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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小法医妙破警察母亲被害奇案,凶手竟然是……[第9页]

作者:周流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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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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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你做不到照顾好他、不惹他伤心,从今天开始,他搬到我那儿去住。随着月份越来越大,胎儿和母体的风险系数越高。我必须二十四小时对他进行监测。”高宁把父亲扶到卧室躺下后,高峻怡即刻对他注射了一剂雌激素。随后,她又陆续给他打了几针,高宁瞟了一眼,是孕激素类药物还有一剂是安胎着床的免疫球蛋白。
    高宁这才真切地意识到他是一个孕男,他和一般的孕妇一样脆弱。从今天的状况看来,他可能比一般的孕妇更脆弱。
    “注射这些药多久一次?”一个男人平白无故地要孕育一个孩子,他除了小肠壁可以替代子宫外,他的身体软环境还必须有女性化的特性,这些孕激素、雌激素就是改沙漠成良田的肥料。
    “前期是每天注射。现在至少要保证三天一次,胚胎稳定之后,可以视情况一星期一次或者十天一次。”
    “你们真的打算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吗?你能确保生下来是一个健康、正常的孩子吗?”高宁越发看不懂他们了。
    “生下来不正常只能算课题失败。如果不能确保生下健康的孩子,我违背人伦造这个孩子做什么?”高峻怡看着他,眼里是不怒自威。生生把高宁嘴里的一句话给逼咽回去了。
    “如果是每天注射这些激素,我可以胜任。我可以照顾爸爸。”高宁嗫嚅地说。
    “关了一个星期,他的各项指标都不正常。我必须带他回去严密观察。你如果实在关心他,就一起搬到我那儿去住。你反正现在也没地儿去了。卸磨杀驴向来是争斗的自然规律。”
    一向对他宠溺有嘉的姑姑,对他说起冷嘲热讽好不娴熟。姑姑在外人眼里确实是一个不好打交往的人,朴大的师生都觉得她有些古怪。老师们觉得她过于清傲,仗着资历和才华而眼高于顶,不怎么肯把身段往下移至与平凡的人们一派祥和。学生觉得她过于严厉、古板,一言不和就叫人挂科,不论打招呼都没有用。可就是这样的高峻怡,在高宁眼里一向都是温柔持嘉、慈爱彦彦的。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就可以享受到她的刻薄、冷清。
    “我,”高宁不知道怎样表态,他被姑姑怼得很尴尬,但他又真心想陪伴在父亲身边。父亲怀孕近三个月了,他应当是仓促“受孕”,前期的孕激素和雌激素摄入量会很大,肯定会引起身体各种不适。只是他每天专注于母亲的案子,竟然对父亲的身体状况一无所知。特别是他猛然想起,父亲最艰难的那一段时间,他竟然刻意回避而躲在了医院陪护曾离。他很愧疚。他巴巴地看着高峻染,等他的示下。
    “你还是去李录那里吧,别再去警队了。不论他们还要不要你,都别再去了。好好做学问,远离这些是非。”
    “你去医院给你爸爸吹吹风,他已经正式加入我的课题组了。”姑姑依然很霸气,爸爸却已沦落成一个需要提携的临床试验志愿者了。目送他们离去,高宁心里落落的。不仅心里空,感觉整个世界都空了,只剩下众叛亲离四个字轰炸在他耳边、脑海……
    妈妈,如果真有在天之灵,请您告诉我,我到底做对了没有?他被众叛亲离折磨得疼死了。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酒是个好东西。经受不住全身无法言说的疼痛,一口气喝了一瓶白酒。酒喝第一口烈而呛,喝到第二口只是有点辣而已,到了第三口就已经跟灌白水一样了。他是咕咕一口气吹完了一瓶。酒喝完了,瓶子和人一起摔了。瓶子碎了,人虽没碎跟死了差不多--不省人事了。
    靳青无奈之下只得亲身前往高宁家,敲半天,门都快被擂破了,恁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因为动静太大,隔壁的开门看了几次。实在不忍靳青这么扰民,第三次开门时对她说,他家人出门了,前天就走了。
    靳青先是道歉,然后很确定地说,肯定在家,我有急事必须找到他,请您多担待。邻居无奈地抛下一个嫌恶的眼神把门关得比靳青的擂门声还响。万般无奈之下,靳青只得自己动手。她趁周边无人,掏出两根铁丝插时锁孔扒拉了几下,一声悦耳的咔嗒声之后,门弹开了。她迅速闪身进去,又飞速退了出来。屋里实在太臭了!酸臭熏天,食物腐败发酵的气息混着酒气呛得她一阵狂呕。这厢才刚呕罢,那厢臭味不断从门里窜出来,又引发新一轮呕吐。她不断地呕,黄胆水都吐出来了。邻居又出来了,这回是嫌弃加鄙夷。她擦了一把汪汪地眼泪,忍着恶臭,怀揣着壮士之心重又踏进了屋。
    他打开灯,这才看清楚高宁躺在这堆腐质里面,身上手上脸上都糊满了腐败物……他像是被困在一片酸臭海湾,靳青不知道该怎样片叶不留身才能将他救出来。如果不是他的挠痒痒,靳青简直不相信他还活着。恰此时,他一个翻身啃了一嘴的污秽……靳青一个没忍住,又剧烈地呕起来。
    未等到靳青从翻江倒海的恶心中稍稍解脱出来,高宁被惊醒了。他一睁睛即被这股莫名的气味熏得透不过气来,伸手去掩鼻,却又把秽物糊了一脸,也抑制不住狂呕起来。靳青停住了,呕吐的声音却没停。她寻声望去,却见不知何时高宁已经坐起来了,像一个刚从粪坑爬出来的人。
    “我还以为你不会恶心,居然睡得这么安稳。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你看看,你怎么躺得下去!”靳青一手掐着腰,一手捂着胃,跟刚从1600米的跑道上下来似的喘着粗气。
    “不恶心怎么会吐成这个样子。你怎么进来的?你这是私闯民宅,我可以告你……”高宁气息比她还弱。
    “赶紧告。我只是希望你去上告之前把自己打理干净。你这样子上街,怕是还没有到派出所,就被别人以败坏市容给先告了。”
    “我记得门是锁了的啊。”
    “你以为我警察是白当的啊。你到底喝了多少酒?喝不了就不要逞强嘛,把家搞得跟垃圾场似的。你这个样子会叫人害怕的。”
    “怕什么?我又没对你怎么样。”
    “你会叫人望而却步的。麻烦自律一些好么。”
    “我平时不自律么?换你碰到这样的事,你自律一个试试!”高宁生气了,一股爱搭不理的埋怨气息瞬时盖过了恶臭。
    “我说你碰到难事,心情不好也不用一个死扛吧。要喝酒也得找一个人陪着,又不是买不起酒,不必怕被人分酒吧。”靳青自然而然地走到他身边,扶着他起来。“你快去洗洗,我给打扫一下。实在太脏了。”
    “你是来看我的,还是有事来找我?”高宁踉跄着不肯走,一个歪身又要摔了。靳青赶忙抱住了他,扶着他走出呕吐物的滩涂,哄他先去洗澡。
    “不论是有事还是出于个人感情,你总得先把自己洗干净了再谈吧。”
    更
    亲们留言啊,我有满满的点赞能量值无处安放,就等你们了
    @我是王胖熊 2018-08-27 22:36:17
    更了没啊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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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点个赞先。这就更啊
    93
    高宁这个澡洗得很尴尬。他慢条斯理地把自己从头脚洗了一遍,连指缝、指甲缝、头发丝都反复洗了个遍之后,才尴尬地发现自己没有拿换洗衣服进去。
    家里有两个盥洗室,一个在客厅,一个在父母的卧室里。因为革青在客厅打扫,为避嫌,他去了里面的盥洗室。而从父母的卧室到自己的卧室,必须经过客厅……
    他犹豫了良久,在犹豫的时间里,不得已还把身子重新又洗了一遍。爸爸的身材与他差异太大,他穿不进去。思虑再三,他只得围了一条浴巾。飞也似地穿过客厅的回廊,窜进了自己的房间。只是跑动太过剧烈,浴巾闹了点小意见。而他又太过紧张,只想着怎么逃进屋,竟顾不上安抚浴巾。他反身把门锁上,靠在门背后顺息时才发现自己竟是赤身裸体的!其时,靳青正在俯身拖地,听到异动转身,却只看到一道白光,门被关上,门口堆着一摊浴巾。
    靳青竟没弄明白,刚刚瞥见的白光究竟是他的胴体还是浴巾带动的,不知不觉,脸热辣辣地烫起来。
    高宁穿戴齐整出来,客厅已经焕然一新了。
    “这么快就打扫好了,我还想搭一把手的。”高宁说完才觉得不妥,但又想不明白哪儿不对劲。
    “不是我麻利,是你太磨蹭了。”靳青擦完最后一个凳子,直起身舒展地抻了一下腰,把抹布递给他,“还来得及,这个抹布归你搓了。”
    “我,我刚不是故意……”高宁想辩解几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怎么说。
    “我知道。快去把抹布搓了,好谈正事。”
    高宁再次回到客厅时,靳青正在喝水。“渴死了,连水还好似泛酸。”
    “你重新烧嘛。”
    “来不及了。再说新烧的水太烫。你收拾好吗?我们走。”
    “走?走哪儿去?你不是说有事跟我谈吗?”
    “边走边说。”靳青搭起一个快递文件袋,就往外走。
    高宁竟顾不上问清楚,就很顺从地跟上了。
    “到底什么事?如果是队里的事,我已经请假了,不想去。我现在都快成全南城的笑话了。”
    “谁笑话你?你不要笑话自己,谁会笑话你?”
    “真的没人笑我?”
