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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长篇小说《笏剑曲》期待支持、出版合作,谢谢[第9页] |
作者:王惟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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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阳轻蔑地道:“法卫?卫的什么法呀?我是官差,我卫的是国法,你呢?” 叶阳衣冠不整,行为粗俗,一看就不是官差,房县法使对董家四兄弟冷笑道:“四位法卫,以前听说你们南江县人人信仰三期普度大法,我县佛子还大加赞赏呢,怎么还有这等不服教化的顽民?” 董海、董江、董河、董溪听了法使讥讽之言,既尴尬又恼怒,四人迅速围住叶阳,董海阴阴地道:“官差?官差还不认识我董家四兄弟?信牌拿来我看看?” 叶阳也不示弱:“我这个官差是天庭派来的,天庭派来的官差没有信派,只有拳头。” 董家四兄弟闻言大怒,正要行凶,却被姓袁的掌柜慌忙拦住道:“四位爷息怒,这位客人是外乡人,不懂规矩,不懂规矩,待我狠狠批他一顿。”又转身将叶阳拉入一边小声道:“客官休要逞强……”叶阳未待他说完即道:“老头,你别怕,你遇着我叶阳,比遇着包青天还管用。” 叶阳有意寻事,又想起唐海交代的任务,一把将老掌柜推开,指着董家四兄弟和法使道:“实话对你们说,我就是大佛国佛主,今日化身下界巡察民情,想不到你五人依仗淫威,在此欺辱老叟,幸好被我撞见,来,你们身上有何银两快快交出来赎罪,不然要你五人死后坠落地狱,难逃轮回。” 房县法使和董家四兄弟闻言大怒,董河、董溪上前抓住叶阳的手就要往地上摁,叶阳奋力挣脱,挥拳欲打,不料董海、董江也扑上来一个抱住腰,一个抓住衣领,二人将叶阳撞推到墙角死死顶住,董河、董溪趁叶阳不能动弹的机会,抡起拳头就打,边打边说:“看你还敢不敢假冒佛主。” |
幸好林源、章船正好从旅馆房间里出来,见叶阳被打,二人猛扑过来从背后攻击四人,董家四兄弟没有提防,一个个被打得东倒西歪,岂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房县法使随手从旅馆柜台上举起一坛酒从背后朝林源砸来,林源未及提防,被砸得头破血流。章船见状大怒,一拳就将法使打翻在地,也从柜台舞起一坛酒砸在法使的头上。 此时叶阳和董家四兄弟已经打出了门外,林源挨了这一下,心中大怒,也不去帮叶阳,摸刀在手,推开章船,俯身下去一刀划在法使脖子上,又用力猛剁,几刀下去割了首级。 林源既杀法使,丢下一娟魔王洵波手帕,提起法使首级出了旅店,将那头颅往地上一丢,唬得董家四兄弟寒毛卓竖。四人抬头一看,见林源满头红血,紧握尖刀,怒目圆睁,而自己却是手无寸铁,四人料想赢不了对方三人,相互使了个眼色,突然转身舱皇遁走。 围观的人群吓得躲得老远,章船见出了人命,急道:“快走。”三人一路朝人烟稀少的山区逃去,疾跑了五六里路,见后面无人追赶,这才揣着粗气停下来坐在路边石块上休息。谁料刚一坐下,就远远看见董家四兄弟拿着长枪短刀追来,章船道:“娘奶奶的追得这般紧,也不让老子踹口气。”叶阳狠狠地道:“就四个来怕什么,你们歇着,看我宰了这四头蠢猪。” |
林源摸摸头上的血迹,余怒未消,道:“四弟,你两个,我两个,章船兄弟到高处去盯紧了,防着他们后面还有帮手来。”叶阳道:“三哥有伤在身,好好歇着。”林源道:“这哪能行?好事来了你也不能独占,这点儿伤像给我瘙痒,哪能算伤?” 林源话音刚落,董家四兄弟就已经冲至跟前,董海手指林源、叶阳、章船道:“识相的就给我跪下,老爷一刀下去,保你三人死得痛快,若不然,被我擒了,千刀万剐,痛不欲生。” 林源道:“笑话,我三人乃真佛,你们那是假法卫,真佛岂能给假法卫下跪?你四人有何本领尽管使来,能赢我我便拜你。” 叶阳指了指章船对四兄弟道:“我们两个对你们四个,我这位兄弟不插手。” |
董海、董江手执浑铁枪,董河、董溪倒提云头刀,四兄弟如今有武器了,胆子也大了许多,董海笑道:“我们董家四法卫岂能以多胜少,老三、老四,上。”董河、董溪说了声“是”,兄弟二人舞着云头刀朝林源和叶阳砍来。 章船见他们打了起来,心中也痒痒难受,但又畏惧董海、董江二人手中之枪不敢前去挑战,只得爬到高处一边观战一边远望路的尽头,警惕对方还有帮手追来。 董家四兄弟本是和平乡四霸,苗少春进入大巴山传道后,四兄弟带头反对,和平乡百姓畏惧四兄弟淫威,没人敢信三期普度大法。初时,苗少春要顾及大巴山区十县,没有功夫对付四霸,后来三期普度大法信众逐渐增多,大佛国初具规模,苗少春任命柯永良为南江县佛子,并让当时还未为佛子,是苗少春贴身法卫的黄尤水协助柯永良到南江镇压四兄弟。柯永良带着一帮护法专程到和平乡开坛讲法,故意引诱四兄弟前来闹事,黄尤水当着百余乡民的面徒手力战四人,将四兄弟打得服服帖帖。此役后,董家兄弟四人在和平乡威信扫地,毫无颜面,再也嚣张不起来,幸好柯永良为壮大佛国势力,不计前嫌,将四兄弟收为佛民,封为护法,再才有了出头之日。去年初冬,因四兄弟尽心尽力,被柯永良报请佛主同意提升为法卫,董海、董江、董河、董溪僵尸复活,复又跋扈起来,利用法卫的特权,常在佛民中耀武扬威,不可一世。 这次房县佛子黄尤水前来南江与南江佛子柯永良商讨佛法事宜,黄尤水的法使从房县赶来南江传达佛旨,四兄弟奉柯永良之命前来接应,不想遇到林源、叶阳、章船三人。 |
老三董河、老四董溪虽有刀在手,依然敌不过林源和叶阳,被打得没了还手的机会。老二董江见状董溪受伤,再也不讲什么好汉气节了,舞枪猛朝叶阳戳来,叶阳大怒,躲过浑铁枪,抓住董江右手,用力一扭,董江的枪乖乖掉落在地,接着一掌下去,把个董江拍翻了去。董江正欲爬起来,叶阳扑上去掐住他脖子,一用力,董江嘴一张,眼一瞪,一命归西而去。 那边林源也夺了董河的刀,手起刀落砍中董河脖子,董河挣扎几下便一命呜呼魂归极乐。 董溪和董海见状大骇,二人料想不是对手,只得转身逃命。叶阳本待追赶,被林源喊回道:“今日杀了三人,违了大哥命令,不要追了。”章船从高处跳下来,笑呵呵地看了看董江、董河尸身,用脚踩了一踩,踢了一踢,骂道:“什么法卫,我还是金身罗汉呢,呸!” “金身罗汉?是真的吗?”一个洪亮的声音从密林里传了出来,林源、叶阳、章船四处张望,却不见一个人影,不禁诧异起来。 正在惊疑时,隐隐传来由远而近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三人举目望去,见弯弯曲曲的山路上,十余个身穿黄色袈裟的僧人抬着两顶轿子朝这边急行过来。那帮人近前停下后,从轿子里落下两个身披红色袈裟的和尚,一个三十几岁,中等身材,健壮结实,满脸凶光。另一个四十多岁,清瘦高个,容光焕发,精神抖擞。 |
三人一看,董海、董溪兄弟二人走在轿子前面,董海喝道:“妖孽,天宗、天慧两位佛子在此,还不束手就擒!” 原来中等身材的是房县佛子,天慧黄尤水,清瘦高个是南江佛子,天宗柯永良。林源、叶阳、章船不熟悉地方,一路瞎跑竟然朝着光雾山圣殿西佛寺方向跑来了。 吉运来,信步误闯天堂,晦气时,抬腿即进地狱。 柯永良与黄尤水正在圣殿论道,突然得报山下有人假冒佛主杀了法使。二人早闻最近有人冒充佛主到处骗钱,因此一起前来探查究竟,不想正遇到慌慌张张的董海、董溪兄弟俩,听了缘由后,命二人带路急奔而来。 听说黄尤水武功极好,现在又有众多法卫在场,看来今天三人是闯进龙潭虎穴了,想到这里,林源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担心是没用的,林源正在琢磨如何应付,叶阳却哈哈大笑几声,指着两位佛子道:“你们哪位是黄尤水。” 黄尤水双掌合十,口称“阿弥陀佛”,猛然一个筋斗翻到叶阳跟前道:“本尊就是。” 林源、章船暗暗吃惊,叶阳道:“听说你颇有手段,本想去房县找你,不想你躲到南江来了,今日相遇,敢与爷爷过两招不?”黄尤水冷笑道:“本尊正要生擒你们,何惧之有?”黄尤水说着,脱下袈裟,摆出龙虎步,要与叶阳恶斗。 柯永良担心三人逃走,对左右随从一使眼色,十几个僧人和董家兄弟将林源、叶阳、章船三人合围了起来。 林源和章船稍退几步,场中只留下叶阳和黄尤水。 二人互视了片刻,叶阳抢先发难,试探着踢出一脚,那黄尤水轻轻一歪身子就避过了。叶阳暗思,只听齐贵说什么宫献、黄尤水、安涛、何胤武艺高强,原来也不过如此。叶阳一时大意,又急着出了第二招,一拳猛打过去,被黄尤水一手抓住拳头用力一拉,整个身子被拉了过去,黄尤水再迅速上前一步,用肩膀狠命一顶将叶阳顶退一丈多远,踉跄几下差点摔倒。 叶阳顿觉受了奇耻大辱,刚一站稳,便大吼一声复冲过去,黄尤水并不躲闪,待叶阳快靠近时猛然俯身下去抱住叶阳的腰,将人扛在肩上欲摔,不料被叶阳死死卡住脖子没能摔下来,只得将他放下,二人抱着扭打起来。叶阳虽然动作机敏,但是气力不及黄尤水,被推得节节后退,退了十余步,叶阳不慎踩到石子,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众人一阵欢呼,高喊:“斩妖除魔!” 黄尤水既已得手,也不趁机追打,而是退了几步,轻蔑地笑笑。叶阳一跃而起,第三次猛扑过来,可是没用几招,又被黄尤水逼入绝境。林源一看叶阳赢不了,朝章船瞟了一眼,章船会意,二人猛冲过去围住黄尤水,那黄尤水非但不惧,反而越发来了精神,哈哈大笑道:“三英战吕布,甚好。” 三人一起围攻佛子,那十几个僧人和董家兄弟并不出手相帮。四人缠斗了一阵,黄尤水虽然武功了得,但终究敌不过三人。围观中的董溪忍耐不住,趁林源背向自己之机,突然一拳偷袭,正打在林源的后脑上。林源本来已经受伤,又跑了数里的山路,与黄尤水战了这么久,体力已经透支,挨上这么一拳后,便一声不响的倒了下去。 那边几个僧人见董溪出手了,也都一哄而上,将精疲力尽的叶阳和章船一举擒住。 |
黄尤水见状大怒,上前一脚踢飞董溪,反身又冲着那帮僧人大骂:“没有本尊法旨,谁叫你们出手?本尊有五百罗汉护体,岂惧三个妖人?” 其实,黄尤水也已汗流浃背,力软筋麻,快要撑不住了。柯永良见此情况,忙上前劝解道:“天慧师弟休要发怒,凭师弟的本事,自然可以轻易收服三个妖人,但是法卫和护法们也是出于对妖人的愤恨,忍不住出手除妖,这可是他们的职责所系。”黄尤水听柯永良如此一说,心中的气也消了一大半,接过法卫递来的水壶咕噜咕噜地大喝起来。 |
柯永良令道:“将三个妖人捆起来押往圣殿。江福,你速回圣殿传我法旨,着众人做好迎接准备,本尊今日要在圣殿公审妖人。 林源、叶阳、章船虽然被绑了,但任凭殴打,死也不肯挪步,柯永良无奈,只得颁下法旨:“将他们脚也绑了,抬着走。”又是一整忙乱,大家将三人手脚都绑在树干上抬着上山,董海骂道:“该死的妖人,竟然还要老爷亲自抬你,到了圣殿看我怎么收拾你。”叶阳笑道:“孙子抬爷爷天经地义。”董溪见叶阳依然欢快,怒骂:“你别笑,待会让你尝尝我的手段,那时你休要求饶。”叶阳笑道:“老爷是孙猴子,你将爷爷放到八卦炉里炼也不怕。” 叶阳与董家兄弟一路斗嘴,走了大约一刻时长,抬着三人的董家兄弟和几个僧人已经累得不行了,抬头望望上面陡峭、崎岖的山路,董海对走在前面的法卫道:“抬着这三个妖人爬山实在是累人,跟佛子说说让我们休息一下吧。”那个法卫见董海等人个个大汗淋漓,急步跟上前面的轿子,边走边禀告董家兄弟的请求,柯永良骂道:“抬个人都抬不动还当什么法卫?”那法卫不敢复言,只得回来朝董海双手一摊,董海亦无可奈何,只得抖抖精神,咬咬牙齿,顶住烈日,继续往山上费力地爬去。 走在轿子前面开道的是两个结实的法卫,柯永良和黄尤水各乘一顶轿子紧随其后,轿子后面则是七八个法卫和护法,远远落后的是抬着林源、叶阳、章船三人的董海六人。 这是光雾山上一段比较陡峭的山路,过了这道山岗就到了圣殿西佛寺了,一行人正走着,前面来了两个大汉,开路的法卫大声呵斥道:“天宗佛子、天慧佛子归殿,闲杂人等让路靠边。” 那两人一听是佛子归殿,连忙让路靠边站定,等两乘轿子近前了,其中一大汉对抬轿护法道:“我们刚从圣殿拜佛回来,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缘,竟在下山路上得遇佛子,你们歇歇,让我们来抬一程佛子吧。”那抬轿的护法道:“佛子岂能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抬的?别捣乱,快让道。” 那大汉刚才还是一脸虔诚的模样,听到护法这么说,突然翻脸道:“佛子了不起呀?”两个大汉猛地将两顶轿子往山下一掀,轿子沿着山路朝下翻滚而去,将后面那帮护法、法卫一个个都撞翻在地。 董海正在痛苦的爬山,突闻前面发出一阵阵尖叫,只见两位佛子伴随着两顶轿子从山上滚了下来,由于冲力太大,竟然脱离了山路,顺着山坡往下滚,幸好被斜坡上的树林卡住才没有滚下山崖。董海等人抬头张望,抬轿的护法,以及法使、法卫等人倒了一大片,两个陌生大汉从天而降,正对着倒在地上的人一顿乱打。 “快救佛子!”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董家兄弟和抬人的僧人慌忙放下林源、叶阳、章船,迅速往前冲去护法。混乱中大家有的与那两个壮汉厮打,有的赶紧跳下斜坡去搭救两位悬空挂在树上的佛子,却没人看管丢在地上的林源、叶阳、章船。忽从路边丛林里冒出一个持刀蒙面人直奔三人,三人正要喊叫,那人却叫:“莫喊,是我。”来人用刀割断三人身上的绳索,扯掉蒙面纱布,三人再才发现是秋光,那正在打斗的两个大汉却是阿拉太和斯仁。 混战继续了好一阵,佛子黄尤水、柯永良才在法卫帮助下从陷入荆棘林中的轿子里爬了出来。黄尤水强忍痛疼,从斜坡往上爬到路边,可惜人还未站起,就被斯仁一脚踢翻了过去。黄尤水大怒,欲再次爬起时,又挨了阿拉太一重拳,被打得眼冒金花滚倒在灌木丛中。 待阿拉太、斯仁、秋光、林源、叶阳、章船六人将柯永良以及十余个法卫、法使、护法一个个打趴在地哭爹喊娘时,黄尤水从灌木林中红着双眼走了出来,斯仁笑道:“怪事,你怎么还不摔死。”林源道:“此人是佛子黄尤水,务要当心。”斯仁笑道:“佛主来了照打不误。” 阿拉太见林源、叶阳、章船同时被擒,猜想黄尤水定然不是等闲之辈,对斯仁道:“兄弟,我们一起干掉他。” 斯仁笑道:“摁一只蚂蚁哪需两只手。”边说边上前要抓黄尤水,黄尤水迅速一拳打中斯仁左脸,斯仁往右歪了几步,尚未站稳又被黄尤水一脚踢在肩上,歪歪斜斜退了好几步差点趴了下去。 |
阿拉太大吼一声冲向黄尤水,黄尤水见阿拉太健壮,不敢硬撞,轻轻躲过后欲抓阿拉太后背,不料被阿拉太反腿一踢正中前胸。这时斯仁也跟了上来,二人左右开弓围击黄尤水,黄尤水先前已与林源三人打得筋疲力尽,这次又从轿子上滚了几圈弄伤了腿和腰,面对斯仁和阿拉太的围攻显得力不从心,被斯仁一记重拳击倒在山路石板之上。阿拉太见虎落平阳,趁机扑过去死死压住,叶阳和章船踏步上前对着黄尤水的头一阵猛踢。黄尤水大喊:“我有五百罗汉护体……”喊了几声便没了气息,可怜英雄一世的天慧佛子,竟然被乱脚踢死在众多法使、法卫、护法面前。 林源、斯仁、叶阳、章船已经杀红了眼,正想去杀倒在地上痛苦呻吟的柯永良和法卫、法使、护法,被阿拉太和秋光拦住。阿拉太道:“我们乃佛主麾下金刚,这些人虽然可恶,但我佛慈悲,不可杀生。”斯仁道:“法卫、法使、护法可以不杀,佛子柯永良作恶多端,非死不可。”叶阳瞪着大眼道:“还有董家兄弟,死了两个,还剩两个。” |
斯仁一把推开阿拉太,大步来到柯永良跟前挥拳就打,叶阳则一刀一个杀了董家二兄弟。躺在地上的法卫、法使、护法见斯仁暴打柯永良,个个挣扎着爬起来,意欲拼死护法,林源、叶阳、章船大怒,三人拿刀棍对着众人乱砍乱打,又杀死七八人。 柯永良本是一介书生,如何经得起斯仁重拳,脑袋被斯仁打成了扁球一个。众法卫、法使、护法见状,都爬过来抱起柯永良的尸体痛哭。斯仁、林源、叶阳、章船还要杀人,阿拉太道:“我等切莫忘了佛主叮嘱。”秋光拦在四人面前道:“我等杀魔,不枉一人。”四人再才住手。 林源对地上众人道:“看清了没?你们的佛子说有五百罗汉护体,全都是骗人的,我们才是虚空藏菩萨派下凡间拯救万民的金刚。” 阿拉太道:“我们已经除魔,速上天庭向菩萨复旨去吧。”林源五人会意,一起随阿拉太大步下山而去。 |
第九十回:盗跖布瞒天过海计,佛主定安佛除魔会 1 原来阿拉太、斯人、秋光三人在城口、镇平两县假冒佛主深夜到佛民家骗取钱财,一共在五个乡骗了三四十户人家,其中有二十余户人家不信三人,遂遭毒打,共伤五六十人。三人闹够了,看看约定的一月时间未到,遂相约来南江县游玩,听说圣殿离县城不远,又假扮佛民跑到圣殿烧香拜佛,秋光去后殿上茅房,正巧听到法使江福向圣殿主持传达佛子法旨,说抓了三个妖人,要主持做好迎接佛子和关押妖人的准备。秋光将这一消息告诉阿拉太和斯人,三人决定到半途中看看抓了什么人。到了光雾山顶,远远看见半山上柯永良、黄尤水一行人朝山上而来,三人于是顺路下山,在弯曲的路上靠近一看,发现被抓的三人竟然是林源、叶阳、章船。阿拉太眉头一皱,决计利用山路陡峭狭窄的便捷,上了这一曲机智救人的好戏。 |
六人不敢直接入城,只得从山上转入乡下,从乡下转到平昌。阿拉太道:“现在形势有变,大哥令我等小闹、不要招惹佛子,如今杀了柯永良和黄尤水,在大佛国内必然掀起轩然大波,你们没必要再去宁强县了, 跟我们一起回去由大哥定夺吧。” 叶阳道:“那不行,你们完成任务了,我们一件事也没干,你们那叫得胜回朝,我三人却是铩羽而归,不是让众兄弟笑话我们么?”林源道:“阿拉太大哥说得对,我们今天闹得够大的了,再去宁强假冒佛主只能是自投落网,还是回去看看大哥有何安排吧。”林源见叶阳不愿意的样子,问章船道:“章船兄弟以为如何?”章船道:“明天整个大佛国都在搜寻我们,宁强如何去得?”叶阳哼了一声道:“被抓一次就吓怕了!”章船微怒:“你说谁呀?我章船怕过谁!”“既不怕为何不敢去。”叶阳反唇相讥。章船正要再争,林源道:“好了,都别说了,回去。” |
