “这什么东西啊?”程秋娜问。 “一种比较简单的驱邪灵符,只要靠近那怪物,就起作用。” 随即,张南又在船身两侧分别贴了两张灵符,船尾贴了一张,总共六张符纸,全都是与湖水交界的地方。 “有用吗?”祝馨不放心地问。 “看看再说。我们划船吧。”张南说。 三个人又拿起浆,在湖面上四处转悠。 不一会,张南率先感到船底有动静传来,他立即示意停止划船,对两人说:“应该在这。” 他忙起身,查看那些符纸,发现六张符纸全部颤动起来,而且越来越剧烈。 “它在下面?”程秋娜压低嗓音问。 “是的。它受到符纸灵力的刺激,相当的难受,你们先坐着,不要站起来!”张南说。 程秋娜立即和祝馨坐在一块,两人都很紧张。 不一会,张南眼见船头前方的湖面冒出水泡,船底的动静变得更大,他知道胜负只在这一刻,便一脚踏上船头的船板,瞬息之间,湖面传来“嘭”的一声炸响,一个白色影子,以闪电般的速度窜向张南。 |
张南已有准备,单手瞬间抓了出去,就在半空当中,将那白色的魂集怪物牢牢抓住! 怪物被张南所制,赶紧奋力挣脱,还发出混乱的异响,原来是它每张惨白脸庞的嘴巴纷纷张开,各发出不同的响声,有的在咆哮,有的在悲鸣,有的在呼喊,有的在哀哭。 一时间,响声震天,好像有一大群人,一齐仰天长啸。 那一张张人脸,都是眼窝凹陷,表情几乎个个狰狞,每张脸的口中还飘出一丝丝白气,并且整体伸缩,仿佛扭曲时空一般。 这一幕祝馨似曾相似,因为那天晚上,陈诚被怪物吞噬之时,怪物正是出现这种态势。她知道怪物在尽全力吞噬张南。 然而张南身为灵体,又有驱灵金粉防护,怪物根本不能得逞,灵力对抗,直接处于下风。 张南依旧一手牢牢抓住怪物,另一只手则伸出食指和中指两根手指,猛地伸入其中一张人脸的口中! 很快,那张人脸快速萎缩,像是被溶化一般,化作一团白气,飘散而去。 “你们不应该在这,赶紧去吧!”张南说完,又以相同方式,解决另一道怨魂。 “你在干嘛呀?”程秋娜大声问。 “我在帮它们超渡,让它们脱离苦海。”张南淡然回答。 随着张南不断超渡怨魂,一道道怨魂化散得无影无踪,怪物逐渐衰弱,几乎不再挣扎。就在魂集所剩无几的时候,浮现出的一张惨淡人脸,让祝馨心惊肉跳。 “等一下!”张南刚准备将手指伸入该怨魂口中,祝馨急忙喝止。 张南回头看了祝馨一眼,祝馨已经站起来,一步步走向那道怨魂。张南和程秋娜当即明白,那道怨魂就是祝馨死去的男友陈诚! 张南默默停下动作。他答应祝馨要找陈诚,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 祝馨站在陈诚那张暗淡无光,惨白如霜的脸庞前,瞬间泪流满面。她两手颤抖地扶住陈诚,哽咽地说:“诚……我一直想再见你一面……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祝馨低下头,泪水一滴滴流落。 陈诚依旧面相狰狞,嘴巴张开,发出一声声低吼。 他的表情,很快由狰狞转变成痛苦。 张南拍拍祝馨肩膀,让祝馨放手。 祝馨不停摇头,两手死死抓住陈诚,悲伤地说:“如果我在那个时候,也这样抓住他就好了!” “算了,接受现实,让他去吧。”张南说。 祝馨终于慢慢放手,在她松开手的一刻,张南的手指伸入了陈诚口中。 祝馨两眼含泪地望着陈诚,陈诚的脸庞正一点点萎缩,直至完全消失不见。 ——完—— |
【四十七】泥婚 张南拉开窗帘,阳光热烈洒入窗户,将昏暗的房间照亮。 他紧闭两眼,尝试慢慢睁开一条缝,犹如他预料那般,他的眼睛感觉到一股恶痛。 ……还是很痛,没办法睁开。 在云南,为制服于之言,他的阴眼遭受重创,回上海以后,一直在努力复原,可惜进程十分缓慢。他心里清楚,想要恢复到受伤前的水平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不管怎样总得更近一步。 一次跟老袁的电话中,老袁告诉他,阴眼的康复,需要一定训练,那就是适应各种光源,其中最关键的,是刺激性的阳光。 自那天开始,张南每天让自己眼睛承受阳光,现在已能在阳光下勉强睁开,只是会带来钻心的恶痛。为此,他还特地搬去新的住所,一间位于上海郊区的单身公寓,正因有一面向南的窗户,可以被正午的阳光直射。 做完今天的训练,他迫不及待地拉上窗帘,由于他装的是遮光窗帘,房内又变成一片昏暗。 他终究还是更喜欢黑暗。 这时候,他听到一阵敲门声,他看了眼时钟,已是中午十二点二十,时间恰好。 他重新戴上墨镜,把门一开,老贾厚重的嗓音当即响起:“哎哟,阿南,你这地方还真不好找!” 张南注意到,老贾的身后,还站着另一个人,是个看起来比老贾还年长几岁的中老年男人,应该就是老贾提及的老贾堂哥。 昨晚,老贾打电话给张南,说从老家跑来个亲戚,是他堂哥,有件事想麻烦张南,张南也不问什么事,二话不说便答应了下来,但这件事不能在咖啡馆说,因此双方约在张南的租房见面。 老贾先给张南介绍,说他的堂兄叫贾元宝,是常州人,特意从常州赶来,为的是一桩麻烦事。 老贾又说,他的真名其实叫贾金银,自然也是常州人,十七岁从老家出来去东北打工,那时觉得爹妈给他们兄弟取这种爱财的名字有点丢人,所以不大跟人提起真名,久而久之认识他的人直接叫他贾哥,后来年纪上去了,就有人叫他老贾。 这些事,张南也是刚刚才知道。 张南让老贾和贾元宝先坐,还给他们各泡了杯茶,贾元宝热得一直在擦汗,还问张南为什么房间那么暗,也不开灯。 老贾直说:“开什么灯,这样挺好!” 张南知道老贾为照顾他,不过他现在本来就在训练眼睛接受光源,所以就将窗帘拉开一条小缝,让房间亮堂些。 跟着张南坐下,问贾元宝:“可以了吗?” “可以可以,没事。金银,他……真是什么通灵人,会看风水,会走阴的那种?”贾元宝转头问老贾。 张南发现,贾元宝说话跟老贾一样心直口快,不愧是亲兄弟。 “不跟你讲过了么?他这个人你放心,跟村里那些装神弄鬼的老太婆肯定不一样,你把事情好好跟他讲讲!其他别管!”老贾说。 |
“是是是。”贾元宝点头。 张南又发现,贾元宝似乎有些敬畏老贾。 “什么事?”张南主动问。 因为是老贾的事,张南不敢有半点懈怠。他知道老贾是个性情中人,讲义气,重朋友,习惯于帮别人,反而对自己的事很少向人开口,这次能出动找他帮忙,实属难得,据此推测也一定是件比较重要的事,再者老贾在云南帮了他那么大一个忙,说是救他一命都不过分,所以他一直在找机会报答老贾,想还老贾一个人情。 “别墨迹,把事情统统跟他讲一遍,没啥不能说的。”老贾提醒贾元宝。 “嗯,没关系,不急,我们有时间。”张南微笑说,尽量让贾元宝减轻压力。 贾元宝紧锁眉头,慢吞吞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们老家,出了点事。” 贾元宝的表情跟他的话显然有矛盾,不过张南无意点破,只问:“常州?” “对,不过我们不住在常州市区,是在那边的上兴镇,一个小破村里,叫大安村。”贾元宝说。 张南点点头。 “其实要把这个事情从头讲一遍的话,那差不多得从30年前开始讲……”贾元宝说。 “不要紧,哪怕从三百年前讲都无所谓。”张南说。 “哦,那个不会,没那么久的。我这趟来呢,是为我家女儿小虹的事情,她呢……跟我们村的一个小青年,叫阿俊,是娃娃亲,两个人刚生下来就订好了,阿俊比我们家小虹稍微大一点,本来两个人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倒没什么事,反正都知道以后要结婚的,我们两家也打算在他们25岁的时候把婚事给办了,结果呢……就在阿俊23岁那年,也就是去年,有天突然生了个病,变得一动不动,全身上下,也就眼珠子还在转,到医院一查,也查不出什么病,反正跟个植物人一样,要有人给他端屎尿盆子,给他喂饭,当时我们两家都急死了,本来两个人的婚事已经开始准备起来了,那你说兄弟,我怎么办?该不该把这个婚给悔了?” “如果对方成为植物人,站在你的立场,出于对女儿的考虑,应该选择悔婚,再说娃娃亲本来就是一种民间陋习,你们可以不遵守的。”张南说。 “对呀!我也这么说的呀!我跟阿俊他大伯陈建平也说了,陈建平就是我们村的村长,我说阿俊这小子人是蛮好,本来没什么事,我们家小虹嫁过去也没问题,后来他生了那个病,我们也觉得挺可怜的,但现在他生了那个病,情况不一样了呀!小虹再嫁给他,就是结泥婚,那小虹不是要苦一辈子?要是说,小虹已经过门了,那我们也没话说,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但两个人毕竟只订了娃娃亲,那个不算数的呀!”贾元宝激动地说。 “结泥婚是什么意思?”张南好奇。 “就是女人嫁给得了重病,或者是得了绝症,那种半死不活的男人,比结阴婚稍微好点,在我们那有这个习俗。也包括植物人。”老贾帮着解释。 张南自然知道阴婚,那是更为可怕的民间陋习,一般是指女人嫁给已死的男人,偶尔也有给一对死人办阴婚的,但倒是头一回听说这个泥婚。 “我懂了。那阿俊确定是植物人么?到现在还是植物人?我刚听你说,他的眼珠还在动,若是植物人,眼珠应该是不会动的。”张南问。 “对,现在还是一样,每天躺在床上,要死不活的,而且比那时候更严重,现在他还全身发黑,黑得像块炭一样,吓死个人!”贾元宝神情夸张地说。 “全身性的皮肤变黑?”张南问。 |