    “除了同情和敬服,我想不出还有别的态度。”
    听靳青这么说,高宁这才拉开车门爬上了车。他坐上车后,并没有即刻绑安全带,而是屈膝面朝靳青坐着,摆出一副要与之长谈的阵势。
    “陪我出去走走吧。我不想去警队,我怕见到他们,怕他们看我的眼神。”
    “走走?到哪走?要走也得出了现场再说。湖滨公园发再也一具男性尸体,浑身上下找不到一个伤口,马上要做全体解剖……”靳青语速很快,手也没闲着,已经发动了车子。
    “不是有老品吗,警队又不是没法医。”
    “不巧,老品住院了。那几个年轻法医,不敢下手,没做过全尸体解剖。可能还要做胃内容物及体液成分检测,你必须去搭把手。”靳青犹豫着,看着他,没有贸然起步。
    “我就知道,没事不可能费这么大劲来找我。”高宁坐正,一脸落寞。
    “也不全是公事。我帮你收了一个快递。”她转到后座把那个方便袋拿来递给高宁。“人家都把你电话打爆了,我正好路过就擅作主张替你收了。”
    “谁寄来的?什么东西?”高宁一边拆一边自语。
    “看看不就知道了。”靳青见他态度缓和下来了,就开路了。
    高宁狐疑地拆了封口,里面就只一张薄薄地纸,样式像是跟他妈妈夹在石头记里的那张一样。他没有取出来,探头往里面细看了一眼,果然有某某医院B超检验报告单的字样。只一眼,他的心就狂跳起来。他没敢再看,而是把文件袋合上,不再说话了。
    “是什么东西?谁寄来的?”靳青见他表情怪异,情绪不对,尽量把关切装得不经意。
    “没什么。”高宁不再理她,专注地看着窗外。靳青没再问。她不时地看他一眼,只见他眼窝深陷,面色青黑。路边一家面包店里,她下车给他买了一袋面包、一杯热牛奶。
    “下次不许再这样喝酒了。从前天下午起就打不通你电话,这样几天几夜不吃不喝,你是想把自己虐成鬼么?”她把牛奶递他手里,把面包塞他怀里,又麻利赶路了。高宁鼻子一酸感动了,大吸了一口,冷不丁被牛奶烫得直吐舌。
    “慢点喝,小心烫。”高宁不敢再感动,小心翼翼地揭开纸杯盖子,把牛奶吹凉。
    高宁的把牛奶喝了,面包却没怎么吃,一副胃口不佳的样子。
    “呆会我让食堂给你熬热粥。你这样不吃东西,撑不下一台全体解剖的。”
    “我不饿。”
    “你这是要成仙了。你怎么一个人在家,你爸爸呢?”
    “他搬到姑姑那去了。他现在妊娠反应很严重,排斥反应也很严重,姑姑必须对他进行全程监护。”
    “你既然是一个人住,还是搬回警队吧。一个人在家里又不好好吃东西……”
    “快开学了,我可能得回学校去。教授的课题早就开了……”
    “我跟舅舅说了,你可以一边在警队上班一边去读研。只要没有特别重要的事,你可以不必坐课。再说警队如果没有重要的事,也不必要你做班。两边跑,你只要把论文写了就行了。”
    “警队有这么需要我吗?”
    “曾队的意思还是希望你能留下来。”
    “我爸爸和姑姑已经给我下了最后通牒,不许我再入警队……”
    “你还是搬回队里住吧。你一个人没人照顾不行。在队里我可以照顾你。”
    “你又没住队里,怎么照顾我。”
    “我也搬回来住了。”
    高宁不知怎么就被她带跑偏了,哪还顾得到对爸爸他们的承诺,顺从地答应了靳青。
    更了。
    @我是王胖熊 2018-08-27 22:50:47
    点了,每层楼都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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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久等了
    扫雷,今天累了,停一天
    今天又犯懒了
    我没有
    谢谢提醒,我会做笔记,二稿会改。
    对不起,久等了。如果有耐心可以再等一下下
    94
    曾离也收到了一份检验报告。报告是同一个人寄出来的,一份寄给了高宁,另一份寄给了曾离。
    曾离从警多年,收到过各种各样的快递,除了那些正常的快递外,有一部分是些莫名其妙的意外之喜。这些惊喜大多出自于某个心存怨怼的犯人、嫌疑人、仇敌。如果不是国内的爆炸物品和生物学毒药管控严格,他相信你收到的大多数将不会是恐吓信、刀片、子弹、爆竹而是实打实的爆炸物、炭疽病毒、砣盐……
    像这样用一个文件袋包装的大多数是恐吓信、谩骂信、举报信之类的,匿名者提供的其它证据也会有,却很少碰到。在没拆封之前,曾离以为会是一封夹杂着猛烈人身攻击的谩骂信--毕竟高家姐弟事件以来,他收到的负评太多了。警队破获了一件沉冤七年的旧案,一举将失踪七年原刑警队长下落查明,本是件值得歌功诵德之事,可被司徒风那么一运作,俨然成了一件现刑警队队唆使涉事未深的高宁亲手扳倒高家两大教授的丑闻。遍网都是非常隐晦的猜测,猜测现队长与原队长之间非常人所能理解的友谊,猜测高宁何以会被离间成功、大义灭亲……
    他想着这些不着边际的负评,拆开了快递的文件袋。他最先看到的是某某医院B超检验报告单的字样,然后是病人的信息。林颖的名字一跳进他的眼里,他就听到了血压猛然升高的轰鸣声,越往下越看不清,脑子越乱……最先发抖的是他的腿,然后是身子,最后才是手,他总也看不清字,感觉那些字在移动、在走。他这才发现连牙齿都在打抖!
    报告的落款时间正是林颖失踪之前两个星期,正是他和林颖在一起的一个月之后……她怀孕了,孩子……孩子……想到孩子,曾离胸口痛得一阵阵眩晕,感觉随时都要背过气去。他摸索到桌边坐下,大口大口地喘息。许是刚刚呼吸太过猛烈,居然呛着了,他又开始咳嗽、犯恶心,大口大口地干呕,呕得泪流满面。
    肖业正在出现场,接到了曾离的电话,他的情绪很不好,不容解释,必须即刻见到他。肖业火急火燎赶回警队,推开门,秦越等人已经塞满了曾离不大的办公室。几个年轻的民警坐在塑料凳上,战战兢兢地捧着工作笔记本。气氛非常闷,空气里迷漫着逼人的愤懑。
    “自己找个地方坐。”曾离招呼了一声,声音喑哑。他干咳了几声,喝了一口水,本想润润喉,却被喉咙底的血腥味呛得嗓子发痛。
    起诉?!
    在座的所有人都被曾离的话吓了一跳。这个案子事实似乎非常清楚,但证据却扑朔迷离。肖业不明白曾离为什么突然要加速起诉,警方指控的罪名是故意杀人,而高家姐弟的供述却连故意伤害都谈不上。是高峻怡的辩解最多算是一场医疗事故,而高峻染简直只能算是被姐姐蒙蔽的过失。
    大家一片沉默,没有人发言。
    “每个人都必须发言,把自己的见解说出来。这个案子是存在不少问题,但必须尽快起诉,只有快,才可以抓住更多的证据。”曾离的口气很强硬,底下还是一片沉默。
    他开始点名,肖业自然首当其冲。
    “那我就说说。从现有的证据来看,高家姐弟的辩解说不通。我们有过硬的证据证明至少对林颖是有故意伤害致人死亡的故意。故意隐瞒林颖未摘除子宫和卵巢的事实而给她服用会导致精神疾病的抑制精神的药物和控制激素的药物,最后导致她因为药物不良反应而死亡,这是典型的故意伤害致死,不论高峻怡怎么辩解,证据确凿。至于子宫和卵巢未能在林颖的尸体上找到,只能说明他们在事后为了隐匿犯罪而消灭了至关重要的证据,对主要犯罪事实的成立不影响。如果以故意伤害起诉应该没问题。”
    “疑罪从无的原则不需要我再来提醒肖队了吧。本案的特殊性,受害人无法开口说话,我们只能依靠一些旁证来证明。可是我们有多少证据,人家就有多少反证。这些证据看似牢不可破,都经不起对方律师的质证。而最重要的实物证据,林颖的子宫和卵巢至今没有找到了。不要忘了,对方请的可是全国知名的刑法学教授,不论是人个的能力还是影响力,都足以令此案流产。”秦越说完之后,全场陷入了更尴尬的沉默。他说的虽然不中听,却是本案最残酷的命门。谁都看得见的事实,却因为时间久远而不得不为嫌疑人留出一条逃生的通道。
    “如果改一个罪名呢?比如故意杀人。”曾离在长久的沉默后,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这些话的每个字就像是撒出来的图钉,一字一顿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我今天收到了一份新的证据。在传阅这份证据之前,我宣布一项纪律,今天这个会的内容对外保密。诺,拿去看看。”
    “高峻怡的层面确实是故意伤害,她利用药物控制林颖,以达到帮助高峻染圈住林颖的目的。但是自从这份报告出现了,我有理由相信高峻染起了杀心。我们可以设想,林颖坚持要生下孩子以证实自己最初的判断,高峻怡并没有摘除她的子宫和卵巢。高峻染为了替高峻怡遮掩而痛下杀手,杀死了林颖。高峻怡参与了销毁证据,帮助高峻染藏匿林颖的尸体,还摘除了她的子宫和卵巢。他们俩手段极其恶劣、残忍,应当是有具有法定加重情节的。所以,我们目前首要的任务是两件事,第一查明林颖的死因,做她的死因做医学鉴定。之前对林颖的死因只有高峻染的口供,他说得语焉不详,虽然法医那边没有查出什么端倪,对突发心梗没有做出反证。但是我们别忘了,他俩是很高明的医生,特别是高峻染他可是大外科教授。所以,我建议要对死因做深入调查,重新解剖做死亡医学鉴定。另外,对高峻怡的实验室进行新一轮搜查。像林颖这样的样本,她很可能留着做研究。不要怕麻烦,叫上老品一起去全程搜查,我就不信搜不出来。对林颖做死因医学鉴定可能会需要做尸体解剖,我们必须征求高宁的意见。孕检报告这事,任何人不得跟高宁提,免得他受惊吓。”说完这些之后,他顿了一霎,环视了一下四周,见其它人没有什么意见,然后开始继续分配任务。