2 猫儿观村屋内,唐海来回踱步,沉思不语。 叶阳见大家都不说话,忍不住了,立起叫道:“大哥怎的这般小心?昔日豪气哪里去了?”林源道:“兄弟急什么,大哥自有主张。”叶阳道:“这种小事要什么主张,以我看来,苗少春乃囊中之物,可手到擒来。”林源道:“你少说几句,莫吵着了大哥。” 叶阳无奈,只得闭口坐下,段七一边喝茶一边慢吞吞地道:“叶阳兄弟似有妙计?”叶阳大喜,凑近段七道:“七姐,咱们大闹了南江县,消息传至佛殿,你想苗少春如何坐得住,他定会下山寻仇,我十八人守在神农架山下,布下天罗地网守株待兔,何愁擒不到这魔头?” 斯仁闻言大喜,也趋步近前道:“哎……不错,不错,佛殿也就一两百人,就算魔头将这一两百人全部带下山来我们也不惧他。” 段七笑道:“那是,你六人在南江县轻松赢了柯永良、黄尤水二三十人,还宰了二个魔头,我十八人同去,宰他一个苗少春想来应无大碍,况且苗少春下山也不可能将佛殿的人全带出来,充其量带五六十个,他总得留些人看家护院吧。” 叶阳、斯仁大喜,叶阳道:“七姐素有计谋,七姐认同,说明我计可行。”斯仁道:“英雄所见略同,哈哈。“ 阿拉太看出段七是在逗他二人,笑了笑道:“二位兄弟,那黄尤水非同寻常,要不是我们将他从轿子上掀下山坡,那帮护法、法卫、法使也一个个被撞倒滚落受了伤,就凭我六人怕是难以得逞。” 叶阳正色道:“阿拉太大哥怎长他人志气,我和三哥、章船兄弟先在街上跟董家兄弟打了一场,后跑了五六里路,在山上又杀了两条董狗,人被磨得精疲力竭,才被那黄尤水趁虚擒去。要不是经了前番波折,我一个人就能宰了他,何须你、斯仁、秋光兄弟相助。” 段七笑了笑道:“好了,众兄弟的本事自然了得,我们还是听大哥的安排吧。”众人又将目光聚到唐海身上,阿拉太道:“大哥莫不是在想将唐喜、鲁奇、柳甲和龙哥、世安、金子召回来?” 狼霸道:“为何要召回他们?”山勇也道:“是呀,再过几天,他们也该回来了,何须提前召来。“ 断七懒洋洋地道:“西边打草,东边惊蛇,再不回来,怕是要成为苗少春口中美食了。” |
山勇笑道:“七姐多虑了,世安、唐喜、龙哥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鲁奇、柳甲、金子不仅身手敏捷,而且机灵过人,苗少春亲自出马也奈何不了他们。” “小心行得万年船,七妹说得对,大巴山西边打了草,东边苗少春这条蛇想来也要动了。”唐海吩咐道:“狼霸、秋光二兄第,麻烦你二人跑一趟房县、镇巴县,催促柳甲、枭龙早回。”又对段七、阿拉太道:“我看,是时候布瞒天过海之计,擒佛主,夺巴山,成败在此一举。” |
3 次日一早,狼霸、秋光收拾好行囊准备出发,唐海等人送至门口,忽见唐喜、柳甲、鲁奇回来了,唐海大喜,将三人迎入屋内,狼霸、秋光亦转了回来。唐喜将活动情况一一向唐海禀告。唐海道:“三位兄弟辛苦了,狼霸,你速去房县,务必要将枭龙、世安、金子召回来。”狼霸答应一声径往房县而去。 狼霸一路疾行,到了房县后满城寻找有标记“不枉一人”的客栈,找了半天,终于见富悦客栈墙角边有此标记,于是进店询问,得知枭龙、洪世安、金子三人就住在一楼通铺和稍房内。狼霸大喜,出示路引,也开了个房间,径至通铺房外敲门,见无人应答,又敲稍房的门,还是没人回应。狼霸心想他们三人一定是出去了,于是入房休息,等着他们回来。 |
狼霸坐在桌边喝茶,只要听到外面有人走路的声音都要开门查看,直到半夜才听到颇似金子的说话声,开门一看,果然是枭龙、世安和金子三人。狼霸走过去与三人相见,三人先是一惊,继而拉狼霸进入通铺房内叙话。 “你怎么来了?”枭龙和世安几乎同时问狼霸。金子将门关上,给狼霸倒了一杯水道:“这还用问,一定是大哥派来的呗,大哥可有信息传达?” 狼霸接过水杯放在桌上,道:“阿拉太、林源他们在西边山区杀了佛子柯永良和黄尤水,惊动了整个大佛国,大哥担心你们安危,令你三人速回。” “啊?杀了两个佛子?”枭龙大惊。世安道:“黄尤水不是武功很好吗?齐贵说他以一敌十,怎会轻易被杀?” 狼霸道:“黄尤水确实不简单,一人力敌林源、叶阳、章船三人不败,后面坐在轿子里被阿拉太和斯仁推下山,差点掉山崖摔死了,待他钻出轿子时已经受伤,遭阿拉太和斯仁制服,是被叶阳、章船乱脚踢死的。” “一人力敌三人不败!看来齐贵所言不虚,”枭龙用赞叹的口气说道:“这样的英雄屈身于邪窟之中着实可惜。” “我来的时候唐喜他们也回去了,听说那宫献也是高手,唐喜与他斗了许久不分胜负,”狼霸道。 世安道:“看来这害人的邪教也不简单,我们千万小视不得。” 狼霸问: “你们的任务完成怎么样了?没出意外吧?” 枭龙笑道:“我们弄得大佛国天翻地覆,但没有直接招惹佛民、护法,更没去圣殿惊动佛子。” “那怎么个天翻地覆法?”狼霸不解。 枭龙神秘地笑笑,拿出一叠传单纸给狼霸,狼霸接来一看,这是巴掌大的黄色纸片,上面写着: 大慈虚空下凡尘,要度芸芸出六轮。 巴山众魔假乱真,窃篡佛名享太平。 狼霸看了惊喜不已,说道:“你们这么晚就是发传单去了?这真是个好法子,如此一来,勿需动刀动枪,他们大佛国必定沸沸扬扬不得安宁。” “这可是金子的主意,”世安笑道。 狼霸赞道:“金子真是个精灵。” |
4 四人回到猫儿观村,为了避人耳目,唐海规定大家进出村子不走村口,而是从后山绕道而入,且尽量要在夜晚出入。四人到了后山时正好天黑,于是沿偏僻山道朝村后走去,行在前头的狼霸小声道:“有人过来了。”枭龙道:“奇怪,这么晚还有人出村,且走后山?”金子道:“来人与我们相遇必会询问,我们还是避一避的好。”世安道:“说的是,深夜出入村子难免引人起疑,躲避一下,以防万一。” 四人躲进岔路上的树林里,大家蹲在杂草林中屏住呼吸,静不出声。没过多久,只听到急速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在深夜的大山里显得格外清晰,只见一男子行走匆忙,疾步如飞,金子喊道:“千里风!” 那人听到声音后猛然停住脚步回头张望,见背后无人,略带惊恐地问:“谁?” “要你命的人。”金子想吓唬吓唬王风,阴冷地道。 枭龙、世安、狼霸再才发现来人就是王风,世安第一个从丛林中钻了出来道:“王风兄弟,是我们。”紧接着枭龙、狼霸也拨开杂草走了过去。 金子见他们三个都出去了,也只好乖乖走出来,冲着世安嗔怒道:“谁叫你乱说话了?” 王风嘿嘿笑道:“你想吓死我?人家世安大哥可是老实本分人,没你这么坏。” 枭龙道:“兄弟,你见了大哥?” 王风道:“是,大哥已经布好瞒天过海之计,你们赶紧回去听候调遣吧,我得回齐贵的圣殿去,以免引起他怀疑。” “好,王风兄弟身处魔窟,须要万般小心!”枭龙嘱咐道。 王风笑道:“无妨,我与王雨在大佛国里过得自在舒畅。” 别了四人,王风一路快走,未及天亮就赶到了虚空藏寺,趁人不备钻入僧房内。王雨睡在床上,听到响声后睁眼见是王风回来了,问道:“大哥有何交待?” 这僧房是王风、王雨兄弟两的卧室。在虚空藏寺内,法使、法卫都是独住一室,各乡镇调来加强护卫的护法每四人共住一室,寺内僧人则是八人一室。王风王雨兄弟俩为了便于商议事情,主动请求只要一间房子。齐贵的卧室在大雄宝殿后右侧,是一栋两层的砖楼,楼下住着两名法卫,两名佛奴,齐贵独住楼上,虽说是独住,但几乎每天都有女佛民献佛,偶尔没有时,也可由两名佛奴陪寝,真是日日春宵云雨欢,夜夜花烛小登科。 大巴山十县佛子也跟齐贵一样,过着花天酒地的日子,胜似皇亲国戚。因神殿就在神农架,与齐贵的圣殿仅有四五十里远,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又加齐贵又将飞龙寺改为虚空藏寺,因此比起其他佛子,齐贵更得佛主青睐,苗少春额外给齐贵拨付了法卫十人,扩建僧房二十多间,以示恩宠。 王风栓上门,脱下外套,来到床边躺下,轻声道:“大哥令以计而行。” |
5 巴山初秋,天渐清凉,微风甫过,心扉清新。 但是,齐贵并没有半点儿的惬意,近一个月来各地出现妖人谤佛、蒙骗殴打佛民,甚至杀害佛子、法卫、护法的恶行,这让齐贵缦缦不安,终日惴惴。大佛国创立十余年来,发展一直很顺利,三期普度大佛深入人心,佛民遍及十县,佛主、佛子卓殊尊贵,就连护法也在乡村里耀武扬威,不可一世。即便偶尔有一两个村民反抗,也都很快被佛民和护法镇压得服服帖帖的,根本不用佛子劳神。可是现在,竟然冒出许多假冒佛主的妖人残害佛民,挑战佛子、佛主权威。更可怕的是,这帮人手段非凡,竟然一次斩杀了两位佛子。 |
“要不是命大,我齐贵早就魂归西天了,”齐贵每每想到三月初六那晚的惊魂遭遇,就吓得全身骨肉通酥,汗流浃背。 齐贵一边沉思,一边慢慢踱步来到藏经阁,虚空藏寺的法使、法卫、护法共计二十多人,再加上寺内住持、方丈、僧值、知客、监院、首座等三十余人,共计五六十人都静静地盘腿坐在里面等候佛子训话。 跟在佛子后面的佛奴谢妍、苏碧见佛子快到藏经阁了,苏碧抢先一步站到藏经阁门口喊道:“佛子到。”里面众人起身相迎,齐声高唱:“阿弥陀佛!”齐贵步入藏经阁,也道了一声佛号,径至首座落座。 |
齐贵道:“近期妖人活动猖獗,屡屡坏我三期普度大法,甚至冒充佛主骗取钱财,谗害我大佛国佛民。我奉佛旨,明晨启程前往神殿靓拜佛主商议除魔大计。我此行带八法卫、两法使、十护法,其余法卫、法使、护法白天坚守神坛,晚上苦学大法,各安本职,不可懈怠。大家放心,我此去神殿,一定请佛主大施佛威,普显神通,剿灭妖人,还我佛国太平。” 佛子说完,王风合掌道:“佛子,我有一个建议。” 齐贵问道:“王风,你有什么建议?” 王风道:“昨晚我和弟弟王雨商讨了妖人作乱之事,我们以为,妖人假冒佛主,无非是想借助佛主神威骗点钱财而已,没什么可怕的,但妖人假冒佛主干尽坏事,坏了佛主威信,辱没三期大法,罪不容赦。我们想,应该请佛主开一个安佛除魔大会。” “哦,什么叫安佛除魔大会?”齐贵奇怪地问。 王风道:“妖人何以胆敢假冒佛主?佛民何以上当受骗?皆因佛民难睹佛主真容,不识佛主法身,因此才给妖人可趁之机。如果我们召开十县佛子、法卫、法使、护法、佛民集聚一起,让十县佛民亲堵佛主圣容,今后谁若假冒佛主,大家一眼便识其假,妖人哪有可趁之机?” 佛子齐贵注视着王风和王雨,没想到这两兄弟不仅虔诚向佛,而且还如此机灵。想当年刚来大巴山山传道时,苗少春常与乡民接触,后面就隐居台后了,传道布法都是由佛子代为进行,再后来信众越来越多,佛子也不再与佛民接触,大部分传教均由护法和佛民口口相传,佛民和护法没有几人得见佛主真容的。如今搞一个安佛除魔大会,让众佛民辨明真佛,岂不是好? “好,这个提议好,本尊这次去神殿,你兄弟俩随我同往,”齐贵越来越欣赏这年轻机灵的哥弟俩了:“对了,安佛除魔大会如何做,你二人可有良策?” 王雨道:“禀告佛子,大会自然该在我们圣殿召开,一则是我们圣殿离佛主最近,佛主不用远行。二则是我们圣殿供奉着虚空藏菩萨,佛主乃虚空藏菩萨转世,安佛大会理所当然应该在虚空藏寺举行。第三,我们圣殿前地势开阔,可容纳数千人聚会,此是地利。” 王雨语毕,王风又言:“我们可先请各县佛子带本县护法、佛民依次进圣殿参拜菩萨神像,然后到寺外列队听旨,再请佛主登台讲法,让大家亲观佛容,以正天下视听。” |
“我们需提前到佛主那儿领十万功德牌,安佛除魔大会上,必有大批佛民捐买功德,广积福缘,届时如功德牌不够用,岂不冷了大家向佛之心!”王雨说道。 “亲见佛主,谁不激动?定然会有女佛民争相献佛,那天,佛主、佛子为救佛国万民,怕是要不辞辛苦,多多接受女佛民献礼了,”王风善意提醒佛子齐贵。 兄弟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齐贵心花怒放。齐贵看看满堂法卫、法使、护法,责道:“你等众人皈依多年,尚不及王氏兄弟虔诚,岂不羞愧!王风、王雨二法使皈心不足三月,却能一心为佛,实在令人欣慰。” 大家挨了责骂,你看看我,我瞅瞅你,个个窘迫,人人愧怍。 |
6 神殿是神农架山顶的一座古老寺庙,本是残垣断壁,也不知荒废了多少年月,更难考是什么寺名庙号,十二年前苗少春携齐贵来此传教立国,看中这里是大巴山最高峰,乃至高无上之象征,决意在此立寺,建成佛殿。此地高耸入云,终年积雪,密林丛生,人烟罕至,自从苗少春在此建神殿后,更不准普通人踏入半步。十余年来,除了苗少春和佛殿里的僧人外,只有四类人能进入到这山顶,一是十大佛子。二是佛子的贴身法卫、传递信息的法使,但是法卫、法使从来只是到神殿外的净身殿,不能进神殿。三是各县佛子送来献佛的女佛民。四是受佛主特殊召见的佛民,主要是那些在大巴山各县有实权的朝廷官员,他们皈依三期普度大法后会受到佛主的特别召见。对外人来说,佛殿就是神秘的仙境,佛主苗少春也成了大佛国的绝对神灵。 |
齐贵带王风、王雨以及八法卫、十护法到了神农顶山下,留下十护法后又携王风、王雨与八法卫登上神农顶。此时净身殿内拥挤着七八十随各县佛子前来觐拜佛主的法卫、法使。齐贵净身完毕后,叮嘱二王及八法卫留在净身殿等候,整了整衣冠,在两个佛殿法卫地带领下步入神殿。 入了神殿大门,即有四法卫接着佛子,先行作揖礼,再带佛子穿过天王殿、龙王殿、药王殿、观音殿、地藏殿、三圣殿、大雄宝殿、藏经阁、万佛长廊、龙池,最后来到万佛堂。齐贵进屋一看,七县佛子均已来齐,大家相互作揖行礼过后,各就各位,在万佛堂两侧盘腿而坐,东侧是天医佛子齐贵、天师佛子李言、天武佛子宫献、天善佛子安涛,西侧是天蕴佛子周无为、天缘佛子杜鸿、天净佛子仲华、天福佛子何胤。 众佛子看看东西两边空着的天宗佛子柯永良和天慧佛子黄尤水的法位,个个嗟叹,人人唏嘘。 这时只听法使高唱:“佛主临位!”众佛子起身作揖,齐呼:“恭迎佛主!” 身披红色袈裟的佛主苗少春在八名青衣无垢女的拥簇下,从佛堂侧面缓步而来,徐徐登上佛堂中央的高台,在莲花宝座上盘腿坐下。高台四角早已站立了四个威猛的法卫,八名无垢女则分立于莲花宝座两侧。 佛主道:“众佛子各就法位,听我佛旨。” 众佛子齐道:“尊旨。”各自落座,侧脸目视佛主,静待法音。 佛主道:“近闻妖人假冒本尊蒙骗百姓,欺压佛民,残害佛子,坏我大法,实乃本尊立教以来未有之事。各佛子均掌管一县佛事,县内有何乱象,速速报来,本尊定要肃清巴山十县妖魔,还我佛国万年净土。” 天武宫献道:“禀告佛主,在我太平,近期妖人冒充佛主扰乱佛国,猖獗之极,十几日前竟然擅闯圣殿,与我交手,在我正要擒拿妖人之际,妖人畏惧,飞身逃走。” 天福何胤、天善安涛禀告本县妖人假冒佛主骗钱之事,天净仲华禀告本县妖人散发传单谤佛之事,苗少春细细倾听,不禁佛心大怒。 周无为道:“天慧佛子黄尤水武功不俗,以一敌十,竟然与天宗佛子柯永良在众法卫、护法面前被人杀害。天武佛子武功如此了得,竟然也让妖人逃出法网,可见妖人来头不小,佛主,我们应当小心呀!” |
何胤脸露不肖之色道:“天蕴佛子何必惊慌?”何胤转身面向苗少春禀道:“佛主,此事不足为惧。末法世界妖人猖獗,这也是我佛早已预料之中的事。据我所知,魔头李自成为人王崇祯所败,携众小妖遁迹山林,数月来在我佛国闹事的想必就是这些小妖。佛主,残兵败将有何惧哉?据南江县幸存法卫禀告,天宗佛子与天慧佛子是被妖人偷袭滚下山崖,身负重伤后遇害,不然,小妖如何能得逞?现在可恨的是妖人在暗我在明,如果妖人敢露出原形与我决战,何胤不才,愿活捉群妖献与佛主。” 天师佛子李言道:“妖人在各县作乱,假冒佛主,在佛民中混淆真假,制造慌乱,我们不可不慎。以李言愚见,各县圣殿当多增法卫、护法,确保安全,着各乡各村护法与佛民驱赶外乡之人,凡缉拿妖人者,重赏功德牌,佛民晋升护法,护法晋升法卫、法使,法卫、法使功大者可晋升为南江、房县佛子。如此一来,不怕妖人不束手就擒。” 佛主点头道:“天师佛子言之有理,但天福佛子说得也不错,妖在暗,我在明,妖人若躲着不出,我等亦难寻他,他们要是胆敢公开露脸,无须众佛子、法卫护法,本尊亲自除魔护教。” 齐贵道:“要引妖人公开露脸何难?齐贵略使小计,可使妖人现形。” 佛主大喜,问道:“天医有何妙计?” 齐贵道:“佛主,妖人假冒佛主,混淆是非,扰乱佛国民心,此举不可不查。佛民之所以受骗,皆因未赌佛主圣容,以至于误将妖魔当成了真佛,我们只要召开一个安佛除魔大会,则可除了这群小妖。” “哦,何为安佛除魔大会?”佛主问道,其他七位佛子也都注视着齐贵,静候齐贵细说。 齐贵抖抖精神道:“长期以来,佛民、护法、法卫、法使都想一堵佛主尊容,可惜无此福缘,正因为佛民不识佛主法身,才给了妖人可趁之机。我们可以在虚空藏寺举行安佛除魔大会,每县挑选虔诚佛民百人,十县佛民千人到虚空藏寺集会,同颂《五公经》,共瞻佛圣容,让佛民辨明真假,以正视听。各县佛子可将本县所擒的妖人悉数押来,由佛主公审公斩,正所谓杀鸡骇猴。如此有五大便利:一来振我佛国神威,二来可正天下视听,三来便于佛民捐购功德,四来弘扬三期普度大法,五来公审公斩妖人,吸引妖人同伴自投罗网。有此五利,功德无量,何乐而不为?” 佛主心中暗喜,还未开言,天师李言奏道:“佛主,此计甚妙!甚妙!” 佛主问道:“妙在何处?” 李言道:“佛主现身,千民同观,以后有人再冒充佛主,大家一见便知是假。另外,公审妖人,他们同伙如来相救,我们正好一举铲除;如不来救,恰说明妖人胆怯,惧怕真佛,同伙被斩了也不敢现身,让佛民认清这帮妖人的真面目。” 佛主喜道:“嗯,我在神殿五年未曾下山,也正想去下界看看。安佛除魔大会就定在八月初八,齐贵,此事由你操办,不得有误。” 齐贵喜道:“谨遵佛旨!” 八佛子大喜,齐齐离座,跪地俯拜,合掌齐赞:“佛主下界,万民同喜,善哉!善哉!” |
第九十一回:以假充真假灭假,立地成佛佛杀佛 1 齐贵兴匆匆地回到圣殿,随即着手筹备安佛除魔大会,先从各乡镇抽调十名护法各带五个本村精壮佛民到圣殿听候调遣,再召集王风、王雨以及各法卫、法使、护法商议道:“从即日起,大家休辞辛劳,齐心协力办好安佛除魔大会,大会过后,本尊重重赏赐。” 众人齐道:“遵命!” |
齐贵又安排道:“潘新等十法卫,袁定州等十护法带三十名精壮佛民分两组在寺内外日夜巡逻,确保圣殿安全。法卫蔡涵负责到各乡镇与当地护法一起,选任一百名虔诚忠厚,身强力壮的佛民参加大会。法使王风负责收集、印刷《五公经》、《虚空藏菩萨经》、《十五章》。法使王雨负责到神殿领取功德牌,以备大会当日佛民购买,并负责将安佛除魔大会筹备情况随时向佛主禀报。法使于盛负责联系圣殿周边各村护法,安排大会当天上千佛民食宿事宜。圣殿僧人负责寺内院落清扫、备足香火、香油等物。” 大家合掌道:“遵命!” |
一切安排妥当,身边所有的人都已派出,只有佛奴苏碧和谢研陪伴左右,虽然二人妩媚动人,但是齐贵无心享乐,心怕那一个环节出了纰漏。为保万全,又时不时将王风、王雨兄弟二人召来商议,一连十来天都难以安睡,直累得心力交瘁。 |