“对!” “那肯定不是植物人。” “是呀!所以我们才来找你!我们那边的人是觉得……阿俊那小子,多半是中了什么邪!而且你还不知道,阿俊他爸,也就是村长陈建平的亲弟弟陈建良,也是不久前莫名其妙生了个怪病,全身发黑死的!” 张南心头一凛,间隔片刻,他又问:“你说……阿俊跟你女儿是订了娃娃亲,那你们两家的关系不错?” “嗯,以前是不错的,我跟陈建平陈建良两兄弟认识好几十年了,金银也跟他们认识,那时候陈建平还是副村长,后来当村长还是我给他拉的票。也是因为那时候关系好,阿俊又比小虹大三个多月,我们就订了娃娃亲,谁知道后面发生那种事情呀!”贾元宝无奈地说。 “阿俊的爸爸死之前,跟阿俊的症状一样?”张南问。 “对!也不是,两个人稍许有点不一样,阿俊他爸,是得了这个病以后马上死的,不像阿俊,一直吊着,半死不活的。” “我来猜一下,你现在面临的难题就是,阿俊跟你女儿本来是有婚约,双方也都同意,但阿俊突然得了怪病,变成类似植物人那样,你自然不愿把女儿嫁给他,但阿俊的大伯是村长,属于在你们村有权有势的人物,然后他大伯在中间作梗,让你无论如何都要履行婚约,把女儿嫁给阿俊,完成这个所谓的泥婚,是不是这样的剧情?” “对对对!差不多!”贾元宝对张南的梳理很满意。 “还有没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啊?哦,有倒是还有一件事,那个……大概在一年多前吧,我们村里面来了个道士……” “道士?”张南忍不住打断。 “对呀,一个道士,他说他会算命,测风水什么的,当时我们也没人鸟他,结果有一天,他突然跑到阿俊家里,指着阿俊的鼻子讲:这个弟弟,活不过30岁,30岁前会生一场大病走掉。那么我们家里的人,特别是老人,包括我好了,都是蛮相信这个的,一听那个道士这样讲,就感觉不舒服,小虹她妈当晚就去找陈建良,问结婚的事能不能再商量商量,陈建良听了马上发火了,反正那天弄得挺不愉快的。” “后来呢?” “后来那个道士走了,但我们总归是想再跟姓陈的一家商量商量,不过几次话头起来,都被他们压下去了,然后那个……陈建良,有天莫名其妙生了个怪病死了,再然后,就是他儿子陈俊,也生了那个怪病,到现在一直像个黑僵尸那样躺在床上,你说怎么办?” 贾元宝摇了摇头,唏嘘长叹了一声。 “按你说的,你们家悔婚的念头,不是从阿俊生病开始的,而是那个道士,预言阿俊会在30岁前生场大病去世,你们害怕女儿以后守寡,所以想悔婚,对不对?”张南确认般问。 “对呀!那肯定呀!我们村里面很保守的,女人家只要过了门,基本上不能出来了,哪怕说……那个那个男人死了,你也是守寡,不能再嫁的。” “是的,阿南,我们这里情况跟你们大城市不一样,观念啊啥的比较落后,到现在还流行晚辈对长辈敬茶下跪,还有晚辈,是一定要听长辈话的。”老贾也说。 |
“这个我倒也理解……”张南点点头说,“但是我不明白一件事,先不谈阿俊,就说那个道士,你们凭什么相信那个道士的话呢?我记得你刚刚说,道士来村里的时候,是没人鸟他的。” “一个,我跟你讲了,我们家的人,包括我,都挺相信命这个东西的,第二个,其实有天我和我媳妇在田里忙活的时候碰见过那个道士,那个道士问我们家有没有酒,他想喝酒,我说我家没酒,我家是真没酒,真没骗他,但他不相信,还说我们小气,然后他一个人坐在旁边看我们干活,结果看着看着,莫名其妙对我媳妇来一句:你那个病,得快点治,不然来不及。我们听了后吓一跳,因为我媳妇,她是前年年底查出来结肠癌的,当时还在联系医院动手术,我们就想,他怎么知道的?” “你怎么确定道士指的就是结肠癌呢?”张南问。 “说出来你都不一定信,他在讲完那句话后,还用手捂住自己肚子,对我们嘻皮笑脸的,那个意思很明显了。” “会不会是他从其他人口中打听到的?号称能算命的人中,十有八九是骗子,如果是那类给路人算命的人,他们会利用一些心理暗示再配合文字游戏来迷惑对方,但一般没有太多实质内容,如果是特意跑去某个地方,比如说像你们这种相对偏落后的村子,号称给人算命的话,他们通常算出来的事会更精准一点,有时还会掌握别人的小秘密,因为他们可以事先偷偷做一下功课,这样就让人更深信不疑。”张南分析。 “是吗?但我媳妇癌症这个事情,他绝对不可能从谁谁谁那里打听到的,因为这个事情只有我跟我媳妇知道,连我们女儿小虹都没告诉她,金银也是我这趟过来才告诉他的,说白了没人知道的,但那个道士知道。” “所以你比较相信那个道士的话,觉得他是有真才实学的。” “对,关键他也没找我们要钱,就想讨点吃的喝的,他说他是路过我们村子,马上就要走的。” “嗯,那你媳妇现在怎么样了?” “她去年五月份动的手术,手术还可以,应该不会复发了吧?她的癌症查出来算比较早的。” “那就好。” “反正情况是这样,该说的差不多说了,总之是个麻烦事。” 迟疑了片刻,张南问:“那你们需要我做什么?我该帮什么忙?” “哦,元宝的意思,他是想请你跑一趟,去我们村里看看,看看阿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会不会中了邪气。”老贾说。 “对,也帮忙给我们出出主意,我估计那个道士说的阿俊30岁前生的一场大病,就是这个!假使那病看不好,我们还要再好好想个办法。”贾元宝说。 “你们两家的婚期定在什么时候?”张南问。 “明年三月份,阿俊正好25岁了。”贾元宝回答。 “还有几个月的时间,时间倒是充足。” “对。” 张南毫不犹豫,直接说:“好,没问题,我跟你们去一趟,什么时候出发?” “今天晚了,明天吧,明天一早,元宝开车来接你,我也一块去。”老贾说。 “你也有好久没回老家了吧?”张南问。 “是,在外面漂泊久了,是该回家看看。特别现在年纪上去了,以后说不定哪天,就搬回老家住了,毕竟是落地生根的地方。”老贾感慨般说。 |
当天,贾元宝请张南好好吃了顿晚饭,贾元宝和老贾喝酒都是海量,张南最终招架不住,昏昏沉沉地被送回了公寓。 吃饭过程中,张南了解到,贾元宝虽生活在农村,但在镇上做水产生意,还在村里开了家饭店,收入不低,为人也极豪爽,这一点跟老贾简直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心思不如老贾细腻,见识和阅历也没有老贾丰富。 次日一大早,贾元宝的一辆面包车就停在张南公寓楼下,等上车后老贾告诉张南,贾元宝昨晚才睡两个多小时,张南吃惊地问:“那他精力跟得上吗?这边到常州应该还是要花点时间的。” “跟得上,怎么跟不上?我平时一大早起来进货,每天也只睡两三个小时,不是我吹,哈欠都不打一个。”贾元宝颇为自豪地说。 张南暗暗佩服贾元宝的精力旺盛。 驶往常州途中,张南又随便问了些关于大安村的事,了解到大安村人虽不算多,但周边有许多邻村,离上兴镇也不远,才四五公里路,交通什么的都比较方便。 另外,贾元宝的女儿贾小虹,今年和阿俊一样也24岁,现在没工作,但有时会去饭店帮忙,贾元宝的老婆许惠芬和许惠芬一个当厨师的外甥共同操持着饭店,饭店名叫贾庄饭店。 “阿俊家是干什么的?”张南又问男方家的事。 “哦,他家是卖酱油的,还卖点盐啊米啊什么的东西,不过主要卖酱油。老实讲,他们家的酱油还是不错的,在我们那边有点名气。”贾元宝回道。 “是不是老早那个老头子开的店?阿仲酱油?”老贾问。 “对对对,就叫阿仲酱油。阿仲是阿俊的爷爷,也就是陈建平跟陈建良的爸,卖酱油的,前几年生病没了。”贾元宝说。 “是么?我记得那老头子好像身体一直还行,怎么说走就走了。”老贾感慨地说。 “哎哟,人年纪上去了,什么时候走都不奇怪。我跟你讲,基本上人一过六十,就是活一天算一天。”贾元宝笑说。 “这倒是。”老贾也笑了。 “那阿俊的母亲是做什么的?”张南继续问。 “他母亲?他母亲早没了!在他小时候就没了!所以阿俊算是他爸一个人把他带大的,说实话也蛮辛苦的。”贾元宝回答。 “阿俊现在这种情况,又无父无母的,那谁在照顾他?” “陈建平的老婆王芳咯!王芳反正现在也不做事的,说是照顾么,其实他们家还请了个佣人,所以大部分事情都是那个佣人在做。王芳这女人……真的,懒得身上要长虫了,每天妈的吃了睡睡了吃……” “对,建平的老婆确实……”老贾也附和道。 问到这,张南终于对大安村的情况有了初步了解,接着他不再说话,开始闭目养神。 到大安村时,已是中午十一点左右,贾元宝一早就打了电话给媳妇许惠芬,说老贾和一个重要的客人要来,让她在饭店里准备点菜。所以许惠芬今天亲自下厨,忙前忙后,等张南和老贾跨进贾庄饭店时,满满一桌的酒菜呈现在他们面前。 贾庄饭店的位置是在大安村的最东面,算是大安村的入口处,附近没有其他建筑,偏于僻静,再加上饭店一般是晚上生意好,因此现在店里没什么人。 |
刚一坐下,张南就见一个肥胖矮小,穿着乡村式围裙的中年女人笑容满面地走出来,身后还跟一个小伙,小伙的手中拿了两瓶白酒。 张南猜想,这女人应该就是贾元宝的老婆许惠芬,小伙是那个许惠芬的厨师外甥。 但张南昨晚跟贾元宝两兄弟喝酒喝得直接倒下,到现在头还昏昏沉沉的,感觉没完全醒酒,眼见又是两瓶白酒,差点吐血,忙说:“老贾,那个酒就别喝了吧?我是真喝不动了!” 贾元宝抢着说:“吃饭不喝酒怎么行?我们两兄弟多喝点,你随意!” “算了算了,我就喝点茶吧。”张南显得很不好意思。 “喝什么茶呀,真是……”贾元宝说着拿过张南杯子,给张南倒酒。 其实张南本身不喜欢喝酒,昨晚也只随便应付一下,心想这贾元宝当真属于喝酒着魔的那类人。 最后还是老贾给张南解围:“没事,让他喝茶吧,他最近身体不行。” “身体不行?那少喝点!”贾元宝停了一下,继续给张南倒酒。 老贾直接挪开杯子,换了另一个空的杯子,亲自给张南倒满茶说:“你别搞了,他就喝茶!你以为全世界的人都跟你一样整天喝酒?” 贾元宝无奈地笑笑,只好作罢。 刚坐下来的许惠芬终于等到说话机会,先前她一直盯着张南,觉得张南黑色衬衫搭配黑色西裤,外加戴了一副墨镜,装扮比较另类,所以她跟老贾打招呼的时候,还在偷瞄张南。 老贾和许惠芬很熟,直说:“阿芬啊,你别这样看人家了,让人家好好吃顿饭行不行?” “哦,不是……我那个……”许惠芬尴尬地一笑,不知该怎么解释。 “没关系,我无所谓的。”张南说道。他明白生活在农村的人多数不懂得掩饰,相对城里人比较直性。 “那个谁……小虹呢?臭丫头跑哪去了?我回来了都不知道?”老贾大声问。 “跟她打电话了,马上来!”许惠芬说。 吃饭吃到中途,一个穿着朴素的年轻女人火急火燎地从门外进来,见老贾就问候:“叔叔!” 老贾脸已喝得通红,正在嗑瓜子,忙回应:“怎么现在才来?跑哪去啦?” “刚在阿俊家里。” 说这话时,贾小虹的脸上掠过一丝阴影,包括其他人,瞬间都不吭声。 沉默了约十几秒钟,等贾小虹坐下来,贾元宝问:“不是前几天才去过么?现在怎么样?还是跟前几天一样喽?” “嗯。”贾小虹点点头。 “谁在弄啊?还是王芳跟那个四川女人?” “那废话!要不然还有谁呀!”许惠芬替贾小虹回答。 张南顺便问:“四川女人是不是陈建平家请的佣人?” 贾小虹愣了一下,望着张南说:“对。” 贾元宝点了根烟,闷闷不乐地说:“那怎么办呢?这病我估计也好不了了。” “有没有生病还难说。”许惠芬说。 “什么难说?”贾元宝问。 “昨天……你不在的时候,张凤她妈,不是专门干哭丧活的么?她妈就说,阿俊那个不是病,是入了邪气,这个身体里面有毒。”许惠芬说。 |