    曾离说得滴水不漏,肖业却还是听出了一丝疑惑。他没有当面提出来,等到众人散去,他留下了。
    更了,亲们。



    感谢信任,每天努力写更以馈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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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湖滨男尸的解析非常辛苦。全程由他主刀,这是他第一次主刀一单疑难尸解。男人大约四十岁,一张苍白的脸,泛着青瓷般的幽光。这是一张俊逸的脸,刮着很干净的脸此时胡茬像是沙漠荒廖的绿洲,稀稀拉拉地钻出了皮肉。尸斑扩散,呈暗红色,死亡时间不会超过24小时。粗看像是典型的溺水身亡。可是尸体的嘴里没有泡沫,眼睑底有不规则出血点,呼吸道里没有吸入物,但呼吸道肿胀,尸体又有洗衣女手和鸡样皮肤……从外部表象来看,像是溺亡的,但又不典型,不能排除事先窒息的情形。
    生前窒息死亡和溺水身亡,从尸斑和外部表现来看本身就有很多的共同点,要确证死亡原因就必须要有内部的解剖。身体的外部既没有找到勒痕,也没有撞击伤,尸体的手臂、腰部和大腿有不同部位的撞击尸斑,可能是尸体在漂流的过程中被硬物磕碰所致,但也不能排除是生前所致。但纵使是生前留下的,也不会导致死亡。
    在开膛破肚之前,高宁不想先入为主。切开脉管、切开肺管,果然没有因为灌入式肿胀。如果不是溺水窒息,那就是生前窒息。可是找遍全身没有找到引发窒息的伤痕。找来找去,累得半死,却没有一丝收获。
    对胃内容物做毒性检测,居然也没有查出什么来,排除了高宁事先怀疑的一氧化碳中毒后的溺亡。为慎重起见,高宁提取了胃内容物做毒性检测。在等毒性检测结果时,高宁作过多种设想,他首先考虑的是氰化物。结果出来后,居然氰化物居然也排除了。高宁一筹莫展。他甚至都想打退堂鼓,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犹豫要不要向老品求救。
    血液做过了吗?血液浓度试估计也查不出来。尸体死亡超过了十小时,又是在水中长时间浸泡过了,氰离子很容易流失。血红蛋白浓度再做一遍,反过来查一氧化碳浓度?高宁又去查了一遍,居然又排除了。
    氰化物中毒只需5秒钟,会引发急性呼吸窒息和心肌梗死,尸体呈现出典型的窒息死亡症状,但也不能排除心肌梗死。胃内没不出氰离子,不代表呼吸道和心肌测不出来。
    高宁又马不停蹄地做呼吸道和心肌毒物检测……
    呼吸道没有,却在心肌检测出了微量的氰离子。
    呼吸系统没有,消化系统没有,氰离子是怎么直接进入心脏的?高宁对心脏进行了仔细的检查,发现了左心脏了一个细微的小孔……凶手通过注射高浓度氰化物进入死者心脏,死者在数秒钟即引发心肌梗塞死亡,并在全身的生命体征还没有完全丧失的情况下即被抛尸入水,伪装成溺水死亡的样子,所以尸体呈现出窒息死亡的所有症状。多高明的手段,凶手必须是一个既有一定的医学或者化学知识的人,而且还具备一定的反侦查能力,对窒息死亡和溺水死亡很有见解。
    当他从实验出来,把完整的尸检报告交到肖业手中的时候已经累得虚脱了。他想急着回去休息,可是肖业叫住了他。
    “别急着走,一会儿还要开讨论会。你给他们说说。死者的身份已经确定了,等会围绕死者的关系人作分析,你可以帮着一起筛选。”肖业说完后,就认真地看尸检报告,看着看着居然读出了声。
    “这份尸检报告写得挺生动的,文字不错。”肖业读完后,打趣着说。然而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高宁听得身体都僵了。
    开完讨论会,高宁哪儿也没去。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惶恐、焦虑、痛苦……今天收到的那份孕检报告,以及母亲之前的那份孕检报告与母亲的死因之间的关联或许比自己原先所想更复杂……他打不定主意。一方面他想保护已经受到巨大人生冲击的高峻染和高峻怡,另一方面他又特别渴望查明母亲死亡的真正原因。
    靳青把他叫出来,逼迫他吃晚饭。肚子是饿的,却没有一点胃口。
    “陪我去喝酒吧。”高宁看了一眼靳青给他准备的晚饭,径直往外走。
    “还喝酒?你宿醉的酒气还没有散尽呢。”靳青紧走几步挡到他前面,又气又恼。
    “去不去?你不去我一个去。”
    “去,能不去嘛。呆会儿我可要负责打扫战场,你现在是逢酒必醉。”靳回身拿起包跟了出去。
    又是一晚宿醉。高宁接到曾离的电话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他挂了电话闭上眼睛回忆起昨晚的情形,感觉像一个遥远的梦。
    说好是靳青只管陪坐,负责他醉后打扫战场的。可是气氛一上来,靳青居然也没有把持住,也不问只顾着陪他一瞎喝。喝到最后,两人都醉了。高宁虽说刚醉了一场,毕竟酒量在那,倒是他把靳青弄回去的。想到这,高宁心里咯噔一下吓了一跳,本能地坐起来看床。自己睡的还是值班室的1米2的两层小床,床上除了一床简易的行军被子外,并没有其它。
    没有她,高宁怅然若失。却怎么也想不起昨晚是怎么回到宿舍的,又把靳青弄到哪儿去了。
    眼下首要的不是去曾离的办公室,而是找到靳青。
    他慌乱地从床上起来,一脚踏空,从上层跌落。幸好个子高,应急之下居然踩在了下床的沿上,手臂拽住了床架,才不至于横摔在地。不过,他也摔不轻,突然的重力失衡,猝然踩在床沿上被什么东西滑了脚,摔在了下床,手臂被扯得伤了韧带,头被狠狠地撞击在了下床架……被摔得痛了,高宁想索性躺在下床上休整一下,却感觉被一团软乎乎的东西咯着了。他转身想看个究竟,撞见的正是靳青的那张秀丽的脸。
    她睡得正香,被突然撞了一下,只不过是嘟哝了一声哎哟又沉沉地睡去了。看来,她醉得不轻。这是高宁第二次这么近距离地和靳青躺在一起,上一次是她来找醉酒的他。这次还是醉酒,不过反过来了,他醒着,她睡着。他有点舍不得起身,如果能这样一直躺在她身边,一直躺下去,而不去面对那些纷纷扰扰的世事,该多好。可惜,他的梦没有机会再做下去了,曾离的电话又来了。他突然想到,必须马上离开宿舍,如果被人看到他和靳青睡在一个房间,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
    更了
    睡觉
    

犯懒一天,事倍功半啊
    立桩,坚持日更,9月中旬更完。
    96
    “昨天那个案子破了。多亏你精彩、细致的法医学检验报告。”
    “是吗,这么快。凶手抓住了吗?我到想会会他。”
    “已经放了。”
    “放了?!”
    “这是个奇案。前天湖坊派出所接到了一起溺水求助事件,一对夫妻在丰信江泛舟时,突发翻船事件。妻子溺水后,因为会些微的游泳,再加上丈夫的奋力求助,最终获救了。而丈夫却下落不明,救援人员经过打捞却一直没有捞到尸体。经过一天一夜的漂移,尸体居然在湖滨公园搁浅了。他的妻子已经来辨认过了,确定死者就是她丈夫。据她描述,当时两人泛舟江心,风平浪静时两人心生惬意,居然睡着了。猝不及防被狂风打醒,小船翻了。她本人是一个半架子,会几下狗扒式,她丈夫是会游泳的,但为了救她一直把她带到岸边而自己精疲力尽沉入江底了……她奋力抓住岸边的水草,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游处岸的。上了岸之后,她晕过去了。等她醒来,已经天快黑了。然后,她报案……”
    “她可真会编。当时难道丰信江边就没有目击者吗?”
    “有啊。有人看到一男一女在江里泛舟,仅此而已。”
    “你不是说法医学检验报告很好吗?怎么不按报告对她进行讯问?”
    “昨晚你们喝得酩酊大醉的时候,其它人已经对她进行了连夜讯问。不过人家说得天衣无缝,超过了留置时间,我们只得把她放了。”
    “她是不是有化学基础,并且有一定的反侦查经验?”
    “她是一家化工厂的工程师,平时热爱侦探推理小说。但这不能成为我们继续羁押她的理由。而且暂时没有发现她有杀人的动机。据同学和朋友反应,她们夫妻之间感情一直很好……”
    “那就这么把她放了?”
    “当然不是。我对你的检验报告毫无质疑。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个事实,这个案子的当事人,我们把他的死因弄得这样清楚,嫌疑人还能巧妙地躲过侦查。更何况你妈妈的死因还没有弄清楚。我找你来是有个事想跟你商量。”
    “我妈妈的案子是吗?”