2 时光飞速,有若流星赶月一般,不知不觉到了八月初八,安佛除魔大会一切事宜准备就绪。经过佛主亲自审定,大会安排有六道程序:一是一千佛民参拜虚空藏菩萨神像;二是千人诵读《五公经》;三是千人祭天拜地;四是千人同诵《虚空藏菩萨经》,恭请虚空藏菩萨法身佛主;五是真佛登台讲法;六是真佛亲审妖魔,除魔卫道。 这日东方微白,虚空藏寺外人头攒动,一千佛民在各县佛子、法卫、护法带领下列队等候,南江和房县暂无佛子,由佛主派出两名老资格的法使前去暂代佛子之职。 神殿离虚空藏寺有四十多里山路,为了掌握佛主的行程,以便安排迎佛大礼,齐贵特于昨日派王雨去了佛殿,令其通报佛主行程。岂料王雨一大早赶了回来,径入佛堂向众佛子禀告道:“佛主传旨,命我等立即开会,佛主今天要大显神通,待我们诵经迎佛时,他自会化身菩萨真身下凡。” 众佛子不解其意,齐贵问道:“佛主乘轿前来至少也得两个时辰,即便一早出发,到这里也已晌午,如果现在开会,他如何能及时赶来?”李言亦有疑问:“何谓化身菩萨真身?” 王雨道:“我亦不知,佛旨如此,不敢多问。” 齐贵不敢懈怠,当即启动第一项程序,请各县佛子到圣殿外组织本县护法、佛民依次进寺参拜虚空藏菩萨神像。各佛子也不敢怠慢,匆匆出了虚空藏寺各自忙碌去了。 王风、王雨兄弟二人领着众多护法、佛民穿过层层佛殿,最后来到大雄宝殿外排列。二王将佛民分为三十人一组,一次只许一组佛民入殿,三十人一起在大雄宝殿内膜拜虚空藏神像。大家看那神像,虽然比不上其他神像高大,但是此像底座是一朵高达数尺的粉红色莲花,神像披红色袈裟,立于莲花之上,人在下面观看显得格外高大。神像浓眉大眼,鼻高嘴宽,双耳宽大,神色慈祥,就如真人一般。 众佛民虔诚的一一跪拜、上香,王风、王雨对众人道:“今日佛主将以法身降临虚空藏寺为大家说法,大家一定要虔诚聆听,不可枉负菩萨一片慈心。”有佛民问道:“什么是法身?”王风、王雨神秘言道:“就是化成与此佛像一模一样的真身下凡!”众人听了个个激动,不断地磕头礼拜,迟迟不肯起身,经二王几番催促方才依依不舍地离去,再由下一组佛民进殿瞻仰佛容。 参佛完毕,十县护法、佛民分成二十列排列在虚空藏寺外的空地上,每县两列,每列五十人。在虚空藏寺大门左侧二三丈远处,是一个木板支起的五尺高台,台上两侧安放的是十县佛子法座,高台中央又有一座三尺木质高台,上面有一高大莲花法座,底座上书写“虚空藏菩萨莲花宝座”九字。 齐贵请众佛子先行台上就坐,护法、佛民肃静而立,静等法旨。 一切就绪,王风引领佛子齐贵及十法卫身穿袈裟从侧面登上木质平台,齐贵走到台中央,王风及十法卫立于其后。 |
齐贵朗声道:“香焚宝气,气达玄穹,穹苍众神,神灵共听。我等同诵《五公经》,闻达穹苍,愿佛早临,斩妖除魔,净我佛土。”说完,走到自己的法位上坐下,领头诵读起《五公经》来,众佛子也跟着高声读经,台下早有人给护法、佛民发了《五公经》小册子,一时千人同诵,佛声朗朗,声震丛林。只听: 奄修嘈摩诃嘈,修修喇,婆婆诃。 奄修哆利,修哆利修利,婆婆诃。 南无手满多没驼哺哽度噜度噜寨尾,婆婆诃。 天地玄宗,金光履映,五帝司迎,万神朝礼, 六道之中人鬼共拜,三界内外惟吾独尊…… 诵完经,齐贵又走到台中央,其余各佛子皆立身其后,齐贵大声宣布进入第三道程序,高叫:“祭拜天地!”众佛子与台下千人当即跪下朝天祭拜。齐贵祝道: 盘古至尽,混元老祖。 治理乾坤,天地三界。 日月星辰,佛祖妙语。 立下仙人,老祖菩提。 传留佛心,迷便东土。 至到如今,天地经文。 |
念毕,与众人一齐跪拜天地,如此反复,九拜方起。 早在大家诵读《五公经》时,王雨钻进寺内,对众僧人道:“今日盛会非同寻常,可以面见佛主圣容,不可错过。且当年佛在舍卫城祇桓精舍说法时,有一千二百五十大众听法,今护法、佛民一千,连佛子、法卫、法使还不够一千二百五十,你等众人都到殿外参加今天盛会,一起聆听佛主说法,寺内不要留人了。”寺内大小僧众三十余人见法使安排,不敢不从,都放下手头事务,匆匆来到殿外与众佛民一起诵经。王雨栓了大门,在寺内做了一番准备后从后门溜出寺外,又从佛殿方向急匆匆赶至安佛除魔大会现场对王风轻声说了几句,王风遂向齐贵附耳道:“佛主有旨,千人诵《虚空藏菩萨经》迎佛,佛主已化法身来也。” 齐贵正在担心祭拜完天地、诵完《虚空藏菩萨经》后,如果佛主还未赶来,大会接下来的程序将无法再进行下去,现在接到佛旨,终于放心了,遂对众人道:“我等千人同诵《虚空藏菩萨经》,恭请菩萨降世说法。” 众佛子、法卫、护法、佛民听到马上要迎来佛主虚空藏菩萨了,无不激动,群情振奋,在齐贵地带领下,个个劲头十足,朗声诵读起来。经曰: 如是我闻:一时佛住佉罗底翅山,依牟尼仙所住之处,与无量大众比丘,复与无量无边阿僧祇桓河沙数菩萨摩诃萨俱……时诸大众,问佛所说,欢喜踊跃,以诸供具,供养于佛虚空藏菩萨经…… 大家声音刚落,只听王风大喊道:“恭请虚空藏菩萨!”说着就朝虚空藏寺门方向跪拜。 |
众人诵完经,目光本聚在台上佛子齐贵身上,突然听到有人如此一喊,上千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寺门,只见寺门徐徐开启,内中走出一个手持宝剑,身披黄色袈裟的引路使者,此人头戴金色佛冒,双掌合十,口中念念有词。接着走出两队人来,每队五人,穿着打扮均与那引路使者一模一样,两队为首之人各打一旗,分别书有“无上正觉虚空藏”、“大慈大悲摩诃萨”字样,其余八人各持宝剑,神态威武。接下来的是四个法卫抬着的一朵巨大粉色莲花,花上站着一位身着红色袈裟,神态威严的菩萨。 这十六位,除了高高在上的菩萨外,其余十五人口中念念有词,似为佛号,又似为咒语,其声低沉而宏远,莫不能懂。 在场千余人众,不仅法卫、法使、护法、佛民不知是怎么回事,就连台上的十大佛子也莫名其妙。 正在大家疑惑之际,王雨窜上前定睛一看,回头对众人大声喊道:“大雄宝殿里的虚空藏菩萨显灵了,菩萨真身下凡了,大家快快恭迎菩萨!”王雨喊罢纳头便拜。 众护法、佛民们仔细一看,天哪!站在莲花座上的不正是刚刚祭拜过的虚空藏菩萨吗?其人与那菩萨神像一模一样,衣着、神态、手势,甚至连座下莲花都别无二致,菩萨法身果真下凡了! “真的是菩萨!”、“菩萨下凡了!”、“菩萨显灵了!”一时喊声大作,一千佛民纷纷拜倒在菩萨面前。 面对此情此景,台上的十大佛子傻眼了,跟佛主打交道十多年了,未曾见他有什么特别的神通,难道佛主今天真的现出了菩萨真身前来参加法会? 持剑使者引领着身后十五人朝高台这边走过来,齐贵、李言、宫献等人定睛一看,莲花座上坐的果然是大雄宝殿内的虚空藏,不禁大骇,慌忙跪拜,连连磕头,口称“恭迎菩萨!” 使者引领着菩萨到了高台边, 那菩萨落了莲花座轿,缓步登入台上的“虚空藏菩萨莲花宝座”盘腿坐下,众持剑使者、舞旗使者和抬轿法卫,也跟着登上高台,站在菩萨身后。 此时台下呼声震天,为首持剑使者走到菩萨前面对台下摆手,台下众佛民立马安静下来,大家都跪在地上静静地听候菩萨法旨,台上的十大佛子也恭恭敬敬地跪在菩萨面前,不敢出半点儿声响。 菩萨金口开启,玉唇翕动,佛音远播:“当今婆娑世界,众生乐欺喜诈,杀戮积深深如海,恶行布满满高垚,善贤良士惶惶急,歹毒恶人欣欣然,我佛大道不通,妖术横行无忌。汝等佛民既入我门,当谛听我言: |
至心皈依我佛,我佛戒律记心。 天下众生平等,不可欺压他人。 一心向善增福,不杀不淫添寿。 假借神灵敛财,无间地狱受审。 借故淫人妻女,天理神明不容。 功德唯靠善缘,岂能钱财购买? 一切恶行不做,自然无灾无恙。 心清意静天堂,意乱心慌地狱。 每日奉行一善,胜过烧香拜佛。 如不躬行正道,必定不是真佛。 |
菩萨讲到此处,台下一片寂静,菩萨接着又道:“我于佛祖处领下法旨,欲来婆娑世界拯救众生,法驾经过大自在天,偶遇无尽意菩萨,他向我求道,我留残步与之说了数语,不料大自在天魔王波旬趁我迟延之机,潜入下界,冒我圣号,扰乱万民,其恶极大,其罪不赦,我今当除之,以正天道。” 齐贵禀道:“菩萨法眼明察,当今我大佛国有妖人作乱,祸害佛民,假冒佛主,阻我大法,料想就是那魔王洵波,望菩萨降妖除魔,复我佛国清净。” 其他众佛子齐声道:“望菩萨大显神通,降妖除魔。” 台下众护法、佛民也喊:“假冒佛主,罪该万死,望菩萨除之。” 菩萨威严怒道:“妖人何胤,你可知罪?” 何胤听到菩萨称自己为妖人,不禁大骇,慌忙近前附拜:“弟子何胤不知何罪,请菩萨明示。” 菩萨道:“你假冒佛子,欺压佛民,收敛钱财,奸淫佛民,当下地狱,还不速速伏法。” 菩萨刚说完,座前两个法使一个筋斗翻到何胤跟前,迅速将其双手反剪,捆了起来按在台上,使其动弹不得。 何胤哪敢反抗,只是一个劲地磕头求饶道:“菩萨,弟子知错,弟子只是偶起私心,私吞了点佛民交来的功德,骗奸了些女佛民,但弟子平日里谨遵佛旨,功大于过,望菩萨开恩。” 何胤此语一出,台下护法、佛民议论纷纷,原来佛子何胤竟然如此龌蹉,干出这种丢人现脸之事。 “妖人安涛,你可知罪?”菩萨点出了第二个妖人的名字。 “安涛知罪,安涛知罪。”众佛子都跟何胤一样,平时利用佛子无比尊崇的地位,时常骗取佛民钱财,奸淫佛民妻女,残害不听话的佛民,在菩萨责骂何胤之时,安涛心里就已经惊恐万状了,不想菩萨果真点到自己名字,安涛吓得满身大汗,连连认罪。 “你也跟何胤一样,作奸犯科无数,欺压百姓,恶贯满盈,当入无间地狱。” 又有两法使纵身跳下,麻利地将安涛捆了个结实。 绑完安涛,其他佛子已经吓得战战兢兢的了,李言还未等菩萨开口,首先连连跪拜,近似哭泣地哀求道:“菩萨,弟子有罪,弟子蒙骗佛民购买功德、诈取钱财,假借佛民献佛之机淫人妻女,菩萨,弟子罪不可赦,望菩萨宽恕。” 其他佛子各自心中有鬼,平日里欺天欺地欺百姓,如今真神显圣,如何能瞒得住?除宫献和代理房县、南江两县佛子的法使外,其他佛子一个个地向菩萨请罪求饶。菩萨道:“既然你们自愿认罪,那就暂且先绑了,本尊自会从轻发落。”菩萨说完,又跳下去五个使者,将五个认罪的佛子捆绑起来。 此时,菩萨目视宫献,厉声喝道:“妖人宫献,你可知罪?” 宫献此人不仅武功甚好,而且机智谨慎,见何胤和安涛被绑时,心中就已经暗自琢磨:“我们这些佛子入佛之前已是恶贯满盈,入佛后也做了不少作奸犯科之事,被我宫献打死打伤的村民、佛民不在少数,被我祸害的女佛民也已逾百,菩萨果真神通,应该早就知道了,为什么还选我们当佛子?上个月觐拜佛主时,他既是菩萨转世,为何不早惩罚我们,而非要等到今天?莫非今天的菩萨并非自己跟随了十余年的佛主?” 见菩萨对自己发怒了,宫献壮胆仔细审视起菩萨来,不错呀,这菩萨确实是虚空藏寺大雄宝殿内的神像,这下可真把个宫献给弄懵了。 “宫献,你的罪行本座早已知晓,你不言语是想蒙混过关吗?”菩萨再次厉声责问。 这时又跳下一法卫欲要捆绑宫献,宫献突然站起来怒道:“且慢,我不管你是什么菩萨,今天我宫献见佛杀佛,见魔杀魔。”说时迟那时快,宫献突然飞起一脚踢向前来捆绑自己的法使,那法使迅间用手一档压住宫献的脚,抢上前,一拳将宫献打退了五六步。 菩萨道:“宫献,你竟敢反抗本座!” 宫献迅速爬起道:“我有五百罗汉护体,你奈何不了我。” 菩萨道:“你乃妖魔,哪有什么五百罗汉护体?” “胡说?我既是妖魔,你为什么十二年前要封我为佛子?”宫献反问道。 菩萨合掌道:“阿弥陀佛!那魔王洵波假冒本座转世而自封为天下佛主,伪封你们为十大佛子,你们这些假冒的佛主、佛子借机收敛钱财,残害百姓,奸淫妇女,今日本座亲自下界,你何不趁早皈依?” “啊?”宫献大为震惊。宫献一直不信神佛之事,投奔在苗少春门下本是权宜之计,后来看到有油水可捞,遂假戏真做,有滋有味地当起了太平县佛子来,至于苗少春是不是真的菩萨转世,宫献也懒得去怀疑。宫献利用佛民对佛主、佛子的崇拜大肆享乐,做起了太平县的土皇帝,今天见木雕菩萨竟然活生生地站在面前,让人不得不信神灵之事。 现在,真菩萨说自己跟随十二年的佛主是假佛,宫献惊惧不已,所谓洞中方七日,世上越千年,难道真菩萨在天上特留残步说几句话,魔王波旬就在人间当了十二年的佛主?难道自己这十二年来跟了个从大自在天下来的魔王波旬? 宫献又惊又疑,对自己要不要拼死反抗犹犹豫豫,正是这种犹豫,使得武功本来极好的宫献也被法使轻轻松松地给绑了起来。 那菩萨见绑了八位佛子,又令绑了两位代领佛子之职的法使,乃对台下佛民道:“尔等以后切莫愚昧,不可轻易听信妖言惑众,尔等一心向善,不贪少欲,无须花钱购买功德,自然福德如山。” “菩萨,我众人冤枉,望菩萨解救!”各县佛子押来等待审判的罪人被五花大绑圈成一圈,一共七十二人,他们见真菩萨显灵了,个个哀求菩萨解救。 菩萨眉头一皱,唱了声阿弥陀佛,道:“此七十二人乃良善之民,快快放了,莫遭罪孽!”菩萨法旨传下,早有护法上前将这七十二个待审待斩的可怜人给放了,七十二人感菩萨恩德,哭哭啼啼跪到菩萨跟前合掌皈依。 台下千余护法、佛民恭恭敬敬地作揖,大家今日得见真神,才知被妖魔蒙骗了十二年,个个愤怒要杀魔,人人憎恨恶波旬。 干柴堆积如山,只等一把烈火。 王雨不失时机的点起了这把火,喊道:“乡亲们,假佛主、假佛子骗了我们十二年,他们搜刮了我们多少钱财,祸害了我们多少姐妹,残害了我们多少兄弟,今日假佛子被擒,魔王波旬还未伏法,怎么办?” 王风大喊:“那还用说,铲除这个大魔头。” 大家怒道:“对,铲除大魔头。” 王风、王雨跪拜请命道:“请菩萨降下法旨,令我等杀往佛殿,斩波旬,除恶魔!” 台下佛名齐道:“斩波旬,除恶魔!” 恰在此时,那菩萨在高台之上远远看见一队五六十人的队伍迎面过来,前面二十余人手持令旗,后面是一顶八人大轿,一红衣袈裟的僧人高高端坐在轿上,轿后又岁着二三十黄衣袈裟的僧人。菩萨厉声传下佛旨:“洵波来也,众法卫、护法、佛民速速斩妖除魔。” 台下千余法卫、护法、佛民见菩萨下了法旨,个个奋勇争先,王风、王雨早在寺外准备了千余件木棒、锄头、扁担、铁棍等物,众人各自拿了武器,潮水般地扑向那迎面而来的队伍。 苗少春带着六十名法卫、法使一路奔来不见人迎接,心中恼怒,暗自诅骂齐贵,心想到了虚空藏寺,定要责罚他慢待之罪,现见这么多人蜂拥而至,以为是来迎佛的,心中稍稍宽慰。可是细看一下,发现势头不对,正在惊疑间,愤怒的护法、佛民已经杀到了跟前,一千人将苗少春的队伍团团围住殴打,抬轿的八个大汉也被撞得七倒八歪的,苗少春虽然大声斥责,但是众人把他当成魔王,谁还搭理他的命令? 大家咬牙切齿,只顾刀劈棒打,拳戳脚踩,爪抠口咬,头撞肩顶,把这帮假冒神灵的恶人当成杀父夺妻仇人般往死里打,边打边喊:“打死你这害人精”、“扒了你这骗子的皮”、“抽了你这魔头的筋”…… 佛殿法卫虽然个个武功不差,但是哪里招架得住这上千人的围攻?苗少春立起一看,只见自己带来的人一个个被打得头破血流,死的死,伤的伤,那被刀砍死的、被棒戳死的、被脚踩死的、被手掐死的、被拳打死的、被嘴咬死的、被索勒死的、被人压死的、被撕痛死的约有四五十之多。余者虽然气息尚存人不死,却也是奄奄一息待亡魂。 此情此景把苗少春搞得晕头转向,莫非佛子们都造反了?苗少春大怒,从轿子上跳下,挥舞拳头左右开弓,眨眼间打倒十余个佛民,然后纵身一跳轻轻地突围而去。 远远观战的菩萨见苗少春逃走,令道:“不可走了苗少春。” |
3 苗少春固然是假佛,但这菩萨亦不是真菩萨。唐海让鲁奇找雕塑艺人按照自己的模样雕了一尊与自己一般高矮,一般胖瘦,一样面目的“虚空藏菩萨”神像,然后让王风、王雨兄弟运送给齐贵,安放在虚空藏寺供十县佛民参拜。这样,在佛民心目中,虚空藏菩萨就是唐海这个模样,唐海这个模样就是虚空藏菩萨。 王雨将寺内僧人全部骗出参加大会,清空了虚空藏寺,然后在后院围墙上插上一面绿旗,打开后门。唐海等人见到这绿旗暗号,知道寺内无人,才从后门堂而皇之的进入虚空藏寺大雄宝殿,穿上菩萨服饰,假冒菩萨真身下凡,而枭龙、段七、阿拉太等人穿着袈裟,拥簇在“菩萨”前后,大家威严地从寺院大门走出,竟然将佛子、法卫、法使、护法、佛民全都蒙骗了。 苗少春武功极好,虽有千人围攻,还是轻松地逃了出来,孤身一人往佛殿狼狈逃窜,身后的枭龙、山勇、世安等人带着佛民紧紧追赶。进了佛殿,苗少春令紧闭大门,殿内法卫、武僧百余人持兵器爬上城楼护卫。半个时辰后,尾随而至佛民陆续将佛殿围了个水泄不通。 苗少春靠在宝座上暗思:“我一手立起的大佛国怎么突然反了?难道说齐贵这厮想自立为佛主?不对,齐贵一向忠心耿耿,再说今日安佛除魔大会上的佛民来自大巴十县,齐贵哪能策反其他九县佛民?难道十县佛子合谋?这怎么可能,何胤、李言、安涛、周无为、仲华、杜鸿、宫献等,哪一个都不可能反呀?不行,我得去问个究竟。” 登上城楼,见佛殿外莲花轿上的唐海一身菩萨装扮,惊问道:“你是何人,敢冒充菩萨?” 唐海笑道:“我乃大慈大悲虚空藏菩萨,你这妖魔假冒佛主,该下地狱,何不快快开门乞罪,讨个全尸。” 苗少春哈哈笑道:“我乃真佛,岂惧你装神弄鬼的假菩萨!” 唐海道:“既是真佛,怎躲在里面不敢出来一战?” 苗少春大怒:“我惧你不成?”正想跳下去,又见佛殿外一千余人群情激奋,心想我一个人出去如何是他们的对手,乃道:“你让众人倒退百步,我出来与你单打独斗,敢否?” 唐海道:“你如真是佛主,何惧我人多,既惧我人多,说明你非真佛主。” |
苗少春虽武艺出众,可一个人哪敢跳出去,只得令众法卫、武僧坚守。唐海见了,下令强攻,枭龙、山勇、唐喜、柳甲、章船带三百佛民攻大门,阿拉太、斯仁、世安带三百佛民攻后门,其余好汉率佛民则从东西两侧强越高墙。佛殿内仅有一百五十余人,根本抵挡不了千人强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佛殿大门被打开,众英雄与佛民一拥而入。 佛殿内百余法卫、法使、武僧招架不住,七闪八躲犹挨刀,九跑十藏终被擒。 苗少春见佛殿已经攻破,自己的人被杀得溃不成军,不得已越墙而走,却被世安死死地咬着不放。跑了两三里路,见只有一人跟来,苗少春返身冷笑道:“你不怕死,我成全你。”世安道:“听说你有千佛护体,我倒要看看是真是假。”苗少春暗想,这帮人是什么来头,我须问清楚了,遂道:“你们是什么人,敢来夺我的富贵。”世安道:“你这富贵来得伤天害理,天下义士俱不容你。” 苗少春见他不说,心想,佛民们一夜之间都造反了,此事好生蹊跷,我先将此人制服了,逼他说出缘由来,遂道:“你既自称义士,敢丢下兵器与我徒手比试么?”世安冷笑道:“有何不敢!”说罢,将手中宝剑轻轻一甩插在树干上,然后握着拳头,两脚微开,做出格斗准备。 苗少春偷瞄了一眼世安甩出去的剑,见剑插在一棵树干有半尺粗的杉木上,剑锋穿树而过,树干另一侧露出三寸长短的尖刃,不禁暗自吃了一惊。 苗少春急于制服世安,好问清事情的真相,所以沉不住气,运足力气,猛然虚出一拳,意欲试探一下,岂料世安识破其计,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苗少春微微一惊,接着又出第二拳,这次可不是虚的,世安急忙闪开后,亦出拳还击,苗少春偏头躲避,世安的拳打在一棵小树上,只听一声响后,树干半折挂在空中摇摇欲坠。 苗少春见遇到劲敌了,马上跳离树林,到附近一块空地上摆好姿势,世安也跟入空地与他对峙。原来苗少春擅长腿功,在树林内不便展开腿法,故而跳到到空地上来与世安争雄。 |
世安刚一站稳,苗少春一阵侧退狂扫而来,脚脚直逼世安头、颈、胸、腹、膝,世安来不及躲避,脸、胸各被踢中一脚,后退了七八步方才站稳。 苗少春冷笑一声,马上又出右拳逼了过来,世安亦不回避,运足力气出拳相迎,两拳相击,有若生铁碰硬钢,砖头击岩块,苗少春感觉自己的拳头像打到了石板上一样痛疼,不得不闪电般地收回拳头,后退几步。岂料刚一站稳,世安的拳头又已经逼到眼前了,苗少春大惊,急忙再退数步躲避,同时抓住机会一腿踢向世安下腋,世安躲闪不及,被苗少春狠狠踢中,顿时一阵剧痛钻心而来,不得不急急向后退了几步。 这番打斗,犹若山中霸主撞见草原兽王,黑鹰伸爪巧遇巨蟒吐舌,二人战了半个时辰,任然不分胜负。 佛殿内,唐海见众法使、法卫、武僧全被灭尽,秘嘱山勇道:“你和唐喜兄弟速去寻找世安,那苗少春非等闲之辈,你们务必小心。”山勇点点头,来到唐喜身边道:“大哥命我二人去帮世安兄弟。”唐喜得令,收了刀,随山勇朝苗少春逃跑的方向追去。 二人追出大约两里多路远,唐喜突然拉住山勇,山勇问道:“怎么了?”唐喜不答话,而是倾耳静听,须臾后道:“那边林中有打斗声。”唐喜带着山勇朝岔路上跑去,不多时,二人来到一石崖边,只见石崖下十余丈远的树林里有两人厮杀正酣,仔细一看果然是苗少春和世安。 唐喜正要冲下去,山勇拉住道:“等等,都说苗少春有千佛护体,无人能敌,就让世安兄弟好好教训教训他。” 唐喜笑道:“也好,我师兄收拾他应该没有问题。”二人也不现身,坐在大石块上上津津有味地观赏起来。” |