“什么叫有邪气啊?那倒说说看,怎么得的这个邪气?”贾元宝问。 “不晓得。”许惠芬摇摇头。 “现在那个……陈建平家什么态度?”老贾问。 “他们家的态度……他们家么……早都说清楚了,反正意思是不管阿俊变成什么样子,人只要还在,哪怕一直摊在床上不动,那个事情就得办。”许惠芬回答。 老贾哼了一声,说:“他倒还是那副老样子,自私自利。” “谁家的事情,反正他一个人说了算。”贾元宝明显憋着股气。 张南发觉,不管贾元宝和身为村长的陈建平以前关系多好,当下已经产生裂隙,水火不容了。 “那也不能全部他说了算呀!你说阿俊现在那个样子,每天躺床上,像个鬼一样,指不定哪天就没了,让我把小虹给他,我肯定不同意!”许惠芬气冲冲说。 “小虹,你跟叔讲讲,你什么意思?你愿意再跟阿俊么?”老贾问贾小虹。 贾小虹不说话,快速地摇摇头。 “对,人都现实,以前阿俊怎么样不管,反正现在是不行了,阿南,你给出出主意,看有没有什么好一点的办法?”老贾说着望向张南。 张南一直在听老贾等人谈话,已确定了老贾等人的立场和态度。 “你们的做法合情合理,不过我想先看看阿俊。”张南说。 “哦,那个简单。他就住在建平家,离这里不远的,吃好饭我带你去。”贾元宝说。 饭后,张南,老贾,贾元宝,贾小虹四人动身去往陈建平家,许惠芬留在饭店收拾。 不一会,他们走到陈建平家,陈建平家是一栋三层高的农房,门前还有座庭院,装修得像栋小别墅一样。院内坐着一个女人,正在剥毛豆。 贾元宝指指说:“这个就是他们家的佣人,叫阿荷。” 贾元宝转而问阿荷:“阿荷,家里有人没?” 阿荷也不说话,摇摇头。 “你带我们进去看看阿俊。”贾元宝用命令似的口吻说。 阿荷知道贾元宝跟陈建平夫妇很熟,而且即将成为亲家,二话不说,站起身打开门。 贾元宝经过阿荷身边时,又随口问:“他们俩到哪去了?” “去镇上买点东西,很快回来。”阿荷回答。 阿荷停顿一下,又补充道:“以前阿俊最喜欢喝绿豆汤,芳姐买绿豆汤去了。” 阿荷口中的芳姐,自然是陈建平的老婆王芳。 贾元宝点点头,表示明白。 走进房中,张南顿时闻到一股难以形容的酸气,像是一种苦药味,仿佛一间封闭了几十年的老房子,突然被打开门一样。 “在三楼。”贾小虹对张南轻声说。 尽管张南显得有点奇怪,但贾小虹却对张南颇具好感。 阿荷带队,他们陆续走上台阶。 “陈建平夫妇看起来对阿俊不错。”在上楼时,张南对贾元宝说。 “对!没办法,阿俊现在这个情况,爸妈都去了,自己又那样。”贾元宝说。 “我忘了问一件事,陈建平跟王芳自己的孩子呢?在不在村里?”张南问。 “他们没要孩子。”贾元宝压低声音,“王芳身体不行,生不出来。” |
“哦,怪不得了……”张南恍然。 “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他们对阿俊挺好。” “嗯,这倒是,他们对阿俊跟对自己儿子差不多的,从小就对阿俊好,阿俊算是他们半个儿子了。” 张南暗想:看来陈建平夫妇对阿俊如此用心不是没有道理,因为自己没孩子,所以把阿俊当成一种寄托,这倒也正常。 他们踏上三楼。 一到三楼,张南发觉那股药味越发浓重,明显是从三楼的房间里传出来的。 三楼也只有一间房,便是阿俊的卧室。 阿荷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回头对他们说:“你们轻一点,他刚睡着了。” 贾元宝摆摆手说:“没事,我们知道。” 步入房内,张南但觉苦药味扑鼻而来,再看这间房,窗户锁死,一张大床靠墙摆放,大床旁还有一只小木桌,墙角处堆满了杂物,基本都是阿俊的生活用具。 床上躺了一个人,盖条厚厚的棉被,头上缠着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见此一幕,张南顿觉气氛有些压抑,而且由于长时间的门窗紧闭,房间空气不流通,非常沉闷,他难以想象如果一个人长期住在这种地方是什么感受。 老贾也是头一回见遭难的阿俊,问:“这天气,他盖那么一条大棉被子,不热的啊?” “不热,他现在怕冷,晚上有时候还发抖,所以芳姐让他盖被子睡。”阿荷回答。 张南凑近阿俊,仔细看了看,发现阿俊双眼紧闭,果真是在睡觉。 他记得阿俊身体发黑,但现在阿俊全身上下又是被子又是纱布,也瞧不出来。 “他在用药吗?”张南小声问。 “不用药啊,用什么药?”阿荷反问。 “就这样每天躺着,你们喂他吃喝,帮他解决大小便问题?” “对啊。”阿荷疑惑地望着张南,“怎么了?” “没,我随便问问。” 张南再看阿俊,这时候,阿俊的眼睛正缓缓睁开,忽然眼珠一转,与张南四目相触。 从阿俊犀利的目光中,张南感到一股凉意,明明是炎热季节,仿佛一瞬间寒冬来临。 他中邪了! 张南这样告诉自己。 “方便的话,他头上的纱布能不能解开一下,再把被子掀开,我想看看。”张南说。 阿荷有些犹豫,问:“干什么?” “你就照做,没事,张先生本来就是我们请来给阿俊看病的。”贾元宝说。 一听张南原来是请来给阿俊看病的,阿荷当即不再迟疑,利落地掀起阿俊身上被子,再快速解开纱布。 慢慢的,阿俊的原貌显现在张南眼前。 |
只见阿俊全身仅穿一条平角短裤,从头到脚彻底发黑,就像一个黑人,但与黑人的肤色却也不同,具体来说,阿俊的肌肤并非纯黑色,而是介于黑色和褐色之间的黑褐色。 张南从未见过这种景象,包括老贾,一时都呆了。 阿俊一对眼珠子骨碌骨碌直转,但眼神似乎没有什么焦点。 张南突然产生一种离奇的感觉,仿佛眼前并不是阿俊本体,而是阿俊整个人,被封闭在一个黑色躯壳当中,挣脱不掉,承受着窒息般的痛苦。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男一女两人,步入了房间。 男人见到眼前这些人,直说:“你看,我就知道是元宝和小虹,连金银都来了,老东西!该有几年没回村了吧?” 显而易见,这一男一女两人就是陈建平和王芳夫妇。 老贾笑说:“对啊,几年没回来了,这次回来看看你这老家伙呀,老家伙身体还可以么,跟前几年差不多。” “好了好了,你也没老!听元宝说你在上海开饭店,发财发的都不想回来了是不是?把几个老兄弟忘了?” “开啥饭店,瞎说八说,开了间咖啡馆,赚点小钱,你个村长不也当得挺好么,水产生意还在继续咯?” “好个屁,都瞎混混。” “小芳怎么样,现在身体比以前也好一点了吧?”老贾又问王芳。 “也就那样。”王芳笑答。 “她那个身体不行,每天吃吃睡睡,躺床上的时间比走路还多……对了,你们来前怎么也不打个招呼?弄得我们不知道,饭吃了没?”陈建平问。 “饭吃过了,在元宝饭店吃的。” 陈建平哦了一声,目光移至张南身上,因为张南是他在场唯一不认识的人。 他又见阿俊被解了纱布,掀了被子,顿时觉得奇怪。 贾元宝解释说:“这个张先生,是金银的朋友,金银请过来帮忙给阿俊看病的,是个通灵人。” 陈建平半信半疑地重复:“通灵人?” “你放心,听金银说,他本事可大了,反正让他先看看,要不然阿俊这病……也没办法。” 陈建平有点理解,回答:“嗯,这倒是,医院也看不好,什么样的办法总得试试。” 王芳忙问:“那看下来怎么样?能不能治好?” “我不晓得,那张先生,现在有没有个说法?”贾元宝问张南。 张南先对阿荷说:“可以了,你把被子和纱布弄上吧,他在发抖。”接着又对陈建平说:“我们下楼讲吧,这边太挤,而且别打扰他休息了。” 一群人又回到底楼。 陈建平请张南等人坐下来,泡了壶茶。 “张先生,你觉得怎么样?他是生了病呢,还是有点其他什么事?”陈建平恭敬地问。 “不是生病,他明显是入邪的症状。”张南直接回答。 “入邪……怎么会入邪的呀?”王芳急了。 “从目前看,他应该是被什么人下了邪咒,所以最有效的处理方式是找到源头,也就是说,解开那道邪咒。” “去哪找?”陈建平问。 |
“这得靠你们了,你们好好回忆一下,阿俊在出事之前,有没有经历过什么奇怪的事,或者接触过什么奇怪的人,特别是接近事发的时候。”张南说。 “奇怪的事……奇怪的人……没呀,没有的。”王芳皱着眉说。 “先别下结论,你们再好好想想,也可能是你们没在意。” 又沉思了片刻,王芳摇摇头,陈建平同样表示不知道。 “那个……小马,算不算?”贾元宝忽然提醒。 “谁是小马?”老贾问。 “就是我跟你们讲的那个道士,来我们村算命看风水的。”贾元宝说。 “噢……小马,对对,那个道士,看着人疯疯癫癫的,他来这里也没几天,刚来的时候还卖挂历,你们记得么,他的那些三清挂历,一卷一卷的。”陈建平说。 “没呀,他人还好吧,哪里疯疯癫癫的?”贾小虹问。 “有……反正不怎么正常的一个人,村里面小孩子看到他都怕的。”陈建平说。 “他叫小马?他年纪不大吗?”张南问。 “年纪应该不大,不过看上去蛮老的,像四十几岁了,实际听他讲大概在三十岁左右。”陈建平回答。 “他见过阿俊?”张南问。 “阿俊……见过么?没见过吧?”陈建平看了王芳一眼。 王芳快速摇摇头,不知是指没见过,还是不清楚。 “见过,怎么没见过?你也老糊涂了,那天晚上,他不是还跑去阿俊家里面了么,还说阿俊心火旺,体质差,容易生病,说三十岁前,会生一场大病,挺不过去的。”贾元宝是个爽快人,心直口快地说。 陈建平和王芳一齐愣愣地望着贾元宝,半晌,王芳才问:“有这种事啊,那后来呢?” “啊?你们不知道啊?后来阿芬就去找建良了呀,两个人不还吵了一架么,为了结婚的事。” “对的,阿俊也跟我讲过,不过他不相信小马,他说他被那个小马气得话都说不出来。”贾小虹说。 “有那个事么,我怎么没听建良跟我讲……”陈建平显得半信半疑。 “所以我说你老糊涂了,这种事情建良肯定跟你讲的,多半你喝酒喝得忘记了。”贾元宝指指陈建平。 “嗯,有可能。”陈建平终于点下头。 “那好,我再问一件事……”等陈建平和贾元宝停止争执,张南又说,“那个小马,在村里待了多久,怎么走的。” “怎么走的不晓得,反正在村里待了有差不多一星期吧。”王芳回答。 “期间他在做什么?” “没做什么呀,就卖卖挂历,帮人算命,有时候要点东西吃。” “然后莫名其妙走了?” “对,走的时候他也没跟我们打招呼,突然就走了。” “你们看见他走了吗?” “没看见,我们一般不跟他打交道的,我们忙自己的事都来不及。”回答张南这句话时,王芳望了陈建平一眼。 “哪个时间走的?”张南也学王芳,望向陈建平。 |