    “是的。昨天开会讨论决定对你妈妈进行死因医学鉴定,要全体解剖,我想征求你的意见。”
    “既然你都说了是决定,可见我的意见是不重要的。你不是要找我商量,是来通知我的吧。”
    “你是家属,我们理应是经过你同意的。当然,更重要的是,我想听听你的意见。你的意见很重要。”
    “我解剖不了她。”高宁颓然。
    “这么说你是同意了。我们当然不可能让你参与解剖。我们会聘请专门的鉴定机构。另外,我还收到了一份快递。”曾离把那份快递递给他。“你看看吧,跟你妈妈有关的。”高宁心一颤,强忍着不动声色地接过快递袋。假模假式把里面的文件取出来,认真地读起来。读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一个事实,他也收到了一个快递,还是靳青亲自帮他代收的,不知道靳青有没有把这茬告诉他。如果靳青说了,他再演下去就显得虚伪而可笑。一想到此,他就想即刻对曾离坦白,但他又不想就这么把自己剥开净,他决定继续演,硬着头皮认真地看报告,其实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
    曾离看着他假意的认真,他虽然伪装得很好,可他的耳根出卖了他。他的耳根红了,一直红到了脖颈,只不过他自己还没有发现。不过,曾离不打算拆穿他,并且想主动打破他的伪装尴尬。
    “我也不是突发其想,是这份报告促使我下定决心对你妈妈做死因法医学鉴定的。其实我也不想让她再受苦了,她已经够苦了。可是,我更不能忍受她枉死。她已经够苦了,如果我们还不能还她一个公道的话,那我们真的枉为她的至爱。她怀孕了,居然还下得了手!一尸两命,手段极其恶劣、行为极其残忍,绝不姑息!”说着,曾离就激动起来了。他这一激动,场面就更尴尬了。
    高宁懵然地望着曾离,被他突发的愤慨搞懵了,不知道该如何应答他的情绪反应。曾离应该还不知道,他今天的愤慨,高宁几天前早就经历过了。他用了两场宿醉来消化这个真相,却一时不知该如何表达。
    “那个孩子是你的吗?”曾离没有料到高宁懵了半天,居然迸出了这么一句惊世骇俗的话。
    “什么?!”这回曾离被彻底击懵了,“你说什么?”
    “如果这个孩子是我爸爸的,他怎么可能……他肯定是有确凿的证据。所以这个孩子是你的。”高宁放下快递里的报告,笃定地看着曾离,看得他浑身起鸡皮疙瘩。
    “那你也是认定了你爸爸和姑姑对你妈妈痛下了黑手,是吗?”姜还是老得辣,曾宁迅速调整过来,还之以同样的物理笃定。
    两人相望了一会儿,确认过了彼此的心思之后,又迅速地把眼神分开了。
    “那个女凶手,接下打算怎么弄?”经过几个月的锤炼,高宁也成长起来了。他迅速地转移了话题。
    “言归正传。关于这个女凶手,我还有一件事情要你去做。之前你的那个同学,还要请他帮忙把这个女人的所有网络信息梳理一遍。放心,这回我们会办理技侦审批,不会再让他担惊受怕的。”
    “我们不是有自己的技侦人员吗?”
    “已经找过了,这个女人很有一手,我们的人查不到她的痕迹。所以才要找你的同学。”
    “不能保证。他忙得要死。最近正在准备论文。”
    “他再忙都请他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帮这个忙。我知道只要你开口,他一定会同意的。”
    陶若允看以高宁的电话,接了免提。他以为高宁又要跟他聊心事,劈头就告诫他长话短话,他忙得很。
    “知道你忙,我也会尽量长话短说。我领导委托了一个任务给你。”
    “哎,等等,你领导谁啊,他凭什么给我指派任务啊。公事更免谈啊,我之前那事都被导师骂死了。你们的事我再不敢染指了。”高宁赶紧把声道掩了。
    “按免提吧,我来跟他说。”
    “陶博士你好。我是曾离。我有个事想拜托你,请你帮忙……”
    陶若允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曾离的请托,事后打电话把高宁臭骂了一顿。
    更了亲。
    谢教
    97
    陶若允的效率就是高。他的高效率不是源于曾离的亲自电请而是高宁的事后鞭笞。
    冷不丁接了曾离的电话,陶若允脑海缠绕了一团海草。这算是什么回事?没有问过高宁他不敢接茬。虽然当时他是答应了曾离的。接了曾离的电话,他即刻回微信给高宁:到底怎么回事?我凭什么听他的?他是你的头儿,却管不了我!!!
    高宁转出了曾离的办公室给他回电话。电话一接通,陶若允就串唠叨逼逼个没完。高宁耐心地等他情绪平复下来,只说了一句话:“你如果不答应,之前那事他这就过不了了。”
    “不会吧,这么小心眼儿?太有大家风度了!”
    “我跟你说他可不是什么大家,只是一个侦查员而已,平时就擅长的就是玩手段、赌心眼。刚刚他特意跟我提了那茬,你自己看着办吧。”
    “他这是公报私仇。我如果不从呢?”
    “他这是公报公仇。你如果不从,我就会很难过……”陶若允没好气地挂了电话,啪地把擂了一把键盘。抽了一支烟,愤懑地开始查王雨微的所有社交平台信息……大数据时代,只要你曾经在网络里留下过蛛丝马迹,全都逃不过陶若允的追踪。陶若允甚至还通过她曾发过的邮件,追踪到了她的电脑文件夹。于是,陶若允窥见了王雨微所有秘密。
    他把数据打包好,发送之前给高宁打了一个电话:“数据全部搞定,不过我要传说中的请托书。”
    “什么请托书?”
    “你们聘请专家做技术侦查,不是应该有请托书的吗?不要不把黑客当专家好吧。好歹我也是一个高级计算机信息数据高级人才。”
    “这个可以有。我马上去办,你等着。”高宁跑到曾离那儿去汇报,没等他开口说,曾离就先递了几张文书给他,“发给你的黑客同学,让他放心办。办了这桩事,他就这个黑客就可以洗白了。”
    陶若允的数据发来之后,技术侦查中队即刻对数据进行了梳理……依据这些数据,揭开了这个王雨微蓄谋杀夫的真相。
    这个案子破获这后,警方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因为林颖案,警队近几个月来一直被负面新闻笼罩,曾离有意通过此案一石二鸟,一则提升警队的公信力,二则警示、震慑那些铤而走险之人。
    科技强警不是一句空话。二十世纪的今天,科技发展日新月异,警方的破案手法也紧跟时代步伐、与时俱进。王雨微杀人案,正是依据大数据破案的典型案件。
    曾离对着镜头说了开场白之后,由肖业介绍具体案情。
    这个王雨微与丈夫雷江明共同经营一家公司,公司业绩不错,两人堪称事业有事、夫唱妇随。可惜好景不长,王雨微认识了健身教练李某。该男子长得俊朗、健硕,一身的荷尔蒙,令王雨微欲罢不能。王雨微与雷江明创业之初曾定下誓约,他日若两人婚姻破裂,过错方应主动放弃财产权,净身出户。王雨微不甘心身无分文离开雷江明,又放下不年轻的健身教练,思来想去,就谋划出了这么一起佯装溺水的谋杀案。
    王雨微先是自己佯装落水,在雷江明下水救她时,把氰化钾注射进他的心脏。他在失去心跳的瞬间、猛烈呛水……造成了尸体显著的溺水特征。钱某作为从犯提供了本案的关键物证--氰化钾。两人被抓时,正在王雨微的乡下别墅共度良宵……
    又是情杀!都说爱情是人类进步的源动力,我看应该是人类罪恶的源动力。
    百扶私人医生诊所的付芳倩看完新闻发布会后,愤慨不已。她刚离了婚,独自抚养六岁的女儿。每当看到第三者插足的事,她就愤慨不已。只是作为被插足的一方,她心里更为不平。这些女人是没有被小三伤害过,她们自然不会明白被抛弃的滋味。她啪地摔了遥控,掏出手机刚想在朋友圈感慨一番,电话响了。是一串陌生号码。但号码是137打头的,而且后面的数字显出精选挑选的组合,不像是骚扰电话。她犹豫了良久,接了。
    电话是肖业把的,请她到警队去录一份证词。她当场懵了,录什么证词?我不认识这个王雨微案的任何人啊。
    “你误会了。不是这个案子。你之前是否给我们队长寄过一份快递,是林颖的孕检B超报告。我们有几个细节问题想向你求证。”付芳倩这才蒙蒙惑惑地想起那个叫林颖的女人所引起的轩然大波。
    林颖的法医学死因鉴定高宁起先并没有下定决心。曾离让他回去考虑,后来大家一头扎时王雨微杀人案,竟然给了高宁数十天的时间。等到新闻发布会结束,曾离再次把高宁叫到办公室。这次高宁没等曾离开口说教,先发制人,“我想好了,为了还我爸爸一个清白,还母亲一个公道,法医学死因鉴定,我同意了。只是解剖的时候,我申请回避。”
    “这么多年过去,我也一样不敢面对她。我也会回避的。到时候咱们一起出去走走。”
    第三天,曾离带高宁回了一趟母校。曾离的母校也是林颖的母校。不过两人只做了一年校友。而这一年中,林颖倒有半年是在外实习。曾离入校时,曾与林颖有过一面之缘。只是那时两曾离认得林颖,而林颖却不认识曾离。
    曾离是在优秀毕业汇报会上认识林颖的。林颖是那届优秀毕业生中唯一的女生。林颖上台的时候,曾离只觉得眼前一闪,眼睛似是着了雪盲,白花花的,远远的总也看不清台上作演讲报告的那个女生。那一场报告会,林颖到底讲了什么,曾离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他整个人晕乎乎地坐在新生中,至今想来都如一只误入鹤群的雏雉
    会后,他开始全方位搜集林颖的信息。知道她是学校散打队的女一号,是校生活部的部长,是侦查系的四大女金刚之一。曾离曾长久地伫立在学校宣传栏林颖的再报前,凝视着这个留着短碎发的女孩,她的正装照英姿飒爽,生活照烂漫无方……那时,他就在想,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子,浅浅的梨涡里不知是否藏有他想要的答案。
    亲了久等了,楼主已经打更了。
    晚上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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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兜兜转转的,待他再次见到林颖已经是8年之后。他毕业之后,在城郊的派出所转了三年,又去治安呆了一年,最后才来到刑警队。
    他到刑警队报道的第一天看到了一个背影。她的身板没有在警校时那样健拔了,骨感销立,头发长长了,是齐颈的短发。当时她正在给几个民警说案子,时而挥一下手,甩一下头发,那风格倒是非常爽利。他非常希望她能突然转过身来,回以他一个灿烂的笑靥。许是他心里所念被上天垂怜,她真的转过身来了……
    不过不是笑,而是威。她挂着脸,脸上才给民警说案子时的严厉,况且她并不认识曾离,并没有因为见到他而变得更友好。直到人有帮他做介绍。听说他的名字之后,她的脸瞬间就明媚起来,笑盈盈地冲他伸出了手:“欢迎加入第三中队。”他又懵了,她的手居然是柔柔地、软软地。他握住她的手,居然忘了松,她抽了几下,他才幡然醒悟,甩炭火似的松开了她的手。
    第一中队是重案组,专管凶杀等暴力侵害人身权利的犯罪,比如绑架、杀人……第二中队是侵财类,专管盗窃、抢劫、抢夺、侵占等侵害财产权的犯罪;第三中队专管社会热点犯罪,比如拐卖儿童、贩卖人口、强奸、非法拘禁等。那时,林颖是第三中队长,曾离是她手下。当她得知,他们曾经有过擦肩而过的校友缘之后,对他更关照了。
    在刑警队,上司关照下属的方式很特别,就是压担子--给他更多的接触大要案的机会,给他更多的工作任务。有案子才能出成绩。刑警其实是一门手艺活儿,是凭本事吃饭的地方。一个刑警的履历上如果写不出一挂精彩的破案史,纵使被提拔也是不能服从的,不够光彩的。
    虽说刑警队是一片专属男人的天地,但你妈妈的光芒谁也掩盖不了。她在第三中队那些年,破获了一系列非常有影响力的案件。不论是千里打拐、解救被拐儿童,还是深入边远山区,解救被拐女大学生,还是解救未成年的初中女生于堕落深渊……
    你知道她办的最有影响力的一起案件吗?曾离并没有停下来等高宁回答,而是自顾着往下说。
    某私立中学的一个班上,有四五个女生,她们被蛊惑,长期被一个团伙操控,有偿为一些暴发户、土豪提供性服务。这些女孩平均年龄不到十二岁,她们稚嫩的身板尚未来得及长开,就已经受到了非人的摧残。案发后,嫌犯狡辩声称,这些女孩子是自愿的……你妈妈深入调查之后,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这些女孩子,从始至终都没有自愿过!她们是被迫的,因为惧怕地痞流氓的威胁而委曲求全。事后,这些操控她们的流氓会给一点营养费,但这些钱并不是她们的初衷。
    此案引起了全社会的广泛讨论,讨论的焦点是,本案中的嫌犯到底犯的是嫖宿幼女罪还是强奸幼女罪。所引起轰动并不比她的被害案逊色。她本人还参与了电视台举办的专家辩论会。她不仅办案能力超强,而且口才极好,法条也能张口即背。最终此案推动了嫖宿幼女罪的废止。她也因而成为南城警队的红人,成为全南城的传奇女警探。
    所以,她提拔的时候,全警队莫有不服的。在这个男人雄霸的地方,没有人敢说她的提拔是含有水分的。实至名归,是她提拔时,外界对她的评价。
    “这些案子,你都有参与吧,因此你也紧随其后得到了提拔重用。”
    “是的。可以说她的军功章里有我的一份。”
    “你就一直做她的下属不好吗?为什么要打破这种平衡呢?”