此时的世安与苗少春都已经精疲力乏,二人出招的速度和力度都已经明显不如先前。苗少春虚晃一脚,趁世安躲避之机,猛地跑进树林,运足力气抽出世安插在树上的宝剑,举着剑朝世安狠狠地劈来。 世安见状,忙后退到树林内,借助树林左右躲闪。苗少春急于取胜,招招凶猛,一不小心砍在树桩上,正要拔出时,却被世安抓住机会一脚踢在手上,复又一拳打在前胸,苗少春踉跄几步倒在树林内。 世安见对手已倒,迎头扑上去压在苗少春身上,左手死死卡住脖子,右拳猛击头部,仅三拳下去,佛主苗少春大叹一声,终于放弃了抵抗。 “好,打得好!” 世安忙抬头一看,原来是山勇站在石块上大声喝彩,唐喜则飞身而下来到世安面前,世安惊道:“师弟,你们怎么来了?” “哈哈,我们看你二人打了很久,是山勇大哥不让我帮师兄,师兄不生气吧?”唐喜笑道。 这时山勇也来到跟前,三人用藤索将苗少春绑了,挟着他回到佛殿,唐海大喜,命将苗少春押上来,众佛子见佛主也被擒拿,个个垂头丧气地耸拉着脑袋,则佛民们却欢声雷动,群情激昂。 唐海厉声呵斥道:“苗少春,你败在本尊座下金刚手中,还不快将假冒菩萨转世,欺骗百姓之事说与众人听来。” 苗少春抬头,左右扫视与自己同台羁押的佛子、法卫,心中依旧疑惑不解,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宫献等人为何一个个都被绑在此地,上千佛民怎的说反就反了。苗少春不甘失败,歇斯底里地喊道:“我是天下佛主,你们背叛我,死后要入十八层地狱!” 唐海喝道:“你本是醴陵一农民,自小顽劣,长大后一事无成,饿晕街头被齐贵救起,遂与他合谋来到大巴山假冒菩萨,自封佛主,蒙骗百姓,做了巴山土霸王。今日伏法,还敢狡辩?” 苗少春见老底被揭穿,不禁吃了一惊,回头一看唐海,心头暗暗称奇,这人端坐莲花台上,俨然就是一尊真佛,难道是真佛来惩罚我这尊假佛了?不,不可能!苗少春怒道:“你是何人?敢冒充菩萨诈我?” 唐海笑道:“你对百姓宣称有千佛护体,佛子有五百罗汉护体,今天你和佛子全部被我所擒,作何解释?” 旁边的枭龙怒道:“你的千佛呢?你们的五百罗汉呢?怎么不来救你们?” 唐海和枭龙的问话让苗少春与众佛子面面相觑无话可答。 唐海道:“既不悔罪,速斩。” 斯仁、叶阳、狼霸、章船、阿拉太、唐喜、柳甲、林源、枭龙、世安、山勇各执刀上前,苗少春与十佛子见势不妙,个个不屈,怎奈被绑缚得紧束,虽作死挣扎也无济于事。众人上前举刀猛刺,苗少春等十一人大骂几声后气绝身亡。 众佛民一片欢呼,声震天地。 唐海又问被擒的十余个佛殿法使、法卫、武僧:“尔等助纣为孽,可知罪否?”这些人得知佛主、佛子都是假冒的,连连告饶:“我们被妖人蒙骗,望菩萨恕罪。” 唐海道:“念尔等无知,今释放回家,须辛勤劳作,多行善事,日后必有神灵护佑。”斯仁、叶阳、狼霸、章船、鲁奇等人将绳索解开,十余人谢恩而去。 唐海又对台下众人道:“如今乃末法时代,群魔乱舞,祸害百姓,当今人皇崇祯,实黑龙出海,非真天子也。本尊受佛祖法旨,下界讨伐此恶,解救天下苍生之苦,尔等随我揭竿,听我号令,令行禁止,不可造次,他年功成之日,生者列候,亡者封神。” 台下佛民早对天子、朝廷、官府恨之入骨,今听菩萨之言方才恍然大悟,众人都道:“原来如此。” 王风、王雨大喊:“我等愿追随菩萨,讨贼立功,誓死伐恶。”众人均喊道:“追随菩萨,讨贼立功,誓死伐恶。” “众金刚、法使听令!”唐海大喊,枭龙、段七、阿拉太、柳甲等十七人俯拜于地,唐海道:“枭龙为征北左将军,狼霸为征北右将军,阿拉太为平夷左将军,斯仁为平夷右将军,林源为前将军,洪世安为后将军,唐喜为讨虏左将军,章船为讨虏右将军,你八人负责训练刀枪、布阵之法。王风为多智将军、王雨为多慧将军,你二人负责征集佛民入伍。秋光为轻车将军,负责钱粮马匹。柳甲为征寇将军,鲁奇为平难将军,负责锻造刀枪弓弩。段七为军师。山勇为护法左将军,叶阳为护法右将军,你二人跟随本尊左右护法。金子为金牌使者,代本尊发号施令。各县护法均封威武将军,各回本县传我法旨,着年十八以上,四十以下精壮虔诚男佛民速来虚空藏寺入伍,为独子者留家受业。本尊亲为破邪立正大元帅,统领诸将征伐天下恶魔。”众将领命,各自归位,台下欢欣一片,动地摇天。 |
唐海又道:“阿拉特、斯仁、洪世安、章船、秋光五将听令,你六人率一百佛民清查佛殿财物,所获尽为军资。五将领命而去。 唐海法旨一下,即刻摆驾而去。 王风、王雨召集各县护法训话道:“如今,尔等均是威武将军,当速回本县征集佛民入伍,随破邪立正大元帅征讨天下,日后生者拜将封侯,亡者封神列仙,此千古良机,不可坐失。”众护法闻言喜不自胜,齐道:“遵法旨。”四五十名护法领了旨意,兴冲冲地各自返回本县。 柳甲、鲁奇命人搬来枭龙和金子以前隐藏在汉中的兵器、盔甲一千余件分别发放给众人,又找铁铺锻造刀剑、狼牙棒、连弩、长枪等兵器数千件。枭龙、柳甲、狼霸、林源、唐喜将留下来的佛民分为四队,每队二百余人,分别操练列队、摔跤、射击、盾防、演阵。 旁晚时分,阿拉太、斯仁、洪世安、章船、秋光五人来报:“此次攻陷佛殿,缴获金五万,银二十万,粮八千石,兵器二千余件。”唐海大喜,命秋光带人到集市上购买马匹、粮草、被褥、锅碗等物。 |
王风、王雨按照唐海之命,派出眼线五十人往附近州县刺探官府动向。 半个月后,各县护法带领佛民二万六千人来投,王风、王雨从中选得精壮男儿一万七千,按制编入行伍,交与枭龙、阿拉太、斯仁、洪世安、林源、唐喜、狼霸、章船八人依法操练。 |
第九十二回:保康县初显龙虎威,生龙寨再试破邪剑 1 这日,唐海聚集十八兄弟于大雄宝殿,唐海道:“我等虽已起兵,奈何佛兵阵法未熟,技艺不精,且仅有一万八千人马,不宜出山硬战,然此地不可久留,一旦消息走漏,官兵必来围剿,众将可有妙计?” 狼霸道:“元帅,大巴山林深山高,险象环生,易守难攻,我们何不就在此安营扎寨,高筑城池,谅他官军不敢来犯。” 唐海道:“狼霸将军所言虽有道理,但与时宜不合,大巴山固然可以坚守,但东有左良玉精兵二十万屯扎于襄阳,西、南有十余万川军虎视眈眈,且大巴山民贫地瘦,不足以供养大军常年驻扎。另外,佛民均为本地土人,父老亲友全在山中,日久必会恋家而归。况我等起兵,志在夺取天下,岂能固守于一隅?” 众将都道:“元帅所言甚是。” 阿拉太道:“元帅,我军人少,现在如若下山,必遭官军剿杀,如今张献忠诈降于谷城,拥兵十万,罗汝才潜伏于房县,暗藏二万雄师,此二地离我们不过二三百里之地,我们何不与之联络,共聚大义。” |
段七笑道:“阿拉太将军有所不知,此二人虽是义军首领,却乃反复无常之辈,元帅早已料定他们并非可以共事之人。” 柳甲道:“兵者诡道,只要于军有利,何必计较他德行之高下?” 唐海点头道:“柳甲将军之言不无道理。” 段七道:“罗汝才狡黠,张献忠凶残,熊文灿容此二人投降,但左良玉一直欲除之而后快,他二人亦是暗地里招兵买马日夜提防着官军,我们只要举义旗出山,远近官军必定大举开来,他二人不反也得反。” 唐海笑道:“七姐所料不错,我这边杀下山去,不容他二人不反。我意,我们高举义旗下山,大造声势,沿途就说是去策应其他各路反王,朝廷闻知,必定对先前投降的各路反王严加防范,或削职,或贬官,或诛杀,而我军人少,可找一茂林隐伏不出,待河南各路官军赶来与张献忠、罗汝才厮杀时,张、罗二人如胜,我们随他们一起杀入河南。如败,他们必定帅兵西走,官军定然掩杀追击而去,我却趁虚而入中原。” 众人大喜,柳甲道:“元帅好计谋,此计一来可以逼迫张献忠、罗汝才复反,二来可以借朝廷之手除掉叛贼,三来为我们打开一条驰骋中原的通道。” 唐海补充道:“四还可以协助闯王出山。” 众将都道:“元帅,快下令吧!” |
唐海令道:“众将听令,明日一早启程北上。征北左将军枭龙、征北右将军狼霸、前将军林源为前军,领兵三千先行。平夷左将军阿拉太、平夷右将军斯仁、讨虏右将军章船为后军,领兵三千殿后。本帅率其余众将领兵一万二千居中。三军前后相隔三十里,各派探子百人假扮成走贩、农夫、流民分散于大军前、后、左、右四处两百里内打探敌情,前后两军必须每隔半个时辰向本帅禀告军情一次。”众将齐声道:“遵命。” 唐海又令:“各将军回营后做好军阶配制,将军下设威武将军,威武将军下设都尉,都尉下设掌旅,掌旅下设部总,部总下设哨总,哨总下设旗尉。”众将供手齐道:“遵命。” 唐海复道:“现本帅发布第一号将令:本军所到之处,只杀贪官污吏,不伤良民百姓,只擒恶霸乡绅,不缚良善财主,只剿骄兵悍将,不斩顺兵降卒,只收赃款赃物,不取民脂民膏。”众将大喜,齐道:“谨遵将令。” |
2 翌日一早,唐海一声令下,三军出发,一路旌旗招展,延绵数十里。途中将士口渴向百姓讨水喝,但有百姓问起,都说是破邪立正大元帅前往中原策应诸反王复反。 这日大军来到房县城郊,前军来报,城内兵马调动频繁,似有出击之象。山勇道:“元帅,我军初出巴山,当寻机一战,一来鼓舞士气,二来劫取粮草,三来检验战力。”叶阳喜道:“说的是,我看就攻下这房县县城。”段七道:“房县县城牢固,城内有守敌五千,皆左良玉精锐之师,不可强攻。”柳甲道:“既如此,不如弃了房县,西攻竹山县城。”段七道:“也好,竹山小县,定能成功。”唐海道:“竹山易取,但并不富裕,我意避开房县,东取保康。”众人皆惊,唐海道:“房县乃是大县,东五十里为保康小县,西五十里为竹山小县,但竹山贫而保康富,我等今在房山县城郊外扎营,作出攻城之势,城内守军不知我虚实,况且天色已晚,定然不敢贸然出城迎战,必会暗派信使联络竹山、保康两县派兵相救,我军主力今夜暗中急行军至保康城外埋伏,明日一早待保康援军出城后,我等乘虚攻城,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定能拿下保康。”段七大喜道:“此计可行。” 唐海令道:“唐喜、斯仁、世安、林源、鲁奇听令,你五人带领二十士兵速往保康,明晨扮为樵夫、农民、小贩、行者潜入城中,待我军攻城时,你们务必在西门附近各处放火,趁乱打开西门,配合大军攻城。另外,定要摸清城内县衙、仓库、驿站、马库、军械库位置。”五人领命而去。 唐海命金子传下军令,三军绕房县县城安营扎寨,各军多插军旗,放出流言道明日攻城,开门投降者一律赦免,迁延对抗者格杀勿论。 消息传出,一时间房县城内人心惶惶,县令郝景春询问副将秦先道:“将军久与贼寇周旋,可知城外的破邪立正大元帅是哪路反贼?本领如何?” 秦先道:“郝县令放心,本将军南征北伐多年,十三家七十二营八十一路反王我都知晓,这帮乌合之众如今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降的降,早已不成气候。 这什么破邪立正大元帅想来是个漏网的小头领,不足忧虑。” 郝景春道:“天下第一寇唐海,自称破邪立正,刑部捉拿他十余年未见踪影,此人专与官府豪富作对,听闻他与十三家七十二营八十一路反王交情不浅,莫不是他?” 秦先闻之色变,骇道:“若是他,房县危矣!此人虽是江湖人物,却极能用兵,手下兄弟个个有手段,他若起事,必与张献忠、罗汝才二贼合谋,我们不如闭门不战,等待救兵方为上策。” 二人议定,果然命令四门紧闭,派人急往竹山、保康两县搬取救兵。 唐海令枭龙、阿拉太各留两千人马围城,令夜间举起篝火,制造嘈杂响声,做出士兵云集假象,若见有援军赶来,不与交战,拔寨远遁。唐海安顿完毕,亲率众将带领大队人马星夜兼程赶往保康城外埋伏。待到天明之后,果见保康城门大开,一队约两千人的军队急忙朝城外开去。隔了半个时辰,估计出城官军已经走远,唐海令各军突围保康县城,县城守敌一见大惊,慌忙要关城门,这时城内一片火起,唐喜、斯仁、世安、林源、鲁奇五将率二十人一齐冲杀,西门守城军士来不及关城门,就已经被唐喜等人冲乱,唐海大军趁机杀进城内。 |
保康城守军本来只有四千,又被调出二千,可以算是一座空城了,再加上明廷士兵素来得不到粮饷,都不愿拼死作战,见唐海大军杀来,早就各自逃命去了。 唐海大军攻破县衙,活捉了赞画都司李文浩、县令全伟、县丞刘赞、县尉伍忠国等一班官员,又擒获了大地主张天功、孟铁、牛虎等一群乡绅恶霸。唐海命押来七人,在县衙外击鼓聚众,公开斩杀祭旗。而后给榜抚慰,开仓放粮,又收缴兵器三千、火器百余、马匹五百、攻城器械若干、粮食数千石、黄金白银五万两,募得新兵五百编入中军。 唐海命众将、士兵在城内四门附近扎营休憩,次日凌晨趁百姓熟睡之际打开城门悄悄撤离。 大军昼宿夜行,走了四日到达商洛山密林无人区,此时枭龙和阿拉太也领兵赶到,唐海令前军驻扎于熊耳山,后军驻扎于野人沟,自己率中军在显神寨安营,传下军令命各部隐秘修整,加紧操练。又派王凤、王雨差人散落在洛阳、南阳、襄阳、房县等各处打探官军动向。 |
3 崇祯十年,熊文灿受命总理直棣、山西、河南、陕西、湖广、四川军务,经过几番苦战,李自成败溃于潼关,张献忠投降于谷城,罗汝才受抚于房县,金戈入库,马放南山,熊文灿屡受皇帝嘉奖,正在襄阳享受太平天下。 左良玉探得房县、保康危急,匆忙拜见,急道:“张献忠、罗汝才并非真降,今果然复反,辜负大人一片慈心,末将不才,愿提劲旅取二贼首级来见。” 熊文灿接过左良玉递来的公文瞟了一眼,漫不经心地道:“区区万余流寇何必惊慌,且公文中并非言明是张献忠和罗汝才的军士,我有一计可探二人归顺之真假,你速到谷城太平镇传我军令,命张献忠、罗汝才率军绞杀围困房山,攻掠保康之流贼,二人若敢违令,你可围而剿之,以正国法。” 左良玉道:“请大人许我帅三万精甲前往。” 熊文灿笑道:“左将军威猛一世,今日怎的如此胆小了,此二人仅有区区一万多老弱残兵,何须兴师动众。” 左良玉道:“我听说每当大人派人前往谷城巡视时,张献忠匿其劲旅,藏其精甲,展现羸师,虚示府库,其实张献忠已有精兵数万,且与落魄文人徐以显等人日夜研习兵法,其不反何为?那罗汝才素有奸名,虽然在房县乡村耕种稼穑,却也暗中积蓄实力,正是刘备种菜于许昌也。” 熊文灿疑虑不定,左良玉又道:“据探子报,这伙贼寇从大巴山下来,是要去策应先前归降的各路反王,此事重大,大人不可不察。”熊文灿闻言愠怒道:“本官好意招降反贼,给以出路,他们竟敢负我?”左良玉道:“流寇素不可信。”熊文灿怒道:“传令,暗中监视所有归降之反王,一旦发现可疑之处,一律处斩。另外,你速带三万精兵前往谷城、房县,此事果真是张献忠、罗汝才所为,准你先斩后奏。” 左良玉大喜,火速回营,即刻点兵,启程往谷城开拔。消息传至太平镇,张献忠急遣人到房县密请罗汝才商议对策。罗汝才笑道:“左良玉速来忌惮你我,今领兵前来,必然不怀善意,你我兄弟不反也得反了。” 张献忠道:“咱们迟早要反,只是时机未到,不知是哪里冒出来一股义军围了房县,攻了保康,给你我兄弟引来野火烧身。” 徐以显道:“听说这伙义军首领自称破邪立正大元帅,声称是策应各路已经投降了的反王。” 罗汝才笑道:“破邪立正?不用说了,这必是唐海的诡计,此人原是明廷将军,因不得志而流落江湖,聚了些亡命之徒专杀贪官恶霸,混得‘盗跖’、‘天下第一盗’名号,当年参加荥阳大会时,你我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他在此间起兵,一则将我二人逼反,二则借刀杀人除掉先前投降官军的各路反王,真是一箭双雕。只是,他乃江湖草莽,手下仅有十七个兄弟,怎么突然能聚齐一万多人,真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张献忠道:“他唐海如何发的财我不管,可左良玉虽说是来围剿唐海,实乃借道伐虢,他率三万精甲前来,我张献忠不得不反了。” 徐以显提醒张献忠道:“将军自归顺以来,朝廷不曾亏待,今日起兵,出师无名。” 张献忠愁眉紧锁: “是呀,出师无名,兵家之大忌,我正为此事苦恼,汝才兄向来多谋,可有妙计教我?” 罗汝才笑了笑:“将军在谷城这份清闲日子,想必是花了不少银子换来的吧?将军可知百姓最妒什么,皇上最恨什么,贪,当官的贪污,百姓妒之,皇上恨之。” 张献忠当年被困,大肆贿赂熊文灿,熊文灿贪财,受了金银,向朝廷上表力举招抚张献忠,并为他请官,请关防。朝廷受降后,着张献忠驻守谷城,张献忠又行贿谷城、房县各级官吏,麻痹官府,私下里却暗中招兵买马,积蓄力量。 听了罗汝才的话,张献忠喜道:“有了,有了。” 徐以显也恍然大悟,连道:“妙计,妙计。” 崇祯十二年五月,张献忠谷城复反,率军攻破县城,斩杀县令阮之钿,在城内到处张贴告示曰: 八大王张献忠昭告天下:献忠念天下苍生之苦,帅麾下将士偃旗息戈,收弓藏剑,弃千秋功名,俯首归于王化。怎奈总理熊文灿日日索要财物,州府百官个个逼取钱粮,一年之间,熊文灿索银十二万两,左良玉八万两,郝景春七万两……,众官贪得无厌,致使将士衣不遮体,食不果腹,数千壮士义愤填膺,人人欲反,献忠无奈,只得顺众意,随民心,举旗抗暴,为天除贪。 本以为李自成兵败,张献忠、罗汝才投降,天下复归太平,崇祯皇帝和明廷大小官吏皆长长地吁了口气,谁曾想忽然间从大巴山又冒出一个破邪立正大元帅,虽然只有一万多人,却将天下复又搅浑,张献忠、罗汝才贼性未改,趁机起兵再反,其他蠢蠢欲动的流寇岂不又要作乱了? 消息传出,崇祯皇帝大骇,又听闻熊文灿、左良玉等人贪图钱财,勒索张献忠,逼他再反,不禁大怒,传旨削熊文灿、左良玉官职,令二人戴罪剿贼。复诏兵部尚书杨嗣昌,赐尚方宝剑,命督师平寇。 杨嗣昌火急火燎地来到襄阳坐镇剿贼,先将熊文灿、左良玉责骂一顿,后令二人急速追缴张献忠、罗汝才、唐海,限令两个月内擒获三贼。左良玉并未收受张献忠一两银子的好处,皆因张献忠、罗汝才使诈,才蒙此不白之冤,先被朝廷降罪,后遭兵部尚书痛骂,满肚子窝火无处发泄,只得与熊文灿一道,领着大军星夜兼程朝谷城出发,誓要生擒三贼。 张献忠侦知熊文灿、左良玉率数万精兵朝谷城加速赶来,当即弃了县城,帅军攻取保康,又与罗汝才合兵猛攻房县,擒杀县令郝景春。杨嗣昌得报,气急败坏,急调河南各军火速合围房县,誓灭贼寇,对那些早已投降明廷的农民军首领,则尽行解除兵权,令杀敌以证清白,作战不力者,俱斩。 |