“什么叫哪个时间走的?反正……他是有天下午走的吧……我记得。”换作陈建平回答。 “确定是下午走的?” 陈建平一愣,疑惑地问:“确定,这有什么不好确定的?” “哦,但这样就有点奇怪了。”张南端坐好,神情严肃地望着陈建平,“既然小马在走的时候没有跟你们打招呼,那你们是怎么确定他走了呢?” 张南这句问话,令其他人一时没反应过来,陈建平紧皱眉头,重复张南的问题:“怎么确定他走的?” “抱歉抱歉,可能是我表达不够清楚,我的意思是,在他没有告知你们的前提下,你们怎么知道他具体是在哪个时间段走的呢?我想你们应该不至于时时刻刻盯着他吧?举个例子,比如拿我来说,某一天,我到你们村子,四处晃悠,你们也不大注意我,然后又是某一天,我连续一整天消失在你们视线中,但其实我没有离开村子,我仍旧待在村子里,你们懂我意思吗?就是当你们无法分辨他是离开还是暂时消失在你们视线中的情况下,你们怎么知道他一定是离开了呢?”张南耐心解释。 王芳听得云里雾里,陈建平却明白了张南的意思,老贾和贾元宝也完全听懂了,老贾附和道:“对,也有可能他那天不是下午走的,是晚上走的。” “所以我想知道,为什么你们可以一口咬定他是下午走的,在他没有告知你们的前提下。”张南说。 “这个么……那天,正好……”王芳有些不知该怎么回答,一直在瞄陈建平。 陈建平缓缓地摇摇头,没有说话。 “是有人看见后告诉你们的?”张南问。 “有……有吗?”王芳问陈建平。 “没有,我们也就随便猜的,我看那天下午他人不见了,应该是走了。”陈建平说。 “那你们呢,你们知道小马什么时候走的吗?”张南对向贾元宝和贾小虹。 “不知道。”贾小虹干脆回答。 “算了,我只随便问问,反正也是无所谓的小事。那我们继续说下去,小马走了以后,按照时间线,应该是阿俊的父亲陈建良因病去世,从小马走到陈建良去世,中间隔了多久?”张南问。 “我记得没多久,两三个月吧。”贾元宝回答。 “三个月,三个月不到一点。”陈建平也回答。 “他的症状,和阿俊一样,全身发黑?”张南问。 “他那比阿俊要严重多了,不但全身发黑,人还一直在抖,关键他那个眼睛,好像看见什么让他害怕到要命的东西一样……然后躺床上两天,人就不行了。”陈建平回忆起堂弟陈建良的事,仍然心有余悸。 “是是是,建良死前那个表情,真叫吓人!”王芳也说。 张南仔细琢磨两人的话,又问:“你说……他的眼神,有点不对劲,好像看见什么恐怖的东西?” “对!”陈建平斩钉截铁地回答。 “他死前是躺在哪的,也是这里吗?” “不,他是在他自家房子里,所以后来阿俊犯了病,我们赶紧把阿俊搬到这里来了,我怀疑……他家那个房子,有邪气!” “是么?他家房子离你家远不远?阿俊搬走以后,你们是怎么处理那间房的?”张南下意识地望向窗外。 |
“不远,走过去五分钟。阿俊搬到我家以后,我就把那个房子锁死了。” “也就是说,从阿俊出事到现在,那个房子一直没人住,里面的东西挪动过吗?”张南神情焕发光彩。 “谁有功夫管那些东西,让它去了!” “一样东西都没少吗?” “没!我去动他家的东西干什么?阿俊出来以后,我就用锁把大门砸死了。”陈建平有些不耐烦地回答。 张南暗暗庆幸,忙站起身说:“那行,你把钥匙拿了,带我去阿俊家看看。” 一群人离开陈建平家。 沿途中,迎面走来两个村里人,一身农夫装扮,头上都戴了顶斗笠,肤色颇黑。两人见着陈建平,客客气气地跟陈建平打招呼。 两人走后,陈建平笑笑说:“你看这最近的太阳是厉害,把这两兄弟晒得……” 贾小虹擦擦脸上的汗,也说:“是啊,今年夏天特别特别奇怪,热得很,好多人被晒黑了。” 一听贾小虹的话,张南才想起来,先前进村时,他确实发现,这村里的人肤色都偏黑,但感觉不像被晒的,更像一种病理性症状。 他决定留个心眼,关注一下这方面问题。 走过一个拐角,陈建平伸手指向不远处的一座平房说:“就那,看到没?阿俊家的房子。” 那间房看起来相当普通。 张南问:“我听说,阿俊家以前是卖酱油的?” “对!阿仲酱油么……在我们这边算稍微有点名气的。”陈建平略显自豪。 “怎么个有名气法呢?味道很好么?” “味道应该是还可以的。他们家的酱油,跟外面买的酱油不一样,他们的酱油全是自己动手做的,搞点什么黄豆啊面粉啊,然后发酵,放到外面暴晒,比外面买的酱油健康。不过我倒没怎么尝过,因为我们家吃东西比较清淡,烧菜一般不放酱油的。” “嗯,是。阿仲酱油味道是可以的,我以前也让阿芬买过几次,就是稍微甜了一点,我们饭店的客人口味重,不怎么喜欢甜的东西,所以后来我们还是用回镇上买的酱油了。如果自己家烧菜的话,用用阿仲酱油还是不错的。”贾元宝也说。 “甜的?那我估计阿南会喜欢。”老贾打趣道。 “对,是那种甜酱油,什么菜烧出来都是甜味,这边很多人喜欢,反正我吃不惯。”贾小虹说。 “哎……不过建良走了以后,阿俊现在又变成这样,阿仲酱油也没人做了,估计以后想吃也吃不到了。”陈建平一阵感慨。 他们一齐走向阿俊家的平房,张南发现门前空地上摆着几个大空瓶子,里面还有些干巴巴的黄豆残渣,一旁还有几个竹篓,张南料想这些东西应该都是制作酱油的器具。 这些东西全部散乱在地,显出一幅荒废的景象。 “这些是用来做酱油的吧?”张南对酱油的制作过程并不了解。 “对,差不多,这几个瓶子是给曲发酵的,竹篓子是装黄豆,在太阳底下暴晒的。”陈建平略懂一二,给张南解释。 |
“那为什么没好好收起来,全丢在家门前呢?”张南无意间用了“丢”这个字眼,因为他忽然产生一种这些用具被“遗弃”的感觉。 按理说,这些用具是阿俊和陈建良的吃饭家伙,不该随意乱丢,即便无法做生意了,也应收起来整理好才对。 “我不知道。我记得以前这些东西就摆在这了吧?”陈建平说。 “对的,这些东西一直在这的,那时候阿俊跟建良叔还没出事呢。”贾小虹说。 “你的意思是……阿俊家他们还在做酱油生意的时候,这些东西就在这了?”张南问。 “对呀,好像是的吧……不对,老早以前不是,老早以前他们是放在家里面的,后来就拿出来,丢在这了。”贾小虹回答。 “老早以前,是指什么时候?” “不记得了,大概一两年前吧……这有什么关系吗?”贾小虹不理解张南为何盯着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追问。 “没有,我也是随便问问。我这人有点死脑筋,你别介意。” “不会不会,没事。”贾小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接着,张南蹲下身,用手触摸其中一个竹篓,由于长期在外头日晒雨淋,竹篓已经变得干瘪瘪的。 “进门看看吧。”张南站起身说。 陈建平立即用钥匙开门,当开门的刹那,张南忽地闻到一股似曾相识的味道,是那种带有酸气的苦药味。他一下想起来,这味道刚在阿俊床边闻到过,而且此处的药味比在阿俊床边更为浓重。 张南忍住疑惑,慢慢走进房子。 阿俊家是典型的乡村式平房,前厅和厨房连在一块,里面还有两个房间,一个卫生间。 由于长期密不透风,房内相当干燥,前厅的一旁是个灶台,灶台下堆满了杂物,而最引起张南注意的,是灶台的内侧,也就是一处三面包围的角落,摆着一个深灰色的大缸。 这深灰色的大缸显得如此深沉,像是一尊古董,巍然不动,包罗万象,那股苦药味,便是从大缸里传出来的。 张南走近大缸,他见大缸顶上盖了块厚厚的棉布,将缸口盖得严严实实,但即使这样,缸内的味道还是无穷无尽地散发出来。 “这里面是什么?”张南没有触碰,而是先问陈建平。 “酱油呀!”陈建平爽快回答。 “阿仲酱油?全在里面?”张南一愣。 “嗯。阿俊家的酱油,做完以后,一直是存在这个大缸里面的,然后有生意了,就舀个一瓶出来,卖给人家。”陈建平说。 “这样保存酱油新鲜吗?一年四季都是这样吗?”张南疑惑。 “新鲜!怎么不新鲜了?建良对这个酱油最懂行了,他说,酱油不需要冷藏什么的,就密封保存,足够了。”陈建平说。 张南点点头,随即慢慢掀开棉布,等缸口露出一条缝隙后,他见缸内有满满一缸酱油,浓郁的酱油香味扑鼻而来,与盖上棉布时的那股苦药味截然不同。 张南赞叹道:“是挺香的。” “你看,我说不错吧?不过这缸酱油放久了,估计是不能用了,不然你舀一瓶回去尝尝。”陈建平说。 |
张南盯着缸内的酱油,半天不语,他又利用挂在缸口的大汤勺,搅了几下。 “他家酱油的生意是不是一直很好?”张南忽问。 “对,一直不错,特别最近一年,生意比以前还好。”陈建平说。 “那是为什么呢?” “不晓得呀,大概他们的配方又改了吧。” “好像是比以前更甜了。”王芳说。 “买的人更多了吗?”张南面向王芳。 “对,买的人多!我听建良说有时候还来不及做,别说这附近的村子,连镇上都有人特地过来买酱油,生意好得不得了,以前都没有这样的!”王芳说。 “为什么呢?” 张南又问了一遍“为什么”,才发现自己重复问了一遍。也许在潜意识中,他觉得改配方的理由说服力不够。 ……会不会是其他什么事情,导致酱油比以前卖得更好,更有吸引力呢? 陈建平再度给张南耐心解释一遍关于配方的问题,张南却连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走出阿俊家,天空霎时变得阴沉,乌云密布,看起来快要下雨。 “哎哟,这天不好,要下雨了。先一起回我们家吧,再聊聊。”陈建平说。 其他人没有异议,等陈建平锁完门,众人陆续离开,张南却走在最后一个,时不时朝后张望。就在这时,他隐约看见,阿俊家房子的后面,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张南一愣,忙转身往回走,想瞧瞧清楚,结果那人一下意识到不对,迅速离开阿俊家的房子,起先还只是快步行走,不一会竟奔跑起来,显得十分慌张。 张南很想叫住那人,但那人跑得实在太快,一溜烟就消失了。 最终张南连那人的相貌都没有目睹,仅仅看到那人上身穿一件米黄色的短袖格子衬衫,下身穿一条灰色的沙滩裤。 张南叹了口气,这时老贾发现张南没有跟他们一块走,便赶来问张南:“啥事?” 张南直说:“我刚在房子后面看到个人,好像在跟踪我们,鬼鬼祟祟的样子,我走过去的时候他跑了。” “谁啊?” “不认识。你先别跟他们说,这件事暂时就我俩知道。” “行!” 前方传来贾元宝的招呼声,老贾拉着张南,回到了人群。 陈建平家,一群人又开始议论纷纷,许惠芬在饭店忙完后也赶来了,话题依然围绕贾小虹和陈俊结婚的事,许惠芬和陈建平争得面红耳赤,气氛顿时有些紧张。张南默不作声地待在一旁,静静听他们吵。 等实在听不下去的时候,张南决定一个人出去走走,老贾随后跟了出来,对张南陪笑说:“怎么样?有点不习惯吧?农村里的人就这样,叽叽喳喳的,嗓门一个比一个响。” “没,我挺习惯的,我去过的农村也不少。”张南说。 老贾点点头,跟张南并肩行走,问:“那接下来该做啥?那小子真是中了什么邪气?” “是的,这一点我可以确定。而且他家的阴气很重,特别是……那缸酱油。” “酱油……能有什么问题?”老贾挠挠头,疑惑不解。 |