    “我也曾一度以为我会一直做她的下属,默默地把藏在心里。可是感情盛满了,很难保证它不溢出。我尽管非常精心地掩饰,也会有情不自禁的时候。你现在虽然长大了,可能还没有尝到过爱情的滋味,等有一天你爱上了谁,就会明白情难自已,并不是一种一味的自我托词。”
    “你鬼鬼祟祟的爱是怎么被她发现的……”高宁插了一句不雅的用语。
    “在你眼里,我的爱也是不堪的吗?确实,这份情感除了我们自己,其它人眼里正如网络上的评论那样:一渣到底。其实也不完全算是鬼鬼祟祟的,我经常有意无意地去试探她,在与她熟悉了之后。可她似是很懵纯,一点也不接茬。轮子发过去,毫无回音,她都装听不懂。她装了好几年。但不论她怎么装,我还是信边上人说的,他们总说林队对我不一样,尤其关心。他们说得意犹未尽,我听得心花怒放。后来,我受伤了,耍赖向她表了白……”
    “你的表白成了她苦难的开始,是吗?”高宁脚步随话音而停下,逼视着曾离。
    “所以说,我也是杀害她的凶手。”曾离也停下来回应他的逼视,接着问:“你是这个意思吧?”
    “难道不是吗?”高宁瞟了他一眼,绕着跑道先迈步走了。曾离没有反驳。他无法反驳。如果没有他,林颖现在会什么样?至少应该还活着,过着不痛不痒、不咸不淡的生活。
    “所以,我做好了接受审判的准备。他们可能是法律层面的,我是公众舆论层面的。实际上针对我的审判已经开始了。”曾离追上去与他并行,口气淡淡的。高宁看了他一眼,他收视前方,大眼睛里满含着悲伤。
    然后两人继续绕跑道疾走了两圈,直到曾离的电话响起来。
    电话是老品打来的。他在电话里,没有明说结论,只是请曾离赶回警队,他有事要当面汇报。
    “死因查明了吗?”
    “查明了。不过很复杂。我们之前认定的思路和结论被推翻了。案子有重大的转机。我建议是把大家都叫到一起……”
    “好的。你让靳青通知下去。我半个小时赶回队里。”
    今更已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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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高宁第一次如此真实地面对林颖的死亡。虽然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生命中没有林颖,也曾不止一次想象过她的离世,也直面过她的死亡。可他从没有想过她会是一堆支离破碎的肉体,向他翻露着冰冷的嘲弄。但自从高峻怡的实验室搜出林颖尸体之后,他却不敢靠近。他只敢遥遥地看。好几次,他已经打开了藏尸体室的门,走到了她的床边,却没有勇气掀开她脸上的白布。曾离也一样。他们都缺乏直面她真实死亡的勇气。
    “我们发现高峻染可能是第一凶手。这个结论和之前的推定恰恰相反。”这是最新的法医解剖之后得出的结论。
    在他眼前的林颖不再是那个笑起来明艳动人,静默时冰冷如霜的女子。她现在像一具屠案上的畜肉,开膛破肚,颈子以下全被切开了展览着她那些从无示人的内体。没有血腥,只有一片惨白和死寂。那些她一赖以嵌入他记忆的美好--雪白的胸脯、纤美的腰肢都被这些惨白的、渗着腐水的肉体埋没了。曾离胃一阵绞痉,全身疼痛起来。
    “切开了心脏,并没有梗塞。呼吸系统也没有问题,初步断定是急发性脑死亡……”
    曾离没有听清老品后面说得是什么,他按不住翻江倒海的胃痉挛,剧烈地呕吐起来……他这是真吐,午饭后没来得及消化殆尽的食糜全吐了出来,一直吐到只剩下黄酸的胃液。
    高宁虽没吐,却也没有听清老品细致的分析。他是懵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见老品的嘴在动,只见曾离在演哑剧,听不到一点声音。他像是被切入了另一重空间,像是一个时空的局外人。
    “而且我们切开腹腔后发现,子宫是被后来拿走的。也就是说,子宫、卵巢切除之后并没有作伤口处理,整个腹腔是开放的,里面与卵巢、子宫相连的其它器官都没有进行包扎。子宫和卵巢应该是林颖死后被切走的,就是为了掩饰罪证……可以这样推演,高家姐弟为了残害林颖而设法编了一个谎言来诓她,让她以为自己被切除了子宫。为了掩饰这个事实而给她长期服用了控制精神和激素的药物。林颖意外发现自己怀孕,而产生质疑,矛盾激化之后,高峻染为了替高峻怡掩饰故意伤害的事实而对林颖痛下杀手。之前没有检测出血液毒性,目前也没有检查到脑部有任何外伤……”
    “那她是怎么死的?!别啰里叭嗦,直接说重点!”曾离抹了一把嘴,把呕吐残余的粘液混着口水糊了半边腮。他几乎是咆哮着喊着这句话的,声音如炸雷,把高宁从无意识中炸醒。
    “穿刺耳膜注射大量的水导致源发性脑死亡。经CT扫描,脑部有大面积暗区,水几乎把她的脑干覆盖了。目前最首要的是查明杀人动机,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及他们之间的责任分工。”
    “全是因为你!你也是凶手!”高宁突然发飙,他嗖地窜到曾离跟前,一把抓住他的脖颈将他顶在了身后的墙上。
    “即刻捉拿高氏姐弟归案,查明真相。不论涉及到谁,一查到底!”
    “谁敢!”高宁怒吼着环视四周,用手肘杠住曾离的喉头,“信不信我会来真的?!”
    “你不会。你是林颖的儿子,她是你的母亲,你不能够对她的死视而不见。”曾离此时虚弱地如同一个久病不愈的将死之人,他气息很轻,对高宁的粗暴未做任何肢体回应。
    “到此为止!我们已经尽力了,不要再为了给她复仇而令她身败名裂。让她安宁地走就那么难吗?”
    “我们已经收不了场了。我已经做好了身败名裂的打算。不为她查明,我不配做她的同事。”
    “你难道不是私心作祟吗?不是为了报复我们一家人,存心要要搅得我家破人亡、孤苦无依吗?!”高宁却仍是咬牙切齿,手臂上仍在加力。肖业他们见曾离的脸色都成紫色了,纷纷劝说,几个人已经对高宁形成了包围,打算趁其不备将他拿下。
    曾离冲他们轻轻地摆手,艰难地对高宁说:“虽然你从来没有把我当作自己人,我却从小就把你当作亲人。我们现在走的每一步,我并不比你更好过……可是国有国法,世有公道,我们不能为了自己一点可怜的颜面而不顾她的生死。没有人有权利非法剥夺别人的性命,不论他犯了什么错。这个案子,意味着我自己都要上庭作证,你说我是为什么?我这么做有什么好处?有些事可以过去,有些不能。这么多年了,我试过,我做不到。我也想过,娶妻生子,把你妈妈那页翻过去,可是翻不了。宁宁,你说,如果你能翻得过去,我们就这么算了。你扪心自问一下,你做得到吗?”