4 商洛山位于秦岭东南,绵延百余里,山高沟深,林密洞多,藏身期间,虽千军万马莫能寻也。 这日聚众议事,唐海道:“张献忠、罗汝才已反,二人在罗猴山伏击左良玉追兵,杀副将罗岱,歼灭官军万余人,左良玉丢盔弃甲狼狈逃窜。现二人帅军西入四川,熊文灿、左良玉领河南精兵五万尾随跟去,中原空虚,正是我军游天戏地之时。”众将大喜。 正议间,金子来报:“禀元帅,有一樵人求见。”唐海道:“请进来。” 樵人三十余岁,见唐海拜道:“末将乃闯王麾下将领活地草贺宗汉,闯王潼关失利,入商洛山厉兵秣马两年,得闻有好汉起事于神农架,扬威于保康县,特命精干兄弟四处打听,探子回报说是‘破邪立正大元帅’举义,猜想是救命恩人,遂令末将前来寻找,相邀唐英雄金钟山共议大事。” 唐海大喜:“闯王可好?” 活地草道:“闯王在山里已经募得新兵一万,正欲经略中原,怎奈熊文灿、左良玉大军驻扎在河南一带,因而不敢轻动。闯王时常想念唐英雄,言唐英雄纵横江湖,官府诬为‘天下第一寇盗跖’,实乃天下第一英雄,若能得他相助,何惧熊文灿、左良玉。” 唐海道:“闯王过奖了。唐海落魄于江湖,携兄弟们学古之侠者,快意恩仇,有酒有肉足矣。怎奈明廷残暴,当年的十三家七十二营八十一反王多遭官军毒手,唐海不忍见天下义旗折杆,故起兵于大巴山,但愿能抛砖引玉,再引豪杰复出以救天下苍生。” 活地草道:“太好了,闯王早晚盼着与唐英雄一见。” 唐海道:“我亦时常挂念闯王,请回复闯王,唐海择日亲往拜访。” 活地草再拜而去。 唐海道:“闯王李自成潜伏在金钟山,离此百余里,我欲亲去相访,相约共进,同取中原,众将以为如何?” 枭龙道:“我军仅有一万八千多人,孤军深入乃兵家大忌,若能与其他兄弟义军同进共退,可保万无一失。” 柳甲道:“龙哥所言甚是,只是合兵一起,只怕人家并不认同元帅的破邪立正不枉一人。” 阿拉太道:“十三家七十二营八十一路反王,不少首领都是打着义旗专干不义之事,我们与之合兵,谁敢保证同心同德?” 段七建言道:“闯王虽赐元帅破邪剑,许诺不杀良善,赋元帅监军之权,但听其言还须观其行,柳甲、阿拉太二人所虑不无道理,元帅可先去与闯王会上一会,合与不合,见机行事。” 唐海点头称是。 |
5 翌日,唐海带枭龙、段七、阿拉太、山勇、世安、柳甲、叶阳、斯仁、王风及三十名士兵纵马前往金钟山。到一三叉路口,唐海犹豫不前,问樵人道:“大哥,请问金钟山如何去?”那樵人见这一行人虽不披盔甲,却个个威武彪悍,猜到是起义勇士,问道:“将军哪里来的,要去金钟山为何?”唐海下马施礼道:“不瞒大哥,在下乃大巴山义军,听闻闯王在金钟山,特来相会。”那樵人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指路与你,左边这条路就是去生龙寨的。” 那樵人说完就走,叶阳怪道:“这人好生奇怪,我们要去金钟山,他却告诉我们去生龙寨的路。”斯仁笑道:“我看他身强体壮,说话却无头无脑,定是个疯人。”那樵人头也不回,高声道:“闯王在金钟山娶妻生子,如今世上再也没有什么金钟山,只有生龙寨了,哈哈哈哈。” 唐海来到这绝世美景之中,一直脸露欣喜之色,听了樵人之言,脸容渐渐变得严肃起来,勉强朝樵人拱手道:“多谢。”然后上马朝左路走去。叶阳道:“好一个闯王,兄弟们死的死,亡的亡,逃的逃,散的散,他倒好,躲在深山丛林里娶妻生娃,还将金钟山改名生龙寨,这德性还当什么义军首领?”斯仁接过话题道:“哈哈,说的是,我看这闯王也非贤主,跟他合什么兵,莫若我们单干,杀出一片自己的天下来。”叶阳大喜,附和道:“对对对,我们何必投靠闯王,凭我们兄弟十八个……” “休得胡说,”唐海截断叶阳的话,勒住马头不动,众人也各自勒马停下,唐海对众人道:“天启末年,朝廷无道,天下义士纷纷揭竿,大小头目数以百计,朝廷十余年来动用百余万军队围剿,义军勇士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散的散,原来的义军头目小秦王白贵、过天星惠登相、整世王王国宁、托天王常国安、十反王杨友贤、关索王光恩、整十万黑云祥、混世王武自强、破甲锥关勇均纷纷投降,就连张献忠、罗汝才这二位众望所归的首领也都投降了朝廷。闯王起兵一来,与官兵作战数十场,遇险无数,几次命在旦夕,却从未投降过朝廷,即使潼关兵败遁入商洛山中,依旧是白天操练军士,夜晚苦攻兵书,亹亹自强,誓要与明军一争天下,以唐海看来,闯王乃当今天下真英雄也。我等兵少将寡,如要单独作战,与流寇无异,迟早要被官军剿灭,只有与闯王联合,方可立足中原与明庭一争高下。二位将军切不可因此小事而误判了闯王。” 叶阳笑道:“好了好了,全听元帅将令还不行么。” 唐海苦笑一声,拍马又行。 枭龙问道:“元帅,这些义军有多少人马,怎么个个都称王?” 唐海说:“虽然称王,实际也就几千几万士兵而已。” 段七笑道:“严格说来,他们算不上义军,流寇而已。” |
阿拉太冷笑道:“这些热衷于称王的,我看都是些狂妄自大的权力狂,非真正雄才大略的救世明主,早晚都得失败。” 唐海仰天而嘘道:“说得太对了,我等当以此为戒,切切不可狂妄。” 众人一路疾走,忽见路边有一竹亭,亭中有酒有肉,桌边趴着三个汉子正在酣睡。唐海等人颇觉奇怪,勒马驻足观看,那三人被马叫声惊醒,其中一人见了唐海等人,揉揉眼,惊问道:“好汉可是唐英雄?” 唐海道:“在下唐海,三位兄弟是?” 那人大喜:“闯王得知英雄要来,命我家将军在此竹亭设宴等候,闯王叮嘱我家将军道:‘唐英雄是我救命恩人,恩人明日不来,你就等至后日,后日不来,你就等至大后日,十日不来,你就等至十一日,总之,等到他来为止。’我家将军就带领我们三人来此竹亭恭候英雄。” 叶阳道:“既如此,你家将军人呢?” 那人道:“我家将军在此等了许久,见唐英雄未来,遂去给岳父母送些钱粮,着我三人在此,他去了有些时候了,想必快回来了,各位好汉且在亭内稍坐,吃些酒肉,等会我家将军来了,我们一道去见闯王。” 众人大喜,下马入亭吃喝起来。唐海问:“你家将军是谁?”那人道:“我家将军贺宗汉,江湖人称活地草。” 吃了一会,叶阳内急,喝了一碗酒,急急去找茅房,走了许久找不着,见远处有一小村子,料想有茅房,遂快走过去,果在一户人家屋后找了一间。解完内急,叶阳提着裤子一边走一边骂道:“这鬼地方,上个茅房也害爷爷跑十里八里的路。” |
方要返回竹亭,忽听有人哭啼,驻足细听,声音来自茅房前的木屋。叶阳走到门口,只听里面一汉子道:“哭什么哭,爷爷将来封侯拜将,你就是个诰命夫人,不是比你终老深山,一辈子做一个褴褛农妇强一万倍?”又一女子悲愤道:“夫君他虽无甚本领,但老实本分,我们相依为命,苦而无怨,贱妾不想做什么诰命夫人,将军今日强占民女,他日真能封侯拜将,必也是个害人的将官,贱妾死也不愿跟随。”又闻那汉子骂道:“贱人不识好歹,信不信爷爷一刀宰了你。” 叶阳大怒,飞起一腿将门踢开闯将进去,见一大汉正在穿衣,床上一女衣不遮体,哭哭啼啼地悲愤不已。那汉子见了叶阳,先是一楞,继而笑道:“好汉,你们何时来的?唐英雄呢?”叶阳定睛一看,原来是活地草贺宗汉。 叶阳怒问:“活地草,你身为闯王手下战将,怎敢欺辱山村女子?” 活地草一时尴尬,忽而笑道:“好汉误会,误会了,此女乃我娘子的堂妹,都是自家人。”那女子骂道:“谁跟你是一家人,我姐嫁你亦非自愿,她为保全家性命,不得已忍辱负重,暗地里常伤心垂泪。” 那女子说罢又哭,叶阳劝道:“妹子休悲,你遇着我叶阳,被遇着包青天还管用。”复骂贺宗汉道:“活地草,你身为义军将领,怎为此禽兽之举?” 活地草大怒,手指叶阳骂道:“叶阳,你道你真是包青天,老子的事闯王都不管,你算老几!”说完,顺手操起桌上的腰刀,露出满脸的杀气。 叶阳笑道:“既是闯王都不管,管我屁事。”又凑近低声道:“”兄弟,这村里还有没有俏一点的姑娘。”活地草转怒为喜,嘿嘿一笑道:“你也想弄一个?”叶阳一脸的不好意思,只作嘿嘿傻笑。活地草道:“兄弟,今日之事休要声张,改日我给找一个嫩嫩的,走,先见闯王去。”活地草边拉着叶阳往外走边将腰刀悬挂在腰间。 出了屋门,叶阳猛然抽出活地草的刀,将刀用力一甩丢进水塘里,复骂道:“活地草,吃我一拳。”话音刚落,一拳打在了贺宗汉后脑上。 活地草大怒,骂了声“不识好歹”,气势汹汹地朝叶阳扑来。二人一边打一边骂,在屋外水塘边斗了许久不分胜负。 唐海见叶阳去了许久不回,命王风去探个究竟。王风走了一程,听到远处厮杀声,遂急忙跑过去一看,见叶阳与活地草正在酣斗,心想叶阳大哥醉了,又在闹事,急拉住叶阳道:“叶阳哥哥,为何与贺将军厮杀?”叶阳甩开王风道:“什么狗屁将军,这厮就是一个采花贼。”王风又见屋内一女子战战兢兢地躲在门后,衣衫不整,双目含悲,顿时明白了原委,于是也与叶阳一道来擒活地草。 |
活地草以一敌二,逐渐处于下风,被叶阳、王风合力制服,大骂道:“叶阳,你敢擒我。”叶阳摁住他,连打几拳,也骂道:“天下没有爷爷不敢擒的人。”王风劝道:“叶阳哥哥莫要打死淫贼,交与大哥发落去。”叶阳道:“说的是。”遂收了手,拎起这采花贼就走。王风来到屋门口对那女子道:“请姑娘随我们去见破邪立正大元帅,也好做个见证,澄清事实,免得此贼狡辩。” 四人回到草亭,唐海见叶阳押着活地草,不禁大惊,正要责备,王风道:“贺将军强辱村姑,被叶阳大哥擒了。”那女子也道:“请元帅替民女做主。”活地草自知理亏,不敢强辩,只得强做笑脸道:“唐英雄你来了,贺宗汉受闯王之命在此迎候英雄,方才酒后失态,与妻妹乱了周公之礼,见笑了。” 唐海一脸阴沉,柳甲道:“元帅,道不同不足为谋,放了活地草,我们打道回府吧。”阿拉太道:“放了?依我看,宰了这采花贼再回去。”柳甲道:“不可,宰了活地草,我们必与闯王结仇。”斯仁道:“结仇就结仇,怕个鸟,杀了此贼,我们自回去,他李自成如要报仇,放马过来。” 唐海问枭龙和段七道:“枭龙将军和军师是何主张?”枭龙亦恨这禽兽不如之人,道:“杀了贺宗汉,打道回府。”段七道:“但凭元帅定夺。” 活地草听了众人言语,惧怕这帮凶徒不顾闯王面子将自己杀了,乃讨好地道:“唐英雄,贺宗汉一时鲁莽,但纵然有错,也当由闯王责罚,众兄弟既已举义,我们就是一家人了,闯王正在营中盼着与各位英雄共商反明大计呢,速放了我,我带各位英雄去见闯王。” 唐海笑道:“闯王我是一定要见的,可闯王赐我破邪剑,嘱我但遇为非作歹的义军将士,持剑斩之以正军纪,贺将军跟随闯王多年,当知军令不可违。”唐海说罢,抽出破邪剑握在手中。 活地草大惊,战战兢兢地问道:“你要杀我?” 唐海叹道:“我自受剑以来,只在象山上斩过官军,还从未试过义军败类,今日初试,不想要杀的人却是闯王的亲信。” 活地草骂道:“唐海,你敢杀我,闯王定不饶你。” 唐海道:“他饶不饶我是他的事,我饶不饶你是我的事,贺将军,我们既称义军,当对得起这个义字,我不杀你,我们义军必为天下百姓所弃,安心上路吧。”唐海左右一看,正好斯仁在侧,呈上剑道:“有劳斯仁将军替本元帅破邪立正。” 斯仁大喜,笑道:“遵命。”接过破邪剑,咧开嘴,乐呵呵地来到活地草跟前道:“活地草,你真有造化,俺斯仁是杀人的行家,一刀下去不痛不痒。” 活地草大惊,双手虽被叶阳缚住,为了活命也只得拼了,于是使劲地扭动,叶阳一时疏忽竟然让他挣脱。活地草正欲逃走,却被叶阳追上一把扭住头,斯仁大步赶来朝他腹部猛插一剑,痛得活地草嗷嗷直叫。斯仁笑道:“你不跑就不痛了。”活地草骂道:“盗跖,狗娘养的天下第一寇……”还没有骂完,斯仁又抽剑朝他脖子上割去,活生生地将人头割了下来。 那三个军士吓得战战兢兢地,唐海安抚道:“你们休怕,破邪剑只杀邪恶之人,你三人先行回去禀告闯王,就说唐海来了。”三个军士慌慌张张地去了。唐海又对那受辱姑娘道:“日后再有义军为非作歹欺辱乡民,烦请报给唐海,唐海一定替你们做主。”那女子大喜,含泪拜谢而去。 唐海又命斯仁将人头提上,翻身上马要走,柳甲拦住道:“元帅,我们还要去见李自成?”阿拉太也道:“是呀,生龙寨去不得了。”段七亦提醒道:“活地草是李自成心腹,元帅一心为公,只怕他李自成未必光明磊落,元帅三思。”唐海道:“众将勿需担心,闯王胸襟坦荡,是非分明,他绝不会责怪我的。” |
唐海正要纵马,枭龙抓住马头上的鞍辔道:“万一闯王并非胸襟坦荡之辈,我们入了生龙寨岂不是羊入虎口,为万全计,元帅暂回,请允枭龙提活地草人头代往。”唐海笑道:“枭龙将军一番好意本帅心领,当年汉中第一打手拳打逆儿讨谢字,江湖豪杰无不仰慕,本帅不才,今日也来一个剑斩淫将求赏赐,有何不可!” |
第九十三回:助闯王豪杰竟献策,图淅川女将争出谋 1 生龙寨前,唐海伫立不动,神情凝重。 众人站在唐海身后一言不发,唯斯仁手中提着血淋淋的人头嘿嘿地笑着。 三十名巴山义军军士因不知吉凶如何,个个心怀忐忑。 山寨大门咯吱一声徐徐开启,一大汉头戴毡帽,腰悬佩刀,急匆匆地迈步赶来,身后随着十几个虎背熊腰地好汉,也都是佩着刀剑,龙骧虎步。唐海远远认得是走在最前头的是李自成,身后跟着的是刘宗敏、田见秀、高一功、李过、尹世才、周清、高汝励、过天星惠登相、袁宗弟、张一川、郝摇旗、白鸠鹤、拓养坤、刘体纯、蔺养成、刘国能、一斗谷等诸将。 阿拉太、山勇等见对方来势汹涌,个个欲要亮出兵器,唐海道:“休要鲁莽。”众人只好作罢。 李自成等人愈发近了,唐海看清他一脸的喜容,且离自己已不足百步,遂跳下马踏步迎去,枭龙、段七、阿拉太等人见了,也紧紧地跟在后面。 李自成遥相拱手道:“自成今晨出操得遇喜鹊绕头,疑有喜事临门,恩人前来,正好应了此兆。” 唐海拱手笑道:“在下自从汉中别后,与众兄弟常思闯王高德,日夜祈盼早日来投,今与众兄弟携带一万八千巴山佛兵前来,誓随闯王共襄义举。” 李自成见斯仁手里提着血淋淋的人头,拜谢道:“活地草贺宗汉随我起事十多年,不曾想竟然做下此等不耻之事,幸好恩人破邪立正替我斩之,日后,义军中敢有作奸犯科者,望恩人休辞辛劳,持破邪剑就地正法,以正军纪。” 唐海道:“闯王厚爱,唐海敢不从命!” |
李自成叫刘宗敏、李过等人一一与唐海见礼,李自成一手拉住唐海,要请唐海前行,唐海退一步道:“闯王先请。”李自成道:“你是自成恩人,礼当先行。”唐海道:“闯王威加海内,唐海敬佩,区区送衣赠食小事,岂敢以恩人自居。”李自成道:“受人恩惠,岂可忘却,恩人休要推辞。”唐海道:“闯王以恩人相称,真是折煞唐海了。”自成道:“好,那我就叫唐兄弟吧。唐兄弟听我肺腑之言:自成纵横天下十年,先后来投的各路义士无数,然潼关失利后,自成兵微将寡,穷困潦倒,与其他诸路豪杰相比,犹若萤火之比皓月,顽石之比泰山,天下志士有欲举大义者,皆投其他豪杰。唐兄弟不嫌自成卑微,带兵来聚,自成甚为感动,请务必前行,以示自成敬重之情。”唐海推迟不过,只得道:“闯王既然如此多义,莫若你我携手,并肩入寨吧。”自成大喜道:“好,你我兄弟并肩入寨。” 众人到了营帐前,自成道:“唐兄弟今日来得正是时候,贤士牛金星、李岩、宋献策恰好在帐中赐教,加上唐兄弟,可谓四喜临门,哈哈。” 唐海道:“久闻牛金星、李岩、宋献策大名,不想今日在此相见。” 自成回头对李过道:“过儿,速在帐中摆上酒席,今日叔父要与诸豪杰痛饮。”李过道了声“遵命”,转身而出。唐海这才知道,原来李过是李自成的亲侄儿。 自成带唐海等十人入帐,将牛金星、李岩、宋献策逐一介绍给唐海相识,又介绍唐海道:“各位,唐兄弟在江湖上破邪立正,闹得朝廷不得安宁,连天启、崇祯两位皇帝都亲闻大名,诬为‘天下第一寇盗跖’,唐兄弟和手下十七位好汉可是真豪杰,真英雄呐。”牛金星道:“幸会,幸会。”李岩道:“佩服,佩服。”宋献策竖起拇指道:“英雄,英雄。”唐海露脸惶恐之色,拜道:“惭愧,惭愧,三位豪杰缪赞了,闯王与三位豪杰指点江山,为万民计,这才是当世真英雄,唐海顶多算个打抱不平的江湖莽汉而已。” 自成又对牛金星、宋献策、李岩道:“唐兄弟曾救我性命,是自成恩人,今日带来一万八千巴山佛兵共聚大义,真大喜事一件。自成在此商洛山中兵不过万,将不过百,可谓兵微将寡,两年来不敢贸然出山,今有三位豪杰来助,又有唐兄弟带兵聚义,自成决计重出江湖,复举义旗,誓与官军再争高下。”牛金星拍桌叫好,喜道:“太好了,我等即刻商议举旗大计。” |
这时李过已经带人搬来酒菜,自成邀请入座,自成居中,左为牛金星、李岩、宋献策、刘宗敏、田见秀、李过、张一川、刘国能、李双喜、惠登相,右为唐海、枭龙、段七、阿拉太、山勇、世安、柳甲、叶阳、斯仁、王风。酒过三巡,自成左右扫视,见文臣洒脱,武将威猛,脸露欣喜之色。 自从兵败潼关逃入深山之后,李自成一直为义军前途忧心忡忡,二年来不断思索自己的失误,日夜惦记着东山再起,今日终于等来机会,眼看就要率部出山,驰骋江湖,逐鹿中原了,因此心中激动,朝众人拱手道:“诸位,此番出山,事关重大,天下大义在此一举,自成愚昧,望三位先生及众好汉赐教。” 李岩放下酒杯,拱手道:“古人云,得人心者可为天子,得天子心者可为诸侯,得诸侯心者可为大夫,得大夫心者仅可为门客。敢问闯王之志,欲为天子?诸侯?大夫?还是门客?” 李自成本是一脸的喜色,见李岩如此问话,顿时收了笑容,脸色凝重,施礼道:“天子昏庸,朝廷无道,百姓流离失所,庶民无以为生,自成起兵,意在推翻昏君,改天换日,救百姓,拯万民,未敢有他想也。” 李岩道:“闯王鸿志高洁,在下佩服。古人云:天下神器,有德者居之。当今天下,群雄并起,各有志向,然以李岩观之,唯闯王一人堪称雄才。闯王德才兼备,当顺应民心,勇为天下先,岂能一味谦卑而失天下人之所望?” 牛金星、宋献策均道:“李公子所言甚是。” 李自成向李岩一拜,道:“请先生教我。” 李岩道:“在下以为,朝廷无道,百姓无以存活,闯王当反其道而行之,偏就要给百姓以活路。在下建议,闯王此次出山,高举‘均田免粮’大旗,大军攻取州县,开仓放粮,平均地产,百姓有粮有田,岂有不对闯王感恩戴德之理?苟能如此,大军所到之处,百姓夹道欢迎,天下民心尽归闯王矣!” 李自成大喜,道:“李公子之言让自成茅塞顿开,受教了。” 牛金星抚掌叫好:“李公子好一个反其道而行之,妙,妙,妙呀。 李岩道:“牛先生过奖了。” |
牛金星道:“官军军纪败坏,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闯王当以仁义之师示于天下,少杀,慎刑,赈灾。如今河南连年灾荒,又闻张献忠、罗汝才反往四川,熊文灿、左良玉率河南官军尾随而去,闯王此时挥师东进,施行少杀、慎刑、赈灾之策,天下饥民必定望风而归,牛金星敢以人头担保,闯王率万人东进河南,旬月之间,大军可达十万之众。” 自成大喜,起身再拜道:“先生少杀、慎刑、赈灾之策,自成谨记。”又对李过道:“过儿,明日即将先生少杀、慎刑作为军纪通晓全军,违令者斩。” 李过道:“是,孩儿知道了。” 刘宗敏道:“闯王,早闻宋先生精通奇门遁甲之法,能测鬼神之事,今番出山,定要与官军拼个你死我活,不妨请宋先生为我等卜上一卦,以测吉凶。” 自成目视宋献策:“先生之意如何?”自成说这话时脸着笑意,语气温和,让人听了如沐春风。 宋献策哈哈大笑道:“不瞒闯王及列为将军,宋某来投之前已卜得两卦,得两偈语:一是‘十八子,主神器。’二是‘流入顺河干,陷于十八滩。若要上云天,起自雁门关。’” “十八子”不就是“李”么?李自成心中大喜,但喜色不露于外,淡淡笑道:“问神卜卦之事岂可尽信?我等起兵,一心为民,上不愧天,下不负地,尽心尽力而为,功过成败听随天意。宋先生精通谋略,有何妙计教我?” 宋献策道:“宋某以为,闯王今番出征,即便与唐将军两军合一,亦是兵力微薄,尚不够成大事。正如牛先生所言,当挥师东入河南,先攻取小县,筹集粮草,收取民心,月余后兵力大增,再取郑州、洛阳、开封,雄踞中原腹地。而后西进,取西安,征陕甘,建国立业,解决后顾之忧后,再从雁门关直捣京师,大明天下尽归闯王矣。” |