“暂时不知道,有些事我还得搞搞清楚,所以我没急着去碰那缸酱油,等事情全弄明白了,再回头去解决。还有一点,陈建平夫妇,他们没说实话。” “嗯,这个鬼都能看出来,你刚问他们的时候,他们就吞吞吐吐的,王芳那种女人根本藏不住事,全写在脸上了。” “对,但我如果直截了当地戳穿他们,他们多半不会承认,万一他们胡编乱造,对我来说也很麻烦,最好是等一个契机,让我对他们隐瞒的事情有个大概了解的情况下再去问他们会比较好。” “嗯,有道理。” “可惜了,大力不在这,不然做这方面的工作他最擅长。” 老贾哈哈大笑,说:“是是是。” 两人沿一条小道往前走,两旁皆是农舍,前方坐落一片片田地,几个村里人正在田地忙活。 张南扫视一遍,倏然心中一凛,嘀咕般问:“怎么这些人都晒那么黑呢?” “就是,今年夏天不正常,阳光太烈。”老贾附和。 张南不说话,偏偏在这时候,他见左侧一间棚子后头,有个人在躬身给几只鸡喂食,那人穿着格子衬衫,一条平角短裤,正是他在阿俊家附近看到的那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张南低声对老贾说:“就是那人。” “谁?”老贾顺张南目光望去。 “我在阿俊家看到的那个人。” 老贾心领神会,让张南留在原地,他独自一人悄悄接近,等走到那人身后,他轻拍了拍那人肩膀,那人立即像触电似的吓了一跳,回头看是老贾时,却没有如何惊慌,也没有问老贾是谁,显然认识老贾。 在这过程中,老贾一直跟那人保持相当近的距离,以防那人突然逃跑,他可以一把揪住。 对方是个年轻人,看长相顶多三十几岁,老贾忽觉有些眼熟,立即在记忆中搜寻起来。 那人瞪大眼睛,吃惊地问老贾:“你……你干……干嘛?” 对方这句不大利索的话提醒了老贾,老贾瞬间反应过来,大声问:“小结巴,是不是?” 那人毫无表情地盯着老贾,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你爸叫王乞超,你绰号叫小结巴,对不对?”老贾又问。 那人终于回答:“对啊。” 见确认了那人身份,张南忙走去,对小结巴说:“那你一定也认识他。” 小结巴瞧了张南一眼,眼神很奇异,赶紧点了点头。 “他认识,他肯定认识,他爸跟我关系不错,以前经常在一块打麻将的,他小时候我还抱过他,给他买糖吃。”老贾笑说。 小结巴也笑了,说:“金银……金银叔嘛,好久不……不回来了!” “嗯,你倒还记得,没跟你爸一样脑子糊里糊涂的。你爸怎么样,身体可以吧?”老贾客套地问。 “可以……他……饭吃得下,睡得好。” “还每天打麻将?” “没……现……现在打得少了。” |
“那是,再打下去,估计输得裤衩都不剩了。”老贾笑说,停顿了下,又给张南说明:“他爸人蛮好,就爱赌钱,以前经常泡在我们这边一个地下赌庄里,几天几夜不回家的,有次跟他妈差点离婚,还是我帮忙劝住了。” 小结巴也忆起了那时的事,无奈地笑笑,心中尚存一丝感激。 闲扯了几句,老贾心念正题,问小结巴:“对了,我问你,你刚鬼鬼祟祟地在阿俊家那边干什么?” 小结巴立刻收敛笑容,神情有些慌张地回答:“没……没干嘛呀!” “你看你这小子,一说谎就脸红,崩跟我废话,赶紧讲!”老贾厉声说。 “是没干嘛呀!”小结巴带笑说。 “没干嘛你躲在房子后面,看见我们来了你就跑?你告诉我你跑什么呢?” “没跑什么呀!” “不是……跟你说点话怎么那么费劲呢?” 小结巴顿时语塞,望望老贾,又望望张南。 张南表情严肃地说:“我看你年纪跟我差不多,应该至少三十出头了,一个大男人,就要敢说真话,不要藏着掖着。我觉得你应该知道一点阿俊家的事,专门来找你问问清楚的。” 小结巴沉默片刻,嬉笑着说:“你从哪……哪看出来我知道阿俊家……阿俊家的事?再说阿俊家的那……那些事,这里人不都知道……么?我……那时候……那时候是……正好经过……阿俊家……看见你们人多,就……过去看看!没……没别的!” 老贾不满地说:“你这说话就有问题,一会说知道阿俊家的事,一会又说阿俊家的事谁都知道。你不肯跟金银叔讲真话,那随便!我问你这一次,以后我也不问了!” 老贾欲擒故纵般的言辞,倒令小结巴有些动摇,小结巴压低声音说:“没……我真是……我跟你讲,金银叔,我是……我是正好在那边碰到你们的……” “你说你是经过阿俊家?”张南打断问。 “对!” “那比较奇怪。我观察过阿俊家附近的地势,他们家正好在一条道的尽头,四面都很荒,你为什么会经过那里?” “啊?”小结巴一下答不上来,愣愣地看着张南。 “啊什么啊?你解释,来来来,给我解释清楚!”老贾说。 张南不等小结巴回应,继续说:“你躲在那个地方,多半是你冲着我们过去的,所以我才怀疑你跟踪我们。再有一点,你如果心里没藏事情,不至于见了我们就跑,这种行为一般是很反常的,你说对不对?” 小结巴被张南说得哑口无言,无力为自己辩解。 停顿了几秒,小结巴终于显露无奈,皱眉说:“主要吧……这种事情……我……我不好乱说的!” “为什么不好乱说?你凭哪一点认为是乱说?”张南问。 “不知道……反正……我……我是亲眼看到的……他们……肯……肯……肯定不承认……我爸我妈……也……也让我别多管闲事……你说……叫……叫我怎么办?”小结巴两手一摊。 张南越听越来劲,环顾了一遍四周,确定没人后,拉小结巴进树荫底下,问:“你知道我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废……废话!我……我哪知道你干嘛的!”小结巴不屑地说。 |
“我是你金银叔的朋友,过来帮忙解决这个事的,你看阿俊现在变成那个样子,你觉得惨不惨?”张南问。 “惨……惨啊!那……那有什么办法呢?不……不是他自己作的?我……我跟你讲……” 就在小结巴一时激动,即将说出口时,他猛然醒悟,又一下把话收住了。 “你跟我讲什么?”张南着急问。 “没……也没什么……反正就是……他……他倒霉呗!”小结巴瞬间转变了语气。 老贾听不下去了,指着小结巴鼻子骂:“你个逼崽子,你说你娘娘闷闷的像男人么?开了个话头,然后不说了是吧?” “哎……哎哟,金银叔,你……你也别气,我没……我没办法,有些……有些东西,说……说多了我怕出事呀!”小结巴畏首畏尾地说。 “你看你这孬样,老子真想踹你一脚!”老贾气得唾沫飞溅。 张南心里想笑,他了解老贾,知道老贾向来是个沉稳老练的人,一般极少发火,今天之所以气成这样,主要是觉得连一个同村的人都搞不定,在他面前太丢脸。 张南自然无所谓,于是他说:“老贾,你别气,让我来跟他说说。”再转向小结巴:“这样,你不用说,就回答我几个问题,你看行不行?” 小结巴想了一下,勉强点了点头。 “那我开始问了。你害怕说出来的事,肯定和阿俊有关,对不对?” “……那……那不废话么!” 小结巴又显露不屑的表情,老贾看得厌气,陡生一巴掌呼上去的冲动。 “那这件事是阿俊告诉你的呢,还是你碰巧看到的?” “啊?”小结巴眨了眨眼。 “应该是你碰巧看到的,对不对?” 小结巴不回话,默认了张南的推测。 老贾觉得奇怪,问张南:“阿南,你怎么知道?” “很简单,你想,这件事连你侄女和陈建平夫妇都不知道,多半是他偶然撞见的,不打可能是阿俊告诉他的。” “那倒是。这小子比阿俊大几岁,从小就玩不到一块去。” “好,我继续问。我再大胆猜一下,这件事……跟那个姓马的道士有关?” 一听“姓马的道士”几个字,小结巴心头一颤,还偷瞄了张南一眼。从小结巴的眼神来看,张南确信自己没有猜错。 整件事中,小马终究是嫌疑最大之人,张南一直坚信阿俊如今的遭遇跟小马有割舍不掉的联系。 “你……你……你哪里知道的?谁……谁告诉你的?”小结巴愕然。 “你别管谁告诉他的,我们肯定也有人!你少啰嗦!赶紧说出来,你看见什么了!”老贾故意吓唬小结巴。 小结巴果然慌了,轻声说:“金……金银叔,是……你……你让我说的!那我……告诉你们……以后……你们别去跟别……别人说是我说的!” “我问你,金银叔讲过的话,有没有不算数过?你放心,我和这个张先生可以保证,不会把你抖出去。”老贾说。 “是的,我保证。”张南也说。 |
小结巴终于安心了,停顿了片刻,缓缓说:“那……那天吧……下午,本来……小马说要走的,他……他也真的要走了,结……结果,在那个……大木桥那……那边,被……被阿俊给……给堵了!” “哪一天?是小马决定要走的那天下午?也就是……你们这的人都以为小马离开的那个下午?”张南急问。 “对……对呀!” “大木桥是什么地方?”张南又问老贾。 “也是我们这里出村的一条路,那条路经过一座木桥,因为那边有条河。”老贾解释。 “知道了,你接着说,阿俊把他给堵了,是在木桥上堵的吗?为什么要堵他?” “在……在那大木桥附近吧……我……我记得,为什么堵么……因……因为小马说阿俊不好呀!说……阿俊30岁前要生大……大病,挺不过去!最……最多活到30……30岁!那么……这样小虹家就……就不肯了!小虹妈……不还去阿俊家吵……吵了么?所以……阿俊怪小马……乱……乱说话,就……就气呀!” 张南听得相当吃力,但总算听懂了意思,问:“阿俊怪小马乱说话,害他被贾小虹一家嫌弃,还威胁到了婚姻,所以他一气之下去找小马,在大木桥那边把小马给堵了,应该是这样没错对吧?阿俊是一个人去的?那时候你在哪里?” “对,一个……一个人去的!那时候……我……我正巧路过,然……然后我看他们两个在吵!我……我就躲在旁边偷……偷看!” “阿俊找小马说什么?” “没……也没说什么!就是吵!阿俊那个……那个脾气上来了,谁……谁都拿他……没……没办法!他……他那天……跟小马吵的……特别……特别凶!几乎要……要打起来了,然后……吵……吵了几句,小马想走!结果……结果阿俊跑到他身……身后面,把小马……推……推河里了!” 老贾闻言一惊,大声问:“推河里了?” “说……说话轻……轻点!”小结巴惊慌失措。 张南却不觉得如何意外,其实他先前便隐约猜到了是这种情况,想了想,他又问:“从当时的情况看,阿俊是因为太生气,一冲动,所以把小马推河里去的?” “对……对呀!要不然呢?” “小马掉河里去以后怎么样,淹死了?”老贾问。 “差……差不多吧,这个……我……我不好乱说,我不知道!反……反正他没上来!” “那条河……我记得,是分上下游的,好像水流还挺急的……那阿俊呢,阿俊把人推下去,然后他做什么?” “我……我看他把……把小马推下去,然后……然后他好像也一下子有……有点害怕!站在……站在大木桥上面……看……看了会,后来……后来急急忙忙走了!” “呵,这倒有意思,那小兔崽子……干这种混蛋事,你看,报应来了。” 说完这句,老贾望向张南,仿佛在问:下一步该做什么? “那座桥离这里远不远?”张南问。 “不远,就在附近,要不我带你去看看。”老贾说。 “嗯,这样最好。” 三人立即出发,往大木桥的方向走去。 走了大约十多分钟,张南见前方出现一座木制的平桥,桥身千疮百孔,看似已经饱经沧桑。 |