    “我……”高宁说不下去,他低下头,把眼睛抵在手肘上呜呜地哭了。“我觉得我快挺不住了,感觉有一万支针不断地心尖上回穿。我不能原谅他杀了妈妈,也无法面对这摊赤裸裸的的丑事……我该怎么办……”曾离轻轻地抱着他的背,他顺从地伏在曾离的肩头哭得抽搐。
    “今天的事谁也不许外传,案子的事也必须保密。如果谁向外面透露了风声,就是对林颖的不敬。去吧。”
    高峻染的肚子已经很出怀了。他原先是微胖的体质,有一圈微凸的肚腩。起初朋友都以为他只是胖了,肚子长大了。现在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做了高峻怡的临床志愿者,是一个男孕妇。再看他的隆起的肚子,倒也真看出孕夫的味道了。
    高家姐弟对警察的到来已经练就了习以为常,竟像招呼客人一般家常。听他们说明来意之后,两人也并不紧张,起身就走。肖业瞄一眼高峻染的肚子,把嘱咐他们带洗漱用品的话咽下去了。
    这个样子显然是羁押不了的,两人都得放。一个肚子里怀着孩子的男人,和一个他唯一的主治医生,与看守所太不搭。
    查不出所料,高峻怡对林颖的真实死因一无所知,也不知道林颖怀孕的事,对林颖的子宫卵巢的事还是拒不承认。
    对高峻怡的讯问可以说是一无所获。
    高峻染的讯问也是如此。他再次坚持之前所作的供述,对警方提供的百扶医院出具的林颖的孕检报告和付芳倩所作的证词采取了简单粗暴地否认。办案人员向他出示法医检验报告和脑部CT结论后,他很吃惊地反问:“她脑部有大面积积液?我还一直以为她是突发心梗,没想到是突发脑水肿。”
    “高教授看来你不去演戏真是屈才了。她案发前年前刚做了脑部康复手术,医院的诊断结果和出院结论都可以证明她是好全了才出院的。她的耳膜被人为刺穿,经检验正是2号注射器的针孔。你趁她熟睡之际把注射液通过耳膜推进她颅内,导致颅内严重积水、颅压升高引发急性脑水肿致死。然后你伪装了她受药物副作用引发的突发心梗,并伙同你姐姐把她转移到你姐姐的实验室。为了进一步掩饰罪证,你们把她的子宫和卵巢切除……”
    “非常精彩。我看你们是案子办多了,自己都会编造案情了。我再重申一遍,她在受伤入院时就已经因为治疗需要被切除了子宫,至于后面你们所说怀孕、注射液体进颅内全是无稽之谈,是你们臆想出来的。我现在很不舒服,我需要医生。我必须马上见到高峻怡教授,只有她能保障我的安全。”可以看得出来,高峻染在刻意控制自己的情绪。他装得很平静,尽量用一种不亢不卑的语调回答问题,却掩饰不住脖颈暴跳的血管鼓动。
    不过,他的身体不适是真的。随着他情绪大起,他的脸色渐渐白了,额头渗出细密的虚汗……
    @taishanxiaoyu8s 2018-09-10 11:24:43
    还不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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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是走火入魔。”闻讯赶来的司徒风,先闯进了曾离的办公室,一改学者的沉稳气度。他冲到曾离办公桌前,指着他的鼻子骂。
    “你这么做有什么意义?你简直罔顾人伦!把身边所有的人的弄得不人不鬼,你为什么非要把他们的面具撕下来?你看不到自己被揭开面具的丑恶吗?要知道你自己也是丑恶的一部分!”他气得发抖,愤怒地几乎站不稳。
    曾离正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被突如其来的遭臭骂怔得懵了半晌。直到司徒风盛气凌人地骂完,他才反应过来。他没有起身,轻蔑地仰怼着他:“亏你还是一个法学教授,我没有想到,你在面对法律的时候,首先顾及的是人伦。至少我有勇气面对自己的丑恶,你是否有勇气面对自己罔顾国法的本质?”
    “你这是要逼死高宁。”司徒风稍稍冷静了一下,退身找到椅子坐下来平缓自己的情绪。
    “你这又是何苦呢?你这个刑警队长还当不当了……”
    “你以为我多稀罕吗?等林颖的案子结束,我会主动请辞……”
    “是不是你们搞刑侦的人都这样一根筋?你又何必杀敌八百自折一千?”
    “为了能让自己睡个安稳觉,为了死后对自己问心无愧。”
    “既然这样我无话可说,上天也救不了你了。你愿意搬石头砸自己脚,我也拦不住。只是我再次重申,我的当事人不适合羁押。如果你强行羁押,我会动用一切影响来维权。我希望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那些为你卖命的兄弟、下属考虑。他们可不像这样走火入魔。”
    “不羁押可以,但不能影响案件的侦查。我可以隔三差五地传讯,到时候看谁嫌烦。”
    “不论你案子怎么侦查,总不能以牺牲当事人的身体健康为代价。当务之急是高峻染接受治疗……”
    高峻怡的讯问还没结束就被带到高峻染的讯问室做紧急救护了。
    “赶紧扶他躺下,他需要一张床。躺下只是权宜之策,必须马上联系一辆救护车送他去做紧急检查。我手边没有任何器械,不知道他的血压、血糖等各项指标。马上叫救护车,马上!”高峻怡的命令一出,肖业一时转换不过身份。他恼怒地气盯着高峻怡看,不知道该不该听他的。直到高峻怡重复说完最后一个马上,他才意识到应该听她的。他马上掏出手机拨打120……
    待他放下电话,高峻染已经脸成此色,牙关打抖了。高峻怡抓起一支笔横杠在了他的牙间,另一手死死掐住他的人中,一边高喊把所有的窗户打开通风、派人个过来给他做心肺复苏、小心避开他的腹部别伤着孩子……
    高峻怡不愧为著名教授,安排抢救一丝苟、有条不紊。肖业看着她的背影,专业而镇定,眼见高峻染在她的指挥施救下活转过来。
    “我要知道救护车什么时候会到?他现在应该是突发高危妊娠综合症,在没有用药的情况下,很快会再次发作。”她转过身来,一边从容地擦汗,一边镇定地问询。
    肖业倒被她问慌了。在讯问室发生这样危险的情况还是头一次。如果高峻染当真有个三长两短,撇开问责不说,单单对高宁就无法交待。
    “我,再追一遍吧。”话出口后,肖业才发现自己居然像是在向上司对请示般恭敬。
    “如果救护车准备好了,医生会给你回电话的。看来,他们至少还没有出发。电话我来打,你马上安排一辆宽敞的警车……”肖业没有问为什么,顺从地跑出去安排车了。高峻怡安排医院的作好了紧急救护准备,运送高峻染的警车一到门口,医护人员就已经等着了。警车一停,他们直接把高峻染推进了高危病房。
    抢救进行了将近一个小时,肖业的人一直守在病房外。大家心思都非常乱。围着肖业,也不问下步怎么办,却都拿眼睛等他的答案。
    “都看着我,我脸上有花吗?就我这张沟壑纵横的脸,看这么专注也不怕油腻吗?曾队马上到,待会儿你们看他吧。他的脸好看。”肖业瞪他们一眼,没好气地说。
    “他脸是好看,但脸色没你好看。”说话的是赵仁,与肖业同年毕业,同年调入刑警队。他平时就好油嘴滑舌,耍得一嘴好皮子。是第三中队的中队长,与肖业是铁哥们。他们正苦中作乐说话中,曾离步履匆匆赶来了,跟在他身后还有高家姐弟的律师司徒风。
    司徒风看到一溜的便衣警察,脸又拉下来了。
    “人都现在都这个样子了,你还是不肯妥协?”
    “讯问还没有结束。”曾离确实是不想妥协。
    “这边抢救好了,你拉回去一审又犯病,这样来来去去有意思吗?你不嫌风险太大吗?”司徒风扶了一下眼镜,知识分子的学究气毕现。
    “我可以妥协,但今天的问话必须继续。我们可以在病房进行。”
    “哎,这种状况下,你还指望问得出什么结果吗?我的当事人是可以拒绝接受问话的,在这种健康状况极度不佳的时候。”司徒风情绪更激动了,又扶了一把眼镜。
    “没关系,他什么时候觉得可以了,我们再问,我们会一直守在这里。”
    “可以,不过你们的问话得重征得我同意之后才能进行。我必须评估我当事人的健康状况再定夺。再有如果这次侦查没有新的结论,你们不能变相羁押我的当事人。如果你们不能答应我的要求,我会向你们的上级维权,我相信还是有人能管得了你的。”司徒风再次扶了一把眼镜之后甩手坐下了。毕竟纪年不小了,一生气就容易犯累,他小声地喘着气、焦虑地叹着息。
    “我会有证据的。就是零口供,我也要拿下他。”曾离与他并排坐下,说得斩钉截铁。司徒风惊闻通牒,转过头来看着他。曾离并没有与司徒风对视,他平视前方,目光射进阳光的尘柱里似一柄剑,像他脸侧的线条般锋利。
    疯魔得不轻。
    司徒风轻叹了一口气,暗暗思忖得给他找一个能解心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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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1
    他在被高宁锁喉时突然想明白了一个事实,那份百扶医院的B超检验报告单,高宁应该事先就已经知道了。
    那天靳青去接高宁后曾向他汇报过,高宁在家宿醉的情况。而当天下午靳青替高宁也收到了一个百扶医院寄出来的报告。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何高宁在看到报告之前就宿醉,以及为什么高宁在看到这份报告时演不出极致的震惊和恐惧来。高峻染虽矢口否认,曾离断定他见过这份报告,并且这份报告就在高宁手中。
    曾离离开之后,司徒风也即刻离开了医院。
    他给高宁打电话,没接。给靳青打电话让她找高宁。等他回到警队,还没有找到。
    高宁没有去医院,父亲的安然他未必不担忧,只是他无法面对。其实高宁哪也没有去,他呆在法医内室,陪在母亲身边。解剖那日,一室血肉模糊,他当时承受不了,满心拒绝承认那就是母亲。今遇绝境,他终于发现,无论她变成一堆怎样的支离破碎的血肉,她还是她,是此刻唯一可以安抚绝望的母亲。
    满室的福尔马林的气味掩饰不住血肉陈腐的臭味,可此刻的高宁闻不到。他俯身望着母亲那张略有萎缩且惨白的脸,似乎还能嗅得到她身上母亲的味道。他记得小的时候,总能闻到母亲身上一股淡淡的香味,似有若无。这种味道很好闻,引得他最喜粘在母亲身边。稍稍长大了些后,他还是喜欢往母亲怀里扎,妈妈却常常会有意推开他,与他保持距离。然后给他讲隐晦的男女授受不亲之理。可惜,还没有等他彻底明白这个道理,母亲就已经不在了。如今母亲就在身边,她虽然无法开口,她的怀抱也已经不在,但母亲的气息还在,母亲的象征还在。他抚着这张干瘪、塌陷的脸,容颜不在,猛然想起一句不合时宜的谚语:儿不嫌母丑。嘴角竟然噙起笑。
    那是多久远的一个典故了?那时自己还是一个刚读小学一年级的稚童,母亲还是一个美丽的少女。一日母亲挽了发,显得老成持重,问他好不好看。他一时哑住,不知是该迎合母亲的新发型,还是该说实话。他的迟疑,在母亲眼里就是答案。于是母亲说:“其实我好不好看对于你并不重要,因为子不嫌母丑。不论我变成什么样,都是你的母亲。”他哈哈一笑,狡黠地说:“对不起,我不是子不嫌母丑的人。”然后,母亲佯装要打他,把他追得满屋子跑……一屋子的欢快,满世界的幸福。
    情境何其相似,心境云泥有别。母亲果然是一个不必在意美丑的身份,此刻她被支解得如此血肉可憎,在他心里、眼里,依然是无可替代的母亲。想到此,冷不防眼睛一痛,落下泪来。偏巧,泪水淋在母亲的眼窝,然后又从她的眼帘涌出来,顺着眼角缓缓流淌……
    我该怎么办?妈妈,你不是最擅长讲道理的吗?我该怎么做才算不辜负父母之情,我该怎么做才算兼顾得上父母之情?