“唐兄弟以为如何?”李自成听了宋献策之言,心中欣喜,见唐海一直未发一言,料想唐海定有自己的想法,遂含笑问计。 唐海脸露微微笑意,朝众位拱了拱手道:“三位先生所言极是,欲争天下,必取民心。我等起兵,当先分敌友,对敌,坚决镇压,毫不容情,对友,倾心爱护,争为己有。唐海以为,当今天下势力可分为三:一,皇帝、朝廷官员、皇亲国戚、官军及地主恶绅,他们欲置义军于死地而后快,与义军可谓水火不容,为我等死敌。此股势力,为我义军起兵所必破,疆场相遇,当格杀勿论。二,饥民。饥民多为无地、少地农民,小本买卖之商人,这些人受尽地主、官府欺压,钱财被盘剥一空,对皇帝、朝廷官员、皇亲国戚、官军及地主恶绅深恶痛绝,是我义军挚友。此股势力,我等当据为己有,倾心爱护。三,少数清廉官员,正义军官,地主和乡绅中不愿与我义军为敌者,以及天下士人,我们当以礼待之,不可枉杀了无辜。此等人,非敌非友,是敌是友。爱之,是友,杀之,成仇。我等既称仁义之师,当慎刑少杀,不枉一人,高举破邪立正义旗,必然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唐海言毕,李岩鼓掌赞道:“好一个先分敌友,如此高论,让李岩眼界大开。” 牛金星和宋献策亦拍掌叫好。 李自成道:“唐兄弟闯荡江湖二十年,奉行‘破邪立在,不枉一人。’自成曾经答应唐兄弟:‘杀一人,如杀我父,淫一人,如淫我母。’今日当着三位先生和众将之面,自成对天盟誓:自成起兵,破邪立正,不枉一人,杀一人,如杀我父,淫一人,如淫我母。大军所到,均田免粮,军民同乐。苟食言,自成当死于乱军之中,为后世英雄贻笑万年。” |
自成起完誓言,又对手下众将道:“宗敏,见秀,你等随我杀伐多年,虽奋勇作战,依旧有车厢之险,潼关之败,为何?我思之再三,皆因未有贤人相助,今日得遇三位先生和唐兄弟,真是自成之福,众将之福,义军之福,我今起誓,汝等谨记在心。我早已将义军首领信物破邪剑赐予唐兄弟,拜他为义军监军,今后不管是谁,包括我,若违军纪,唐兄弟都有权擒而斩之。” 众将道:“谨遵大帅之命,破邪立正,不枉一人,杀一人,如杀我父,淫一人,如淫我母。” 唐海见自成意诚,众将志坚,心中大悦,遂道:“大帅,我等弟兄十八人领军驻扎于五十里外山中,何日出山,征伐何处,静候大帅将令。” 自成道:“古人云:中原未战,淅境兵动。我等既要夺取中原,当先夺淅川,此地易守难攻,兵家必争,唐兄弟,你可领兵往淅川牵制住城内官军,如可攻则攻,不可攻则围,待我先去河南夺取粮草,招兵买马,随后赶来与你一道攻取之。” 唐海道:“唐海这就回营调度。” 自成又对李岩道:“李公子可派人先期在河南一带广布流言,直道我李自成兴仁义之师,不杀不掠,均田免粮,与民同乐。” 李岩喜道:“在下遵命。” |
2 唐海领了自成将令回到显神寨中,召诸将议道:“闯王令我军先往淅川,牵制官军,众将有何计策?” 阿拉太道:“元帅,恕我直言,闯王让我们在淅川鏖战,目的就是掩护他去河南壮大,也许数月之后,他兵强马壮了,我等却成了伤兵残将。” 唐海微微一怔,众将也私议起来,唐海劝慰大家道:“既已举义,大家都是一家人了,我观闯王乃雄才大略之主,必不会将我们看成外人,众将休要疑心。” 段七道:“元帅,我们去淅川见机行事,可攻则攻,不可攻则走。” 唐海默默点头。 计议已毕,唐海颁下将令,命枭龙、狼霸、林源领前军先行,往淅川东十五里扎营,阿拉太、斯仁、章船带后军潜行至淅川西十五里扎营,自己与众将带中军往淅川城北、城南十五里扎营。 三日后,众将依计围了淅川县城,守将贺人龙命偏将花虎、韦绣率三千精兵迎战,被枭龙、狼霸、林源杀得大败。贺人龙见义军势大,下令紧闭城门不战。 等了两日,不见官军出城迎战,唐海召众将入帐议道:“淅川守军紧闭城门不出,我们兵微将寡,不宜强攻,可我军粮草不足,又久拖不得,如何是好?” 柳甲道:“只有等闯王大军前来一起强攻了。” 正说着,金子来报:“李岩派人到处传唱‘早早开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如今河南乡村饥民数十万计,百姓听了这般诱人的歌谣都欢喜不已,个个盼着闯王大军,听说闯王已率军前往邓州、方城、南阳等地。” 阿拉太道:“元帅当初之计,先是逼反张献忠和罗汝才,待二人将官军吸引到陕西或四川后,我们趁河南空虚东进中原。现在计谋已成,我等却在此死守淅川,反让他人摘现成的果子。” 唐海道:“阿拉太将军以为该当如何?” 阿拉太道:“乱世之中,兵马钱粮最为重要,我等兵微将寡,不能久守此地,不如弃了城池到乡下各地去杀富济贫,招兵买马,扩张实力。” 唐海道:“将军所言极是,只是如果弃城而去,一则有违闯王将令,二则不取淅川,我军东进必有后顾之忧。” |
段七道:“元帅所虑极是,不如先设计取了淅川,解了后顾之忧再去乡村大肆招兵买马。” 唐海喜道:“如何取淅川?” 段七道:“淅川守军惧战不出,我等可派人大肆宣扬大军东去,然后让前军在城东布防,大军与后军在前军以东二十里埋伏,城内守军以为前军是留下断后的人马,必定出城追击,前军佯装败走,诱敌追入埋伏圈内,而后歼之。” 山勇道:“果能如此,则淅川城可得。” 唐海沉思一会,道:“此计好是好,只是……” 段七道:“元帅担心官军不上当?” 唐海道:“淅川守将贺人龙乃左良玉爱将,左良玉能征善战,屡败张献忠,其部下想来不是平庸之辈,我闻贺人龙精细多诈,有勇有谋,如果我们依计而行,他却不出城来,还是与我们耗时费粮如何是好!亦或前军佯败,官军不追,或者贺人龙在追兵之后再派追兵,为之奈何?” 段七道:“他若不出城,我等自去就是,待兵强马壮时再来攻城。他若追兵后再有追兵,我们何不伏兵之后再设伏兵?” 金子道:“我有一计,或可诱其出城,”众人听了,都望着金子,金子又道:“贺人龙既然多谋,我们正可投其所好,大军和后军秘密调走,可派数十人多立旌旗,空雷战鼓,虚守营寨。又让后军派出一千人马在城四周各营寨往来调动,每一次调动,将帅换旗,军士换衣,列队换形,以疑守城官军。” 章船笑道:“丫头,官军见了这阵势根本就不敢出城了,你这是什么诱敌之计,哈哈。”叶阳、斯仁、鲁奇等人哈哈大笑起来,都说金子幼稚。 金子复道:“虚张声势里留下破绽,可命两三个军士假扮跛足混在往来调动的军士中,再让营寨里每日做饭时故意用湿柴生火做饭,湿柴烧起来烟大,贺人龙既然精细多谋,必能发现跛足军士,推知往来调动的军队虽着装旌旗不一样,实乃同一对人马,又可从灶烟中发现营寨里只有不足百人……” 阿拉太赞道:“此计甚妙,贺人龙一旦发现我们是虚张声势,必会倾巢来攻。”柳甲喜道:“此计若成,贺人龙可擒,淅川城可取。”叶阳指着段七和金子哈哈笑道:“贺人龙纵横疆场多年,想不到今日栽在你们这两个女将手中。” 唐海大喜,令道:“枭龙、狼霸、林源带领前军三千人移师淅川城东五里处空阔之地扎营,面朝西排列方圆阵,每日调度一千人马依计行事,若遇官军进攻,佯败而走。”枭龙、狼霸、林源领命而退。 唐海又令:“阿拉太领军两千,伏于前军以东十里处北侧,斯仁领兵两千伏于前军以东十里处南侧,二将军若见前军败退,起而劫杀追击官兵,前军则返回堵截,三军合围,歼灭追兵。”阿拉太、斯仁大喜,领命而退 唐海再令:“唐喜、柳甲、章船、鲁奇领兵四千在前军北侧隐伏,洪世安、叶阳、王风、王雨领兵四千在前军南侧隐伏。两支伏兵不可拦截第一波追兵,如有第二支追兵追来,北侧将士率兵下山掩杀,切勿使其通过,也不让其回城,南侧将士则直奔淅川城,攻下城池。一个时辰后若无第二支追兵出城,即可撤离,率军东来,与众军合围前一支追兵。”八将各自退出。 调度完毕,唐海自带山勇、金子及五千军士退至石头沟安营扎寨,随时探听各军消息。 |
第九十四回:诱将出城取淅川,激兵反正献洛城 1 淅川守将贺人龙正与知州宋水商议军事,忽有斥候来报,城东贼匪大约三千人马从营寨里开来,在城东十里处布阵,城北、城西、城南贼寇营寨里到处旌旗招展,鼓声雷动,又有贼军在各营寨间往来调度,似有攻城迹象。”贺人龙、宋水大惊,急赶往城头察看军情。 登上城楼,果见义军营寨里遍插旗帜,隐闻鼓声雷动,又有小股义军往来调动,二人大惊失色。 宋水是文官,不懂兵事,见了这阵势,不禁心神慌乱,告诫贺人龙道:“贼寇明后日必定攻城,我们务要小心在意,调度周全,千万不可失了城池。” 贺人龙一边仔细观察城外义军军情,一边自言自语道:“怪哉,方城、南阳、邓州、内乡一带频频告急,传言李自成劫掠财主庄园,开仓放粮,赈灾救民,宣称什么均田免粮,笼络人心,以此推断,贼寇主力应该远在百里之外。天下第一寇虽然狡诈,但区区一两万人马怎敢强攻我淅川坚城,莫非李自成增援来了?” 宋水埋怨道:“前几日贼寇犯境,本官主张出城迎敌,将军却说什么贼寇气势正盛,我们坚守十天半月后,他们粮草不济必然知难而退,那时我们再趁机掩杀可获全胜,这下好了,等了这几日,坐失良机不说,反而引来贼首李自成来。” 贺人龙忽大笑起来,宋水怪问其故,贺人龙道:“大人尽管放心,擒天下第一寇正在今日。” 宋水大惑:“将军不可戏言。” 何人龙道:“前些日子风闻贼寇东窜劫掠中原,我起初不信,疑其有诈,故而不敢出城迎战,想避其锋芒击其憜归,现在看来,不仅闯贼早已远遁,连盗跖唐海也要知难而退了。” 宋水道:“贼寇这阵势分明是要攻城,将军怎说他们是要逃遁?” 贺人龙笑道:“大人请看,那千余人的贼寇中有两个跛足的人,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想必是两个伤兵,别看贼寇在各营寨里往来调动,却每一次调动的队伍中都有两个跛足的军士,说明其实都是一对人马,只不过换了衣服、帅旗,变了列队,以此迷惑我们。大人再看贼寇的营寨,此时正值煮饭时间,诺达一座营寨里虽然旌旗招展,却只有寥寥三四缕炊烟,一锅煮三十人的饭,可知顶多只有百余人吃饭,实乃空寨一座。” 宋水听了,细细体味了一番,喜道:“将军所言极是,此乃唐海瞒天过海之计,将军慧眼识诈,不愧是我大明良将。” 贺人龙爽笑几声道:“闯贼李自成犹若猛虎,但潼关兵败后已经元气大伤,如今只不过是一只疯狗而已,以他今天的势力,尚无力强攻淅川城,此番出兵,意在收买人心,扩充军队,再争天下。唐海兵微将寡,粮草不济,见我坚守城池,他亦知难而退。大人,你我此时出兵,生擒唐海献与朝廷,可立不世之功。” 宋水大喜,复忧道:“他们既然无力攻城,为何不连夜逃遁,却要设下此疑兵之计?天下第一寇盗跖极其狡黠,将军不可大意!” |
贺人龙哈哈笑道:“唐海江湖流寇,何足惧?兵法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贼军东撤,却又在此布阵以待,做出攻城假象,自然是想迷惑我等,防我出城追击,我敢断言,今日杀出城外,必能大获全胜。” 宋水依旧不放心,道:“淅川城内仅有一万五千人马,将军若前去追击,须小心贼兵埋伏。” 贺人龙笑道:“大人放心,我带八千人马出城破敌,若贼兵拼死抵抗,说明贼兵并无埋伏,我可趁机将此三千贼兵歼灭。若贼兵一触击溃,定然是诱我追击,我可将计就计,佯装追击,待其伏兵断后时,大人留两千人守城,亲率五千兵马随后掩杀过来,给贼兵来过反包围,可一举全歼贼兵。总之,我军今日出击,定有收获。” 宋水赞道:“将军布局周全,佩服。” 二人计议一定,贺人龙即刻升帐点兵,带领花虎、韦绣、廉忠、陈大纲四员偏将,率八千精兵出东门进击。早有探子报与枭龙,枭龙命变换队形,摆起了雁形阵。 花虎对贺人龙道:“贼兵为何变换阵形了?” 廉忠道:“此雁形阵适合于攻击,看来贼军打算与我军拼死厮杀。” 陈大纲冷笑道:“正好,就怕他不厮杀。” 韦绣道:“我们趁势掩杀过去。” 贺人龙笑道:“尔等知道什么?贼寇这是虚张声势。”贺人龙来到阵前观望一会,令道:“花虎带两千人为右军,韦绣带两千人为左军,其余人马为中军,三路大军一齐掩杀过去。记住,如果贼兵败退,尔等追击时不可追得太紧,与贼兵保持两里距离,若有伏兵断后时,左军两千人稳住阵脚,用弓箭堵住败逃贼兵回杀,后面的伏兵由花虎、廉忠、陈大纲三位将军对付。” 四将领命,三路大军一起冲杀,枭龙、狼霸、林源先用弓箭射杀一阵,而后挥刀冲杀过去,两军混战了一刻工夫,枭龙着人鸣金收兵,狼霸、林源马上领军后撤。贺人龙见了,心中冷笑,下令依计追杀。追了十里,只听两边喊声大振,果有两支义军截断后路,贺人龙冷笑道:“雕虫小技,岂能瞒过我?”遂让花虎、韦绣带领四千人马堵住枭龙、狼霸、林源的败兵回杀,自己带领花虎、廉忠、陈大纲率六千士兵迎着伏兵杀来。 宋水在城头上遥望义军兵败,贺人龙率军掩杀而去,遂依计带领五千精兵缓缓出城尾随。不料刚走出十里,就被唐喜、章船、柳甲、鲁奇四将领兵拦截,宋水大惊,忙指挥将士抵挡。忽闻报:“有四千贼兵朝淅川城杀去了。”宋水大惊失色,心怕有失,一时顾不得贺人龙生死,慌忙带兵回撤,又被唐喜、柳甲、章船、鲁奇率兵追杀,一时溃不成军。 |
宋水狼狈不堪地回兵城下,见淅川城已被义军攻陷,顿时惊惶失措。再回头一看,自己的人马正在后面被追上来的义军一刀一刀地屠杀,不禁心如刀绞,怒骂贺人龙道:“无谋贺人龙,丢我淅川,害我不浅!”骂完,脱下官服,扮成小卒,在几个亲兵的护卫下趁乱逃走。 贺人龙与义军厮杀,正盼着宋水的五千精兵前来助战,岂料左等右等,等来的是唐喜、章船、柳甲、鲁奇四将,不禁大惊失色。唐海得知计谋已成,也与山勇、金子领一千义军从石头沟赶来,临高调度,指挥厮杀。贺人龙八千人马被义军团团围住,虽左冲右闯,却难逃天罗地网。 唐海远望,只见枯树衰草,古道苍烟,血红一山胜朝霞,杀声十里犹惊人,官军死伤无数,义军愈战愈勇,不禁大喜,骑在马上开怀爽笑。随军而来的本地向导李瘸子道:“将军已胜券在握,请允许老叟先走一步,院子里尚有白鹅一群正待喂食呢。”唐海道:“多谢老人家。”又吩咐金子道:“多赏老人家一些银两。” 那李瘸子拿着银子,喜滋滋地道了谢,乐癫乐癫地走了,边走边唱歌曰: 本是桑村慈孝男,谁使披甲兵戈前。 犁田尚悲土虫死,挥戟但恨戳不穿。 在家宰鸡犹心寒,疆场杀人展笑颜。 天南地北不相识,你死我活为那般? 唐海听了,眉头一皱,须臾后,笑对山勇、金子道:“杀人安人,杀之可也,以战止战,战之可也,这老人家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反责我们残暴,岂不知仁有大小之别,义有高低之分,我唐海求大仁,取高义,军士又不曾滥杀一个百姓,何错之有!” 山勇与金子点头称是,都劝唐海休听那老叟胡言乱语。 不肖半个时辰,义军全歼八千官军,贺人龙被阿拉太、章船、秋光、鲁奇四人围攻,身受数刀,在两个亲兵护卫下跳入臭水沟,爬到对面跃马远遁而去。 阿拉太、章船、秋光、鲁奇舍不得走了敌军主将,纵马追击,赶了二十余里来到一三叉路口,但见:左路平坦,路边溪水潺潺;右路幽曲,道旁古木参天;中间有一大树,树皮被削掉一块,上有字迹。四将近前细看,原来是刚刚有人用剑尖刻上去的,写道:“明大将贺人龙畅游至此,左是清江秀如画,右是高垚满山红,人龙左右不能决,拜谢唐海麾下诸将为吾决之。” 见贺人龙如此嚣张,阿拉太、章船、秋光、鲁奇大怒,但又不知他从哪一条路逃了,鲁奇道:“左路平坦,料想此贼不敢走。”阿拉太道:“也是,右路崎岖,贺人龙定走此道。”四人害怕走丢了敌将,急急地朝右路奔去。 又追了二十多里远,依旧不见贺人龙踪迹,只得悻悻返回。转回三叉路口时,唐海、山勇、段七、金子率百余将士已经立在路口了。 “元帅,让贺人龙跑了,”阿拉太懊丧地道。 唐海呵呵笑道:“贺人龙果然奸狡,你们追至此地时,他哪条路也没走,正等着你四人为他决策呢!” 四人大惑不解,阿拉太问道:“元帅此话何意?” “他跟你们一样,来到这里不知该往哪里逃,故而刻字于此,迷惑你们,而他本人在潜藏在附近,暗中窥视你四人,你们若往左追,他就向右逃,你们若往右追,他就向左逃,总之,他逃跑的方向由你四人决之。” 阿拉太再细看树上的字,轻吟“人龙左右不能决,拜谢唐海麾下诸将为吾决之。”恍然大悟,顿足道:“中了此贼奸计,唉……” 唐海笑道:“不妨,我略施小计,管教他死无葬身之地。” 众人不知唐海何意,唐海招鲁奇附耳过去,悄声吩咐几句,鲁奇顿时喜笑颜开,拿剑也在树上刻了几个字,众人一看,是“大恩无言,来日厚报。”阿拉太大喜道:“元帅妙策,阿拉太佩服!” 果然不出唐海所料,后明廷兵部尚书孙传庭怪贺人龙作战不力,临阵逃脱,又闻他曾被唐海麾下将领追得走投无路,被迫投降,唐海放他回来,贺人龙感唐海恩德,在大树上刻字做记,表示终身不忘活命之恩。因此,孙传庭疑其变节,遂将他诱入军帐斩首示众,这是后话。 战斗完毕,唐海令道:“洪世安率三千人马留守淅川,其余众将即刻发兵上集、丹水、田关、桃溪等乡村,攻取地主庄园,劫杀豪强恶霸,开仓取粮,没收钱财,收集铁器、马匹等军用物资,召集饥民,壮大队伍。” 众将领命,各领人马而去。唐海忽想起曹印之言:“贫未必正而善,富未必邪而恶,忙遣金子复传令各将:富而不仁者斩,贵而不恶者赦。” 百姓听闻天下第一寇盗跖手持破邪剑来了,个个欢欣,东村好汉纷纷归附,西乡豪杰滚滚来投,不出十日,果得军粮、马匹、金银无数。唐海下令拯救饥民,分割大户田产,又有饥民感恩戴德来投者一万六千余人,一时军威大振,各县官军如惊弓之鸟,不敢迎战。 |
这日唐海正与众将议事,忽见金子来报:“闯王差人前来传话,言河南各地豪杰竞相反叛朝廷,官军疲于奔命,应接不暇。闯王约革里眼贺一龙、左金王蔺养成、老回回马守应、争世王贺锦、治世王刘希尧、舞阳县豪杰杨四、刘保儿、杞县一斗谷阮天佑、上蔡县一条龙韦千等各路人马共围洛阳,闯王请元帅移师北上共图大业。” 唐海大喜,令道:“众将各自回营做好准备,今日午时启程。” 金子又道:“元帅,据探子报,张献忠、罗汝才在四川将熊文灿玩得团团转,他们劫掠官府,杀贪官抢大户,把整个四川闹得天翻地覆。对了,张献忠还攻破崇州,据说破城后,县衙官吏、捕快全都降了,独有牢城狱吏拒不开门归顺,张献忠命义军火烧牢城,将里面狱吏和囚犯六百余人全部烧死。如今他们已甩开官军,出了四川,正在远安、当阳一带活动。” 段七喜道:“如此说来,枭虎兄弟的仇被张献忠、罗汝才给报了?” 枭龙狠道:“烧死这帮恶吏太便宜他们了,要依枭龙,一定将狱吏一个个活剐成肉丸子。” 唐海安抚道:“常言道恶人自有恶人磨,崇庆狱吏遇到张献忠,也算是应了这句古语。” 阿拉太道:“元帅,张献忠、罗汝才出了四川,会去哪里?” 唐海略加思虑,喜道:“他二人既出四川,剑锋所指必为荆襄,听说曹印就被关押在襄阳大牢里,也许,曹印有救了。” 段七道:“我看未必,张献忠杀人如麻,他与罗汝才攻破襄阳之时,怕是曹印枉赴黄泉之日。” 唐海道:“说的是,我想派人前往襄阳,如张献忠攻破襄阳,即致意于他,请求放了曹印,将他送给我来。” 章船笑道:“只怕曹印无脸来见元帅。” 叶阳道:“这个迂腐之人,让张献忠杀了也好,救他干什么。” 斯仁道:“这你就不懂了,先救他出来,待我们将其羞辱一番后再杀,也好教天下人知道象山斗志谁胜谁负。” 叶阳喜道:“是,当年象山上他与元帅斗志时甚为嚣张,今天须先羞辱他一番再杀,让他死得心服口服。” 唐海笑道:“曹印以法为命,在他眼里,我唐海屡破法度,十恶不赦,以律当斩。而我以义为命,他虽恶我,却是个善人,我如何能杀他?” 枭龙近前道:“元帅为人,善人恶我我亦善之,恶人善我我亦恶之,枭龙钦佩,枭龙愿往荆襄之地走这一遭。只是,不知张献忠是否真会攻取荆襄?” 唐海道:“襄阳乃明廷新任兵部尚书杨嗣昌大营,城内粮草辎重甚多,襄王朱翊铭富甲一方,现在杨嗣昌、熊文灿、左良玉十万精锐远在四川,襄阳老巢乃是一座空城,张献忠焉有不取之理?枭龙将军可带十名军士前往,就言曹印虽为朝廷之人,却是良善之辈,且与唐海有旧,望他将曹印送来,唐海自然铭记他张元帅恩德。” 枭龙道:“元帅放心,枭龙一定不辱使命。” |