木桥底下,是一条小河,由于明显的上下坡趋势,水流较为湍急,与老贾描述的基本一致。 张南走上桥,俯视河水,他发现站桥上往下看,水底依稀可见,证明此处水深有限。 张南心中霎时浮现一个疑问:以这种水深程度,应该很难把人淹死,何况还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但他没有马上从河里爬起来,他去哪了? “后来你还见过小马吗?”张南问小结巴。 “没……没有!绝……绝对没有!”小结巴举起手,摆出发誓的动作。 “然后你回家就把这件事跟你家人一说,你家人让你不要伸张?” “对……对呀!” “那你今天为什么跟踪我们去阿俊家?” “因……因为我看见你……你们一群人往阿俊家走,里面……里面还有你一张……一张生面孔,我奇……奇怪你们要……要干嘛,所以跟……跟过去看看!” 小结巴这几个问题回答非常干脆真切,令张南毫无疑心。 一离开大木桥,小结巴说要回家,张南同意。临走前小结巴又跟张南重复申明一遍,自小马被阿俊推下河后,他真的没有再见过小马,言下之意,之后发生的事情都与他无关了。 老贾和张南两人则回往陈建平家。 快到陈建平家的时候,老贾忽然停住脚步,郑重其事地问张南:“你说会不会是那个叫小马的道士,他被阿俊推进河里,然后为报复,施了什么邪术,让阿俊变成那样的?” 张南点头说:“有可能。但我觉得事情应该不会这么简单,中间肯定还有其他事。” “其他什么事?” “不知道,我去问问。” “问谁?” “陈建平夫妇。” 说完,张南推开庭院的大门,进入庭院,比较巧的是,陈建平夫妇正好在庭院闲聊,阿荷默默在一旁打理绿化,看情形贾元宝一家已经走了。 “去问清楚吧。”老贾轻声对张南说。 陈建平一见是老贾和张南,忙招呼:“哎?金银,你们俩刚刚跑哪去了?” “没啥事,在村里面随便转转,见着几张老面孔。很久没回来了,许多地方还真跟以前不一样了。”老贾敷衍道。 “对,那是。”陈建平心不在焉地回答。 张南慢步走向陈建平夫妇,陈建平夫妇看张南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异样。 “问你们一点事……”张南打算开门见山,“小马离开村子的那天,他被阿俊推下河,你们肯定知道吧?” 陈建平夫妇闻言一惊,两人脸色剧变,王芳问:“被阿俊推下河?你在说什么东西啊?” “就在大木桥那边,小马想走,结果被阿俊推下河了。”张南语气沉稳,面无表情。 “你哪里听来的?我跟你讲,这种话不能乱说的!金银,你怎么也不管管他?”陈建平板着脸。 |
张南料到陈建平夫妇不会立马承认,不过要攻破这类对手的心理防线还是比较容易的。 “我既然说出这种话,肯定是有人告诉我的,那么那个人不会是你们自己人,所以是别人了。有人亲眼看见的。”张南说。 陈建平愣住了,瞧向老贾,老贾也说:“对,你有啥事,你就说吧。” “说什么?我有什么好说的?”陈建平依然嘴犟。 “人家说的你们就信?那我们说的你们怎么不信?你说那人看见小马被阿俊推下河了,他拿什么证明?他拍照片了啊?”王芳嚷嚷。 “照片是没有,不过我信他说的是真的。”张南说。 王芳“切”了一声,意思是:你信管个屁用! 老贾叹了口长气,无奈地说:“你们两个也真是……连傻子都看得出来你们两个心里面藏着鬼,我告诉你们,现在这个情况,阿俊有可能是中邪了,张先生就是专门处理这种事情的,你们不把话讲清楚,他怎么帮你们?你们想救阿俊不?” 老贾声色俱厉,陈建平被老贾说得明显有些触动,但嘴上还是不依不饶:“真没什么事!那种都乱说的!” “谁啊?谁跟你们讲的?讲话那么不负责任的!”王芳怒气冲冲地问。 张南对老贾笑笑,心想:论演技,这个王芳居然还要胜过陈建平。 “谁你别管,反正他肯定不会乱说。”老贾说。 “他不会乱说,我们就会乱说?你这种话讲的……”陈建平指着老贾鼻子说。 老贾丝毫不介意,反而觉得陈建平和王芳这幅狗急跳墙的模样,更印证了他们知道真相。 沉寂半晌,张南跟老贾说:“那没办法了,按我们事前讨论的那样,让警方介入吧,毕竟也是一条人命。” 这个所谓的“事前讨论”,自然是张南编造出来的,老贾当即心领神会,点点头说:“嗯,可以,那我联系一下大力,让大力马上派人过来。” 一听两人要报警,陈建平和王芳彻底慌了,陈建平拼命抓后脑勺,王芳下巴都在颤抖,等老贾拿出手机时,陈建平厉声问:“你干嘛?报警?报什么警?有那么严重?” “一条人命,你说严不严重?”老贾反问陈建平。 “哪来的一条人命,事情没搞清楚就瞎扯?” “算了我不跟你多说,瞎扯不瞎扯你给警察去解释,好不好?” 老贾装出要拨电话的样子,王芳急了,一把将他的手按下来,叫道:“慢点!你们到底想知道什么?” 老贾一听王芳口气软了,终于面带笑容说:“把你们还没有讲的事情,一件一件讲清楚,跟我们讲总比跟警察去讲好,你说对不对?” “金银,你这样算是威胁我们喽?”陈建平问。 “对啊,我就在威胁你们啊,你才看出来?你认识我也很久了,不知道我是个恶人?”老贾打趣道。 “别给我来这一套!”陈建平一甩手。 随即,陈建平和王芳相互对视,两人均默不作声,好像在互问:怎么办?要不要把事情告诉他们? 最后陈建平只好妥协,有气无力地对王芳说:“行行行,你跟他们讲,反正也不关我们的事,再说建良人都去了,也无所谓了。” |
“那……把建良和阿俊的事情……告诉他们?”王芳不放心,确认般问陈建平。 陈建平不回话,点了点头。 “说吧,从小马被阿俊推下河说起,之前的事情我们已经知道了。”张南催促道。 王芳叹口气,琢磨了一下,缓缓说:“阿俊那孩子吧,从小性子冲,脾气容易暴躁,也是我们几个大人宠的,所以有时候一些事情,他明知道不能做,结果还要做。” 陈建平哼了一声,补充道:“建良的脾气也好不到哪去,父子俩一个鸟样!” “他那天特意跑去大木桥堵小马,真的就因为小马给他算了一卦,说他30岁前会生病死,搞得元宝家想悔婚,他一生气,所以才去的?”老贾问。 “其实阿芬跑去跟建良吵过架后,阿俊早就想找小马了,他还一直说要抽烂小马的嘴,怪小马乱说话。然后那天的事情……我倒也记得清楚,阿俊先是在我们家吃饭,一听小马要走,他马上追了出去,我们拦都拦不住,后来他在大木桥那边找着小马,跟小马吵了起来,吵得很凶,好像两个人快打起来了,小马也是个嘴皮子厉害的人,估计是损了阿俊几句,阿俊一个没忍住,等小马要走的时候,一下把小马推到河里去了。” “嗯……”张南发现,王芳说的,和小结巴说的完全一致,“那后来呢?这件事肯定有下文,小马没有死,对不对?” “你是在说笑了,我们这边的河,小孩掉下去都淹不死,别说大人了。不过小马也没有马上从河里爬起来,因为河里的水急,他被冲出去了。到后来他再回去找阿俊,已经是晚上了。” “你说什么?反而是小马回去找阿俊了?”张南一怔。 “嗯,他被阿俊推下河了,全身湿透,能不找阿俊么?再说那时候天还挺冷,起码得换件衣服吧?” “不是,你扯什么,跟换衣服有毛关系,行了下面我来说吧。”陈建平嫌王芳说的不像话,示意住嘴,由他来说,“小马确实是当天晚上回去找阿俊的,他直接跑到了建良家里,那时候建良和阿俊都在家。” “之后呢,发生了什么?”张南微微有些紧张,他已经隐约感觉到下一步的剧情。 陈建平犹豫片刻,慢条斯理地说:“后来建良告诉我说,那天晚上,他和阿俊刚吃完晚饭,他在收拾桌子,就看见门外有个人像疯子一样冲进来,发现居然是小马。小马当场跟他们吵了起来,怪阿俊把他推到河里,说阿俊想害他,刚开始建良和阿俊也无所谓,反正小马也没什么事,但等到小马说一句话的时候,情况就不对了。” “小马说什么?”老贾迫不及待地问。 “他说:他要用道术做法,把建良和阿俊弄死!” “啊?那是不是真的就……”老贾睁大眼睛。 “不是!你听我说完……”陈建平咽了口口水,继续说,“小马那样一说,建良的脸马上变了,阿俊也听得有些瘆。然后小马又骂了一会,就走了,不过小马走了没多久,建良感觉不对,急忙和阿俊两个追了出去!” “追到了么?”老贾问。 “追到了。小马是往小树林那块地方走的,你也知道,那里没什么人,天也黑了……建良和阿俊直接把小马堵了,问小马到底想干嘛。小马正在气头上,就又说了一遍,说一定要用道术做法,把他们俩父子给整了!” |
“然后呢?以建良那臭脾气,肯定忍不了。”老贾说。 “那是,关键是……建良也信那小马有点本事,你知道吧?他跟我说,他当时就想,万一那小马回去,真用什么道术把他们整了,该怎么办?所以建良就火了,一下狠心,直接一石头下去,把小马锤了。” “他没带家伙?”这方面的事,老贾最擅长。 “没带家伙,其实出门的时候,他也没想那么多,只不过后来越想越不对劲,他直接从地上捡了块石头,给小马脑瓜子开瓢了。” “小马就这样死了?”张南问。 陈建平沉寂了半晌,才小声说:“没,第一下没死,是他想再爬起来的时候,嘴上还骂骂咧咧,建良和阿俊就又给了他脑瓜子几下,他才顶不住了。” 听完这话,老贾心头不禁一震,指着陈建平骂:“你看建良跟他那混蛋儿子干得那叫什么事!就他们那德性,你还好意思逼小虹跟那小混蛋结婚?何况还结的是泥婚!” “哎哟,也没那么过分,就是当时大家火气都上来了,一下子没收住手。建良跟阿俊一开始肯定也不想搞出这种事来的!”王芳怏怏说。 “都闹出人命了,还叫没那么过分?” “不是……我的意思是,他们起先没想闹出人命的。” “小马死了以后,他们是怎么处理尸体的?”张南打断两人的争执。 “处理尸体么……”陈建平神情复杂,回想陈建良告诉他的事,“因为那条路上没人,建良跟阿俊就把小马的尸体一路拖回家,建良说他当时也不怎么知道办,反正是吓坏了,毕竟杀了人么,倒是阿俊比他冷静,说先把尸体弄回家再说……” 稍停一下,陈建平接着说:“等回到家,建良确定没给人看到,父子俩就把门一关,商量这事情该怎么解决。好像是阿俊说干脆找个地方把尸体给烧了,因为小马不是当地人,估计也没人知道,然后建良不同意,说没地方烧,如果随便找个地方烧的话,会有烟冒出来,肯定被人看到。结果那时候也巧,正好陈三他们来找建良打麻将,那一阵建良基本天天晚上打麻将,陈三那帮混子金银你也认识,连陈三在内,三四个人上门来找建良了,直接把建良吓坏了,关键是……小马的尸体还在家里头放着呢,被外面人看到了,不完蛋了么……” “那建良怎么搞?”老贾听得入神。 “还能怎么搞?只好先把尸体藏起来,但家里一共这么点大,根本没什么地方藏尸体,然后陈三那帮人就在门外拼命催,说要进来,建良真是急坏了,最后实在没办法,跟阿俊两人把尸体抱起来,丢进了他们家那酱油缸里……” “酱油缸?” “对!就你们在他家见过的那大缸,专门放酱油的,建良看来看去,只有那地方可以藏下一具尸体,而且当时缸里的酱油不多,尸体丢进去,也没让酱油溢出来,又不会被人发现……” “嗯,这个办法倒挺好。” “好什么呀!后来就为这个出的事……”王芳着急说。 “还是被陈三他们发现了?”老贾问。 |