    高宁只顾给母亲拭泪,却发现她的泪总也擦不干……
    曾离推开门时,正看到高宁在不断地擦拭林颖的眼角,顿然毛骨耸然。他轻轻走近去,刚想开口问究竟,才发现他在很节制地哽咽,林颖的眼角的泪正是来源于他的哭泣……
    “很难抉择吧。其实做与不做,怎么做,你心里是有答案的。你要为母亲找一个公道,也要保父亲和姑姑的安危都在情理之中。很多事情的走向其实并不全在于我们怎么做,有时也要交给命运。我们做了该做的,至于结局自有它自己的宿命。”
    高宁擦干眼泪抬起眼来看他,他却并不与高宁对视,而是低头只顾看着林颖。此时,他如自己才刚一样,在不断给林颖拭泪,源源不断的泪,擦也擦不断。
    “我以前不知道万箭穿心是什么滋味,现在懂了。这个案子的每一个枝节,每一个线索,每一次新证据走向,甚至身边人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都是箭,这些箭全都准确无虞地射向我的心。有时我在想,这么一颗小小的心,怎么插得下这么多箭。它早就被刺成筛子了,怎么还会不断地痛……”
    “你长大了,懂得了心痛也就懂得了人伦情常。为你母亲讨一个公道你必须继续,为你父亲保一个安危你也必须继续。你别无选择。你身边这么多双眼睛想看的其实是一个长大成熟的你,而不是一个进退维艰、左右摇摆的你。公道自在人心,你应该看得清什么才是立世之本。”
    “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见路走路吧。眼下你爸爸否认对你妈妈所做的一切,你应该拿出证据击溃他的侥幸。虽然我们没有能亲眼看到你妈妈临终之前经历了什么苦楚,但我可以断定,她当时流的泪,只会比我们为她流的多了百倍千倍。她不是一个懦弱的人,也不是一个无能的人,却落得如此下场,都是因为她太善良、顾念太多。你爸爸和姑姑的所为,不仅背离了法律更背离了人道,你应该善恶有分。你未来的路还很长,我不希望你因为一时的心软而走错了路落得终身不得安宁。”
    “我已经终日不得安宁了。”
    “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做了顺从人伦、公道的事情就不会。”
    “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我能做的都已经全做了。我现在恨不能找个地方躲起来,无颜行走见人。”
    “你做的事情如果是对的,只会令你把腰板挺得更直,令世人刮目相看。”
    “我被骂得还不够惨吗?”
    “如果你已经被骂成这样了,还怕什么?你现在犹豫不决的不是怕世人唾骂,而是在父母之情之间摇摆不定吧。你不希望你被别人归类于你爸爸姑姑一类的人吧?你要想想如果世人都这样看你,以后就真的没有立世之地了。”不知何时,曾离已经抬眼与他对望了。望着曾离的凛然的眼睛,高宁赫然明白自己已经无路可退了。
    高宁交出了那份夹在石头记中的孕检报告。
    “这份报告被我妈妈很小心地藏在石头记封页里面,我推演是怕被爸爸找到。上面或许能提取到一些生物学样本……”
    “这份报告被你如此小心地夹带于身边,其实你是早有决断了。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你秉承了林颖的正直和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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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一样的老虎 2018-09-13 22:39:09
    今天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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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2
    曾离终于还是退了一步。高峻染从出院后直接被送到高峻怡的实验室。与高家姐弟一起回去的还有肖业的值守组。曾离答应了不羁押,对但必须对高家姐弟进行指定居所监视居住。多方妥协的后果后,指定的居所定在高峻怡的实验室。
    肖业的压力也很大。他每天三班倒,安全了6个三组人对高家姐弟进行监视居住。执行监视任务的警员其实也是苦不堪言。对于高家姐弟来说,执行任务的警员心里明白,他们不可能做出可以预见的、要以看见的出格举动。高家姐弟正值风口浪尖,也不可能有外人来与他们互通消息。但大队长的指令不得不执行。曾离之所以坚持对他们姐弟进行监视,与其说是为了预防可以预见的串供或者证据灭失,不如说是为了争一口气。鉴于高家姐弟的不良表现,是有法定的羁押必要的。但他们俩闹了这么一个高招,令全警队的侦查员吃了一个暗亏。大家心里都窝着股火,这股火无处安放。明知曾离下令对他们姐弟监视居住是劳民伤财,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不厌其烦地执行这么一项没有多少实际意义的任务。
    高宁提供的孕检报告的法医学检验结果一出,曾离即下令对高家好姐弟再次进行讯问。收到警队的再次传讯后,高家姐弟又坐不住了,不知道警言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高峻怡第一时间通知了司徒风。司徒风不禁炸毛。他忍不住给成方打电话,电话里很不客气。虽然成方一向对他很客气,一直以来他也从未对成方这样发过脾气。成方虽然是他的学生,但人家现在毕竟是实权在握的一方诸侯,南城的常务副局长,从人情世故来讲,他还是得对成方保持就有的客气和尊重。可是这回他沉不住气了。
    “那个曾离你到底管不管得了?他到底到做什么?他嫌闹的乱子还不够吗?”他一口气质了多问,令成方如芒在背。
    “老师,有事你慢慢说,别急。只要我能办得到的,你放心,我一定现成曾离办妥。”成方不住地安抚,就怕司徒风情绪激动。师娘给他说过多次,司徒风的血压越来越高,总也不听劝,好多事情不自量,就是吃再多的药也无济于事。
    “上次传讯使得高峻染突发妊娠症,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这才几天啊,他就好了伤疤忘了痛又要传讯他们去警队。有什么话不能在高峻怡教授的实验室进行?人家一个大教授,难道还能跑了不成?再说他问来问去,一而再再而三的也见他问出个所以然来。”司徒风的情绪上来,一般很难压得住。
    “老师,你别急。我先给曾离打个电话问个究竟。尽量责成他把问话放在实验室进行。”
    司徒风气鼓鼓地挂了电话,揣摩着曾离这回可能会有什么新证据。他放心不下,又再次和高家姐弟见了个面,详细将案情经过再听了一遍,实在觉得没有什么不妥之处才放心。
    可这边他的心才放下来,那边成方的电话又令他气恼不已。口口声声拍了胸脯的成言,告诉他必须到警方去接受问话。稍稍有些许安慰的是,问话结束后就会放他们回来。
    高峻染自从上次医院回来之后,平时饮食起居更慎重了。此次怀孕算是让他明白了母亲的不易。他怀这个孩子原本是权宜之举,可随着孩子的月份渐大,他居然有了微妙的感情体会。孩子已经快四个月了,第一次感受到胎动的那个清晨,他居然有了做母亲的喜悦。他回想时林颖第一次感受到高宁胎动时惊喜。那是一个初夏的清晨,怀孕以来一向睡不好的林颖难得心情愉悦。她靠在床头坐着,微闭着眼睛,脸上蒙着一层幸福的薄雾。高峻染醒来,见她坐着以为她又不舒服了,赶紧起身呵问哪里又不舒服了。
    林颖没有说话,只是拉了他的手按在她隆起的小腹上好一会儿不让他的手离开。他不明所以地看着她,而她并不看他,只是闭着眼睛。许久,她才问:“感觉到了吗?”