4 次日一早,枭龙领十名军士径往荆襄,唐海则率大军行了五日到达洛阳城南六十里远的宜阳。此时宜阳城已被义军攻取,李自成遂聚集义军于宜阳孔庙共议大事。 李自成坐正堂首位,左边是牛金星、宋献策,右边是刘宗敏、李岩,两侧落座的是各路义军首领,东侧是革里眼贺一龙、争世王蔺养成、老回回马守应、左金王贺锦、治世王刘希尧、一斗谷阮天佑。西侧是天下第一寇唐海、上蔡县一条龙韦千、舞阳县杨四、刘保儿、扫地王张一川、蝎子块拓养坤、过天星惠登相。各营首领背后各站立着十余个大汉,段七、阿拉太、柳甲等十六人也立于唐海背后。 李自成环视大厅,见大小将领不下百人,心中大喜,站起来朗声道:“列位豪杰,自成不才,愿与诸君同生死,共富贵,攻洛阳,行天道。” |
众将齐声道:“愿听闯王号令。” 李自成道:“众将听令:明日攻城,龙韦千、杨四、刘保儿率本部人马围和平门,张一川率本部人马围文昌门,拓养坤率本部人马围永宁门,惠登相率本部人马围勿幕门,贺一龙率本部人马围朱雀门,蘭养成率本部人马围含光门,马守应率本部人马围安定门,贺锦率本部人马围玉祥门,刘希尧率本部人马围尚武门,阮天佑率本部人马围安远门,唐海率本部人马围尚德门,刘宗敏带五千精兵围解放门,李岩带五千精兵围尚俭门,李过带五千精兵围朝阳门,本帅领三万人马围中山门、长安门、建国门,各部人马今夜启程,明晨围城,本帅自派精兵五万分别屯于洛阳城东偃师、西新安、南龙门、北孟州四城阻拒朝廷援军。” 众将齐道:“遵命。” 李自成又道:“攻入洛阳后,众军务必严守军令,不杀百姓,不掠良民,敢违军令者,斩。” 众将齐道:“不杀百姓,不掠良民。” 自成说完,来到唐海面前,拱手道:“唐兄弟领兵有方,大军过处,秋毫不犯,自成敬佩。” 唐海起而回礼道:“闯王严令,唐海安敢背反?” 李自成对众将道:“我等起兵,本为百姓,日后众将当以唐兄弟为楷模,大军到处,斩贪官,杀污吏,擒地主,捉富豪,绝不可犯了无辜百姓。” 众将齐道:“是。” 唐海道:“闯王,唐海以为,义军若遇地主大户,有可杀者,亦有不可杀者。” 李自成道:“哦?江湖上都知道唐兄弟杀人极有准则,从不枉杀无辜之人,今日我等众人愿闻高见。” 唐海道:“我军号称义军,将士们自然都是义士,帅为义帅,将为义将,卒为义卒,帅、将、卒均为义而聚,为义而战。我们每一个义军将士,应当心中有善恶,胸内藏是非,一剑在手,破邪立正,绝不枉杀无辜。唐海以为,“贫”未必“正而善”,“富”未必“邪而恶”,我们大军到处,当严肃军纪,分清是非,切不可见官就杀,遇富就劫,不然,必失去人心,为百姓所弃。” 李自成大为赞赏,众将亦频频点头。 |
5 回到营寨,唐海命鲁奇、王风、王雨、唐喜四人即刻赶往洛阳,务必在今晚关闭城门前入城。 唐海令众将休军整顿,当晚启程,次日一早赶到洛阳尚德门外安营扎寨。王风、王雨来报:“明廷总兵王绍禹、福王朱常洵、南京兵部尚书吕维祺、洛阳副官邵时昌早闻义军北上,三天前就紧闭城门,严禁百姓出入了,鲁奇、唐喜二人已从水沟爬进城内。” 唐海道:“洛阳乃入秦要道,兵家必争,自可速攻,不宜久围。” 段七道:“是呀,河南巡抚李仙风、西安陕督汪乔年、四川总兵秦翼明,他们随时都可能来解洛阳之围。” 正说着,金子来报:“张献忠和罗汝才已经离开四川返回河南,大有围攻襄阳之势。” 唐海大喜道:“如此更好,可令朝廷应接不暇,金子,速将此军情禀告闯王。”金子领命而去。唐海又道:“众将各自回营督促军务,做好攻城准备。” 福王朱常洵乃明神宗郑贵妃所生,为神宗皇帝三子,深受宠爱,神宗本想立为太子,传承大位,不料群臣激励反对,神宗无奈,只好封朱常洵为福王,赐良田、金银珠宝、盐引、美女无数,富可敌国。这几年河南大荒,百姓易子相食,惨不忍睹,王府内陈粮数万石腐烂于仓库,朱常洵也舍不得施舍给饥民,朝廷派来防守的官军数月无粮饷,朱常洵也不愿拿出一文钱饷军,闹得军心涣散,怨声载道。 面对义军的围攻,城外官军节节败退,福王却依旧歌舞升平,享乐如常。 这日听到城外义军攻城甚急,洛阳副官邵时昌带着五个卫兵匆匆前去巡城,行到福王府时,闻得王府里传来阵阵欢歌,邵时昌悲从中来,摇头叹气道:“幸不为天下主!” 邵时昌刚要带兵前行,只听后面一人喊道:“你是何人?敢讥笑我主?”邵时昌回头一看,说话的人是福王府卫兵队长颜魁。 颜魁原为京城锦衣卫校尉,被安排做了三皇子朱常洵的贴身侍卫,深得主子信赖,朱常洵曾许诺,苟能做上太子,将来继承大统时封颜魁为禁军参将。可惜福王做不成太子来到洛阳做了一个藩王,尽管锦衣玉食,却常感屈辱。颜魁随主子来到洛阳,虽受宠依旧,却再也无望禁军参将之职了,因此,也倍感懊悔。 来洛阳后,朱常洵与颜魁二人平日里最听不得人说“太子”、“天子”、“皇帝”、“万岁”等字眼,今日颜魁从望江楼饮酒回来,刚准备进府,就听到有人说“幸不为天下主”,顿时大怒,厉声责问邵时昌。 邵时昌回头一看,冷冷地道:“本官洛阳副官邵时昌,你是何人?” 颜魁道:“小小副官,敢讥笑福王?” 邵时昌道:“你乃一家奴,也敢小瞧朝廷命官?” |
颜魁大怒,喊道:“来人。”这时从福王府内一下子跳出十来个拿棒的护卫,颜魁指着邵时昌道:“将此人拿下。” 众人一拥而上将邵时昌捆了,然后强行推入府内,邵时昌的五个卫兵见对方人多,又俱福王淫威,因此不敢解救,眼睁睁地看着颜魁等人将邵时昌押入王府。 五个卫兵正不知如何是好,只见两个商人模样的人走来问道:“五位军爷,我们乃尚德门守城军士,来寻邵时昌大人,你等可曾见到?”一个卫兵道:“邵大人已被押入福王府了。”又一卫兵问那二人:“你等既为军士,为何这身打扮?”那二人回道:“我们衣服在守城时着了硫磺烧掉了,刚才剥了两个商人的衣服穿来御寒。对了,城外流寇攻城甚急,兄弟们都快顶不住了,值此危急关头,他们为何扣押邵大人?这城还要不要守了?”五个卫兵道:“可不是嘛!福王府太霸道了。”那二人道:“你等五人随我们去尚德门,我们叫兄弟们来福王府讨公道。”五个卫兵听了大喜,都道:“好,有劳两位兄弟了。”说着,七人一道朝尚德门走去。 这两人正是潜入城中的唐喜和鲁奇。二人见各门的守城军士戒备森严,无法突袭打开城门,于是打算到府衙偷窃令箭,正好碰到邵时昌带五人出府衙,于是一路跟着,见他被押入王府后,二人商议一番,设下此计。 七人来到尚德门,守城军士认得那五个卫兵,以为是来帮助守城的,问道:“邵大人呢?”唐喜抢着将邵时昌被绑入福王府的经过说了,众人大怒,这个说:“福王荒淫,着实可恨。”那个道:“王府金钱百万,厌粱肉,而令我们饥寒交迫,真是岂有此理。”鲁奇趁机扇动众人道:“福王饮酒作乐,我等为何要在此替他守城杀敌?” 大家正说着,总兵王绍禹急来督战,怒道:“贼军攻城甚急,你等不守城,说什么闲话,违我军令者斩。” 此时守城军士已有反心,唐喜大声道:“王总兵,福王无道,我等为何要替他卖命?今日守城也是死,弃城也是死,莫如开门迎义军入城,我们大家还有一条生路。”鲁奇也说:“是呀,闯王仁义,不杀不掠,尚德门外攻城的主将乃义军监军唐海,更是破邪立正不枉一人的真英雄,我们打开城门迎接他去。” 唐喜、鲁奇边说边往城下冲去,大家见有人带头,也都不再守城,乱哄哄地往城下跑,都道:“我们不守城了,我们迎闯王去。” 唐喜飞身跳到把守城门的军士跟前,与众军士一道杀了五六个不愿归降的守门军士,强行开了城门。 唐海见城门打开,一声令下,阿拉太、斯仁、世安、枭龙、狼霸、林源、叶阳等众将率义军如潮水般杀进城来,众人疯狂砍杀,犹如魔鬼一般,王绍禹见大势已去,慌忙带着几十名亲兵逃命去了。 义军一路掩杀,也将其余各门打开,各路义军一起冲入城中,很快就占领了府衙和福王府,府衙和王府内大小官吏各自奔逃,福王朱常洵体肥硕壮,行走不便,走不到一里路程,被阿拉太等人一拥而上擒了。 闯王及唐海等众将来到福王府中,命军士将肥大的朱常洵押来,朱常洵见了李自成,吓得跪地磕头,拜了又拜,口称“恭迎将军。” |
恰在此时,有军士来报,福王府内粮二十万石,黄金白银五百箱,金碗、银盆等器具无数,绸缎五千三百匹,各类玉器、玛瑙三百零七箱,字画四百三十副,歌女一百二十名。自成手指朱常洵骂道:“你身为亲王,富可敌国,却荒淫无道。天下百易子相食,而你金银无数,不赈分文,陈粮满仓,不施粒米,我不杀你,天理何存?天道何彰?” 朱常洵吓得浑身颤抖,语无伦次,只知道喊“饶命。” 李自成见他如此狼狈,毫无节操,心中鄙视至极,一脚将他踢开,对众将道:“本帅替天行道,本当煮了此贼,与天下百姓共食之,怎奈天道好善,不忍残暴,今斩此贼头颅,悬于城外,一则解天下百姓之恨,二则警示明廷贪官污吏。”军士听了,十余人将朱常洵押出福王府外,斩首悬于城门,百姓无不称快。 |
闯王又令打开洛阳官府粮仓,救济灾民,释放囚徒,从福王府私牢内释放出洛阳副官邵时昌,邵时昌见义军威武仁德,愿降,闯王将邵时昌官复原职,总理洛阳军务,扼守洛阳城。之后,安榜抚民,榜文曰: 奉天倡义营文武大元帅李自成昭告洛阳百姓:王侯将相,盘剥穷民,任其冻饿,不加体恤。我奉天倡义,为公杀之,上告苍天,下慰万民。今男子二十以上愿随军者,月供四十金,勇而为将者倍之。愿与诸君共富贵,无为交手死。 一时之间,百姓感恩戴德,争相报名参军,义军声势大振。 |
6 大军在洛阳休整数日,唐海等十八人日夜练兵,不敢懈怠。这日聚于营帐,唐海道:“今日有三喜,一是闯王论功行赏,赐予我营黄金一万两,白银三十万两,军粮五千石,战马五百匹。二是此番征伐洛阳,我营招得降卒一千,募得新兵一万三千。三是张献忠、罗汝才已经攻下襄阳,闯王决定率部进击中原,围攻开封。我营的任务是进军许昌、太康,肃清开封南线官军,同时策应张、罗二帅,我意休整一日,后日出征。”众人听了皆大欢喜。 阿拉太忧道:“义军大闹中原,不知朝廷有何动静,会不会抽调辽东边军前来围剿?”唐海道:“不会,满清虎视眈眈觊觎中原,我等在此纵横,也不危及京师,但清军一旦入关,京师必定难保,所以朝廷绝不会抽调辽东边军围剿我们。” “既然张献忠已经攻克襄阳,不知是否放了曹印,枭龙将军为何迟迟不回,会不会出了意外?”段七忧道。阿拉太道:“张献忠亦有王霸之志,似曹印这样有才能的人,他会不会留下自用?”唐海笑道:“曹印满脑子忠君爱国,在他眼里,我们都是贼寇,他如何肯为贼寇效力。”顿了一下,唐海忽脸色大变:“糟了,如果张献忠真有这种想法,一旦被曹印严词拒绝,他定会恼羞成怒……” 说来也巧,恰在此时军士来报,枭龙独自一人回来了,唐海急请入帐,枭龙道:“张献忠攻破襄阳,打开大牢,放了众囚,唯留曹印,要拜他为刑部尚书,怎奈曹印拒不投降,张献忠大怒,又将他囚禁起来,扬言休整半月后东征信阳,届时曹印还不就范,就要杀他祭旗。我虽苦劝,张献忠不仅不听,反而还要强留我在他手下为将,无奈之下,我只得将十个军士留在襄阳,假意遛马,偷跑了回来。” |
唐海大惊,一时不知所措。 段七道:“元帅勿急,段七愿走一遭襄阳,定将曹印救出。”唐海沉吟一会道:“也好,枭龙将军憨厚,不善言辞,你可与狼霸假扮商人同往,定要想法救出曹印。” |
第九十五回:不降臣苦走黄泉路 忠义人喜出鬼门关 1 段七和狼霸纵马走了五日到达襄阳,探知张献忠大营安札在东津,段七笑道:“东津可是鬼门关,张献忠竟然选中此处扎营,胆子也够大的。”狼霸不解其意:“什么鬼门关?”段七道:“东津原叫‘柜门关’,当年元军灭宋时,在此围攻襄阳,杀人三万,冤魂无数,所以后人又将这里叫‘鬼门关’了。” 二人来到“鬼门关”,但见军士来来往往,一打探,都说张元帅住在城内襄王府,遂又赶至襄王府求见。二人报上姓名,卫士进府通报,不一会儿卫士出来,卸了二人兵器,引入府内拜见。 张献忠端坐帅案,左侧坐着军师徐以显、谋士汪兆麟、严锡,右侧则是麾下四大猛将:平东将军孙可望、安西将军李定国、抚南将军刘文秀、定北将军艾能奇。见了段七和狼霸,朗爽笑道:“你众人乃江湖闲散之人,怎的也反了?莫不是见明朝将亡,我义军大功将成,也想过来分一杯羹?” 张献忠麾下四大将军哈哈大笑起来。 段七听了心里咯噔一下,暗思这厮出言不善,看我调侃他一番,遂笑道:“昏君无道,匹夫尚且举旗反暴,我等义士怎能落后?想当年,天下英雄个个虎落平阳,或潜伏于丛林之中,或奔逃于荒丘之野,或屈服于朝廷利剑之下,官军到处耀武扬威,杨嗣昌、熊文灿、左良玉之辈张牙舞爪,若不是我家元帅在大巴山神农架顶一声怒吼,天下义军哪有今日之盛?” 张献忠与罗汝才兵败投降朝廷后,隐忍于谷城、房县,受制于熊文灿、左良玉,如独鼠困于群狗之中,不敢有丝毫僭越。后唐海起兵围困保康、房县,引来左良玉大军,张、罗二帅才不得已复反,几番拼搏方有今日之盛。因此,段七一番言语,隐含讥笑、挖苦二帅之意。 张献忠听了颇为尴尬,呵呵一笑后,对徐以显、李定国等人道:“这位段七将军虽是女流,胆识气魄不亚于男儿,想当年一个人在信阳鸡公山高举义旗,难能可贵。”又对段七和狼霸道:“二位将军快快请坐!” 早有军士搬来凳子请段七和狼霸坐下,张献忠道:“二位将军前来有何见教?” 段七说:“听说大帅在四川将杨嗣昌耍得团团转,又千里奇袭杨嗣昌老巢,杀了襄王朱翊铭,大震人心,我家元帅啧啧称赞,特命我二人前来祝贺。” |
张献忠哈哈大笑,颇为得意,又闻段七补充四字道:“此其一也。” 张献忠的笑声戛然而止,复问:“其二呢?” 段七道:“我家元帅望各路义军协同作战,共灭残明,我们此番前来,就是想听听大帅高见。” 张献忠淡淡道:“本帅以为,闯王与各路英雄在北,可经略黄河,北图京师。本帅与众位豪杰在南,可纵横长江,南取陪都。” 段七点头称赞:“张帅的主张与我家元帅不谋而合,不过,我家元帅以为,我们分头经略南北的同时,亦要多多合作才是。” 李定国道:“那是自然,我们去年西征四川,将官军精锐调走,闯王、唐海才得以在中原壮大,这不就是合作么。”徐以显笑道:“若不是我们,闯王现在还躲在商洛山的林子里呢。” 段七此来襄阳的主要任务是救曹印,因而也不想与张献忠等人伤了和气,对于李定国、徐以显二人的自诩,只是报以微微一笑。 张献忠问道:“还有其三么?” “其三嘛,我家元帅与那曹印象山斗志,如今曹印被崇祯擒在襄阳,可说是丧家之犬,身败名裂,而我家元帅却率领大军节节胜利,高奏凯歌,两相对比,胜负分明,仲伯已现,我家元帅请求大帅将曹印交与他发落,他要好好羞辱一番这位大明忠臣。” 张献忠大笑道:“你家元帅与曹印象山斗志天下皆知,他二人一个经纬文臣,一个韬略武将,冤家宜解不宜结,何必为往事耿耿于怀。” 听这话,好像是曹印已经归顺张献忠了。 段七看了看狼霸,笑道:“看来唐海又要失望了?” 狼霸微惊,虽然不知段七这话是什么用意,但依然点头赞许。 张献忠虽是个武将,却精细之极,听到段七称呼“唐海”,而不是“元帅”、“大哥”,心中不免猜度起来:“这二人奉唐海之命前来,却似乎并不尊重唐海,待我夜间酒桌上试探试探。”于是满脸堆笑道:“二位将军一路辛劳,可暂到馆驿休息,晚上本帅摆上酒席为两位将军洗尘。” |
2 是夜,张献忠、徐以显、李定国、段七、狼霸五人围坐在襄王府后花园里,宾主数人把酒言欢,胜似亲人。 豪饮几碗后,段七道:“大帅英武雄略,计谋超群,我和狼霸仰慕已久。” 张献忠道:“你家元帅深通兵法,足智多谋,你十八兄弟个个身怀绝技,手段惊人,闹得江湖震动,朝廷惶恐,本帅打心眼里佩服。” 段七冷叹道:“大帅所言不差,我们纵横江湖时何等快活,可起兵以来,处处受人节制,反倒没了往日的畅快。” 狼霸轻拍桌子道:“唉,元帅认定闯王是个英雄,事事都听闯王号令,早把兄弟们的仇给忘了!” 段七和狼霸各自摇头,张献忠冷眼相观,挑逗道:“你家元帅是非分明,恩仇必报,你们跟着他,快意江湖,何其称心,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么!” |
狼霸道:“大帅可知我和七姐是哪里人士?”张献忠道:“二位将军不都是罗山人?” 狼霸道:“正是,我和七姐在罗山原本逍遥自在,后被官府逼得走投无路,不得已流落江湖,不仅如此,官府还杀了七姐的公婆和我三个兄弟阮天虎、陈虎、刘广福,今虽有千军万马,却不能雪此心中之恨,唉,枉为大丈夫!” 张献忠哈哈大笑道:“狼霸兄弟,你的本领与汉中第一打手枭龙不分仲伯,若要报仇有何难哉,本帅在襄阳休整几日,下月初率部攻取信阳、罗山,你与段七将军何不随我大军同去,一块儿杀了贪官,报仇雪恨?” 李定国也怂恿道:“大帅对各营将领颇为照顾,哪个兄弟有恩未报,必赠金银替为报答,哪个兄弟有恨未雪,必率大军征讨替为复仇。” 徐以显愤愤不平地道:“罗山官府胆敢迫害段七、狼霸二将军,大帅当率义士伐之,不可轻饶了这帮狗官。” 段七思索俄顷,望了望狼霸,狼霸点头应允,段七遂下决心道:“大帅若能替我二人雪恨,我二人誓愿追随。” 张献忠大喜:“能得二位将军,本帅如虎添翼,哈哈哈哈……” |
3 “七姐,听说曹印并未投降,至今仍被关在鬼门关军营里,”狼霸以义军将军的身份在军士中多方打听,探得这一消息。 段七道:“张献忠不肯吐露曹印的事,估计是想招降又招不成,想杀又舍不得,进退两难,犹豫未决,故而不便让我二人知道。大军明日就要开拔,如果明日曹印还不投降,张献忠未必愿意带着他走。” 狼霸道:“不带着走,那怎么做?” 段七笑道:“当然是杀掉了。” 狼霸道:“那我们如何救曹大人?” 段七叹道:“若是暗地里杀了,你我也是无可奈何,若是公开押赴刑场处斩,我自有办法周旋。狼霸,你今明两天务要多方打听曹印下落,一有消息即刻通知我。” 狼霸道:“七姐放心。”稍顿了一下,又问道:“七姐,你我真要追随张献忠了?” 段七噗嗤一笑:“怎可能?此人虽也是个英雄,但好杀成性,迟早必败。不过,他要去攻打信阳,你我正好去罗山痛快地杀一场。” 狼霸恍然大悟:“原来七姐虚假追随张献忠,一是想打听曹印下落,二是想去罗山复仇?” 段七道:“罗山那帮狗官,我必擒而杀之,以前我还担心如果攻下罗山,大哥不许我们滥杀,这下好了,张献忠这里可没那么多规矩,正好让姑奶奶杀个痛快!” 狼霸担忧道:“真要攻下罗山,遇着王武那帮贪官,我定会大开杀戒,可是兵刃所向,难免玉石俱焚,县衙里总归也有几个好人,一律杀了,会不会违了大哥军令?” 段七笑道:“那是张献忠手下军士干的,与你我何干?待屠了罗山县衙,我们再回去老老实实地做仁义将军也不迟呀!” 狼霸听了,会心一笑,赞道:“还是七姐有主意。” |