“没,陈三他们倒没发现,建良给瞒过去了。你听我慢慢说……”陈建平平复一下心情,深吸口气,“建良跟阿俊把尸体抱起来,丢进酱油缸里,又赶紧擦了擦地,然后放陈三他们进来,陈三进门就发牢骚,好在那些人都是大老粗,没想太多。后来他们拉建良去打麻将,建良心里有事,肯定不愿意去,但陈三死活不肯,好像是他们缺人,最后没办法,建良只好跟他们去了,临走的时候,建良悄悄和阿俊说,让阿俊先别管那具尸体,就放在酱油缸里,等他回来再说,阿俊同意了。” “结果呢?出啥事了?”老贾猜不出接下来将发生什么。 张南联想到那酱油缸内散发的诡异气息,脱口而出:“尸体消失了。” 王芳闻言一惊,大声问:“你怎么知道啊?” 由于王芳嗓门太大,把远处干活的阿荷都吓一跳,站起身朝这边张望,陈建平忙让王芳说话小声一点。 “我猜的。”张南平静回答。 从见那大缸起,张南就断定大缸内的酱油有问题,再结合事态的发展,才推导出这一离奇结论。 “那你猜对了……”陈建平暗暗佩服张南,“这种事也就你信,还能够猜着,换别人根本不会信。” “我还真难相信,一具尸体丢进酱油缸里,莫名其妙变没了?是建良跟你讲的?”老贾睁大眼睛问。 “嗯,是建良跟我讲的,不过这些事都是建良临死前跟我讲的,一开始没讲,只要是建良好好跟我说话,从来不会有假话,再说还是他临死前讲的话,更不可能是假的了,而且你想,他如果真要编借口,肯定编个像样点的,哪会编出这种事情来。” 张南点点头,十分同意陈建平的推断,他也对这些事深信不疑。 “那后来呢?”老贾急问。 “后来……后来那天晚上建良打好麻将回来,已经快一点钟了,阿俊没睡在等他,两个人就准备把尸体从大缸里搬出来再说,结果一搬,发现尸体竟然没了……” 陈建平见没人回应,便继续说:“两个人都吓一跳,建良还跟阿俊吵了一架,因为建良想,发生这种事,只可能是阿俊搞得鬼,他以为是阿俊把尸体搬到其他地方去了,但阿俊就是不承认,说自己根本碰都没碰过那具尸体,而且死人比活人重,要阿俊一个人从酱油缸里把尸体抱出来,他说他肯定抱不动!” “这倒是。”老贾说。 张南知道,死人比活人重是一种民间说法,这种说法不确切,其实两者重量相同,只是由于死人不会配合,所以让抱死人的人感觉更为辛苦。 “我也觉得阿俊一个人处理不了那具尸体。”张南说。 “对呀,再说小马又高又胖,比阿俊起码高半个头,阿俊绝对搞不定他的。后来建良也认识到这个问题,但那样一来就见鬼了,家里也不可能有其他人进来呀,阿俊一直守在家里的。虽然说尸体没了,对他们算是一件好事,不过这件事真的是怎么想也想不通……然后到了第二天,他们两个发现,酱油缸里的酱油变多了……” “什么什么……啥玩意,酱油缸里的酱油变多了?”老贾惊问。 “对!不只变多了,还变香了!” “就……现在那缸里的酱油?闻起来香……是因为……”老贾有些艰难地迸出这几个字。 “对呀!以前的阿仲酱油你也尝过,没那么香的,自从那件事……就是小马的尸体泡在酱油缸里消失以后,阿仲酱油比以前香,所以买的人多,卖得更好……” |
“等等等等……”老贾忽然感觉一阵恶心,肚子里像有股气在往上窜,“我是没懂,小马的尸体一直没找着,建良和阿俊就直接拿那缸酱油卖了?也没把缸子洗一下?” 陈建平摇摇头,表情匪夷所思地说:“建良跟我说是没洗,直接拿那缸里的酱油,也就是莫名其妙多出来的酱油卖了,我当时也问他,为什么,他说没办法,那酱油实在太香,他这辈子都做不出这么香的酱油,连他跟阿俊都忍不住,每天拿那酱油做菜,关键是……还有一点,你们知不知道,那缸里的酱油,竟然会自己冒出来,你用掉多少,它冒出来多少……” “你这扯淡吧?”老贾听不下去,打断道,“缸里的酱油,还能自己变出来?那倒好了,连成本和时间都省了,他们每天卖这种酱油,不是赚死?” “就是卖这种酱油呀,还卖了好几个月呀!建良告诉我说,那段时间,他每个月的进帐要比以前多好几倍!” 老贾怔住了,彻底无语。 “他还说,他那酱油不止香,而且容易着魔,吃了还想再吃,所以他跟阿俊每天做菜都放很多酱油,搞得每道菜看起来黑乎乎的,到后来,更过分的事是什么你们知道么?父子两个,有时候会干喝酱油,就是像喝酒那样,把酱油往桌上一摆,一杯一杯喝下去……” 听到这,老贾体内的恶心劲直往上窜,大声问:“他们是有病还是什么?别人不知道,他们自己难道不知道那酱油怎么来的?说白了那玩意能喝么?换我就直接把那缸给砸了!” “道理建良也懂,不过他说他实在没办法……就像他死前跟我说的那句话,他跟阿俊,是着魔了!那酱油就是小马用来报复他们的!”陈建平显得很痛苦。 “小马死了,然后化成酱油,报复他们?能有这种事情么?”老贾始终觉得难以相信。 “别说你不信,一开始连我都不信,但问题是事情就是这样呀!他们家那段时间的酱油生意确实好,这个你可以去问别人的,很多人都尝过那个酱油,都知道味道怎么样,他们自己也吃那个酱油,而且还吃了不少,你看后来没多久建良就跟阿俊一样,皮肤发黑,生个怪病死了,阿俊算比建良好一点,挺到现在,但这样下去估计也差不多。”陈建平摇头叹息。 “差不多什么?差不多也要死了?”老贾问。 “你知道还问什么?”陈建平瞅了老贾一眼。 “哦,所以你让小虹嫁给他?非要把小虹拖下水是不是?”老贾心中来气。 “哎……那不没办法么,他们俩结婚小时候就说好了,再说阿俊也确实看得上小虹……你让我怎么办?”陈建平皱眉说。 “什么叫你怎么办!小时候的事情算个屁!反正我跟你讲,小虹嫁给现在这样的阿俊,我坚决不同意!” 陈建平知道老贾远比贾元宝强势,一时也不敢多说。 消了消气,老贾问张南:“阿南,你说说看,那酱油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我思考过了……”张南显然有了结论,“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一种道家的说法,叫‘尸存现象’?” “你别搞笑,这种什么道家的东西,我们哪懂。”老贾笑说。 “其实挺简单,尸存现象就是指那些修炼过道的人,一般都是道士,他们的意识和身体已经道化了,死的时候,如果意念太强,会和所处的环境融合,或者产生反应,跟道家的‘尸解’有点类似,大致上就是这个意思。” |
沉默片刻,老贾问:“我怎么没听懂,你的意思,是那个小马,他的尸体跟酱油产生什么反应,变成酱油了?” “大概是吧,说白了我也是猜的,没有证据。”张南说。 “那不对!小马又不是死在酱油缸里的,他在小树林就死了呀!”陈建平嚷嚷。 “如果是我说的情况,那有可能小马在小树林的时候没死,只不过重度昏迷,还剩下一口气,直到把他丢进酱油缸里,他才真死了。”张南说。 “难不成他是泡在酱油缸里闷死的,不是被打死的?”老贾疑惑。 “就算这样,也是因为他被打晕了才会丢进酱油缸里,从本质上来说没什么差别。”张南说。 “嗯,那倒也是。”老贾点头。 “对了,我再问一件事,阿俊家的酱油卖得特别火爆的那个期间,有多少人买过他们家的酱油?”张南表情一下变得凝重。 “那数不清了,肯定很多,不但我们自己村的人买,外面的人也有来买的。”陈建平回答。 张南骤然产生不好的预感,又问:“村里的人,是不是很多皮肤变黑了?” “对啊!哎哟……”陈建平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们……也是因为……吃了那个……” 张南一早便注意到了这一奇特怪象,现在更加没有疑虑。 “有可能!走,我们再去一趟阿俊的房子!”也不等其他人回应,张南率先出了庭院。 张南,老贾,陈建平一齐赶往阿俊家,王芳留下来照顾阿俊。途中他们又遇上贾元宝和贾小虹,五个人正好汇成一道。 到阿俊家,陈建平立即开了门,张南直冲那缸酱油,掀开棉布。 当完全掀开棉布后,酱油的香气扑鼻而来,简直令人陶醉,连张南都忍不住想尝几口。但他心知这是小马的邪力所致,不免生出一股恶感。 其他人站在张南身后,只见张南抬起手,伸向酱油,缸里的酱油既深邃又黑暗,仿佛小马的眼睛。怪异的是,酱油一经张南手指触碰,却未形成水波,倒像是一团粘稠状的固体,丝毫不动。 张南手指伸入酱油,口中开始念起让人听不清的咒语。在他身后的人,各个相当紧张。 倏地,酱油开始慢慢转动,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漩涡,酱油味剧烈散发开来。这一幕尤其诡异,缸内还响起怪声,怪声一会叫唤,一会呐喊,一会嘶吼,一会尖啸。 即使如此,张南伸入酱油中的手指也没有松开,他口中的咒语继续在念。众人都明白,张南正与小马的怨魂斗法,若平息了小马的怨魂,施在村里人包括阿俊身上的邪咒说不定便能解除。 可小马生前毕竟是名道士,三十岁前已经精通道术,跟一般的怨魂不同。张南的驱鬼咒一下没有成功,反被小马渐渐压制,但见缸内的酱油越转越多,竟然溢了出来,流淌到地上,一股怨恨的意念,也随酱油一同倾洒而出! 张南身后的四人见这一幕,都吓一跳,只有老贾还算镇定,忙指挥说:“走走走!我们先退到外面去!让他一个人在这!” 陈建平随即开门,四个人快速逃到门外,眼巴巴盯着张南。此时张南面色沉重,手指依然没有松开,满地的酱油,流淌到他的脚边。 |
“阿南,行不行啊?要不要帮忙?”老贾见张南额头渗汗,看起来有点支持不住,急忙问道。 张南口中仍在念咒,对老贾摆摆手,意思不用帮忙。 张南只感觉热气腾升,汗流浃背,小马从酱油中散发出的强大意念让他浑身难受,刺得他皮肤发痒。 过会,他停止念咒,对老贾解释说:“我对他做法,他在反噬!你们也小心点,一有什么情况赶紧走!” “那你怎么办?”老贾关切地问。 “我觉得我还不至于输给这个东西……”说完,张南从衣袋内掏出一张深黄色的符纸,符纸上有一个黑褐色的“奠”字。 张南将那符纸贴到伸入酱油中的那只手的手背上,对着满缸的酱油厉声说:“小马!想开一点!别那么大的怨气!积点德!放了他们!快回去吧!” 谁知酱油的旋转速度更加猛烈,源源不断的酱油从缸内渗出来,房间的地上满是酱油,张南的两只脚已完全站在酱油里。 老贾等人全看呆了,这时候,老贾倏地听见身后有什么响声,立马转过头一看,就见在不远处的一个土坡上,有好几个人,正往这边赶来。这些是村里人,他都认识,可这些人神情非常怪异,像着了魔一样,更诡异的是,这些人的嘴角正在淌血! 待他们走近,老贾才瞧清楚,原来这些人的嘴角不是淌血,而是在淌酱油!浓黑的酱油!这些人的皮肤个个挺黑…… 老贾猛然醒悟,这些应该都是尝过阿俊家酱油的人! 一个想法在老贾脑中迸现:尝过阿俊家酱油的人,统统中邪了! 贾元宝,贾小虹,陈建平三人还没发现问题,仍呆呆望着张南,老贾立刻推了贾元宝一下,叫道:“看后面!” 他们回头一看,只见不止是土坡,其他地方也冒出许多神情怪异,嘴淌酱油的村民,像是一具具行尸走肉,目光都不怀好意。 贾元宝三人一时没明白什么意思,老贾提醒:“他们大概因为吃了酱油,变这样了。” “变这样了?”贾元宝痴痴呆呆。 “就是买过阿俊家酱油的人!你看他们的皮肤,一个个黑的……那不是吃酱油吃的么?” 陈建平对这些村民很熟,随便喊了几个名字,结果没一人回应他。 “出事了,肯定出事了!这帮人跟阿俊一样,着魔了!”陈建平脸色惊恐。 里面的张南也注意到了这些村民,心中一凛,大声说:“他们是被小马召唤过来的!全中了邪术!你们赶紧走!” “走?往哪走啊?”贾元宝环顾四周,发现已被那些中邪的村民包围。 总共大约有几十个村民,正往他们步步逼近。 一方面,张南仍在跟小马斗法,另一方面,村民受小马召唤,全赶来对付他们。他们处于一个被前后夹击的局面,情势十分紧迫。 张南知道,由于他用了符纸,小马的力量已被他渐渐压制,小马才会召唤村里人相助,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他有信心可以降伏小马,但老贾等人未必守得住。 只听老贾在喊:“我们先进去,把门关上!” |