    “什么?”他被问得满头雾水。
    “胎动。原来我一直不懂胎动是一种什么感觉,现在我懂了,太奇妙了。从今天开始,他不再是一个神秘的感觉不到的生命,他开始有了自己思想和行动了,从今天开始你能感受到他的存在了。你感觉到了吗?”她依然是微闭着眼睛缓缓地说,像是一个仙人的预言。
    他依言果然准确无误地接收到了那个神秘莫测的小生命的驿动,顿时林颖脸上笼罩的那一层幸福色张弥漫开来,充满了整个房间。现在这种幸福又回来了。他已经不在乎这个孩子是谁的,经他孕育之后,就是他自己的孩子。
    所以当他得知曾离又传讯他们去警队讯问之时,内心是一种大无畏的凛然了。先前了高宁,他觉得人生已经不会再有末路,如今有了肚子里的这个小生命,他又收到了多一份的生命保障。司徒风和高峻怡大发雷霆的情绪并没有影响到他。他泰然、坦然,他相信不论面临怎样的险境,曾离都奈何不了他。
    到了警队之后,两人分别被关进了两个讯问室。对于高峻怡的讯问并没有即刻开始。只是两个民警陪着她,却没有人对她进行问话。两个年轻给她泡茶,陪她闲聊,态度谦和恭敬。
    高峻染的境遇却很紧张。审讯由肖由亲自进行。他直接拿出那份报告的医学检验报告,高峻染心里一个激灵。一紧张倒把肚里的孩子惊得多踢了他两脚。这个胎动来得很及时,令他即刻镇定下来。
    “我没有见过。”高峻染回答地很淡定。
    “你没有见过?确定吗?我劝你慎重回答。”
    “这是我经过缜密的回忆和思考后最郑重地回答。”
    “如果你知道之份报告的来源,你就不会这么自信了。”
    “不管它来自哪里,我不会有第二种回答。”高峻染一点也不着慌。
    “这份报告是从你家里搜出来的,被林颖很小心地夹在一本书的封页里,更重要的是,从这份报告上来检测出你的生物学样本。通俗地说在这份报告上提取到了你的汗液,说明你曾经接触过这份报告……”
    “我不知道这份报告上为什么会有我的汗液,我必须告诉你们的是,我确实从未见过这份报告。”
    “你知道零口供是怎么一回事吗?单凭这份报告上摄取的你的DNA,就足以说明你动用过这份报告,不论你怎么否认都没有用。言辞证据在实验证据面前毫无证明力。你的抵赖只能是徒劳。”
    “不论你们怎么认定我接触过这份报告,进而得出什么结论,我都必须告诉你们,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份报告。”
    “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鉴定不会说谎,你今天的态度,只有说明你是一个不值得法律同情的人,我们将在起诉中注明你没有任何从轻减轻的情节。不令百般抵赖还强抗到底。”肖业火了,
    “随你吧。”高峻染并没有被肖业的情绪影响,他不时地抚一把肚子,慢条斯理地说。
    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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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额...不追剧了,我码字……
    103
    高峻怡却没有这么淡定。
    又有一份孕检报告!这该死的孕检报告!
    她迅速地调动所有思维条理,必须找到一条伤害最小、又说得过的路……
    她此刻莫名地想起她的高峻恬和方韵。这两个她如此信任并栽培的人都背叛了她,南城的医学界不知有多少人在等着看她们姐弟的笑话。这些横空出世的孕检报告就是他们背后插的明枪暗箭,令他俩防不胜防。
    像她这样一个奔五的女人,一生看似成就不凡,却是一个非常失败的女人。她从前从不敢承认自己做为女人的失败,经历了这些事情之后,她看开了。失败就失败,没什么好避讳的。她在豆蔻之年时怀的梦想何尝不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走着走着,竟然成了一个形单影只的学界翘楚……她曾经鄙薄过尘世暖糜的幸福。她认为这种暖暖的、微不足道的温情足以摧毁一个人向前奋进的意志。可纵使如此高傲,她还是不时地发现自己其实还是最初的那个小女人。
    那时林颖还是令她满意的弟媳,逢年过节她常常收到共度佳节的邀请。她来到弟弟家里,眼见高峻染在厨房给林颖打下手,高宁在客厅里玩耍……有时她会站在厨房门口默默地看林颖夫妇默契的配合。林颖一个眼神,高峻染就会递上她要的东西。在这里,高峻染不是大外科的教授,林颖不是享誉南城警界的女警探,他们只是一对普通的举案齐眉夫妻,她们的生活是可触摸的寻常小幸福。她看得出神,默默被心底那个渺小的小女人打败。
    这一刻,她突然又想起了与林颖一家其乐融融过节的情景。每次过节,林颖都会非常郑重地叮嘱高宁给她敬酒。从小到大的,高宁敬酒的声音从奶声奶气到略带沙哑,一连串地炸满了她的脑子。一晃好多年过去了,林颖不了之后就换作她和高峻染、高宁在一块儿过节。厨房忙碌的身影变成了她和高峻染,高宁依然还是会给她敬酒……只是这个家少了林颖,任高峻怡怎样努力,依然替代不了高宁对母亲的思念。高宁总会为林颖摆放一套餐具,默默地坐在它身边,假当林颖一直都在。
    罢了,无论这件事情的结局沦为怎样不可控和糟糕的境地,自己当仁不让是那个始作俑者。她为他们父子既然做了开头,只能尽力把这个结尾一齐都做圆满了。
    她要求秦越把曾离叫来。正在为高峻染的顽抗气到炸雷的曾离,顿然镇定。这个时候,高峻怡要见他,非同小可。他没有天真到以为高峻怡会和盘托出,但也隐隐察觉到案情将推向一个新的节点。
    高峻怡的供述一气呵成,就像事实的真相那样浑然天成。虽有诸多可容质疑的细节,但经她一解释就合理到无话可说。她包揽了全部,把她的医术成就和未来、把她的做人根本原则全搭了进去。于是整个案件变得出离地简单,简单到充其量不过是一起医疗责任事故引发的过失致人死亡!
    她承认了没切子宫和卵巢。当初之所以没有切是因为,医学上没有切的必须,之所以要对外声称切了,是因为自己的课题彼时刚刚过审,还没有过临床试验期。而作为自己的弟媳,万一日后出岔子,她承受不了亲情的绑架。而这一切,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向所有的人都隐瞒了真相、包括高峻染。这就很轻松地解释了后面的不良用药问题。为了掩盖切子宫和卵巢而必须错再错对林颖使用那些控制激素和精神的药物,都是子宫切除术的正常用药。
    至于林颖颅内积液,她也揽下了。林颖当初就是因为颅内严重受你损才入院的,这可从医疗档案中查到。术后积液没有完全吸收,导致脑水肿复发的可能性不能完全排除。术后林颖服用了多种控制精神类药物,高峻染曾跟她说过,林颖经常头疼,而且有过撞墙的过激反应……她的失误在于,过于自信自己的医术,没有想到林颖预见到林颖可能会颅内积液未排清或者复发的可能,导致她突发脑水肿死亡。
    “当初她的脑伤你不是主治。”
    “她的整个病情我是主治,脑伤是在其它医生的会诊之下完成的。我的堂妹高峻恬是脑伤的主治医生之一,你可以去问问她。一个颅内有过严重创伤的病人术后引发脑水肿的可能性有多大……”
    “为何之前从未听你们任何人提起过林颖有颅内创伤复发的可能?”
    “那是我们医生和患者之间的私密事,你一个外人未必知晓,而且我们也没有告诉你的必要。”高峻怡倨傲地看着他,理直气壮向曾离挑衅。曾离强咽下这口气,悲哀地吃了一个暗亏。
    耳膜破裂也被她很轻松遮蔽过去。人在瞬间倒地时,隔膜破裂的可能性是非常高的。她当时赶到高峻染家时,林颖正是倒地身亡的。
    林颖子宫和卵巢的去向,她也作了很合理地解释。正是因为林颖死于意外,他们才没有处理她的尸体,正是自信经得起调查。至于为什么会在她死亡把子宫和卵巢切除,是因为怕事后追踪起她的医疗责任来。至于切除的子宫和卵巢,已经被她尽数毁掉了--每年她的实验室都会一定数量的人体器官医疗垃圾被合理处置。在这些人体器官中混进一个卵巢子宫的是一件小事。
    至于林颖怀孕,她确实不知道。她认为以她多年的从医给经验,林颖怀孕的可能性非常小,小到几乎可以忽略。
    “你说高峻染一切都被你蒙在鼓里,你怎么解释从他家找到孕检报告上有他的汗液?”
    “他们夫妻间朝夕相处,相互传递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紧咬着不放。这么多年我苦心遮掩的事情已经被你揭开了真相,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你苦苦相逼无非是怀疑我们有故意谋害林颖之嫌,那么我想请问你,我们为什么要害她?她是高宁的母亲、高峻染的妻子,他们一家素来幸福和睦,你能为我找到谋害她的理由吗?”高峻怡说得滴水不漏,眼里满是不置可否的倨傲。
    “你们害她的理由也不是什么秘密了,也不必要遮遮掩掩。从她入院治疗的那一刻起,从你看到我送她入院的那一刻起,你就没有想要要好好给她治病。我当初就不该把她交到你们姐弟手上。我相信不论你们在南城医界怎样一手遮天,还是会有愿意站出来指证你们的罪行的!你不要太得意,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你逃不过去的。”曾离强按下愤怒,从审讯桌前起身,俯视着高峻怡说:“我不信你们高家人都像你们姐弟这样丧尽天良!”
    “如果你能说清楚为什么,我看到你的就会谋害自己的弟媳,也许就能解开你的恶意揣测的心结。”高峻怡与他对视,一字一顿地说。
    “你别以为要挟得了我。我和她之间的那点情谊,并非就有你们想得那样不堪,也并非就不敢将它公之于众。我已经写了一份详尽的自述报告……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你真打算破釜沉舟、同归于尽呐。可是你这样做时候有没有为林颖想过?她可是南城警界的先进典型、战斗英雄。我记得当时电视台还给她做过专访,上头还给她做了专题表彰。这不是你与我们的个人恩怨,事关警界的颜面。我不相信你真的想清楚了。”
    “操!”曾离一拳砸在桌上,眼欲喷火。这一刻他明白了刑讯逼供的所有苦衷。人在极致愤怒的时候,能控制住暴力冲动的几率,如果没法纪的约束,几乎微乎其微。
    他气得青筋暴跳、几乎爆炸,幸好急促电话铃声救了他,他借机转出去接电话而避免了在高峻怡面前展露更多的挫败感。
    今天早更,求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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