村民们纷纷走到阿俊家门前的空地,老贾等人不得不退回房里。等一回到房里,老贾急忙关门,然后和贾元宝两人守住门口。 除了房门外,老贾看到还有扇窗户,立即说:“建平!你去守着窗,别让他们翻进来!” 老贾又对贾小虹说:“丫头,你去找找看有没有能派得上用场的东西,最好是棍子铁铲什么的!” 贾小虹心领神会,走入房间。 此时房里满地的酱油,原本香浓的酱油味已变成一股恶臭,令他们相当难受。 老贾望望张南,他见张南的手指还伸在酱油缸中,表情凝重,酱油则如漩涡那样转动,知道张南与小马还未分出胜负,就问:“阿南,接下来该干嘛?” “你想办法给我争取一点时间,只要破了他的魂,那些村里人应该可以恢复正常!”张南说。 “行!”老贾爽快回道。 这时,房门以及墙面同时发出好几声震响,显然是那些村民的作为。 “他们要进来!”陈建平透过窗户瞧见外面站着好多村民,有些手里还拿了家伙。 “还用你说!”老贾死死抵住门。 又是几声震响,这回全集中在大门上。 “金银,他们要把门砸了!”陈建平见几个村民抱着大石头过来,瞬时吓得脸色惨变。 “草他丫的,让他们砸!”老贾火上来了,用力按住大门,顿生一股想出去拼个痛快的冲动。 “咚!咚!”两声响,还伴随“咔咔”声,大门颤动两下,明显是村民拿石头在砸大门。 “他们又去找大石头了!”陈建平站在窗户旁说。 房门已有点松动,老贾明白,这么下去,门迟早要被村民砸开,到时候一阵乱斗,后果就难说了。 突然,某个村民不知从哪找了根竹竿,竟从窗户捅进来,还捅碎了玻璃,让陈建平吓一跳,而那村民捅向的目标,正是张南! 好在老贾反应极快,转个身,一把抓住那根竹竿,再一用力,把竹竿拗成了两截。 接着,两个村民先后踏上窗户,准备跳窗进来,老贾直接拿拗断的那截竹竿乱劈,并村民下去。 老贾冲陈建平吼:“你发什么呆?就让他们这样冲进来?” 陈建平也慌了,吓得说不出话。 老贾看出来了,这里除他和张南以外,其他人都没有这方面经验,害怕是理所当然。 他边继续抵住大门,边对张南说:“阿南,他们的目标好像是你。” “是的。”张南也看出来了。 老贾发现,这时大缸内的酱油不再向外渗出,反而有渐渐回笼的趋势,说明张南正占上风,只要再争取一点时间,应该可以搞定。 又是几声震响,陡然激发了老贾的雄心壮志,对着门外的村民骂:“你们谁敢进来!敢进来一个,老子就废一个!” 贾小虹像风一样从房间出来,手里拿两把小铁铲,高兴地说:“叔,找到这两个!” |
老贾一见这两把铁铲虽小,起码派得上用场,忙拿了一把,又将另一把给陈建平,说:“谁要冲进来,你就给我往死里干他们!” 谁知老贾这句话刚一说完,大门又发出“咣当”一声震响,门板开裂,又是村民拿大石头猛砸的后果。 “这门撑不住了,随时要倒,建平你过来,我们一起守这门,进来一个我们呼一个!”老贾索性不再抵住大门,手持小铁铲,站在门旁。 与此同时,地上的酱油开始缓缓流动,而后流速越来越快,全部流回酱油缸中。张南依然表情严峻,默不作声,整只手掌放在缸中。缸中的漩涡也已消失,一下变得十分平静。 “怎么了?啥情况?”老贾问张南。 “快了!快了!”张南说。 不一会,酱油缸内又起了一阵波动,但这次与之前有很大不同,就见满缸的酱油中,突兀地冒起一团酱油,像是原本有人躲在酱油缸内,突然站起身一样。那团酱油,又开始急速变形,竟一下变成一颗人头,有头发,有五官,有脖子! 酱油缸内,平白无故钻出一颗人头,令除张南外的几人倒吸一口凉气,贾小虹更吓得惊叫出声。 每个人心中都有答案,毫无疑问,这一定是小马! 房内的气息极度诡异,像有无数虫子在乱飞一样。 张南直盯着酱油化作的小马人头,那只贴了符纸的手不敢放松。 小马同样表情狰狞地望着张南,嘴巴微张,口中吐出黑色的气体。 “你给我下去吧!”张南大声说,随即用另一只手按住小马头顶,原本伸在酱油中的手则取下符纸,贴在小马额头! 小马即刻发出一声惨叫,不知是求饶,还是示威。 同一时间,房门被猛地砸开,一大堆村民向内涌入。 老贾本想一铁铲挥过去,但当看到几张熟面孔时,心中又不忍,暗想他们也是受害者,关他们什么事,于是他只用力一推,把带头的几个村民推倒在地。 等那几个村民重新站起来,门口感觉快要被挤爆,村民即将大批涌入的时候,小马的人头,终于缓缓下落,流入酱油中。 一切又回到初时的平静。 接着,村民们突然失去了知觉,集齐倒地,场面不但奇特,甚至有点滑稽。 张南长吁一口气,对老贾说:“搞定了。” “搞定了?那道士的灵魂被你给灭了?”老贾惊讶地问。 “嗯,还挺不容易的。”张南微笑。 “那这些人怎么办?”老贾指着满地的村民。 “他们应该没什么事,很快就醒了。他们中邪还不深,一开始连我都没看出来,如果真有事的话,我再给他们驱一下邪。” “哦……哦……好,那阿俊呢?” 一提到阿俊,陈建平着急问:“对,按你的说法,阿俊也好了吧?” “阿俊中邪太深,他倒不一定……”张南皱眉说,“我们先回去看看!” 他们任凭几十个村民乱躺在地,快速赶回陈建平家。 到陈建平家,还没进庭院,他们便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陈建平听出是王芳的声音,说:“是王芳在哭!” 他们直接冲向三楼。 等进入阿俊卧房,眼前一幕让他们呆了。 只见阿俊全身抽搐,身体成拱形,表情极度痛苦,眼睛瞪大到感觉快要弹出来一样,两手死死抓住床单,在他瘦弱的腹部,已然破开一个大洞,源源不断的酱油正从他体内渗出来,让人一时分不清流出的究竟是血还是酱油! 另一边,王芳和阿荷害怕地躲在角落,王芳更是连连惊吼。 陈建平“哎哟”一声,急奔向阿俊,与此同时,阿俊的身体不再动弹,如同弹簧回收一样,重重躺回到床上。 老贾看向张南,张南朝老贾摇了摇头,意思是:没救了。 最终,阿俊仍没有活过三十岁。 ——完—— |
接下来,又是主线的一个长故事,也是本书的最后一个故事。等这篇故事一完,本书就宣告完结,然后我会再开新书。所以恳请读到这的朋友,能够陪我坚持至最后一刻。 另外,以后的更新时间将固定在每周的周三和周日两天,也就是说,一星期有两更,但每更的字数会比以前多。 |
【四十八】死亡直播 徐峰坐在港汇恒隆广场的台阶上,拿出手机,对着身前一男一女快速拍下两张照片,再翻看照片,笑说:“说真的,你们俩还挺有夫妻相的。” 徐峰今年三十一岁,人长得高高瘦瘦,戴副眼镜,看上去比较斯文。自去年离职后,他就开始创办一家关于驴友的个人网站,想着把网站做大,日后靠网络业务维持生计。 徐峰相当喜爱网络直播,时常在某直播平台用手机进行户外直播,已积累一批固定粉丝,由于辞了工作,他的自由时间变得更多,所以直播时间大大增加,一方面户外直播是他的兴趣所在,他本人也是位资深驴友,另一方面也可借机宣传自己的个人网站。 徐峰身前一男一女,男的叫周浦,是徐峰多年好友,三十二岁,长得矮矮胖胖,跟徐峰对比简直是另一个极端,人也不帅,气质不佳,但家里很有钱,若非周浦资助,本来待业的徐峰也拿不出钱搞网站。而周浦身旁的年轻女人,名叫丁苗,算是周浦的女朋友,二十四岁,头戴一顶遮阳帽,长相甜美可爱,这次她是应周浦相邀,陪徐峰和周浦一块参加一个户外直播活动。 “你在拍照啊?”丁苗见徐峰在给她和周浦拍照,皱起眉头问。 “是啊,给你们拍张结婚照,不是蛮好嘛。”徐峰调侃说。 “算了吧,你还是少用点手机,别晚上直播的时候,电没了,那就搞笑了!”周浦说。 “不可能!我带了七八个充电宝,准备不要太齐全!”徐峰说。 “对了,还有几个人?他们什么时候到?”周浦问。 “好像还有三个,应该快到了吧。”徐峰说着,低头看了眼手表。 “都是会员吗?” “有一个不是,说是那会员带的一个朋友还是家人,我也不知道,反正现在网站人气也低,无所谓了。” 徐峰创办的网站名为“涉友”,主旨便是供驴友交流活动的多方位平台,网站还采取了会员制,会员要填写清楚个人信息资料,只有会员才可以参加各种活动。然而尽管徐峰野心勃勃,网站创建初期也与一家网络宣传公司合作,在网上频繁打广告,但网站人气依旧低迷,每月新入的会员通常才十几人,其中还大都是徐峰直播的粉丝。 慢慢的,徐峰意识到直播反而是最重要的宣传窗口,不过不能仅依靠口头宣传,必须要有一些实质内容。因此他与周浦商议,决定搞一回户外活动,并且从出发开始,全程用手机直播,活动的主题也十分吸引人眼球,名为“鬼屋探险”。 所谓的鬼屋,是位于苏州西山附近的一栋古宅,据传闻那栋古宅建于清末,民国初期的时候,宅中住着十三口人,算是大户人家,结果某天夜晚,古宅的主人遭仇家报复灭门,十三口人,全部惨死,此后古宅便遭空置,传闻里面怨气极重,附近的路人还听到有哭声从古宅传出来。一直到九十年代,那块地方面临重建,连同古宅在内的所有建筑都要拆除,结果等其他房子陆续拆除,只剩古宅一座时,拆迁队却莫名死了好几个人,连拆迁队的负责人都在家中无端自杀,之后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新闻连番报道,再也没有拆迁队敢去古宅,这件事成了一桩不了了之的迷案。久而久之,古宅被冠以了西山鬼屋之名,孤独坐落在西山附近的一处荒野,还被人各种渲染,都用“有去无回”,“千万不要靠近”等等字眼形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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