4 次日清晨,狼霸慌忙禀告段七:“七姐,军士中传言,张献忠在鬼门关军营外设了五百步的‘黄泉路’,上铺尖硬杂物,逼迫曹印赤脚行走,如能走过,就饶他不死,走不过,人倒在哪里,军士们就将他乱刀砍死在哪里。” 段七大惊,带狼霸匆忙赶至鬼门关,只见众军士和百姓围在那儿,一条长道上铺满了碎瓦、铁钉、残剑、尖石、断矛、棘刺等物,曹印赤裸着双脚被军士们押在路的起点。大家嘻嘻哈哈地大笑,有的说:“曹印,这是大帅专为你铺设的‘黄泉路’,你能走到终点去,即可离开襄阳,若走不过,那就去见阎王,哈哈。”有的说:“他若真是什么忠义之人,神灵定会保他平安走过,若是神灵不佑中途倒了,说明他也是个奸臣,哈哈。” 段七扒开人群,近前对曹印道:“曹大人务要坚持,我这就去找张大帅求情,一定救你出来。” 曹印抬头,认得段七和狼霸,早就听说唐海带十七个兄弟反了,不曾想他们竟然也在襄阳。曹印冷冷地道:“我乃大明忠臣,受先皇厚恩,虽死犹荣,无须你去求情。” 段七知道多说无益,拉着狼霸急匆匆地强闯大帅营帐,到了营帐外,段七冷静下来,整了整发髻,微笑着请卫士通报。张献忠将二人请入帐内,见礼毕,问道:“再过一个时辰我们就要启程了,二位将军都已准备妥当?” 段七见道:“都已准备好了,只等大帅一声令下。” 张献忠道:“很好。” 段七知道情势紧迫,乃直截了当地问道:“大帅,为何不秘密杀了曹印,却要如此大张旗鼓地羞辱他?” 一提起曹印,张献忠就来气,愤恨地道:“我杀了襄王和大小官吏一百多人,独留曹印,本想拜他为官,岂料他不仅不领情,反而骂我是贼寇,哼,不让他尝尝‘黄泉路’的滋味,如何出我心中的恶气。” 段七笑道:“大帅要杀他,昨晚一刀结果了便是,即便逼他走什么黄泉路,也不该如此大肆宣扬。” 张献忠极为不解:“为何?” |
段七道:“曹印此人,迂腐不堪,百无一能,却虚名在外,世人都道他是个贤士,谁杀他,谁就会留下一个杀贤的恶名。当年魏忠贤不杀他,将他流放桐庐,前些年崇祯不杀他,将他关押在大牢,都是害怕杀一个无用的人,背一身千古骂名。唐海欲要大帅将曹印交给他,也只是想羞辱一番而已,并不会加害于他。他们这些人尚且懂得曹操不杀祢衡的道理,大帅乃千古豪杰,怎能一时疏忽犯此大忌?” 张献忠吓出一身冷汗,细思之下,越想越觉得段七之言有理,悔道:“不错,此贼可恨,却杀不得……”时有前军府都督白文选、中军府都督王尚礼、后军府都督王自奇在座,三人俱道:“大帅,杀一迂腐贼臣有何不可。”谋士汪兆麟道:“三位将军有所不知,曹印当年受光宗皇帝御赐通天笏,一时名满天下,世人都道他是个大贤,我们今若杀之,必遭世人诟病。”又对张献忠道:“大帅,此事我们鲁莽了。” |
5 生死关头,曹印思绪万千:“想当年,满朝荐推举我和方青、罗空、王常月四人时,光宗皇帝亲赐通天笏,上谏天子,下察百官,皇宫禁院,府衙军营,日夜出入,畅通无阻,这般宠爱,为人臣者几人能及?怪只怪我曹印时运不济,倒霉透顶,圣君早逝后偏逢奸臣当道,以致满腔热血无处报国。也罢,也罢,死何足惧,但我身为大明臣子,岂能跪于贼寇脚下?这条‘黄泉路’再险、再疼、再苦,我也要走过去,万万不能中途倒下,让这帮逆贼小瞧了我大明。” “走呀!” “怕什么?” 在百余军士阵阵嘲笑声中,曹印赤着双脚,目视远方,冷冷的“哼”了一声,一脸的不肖,抬起右脚,迈步前行。 闹哄哄的“黄泉路”忽然静了下来,义军军士个个讶然,围观百姓人人惊愕,大家都想不到曹印竟主动迈开了脚步,踏上了这条不归路。 曹印的脚板流出了鲜血,那瓦砾、尖石、残剑、棘刺等物刺入脚底,真让人钻心地疼痛难忍。但曹印瞪大眼睛,苦撑着一步一步走去。 突然,军士恼怒了,一个个厉声骂道:“走!你走!看你能走多远!” 许多军士抽出利剑,只待曹印忍耐不住倒下。大帅有令,只要他倒了,即可将他剁为肉泥。 虽然曹印疼得脸上粗汗滚滚,可就是不喊出声来,只见他紧咬银牙,一步一步稳稳前行…… 围观的百姓掩面遮目,不忍直视,亦有胆大的挺身仗义,劝众军士道:“此人虽是朝中官员,却并无恶行,怎能与襄王同罪?” 军士中也有为之动容者,慢慢放下了手中的刀剑。 |
曹印已经走了三百余步,眼看再走百余步就要走出这黄泉路了,有五个军士着急起来,他们拉扯着躲到一边商议起来。一个道:“这‘黄泉路’可是我们几个铺的,常人走三五步必倒五疑,谁能想到这曹印似金刚一般,竟然以血肉之身苦撑了三百多步,要是他真走过了,大帅定会怪罪我兄弟几个办事不力。” 另一个道:“以大帅的脾气,我们办事不力,必定斩首示众。” 又一个道:“何不一刀剁了他,就说是他自己支撑不住先倒了,我们方才动手的。” 开始说话的军士摇头:“不行,义军兄弟自然会向着咱们,可这么多百姓都看着呢,他们定会说我们义军说话不算数,一旦传到大帅耳朵里,我们就完了。” 另一个道:“左右是个死,不如拼了,我现在就去黄泉路尽头站着,他曹印如能走到尽头,我一脚将他踢翻,你四个冲上去乱砍,大帅要怪,我一人承担。” 其他四人相互看了看,都道:“这样也好,大帅要追究责任,我四人为你求情,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谅大帅不会斩自己兄弟,最多打一百军棍而已。” 曹印忍疼前行,此时此刻,生死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尊严,一个忠臣的尊严,大明朝的尊严,天子的尊严。 已经走了四百余步,只要再苦撑几十步,就到了‘黄泉路’的尽头,可是谁又会想到,‘黄泉路’的尽头,有五个勾命的无常正等着曹印的到来。 猛然,狼霸分开众人,一把将曹印抱出了‘黄泉路’,轻轻地放在地上,又小心翼翼地从他那血肉模糊的脚底上一颗颗地拔掉棘刺、铁钉…… 众军士见状,舞着刀要杀狼霸,段七高举令牌,厉声喊道:“奉大帅之命,赦免曹印……” |
6 段七引路,狼霸将曹印背至医馆,大夫见曹印双脚惨不忍睹,边敷药边诅骂道:“这帮人为何如斯狠心,杀襄王也就罢了,将曹大人这样的好官折磨成这样子,天理难容。” 曹印道:“我本是朝廷的罪人,受点苦算不了什么,只是他们借替天行道之名,行烧杀劫掠之实,将我太祖之法践踏得体无完肤,其罪馨竹难书,这才是天理不容。” 狼霸道:“曹大人,张献忠律军不严,手下军士胡作非为,他日必受天谴。听说闯王李自成拜唐海为监军,破邪立正不枉一人,大军所到,秋毫不犯,义军只罚贪恶之罪,不犯良善之家,你如今不受朝廷善待,何不投闯王、唐海去。” 曹印冷笑道:“你二人救我出了鬼门关,虽是一片好意,请恕曹印不能相谢。曹印生是大明的臣,死是大明的鬼,为官,执法如鼎,为民,守法如山,绝不跟流寇同流合污。你二人如要杀我,我决不求免,若不杀我,我哪也不去,等着官军收复襄阳,那时我自入大牢继续服刑,没有皇上的大赦,曹印誓不出狱。” 狼霸大惊。大夫点头赞道:“要是朝廷的官员都像曹大人这样奉公守法,大明天下何至于此!” 段七劝慰道:“曹大人,你好好养伤,只有伤好了,才有机会实现象山斗志时的抱负,胜他唐海。” 曹印低首寻思,叹了口气,反问段七、狼霸二人道:“你们原是唐海的人?怎么又跟张献忠一起?难道,天下流寇都合为一家了?” 段七笑了笑:“不敢欺瞒曹大人,唐元帅听闻张献忠欲攻襄阳,他担心你的安危,特命我二人前来劝慰张献忠不要滥杀无辜,特别是像曹大人这样的好官。” 曹印冷笑道:“唐海此人,心怀小仁小义,胸无大智大慧,他行走江湖尚可,虽坏法度,终究只杀贪官,不枉良民,要论罪,顶多给他定个杀人之罪,祸及他自身一人。但他狂妄,受李贼蛊惑,反叛朝廷,聚千万流寇,妄想吞噬天下神器,哼,蝗虫过境,片叶不留,其罪弥天,必将祸及天下苍生,依我看来,他定将成为华夏的罪人。” |
第九十六回:武英殿曹印论法纪,紫禁城崇祯得良臣 1 张献忠大军直逼信阳,信阳守军坚守三日后归降,张献忠又拨出五千兵马着李定国、段七、狼霸围攻罗山。县令王武率众抵抗,怎奈义军势大,抵抗一日,城池沦陷。段七、狼霸带着一千义军闯入县衙,将里面大大小小官吏三百多人尽行屠戮,王武等朝廷命官六人被削首悬于东门示众。 大军开拔后,襄阳城内仅有二千义军把守。恰在此时,左良玉在朱仙镇与闯王李自成交战,大败而逃,探得襄阳空虚,遂回师来夺,守城义军见左良玉来势汹涌,不得已弃城而走,襄阳城又回到官军手中。 这日左良玉巡视回营,参将李静禀道:“如今民间到处传扬曹印鬼门关走‘黄泉路’的事,将军可曾闻得?” 左良玉道:“早听说过了,想不到曹印一介书生,竟能挺得住张献忠地百般暴虐,不容易呀!比起那些食朝廷俸禄,遇见贼寇立马跪地投降的官员和将军,他曹印倒也算个英雄。” 李静道:“听说义军走后,将曹印留在城中医馆里治病,还给了大夫五十两银子,将军何不将他请来,好生照顾?” |
左良玉斜着眼睛看了看李静,诧异言道:“请他?好好的大明天下,就是被他们这些迂腐文人给弄乱的,请他来做什么?” 李静道:“将军有所不知,这曹印向来主张严行法令,皇上也几次有意重用他,只因朝中大臣多有阻拦,才使他一直未得重用。张献忠攻破襄阳,要拜他为刑部尚书,被他严词拒绝,又设‘黄泉路’逼他,他宁死不屈,这事传得沸沸扬扬,迟早有一天会传道皇上耳朵里。” 左良玉道:“你是说,皇上感其忠义,会再次启用他?” 李静道:“皇上用人,反复无常,此人今天是个朝廷罪臣,说不定明日就成了咱的上司。” 左良玉若有所悟,喜道:“快,快带我去医馆,本将军要敲锣打鼓,热热闹闹地将曹大人迎来。” 左良玉与李静骑着马,带着一百随从和一顶空轿子,敲锣打鼓地亲来驿馆迎请曹印。大夫不敢怠慢,慌忙通报曹印,曹印听了,驻着拐杖一步一步来到门口。左良玉下了马,笑脸迎上前道:“曹大人受苦了。曹大人忠义,良玉敬佩。” 曹印听说左良玉亲自带着军士前来寻找,以为是来抓自己回牢房的,没想到他一脸善意,且备轿相迎,排场盛大,于是诧异地问道:“左将军,曹印乃朝廷囚犯,你这是何意?” 左良玉笑道:“话虽如此,可曹大人忠良,天下谁人不知?皇上圣明,赦免大人是早晚的事。” “但愿如此,然皇上未赦免曹印之前,曹印仍旧是朝廷的钦犯,还望将军速将曹印上了枷锁,押入囚车,送进大牢,莫要坏了大明法度,”曹印拜了拜道。 左良玉与李静面面相觑,李静素知曹印迂腐,愣了一小会后回过神来,小声提议道:“不如依了曹大人。”左良玉无奈,只好命随从锁了曹印,押入襄阳牢城,好生照看起来。 |
2 果然不出李静所料,左良玉刚将曹印押入牢中十日,皇上圣旨就来了,言曹印虽有小过,但忠贞不二,走黄泉路而不屈,闯鬼门关而不畏,扬朝廷之宏威,显忠良之本色,特赦先前之罪,着左良玉派人好生护送曹印进京,圣旨到日,即刻启程云云。 左良玉接了圣旨,暗赞李静料事如神,当即命他领一百名精壮军士护卫曹印绕道安徽北上。走了一个多月送至京城,内阁接住,将曹印安置在户部衙门外的一院落内,衣食用度俱全,丫鬟仆役周到,又遣锦衣卫日夜护卫,待遇不亚于朝中三品大员。 是夜,曹印抚摸着通天笏,回忆起二十年来的历历往事彻夜难眠,眼见天已拂晓,索性步出房间外散心。 曹印恍恍惚惚地来到一座高垚之下,放眼望去,海榴初绽,朵朵蹙红罗。侧耳倾听,乳燕雏莺弄语,高柳鸣蝉相和。再看近前山塘,琼珠乱撒,打遍新荷。曹印大喜,想不到北国京都也有这么极致的江南风光。 信步游去,越走越远,过了流水溪桥,行至绿荫稠处,见一避暑凉亭,内有山僧野叟埋头对弈,旁边围着四名青衣男子静默围观。曹印来了兴致,也踏步入亭观弈。山僧肥头大耳,野叟清瘦如柴,二人对阵酣战,低首苦思,曹印看了一阵,无意中瞥了一眼围观四人,颇觉眼熟,一个个仔细辨别,竟然是四荆,曹印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来到岭南,怪不得有这么好的风光。 |
曹印喜问道:“荆悝,你们在这里,太好了,为师正寻你四个。”四人不答,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山僧野叟对弈。曹印拉了拉荆悝、荆鞅的臂,又牵起荆斯、荆非的手道:“为师苦熬二十年,今日终于熬出头了,皇上明日即要召见我,你我师徒平生所学终于有了用武之地。走,跟为师回京城去。” 四荆依旧不语,曹印也不管,拉着荆斯、荆非走出数步,回头又来推着荆悝、荆鞅走。那老叟对山僧道:“德清,你可别只顾赢我,也该劝劝这个痴人。”山僧抬头一看,见曹印带走四荆,摇头笑道:“他呀,不撞南墙不回头,由他去吧。”复又吩咐四荆道:“你们既有师徒缘分,不去不孝,然高处不胜寒,你四人须处处小心,莫要贪恋虚无之富贵,早去早回吧。” |
说来也怪,四荆得了山僧地首肯,突然间恢复了神智,一个个“恩师,恩师”地叫,荆悝道:“恩师,我们兄弟四个充军岭南,日日做苦工,闲暇时听听德清大师讲经,虽然艰辛,倒也苦中有乐。原以为今生再也见不到恩师了,不曾想今日恩师竟然也来到这里。” 曹印道:“我也是闲暇无事信步来的,走,我们回京去,皇上要重用你我。” |
四荆大喜,都道:“既如此,我们速去,莫要让皇上久等。” 师徒五人携手前行,不知不觉竟然飞了起来,一路上先过巍巍回雁峰,再越淼淼洞庭水,飞了绿绿白云山,再踏混混黄河涛,眼见下面一片茂盛地园林,曹印喜道:“这就是历代皇帝狩猎御园南海子,我们终于到了。” 岂料话音刚落,四荆忽然重重地往下掉去,吓得曹印大呼:“荆家兄弟……” 一觉醒来,曹印惊得一身冷汗,三个锦衣卫旗尉听见叫声,慌忙闯了进来:“大人怎么了?”曹印定了定神,发现只是南柯一梦,这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愣愣地道:“没事。” 一个旗尉道:“大人昨夜一定睡得很晚,今日都晌午了才醒。” 曹印:“哦,晌午了?” 旗尉道:“早上兵部传来喜讯,他们奉皇上圣旨,已护送荆悝、荆鞅、荆斯、荆非四人回京,现在四荆正在兵部衙门办理交接手续,一两个时辰后就将他们送来,曹大人和四位爱徒就要团聚了。” “啊?当真?”曹印大喜过望,自己做了个好梦,未曾想竟然梦想成真了。 “小人岂敢妄语,”旗尉见曹印无事,遂告退道:“大人,小人们先行告退,如有差遣,只管吩咐就是。” 旗尉退出房间,曹印欣喜若狂,从来好事天生俭,自古瓜儿苦后甜,感谢皇恩浩荡,曹印一片忠心,今朝终于有了回报。 两个时辰后,户部尚书吴履带着四荆匆匆赶来,师徒相见,热泪盈眶。吴履喜道:“曹大人,明日面圣,皇上定然委以重任,你师徒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大明天下,就靠你了。” 曹印拜道:“曹印能有今日,全赖吴大人屡次侠义相救。”四荆也拜道:“吴大人数番仗义,我师徒真不知何以为报。” 吴履道: “只要你师徒五人能兴我大明社稷,安我大明百姓,吴履心满意足矣!” 曹印道:“皇上宠爱,众忠义之士支持,曹印定要倾尽全力复兴大明天下。”又对四荆道:“为师一直挂念你们四兄弟,一来忧虑你们性命,二来担心你们受了这许多磨难,放弃了先前的抱负,现在见你们安然回来,且志向不改,可喜可贺。” 荆悝道:“我四人在岭南曹溪,常去南华寺参拜憨山大师肉身佛像,发誓要像憨山大师一样,委身天下百姓之安危。” “憨山大师?”曹印问道:“他是什么人?” “憨山大师是罗空大师的师父,他一生为天下苍生祈福,圆寂后肉身供奉在曹溪南华寺。在岭南,百姓都敬他高德,将他奉若神灵。” “哦,原来如此,”曹印感叹道:“名师出高徒,怪不得罗空大师一心维系众生之苦。” 荆非道:“憨山是他自号,大师法号德清。” “德清?”曹印大惊失色,我梦中的胖和尚不就是叫什么“德清”么? |
四荆大喜,都道:“既如此,我们速去,莫要让皇上久等。” 师徒五人携手前行,不知不觉竟然飞了起来,一路上先过巍巍回雁峰,再越淼淼洞庭水,飞了绿绿白云山,再踏混混黄河涛,眼见下面一片茂盛地园林,曹印喜道:“这就是历代皇帝狩猎御园南海子,我们终于到了。” 岂料话音刚落,四荆忽然重重地往下掉去,吓得曹印大呼:“荆家兄弟……” 一觉醒来,曹印惊得一身冷汗,三个锦衣卫旗尉听见叫声,慌忙闯了进来:“大人怎么了?”曹印定了定神,发现只是南柯一梦,这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愣愣地道:“没事。” 一个旗尉道:“大人昨夜一定睡得很晚,今日都晌午了才醒。” 曹印:“哦,晌午了?” 旗尉道:“早上兵部传来喜讯,他们奉皇上圣旨,已护送荆悝、荆鞅、荆斯、荆非四人回京,现在四荆正在兵部衙门办理交接手续,一两个时辰后就将他们送来,曹大人和四位爱徒就要团聚了。” “啊?当真?”曹印大喜过望,自己做了个好梦,未曾想竟然梦想成真了。 “小人岂敢妄语,”旗尉见曹印无事,遂告退道:“大人,小人们先行告退,如有差遣,只管吩咐就是。” 旗尉退出房间,曹印欣喜若狂,从来好事天生俭,自古瓜儿苦后甜,感谢皇恩浩荡,曹印一片忠心,今朝终于有了回报。 两个时辰后,户部尚书吴履带着四荆匆匆赶来,师徒相见,热泪盈眶。吴履喜道:“曹大人,明日面圣,皇上定然委以重任,你师徒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大明天下,就靠你了。” 曹印拜道:“曹印能有今日,全赖吴大人屡次侠义相救。”四荆也拜道:“吴大人数番仗义,我师徒真不知何以为报。” 吴履道: “只要你师徒五人能兴我大明社稷,安我大明百姓,吴履心满意足矣!” 曹印道:“皇上宠爱,众忠义之士支持,曹印定要倾尽全力复兴大明天下。”又对四荆道:“为师一直挂念你们四兄弟,一来忧虑你们性命,二来担心你们受了这许多磨难,放弃了先前的抱负,现在见你们安然回来,且志向不改,可喜可贺。” 荆悝道:“我四人在岭南曹溪,常去南华寺参拜憨山大师肉身佛像,发誓要像憨山大师一样,委身天下百姓之安危。” “憨山大师?”曹印问道:“他是什么人?” “憨山大师是罗空大师的师父,他一生为天下苍生祈福,圆寂后肉身供奉在曹溪南华寺。在岭南,百姓都敬他高德,将他奉若神灵。” “哦,原来如此,”曹印感叹道:“名师出高徒,怪不得罗空大师一心维系众生之苦。” 荆非道:“憨山是他自号,大师法号德清。” “德清?”曹印大惊失色,我梦中的胖和尚不就是叫什么“德清”么? |
四荆大喜,都道:“既如此,我们速去,莫要让皇上久等。” 师徒五人携手前行,不知不觉竟然飞了起来,一路上先过巍巍回雁峰,再越淼淼洞庭水,飞了绿绿白云山,再踏混混黄河涛,眼见下面一片茂盛地园林,曹印喜道:“这就是历代皇帝狩猎御园南海子,我们终于到了。” 岂料话音刚落,四荆忽然重重地往下掉去,吓得曹印大呼:“荆家兄弟……” 一觉醒来,曹印惊得一身冷汗,三个锦衣卫旗尉听见叫声,慌忙闯了进来:“大人怎么了?”曹印定了定神,发现只是南柯一梦,这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愣愣地道:“没事。” 一个旗尉道:“大人昨夜一定睡得很晚,今日都晌午了才醒。” 曹印:“哦,晌午了?” 旗尉道:“早上兵部传来喜讯,他们奉皇上圣旨,已护送荆悝、荆鞅、荆斯、荆非四人回京,现在四荆正在兵部衙门办理交接手续,一两个时辰后就将他们送来,曹大人和四位爱徒就要团聚了。” “啊?当真?”曹印大喜过望,自己做了个好梦,未曾想竟然梦想成真了。 “小人岂敢妄语,”旗尉见曹印无事,遂告退道:“大人,小人们先行告退,如有差遣,只管吩咐就是。” 旗尉退出房间,曹印欣喜若狂,从来好事天生俭,自古瓜儿苦后甜,感谢皇恩浩荡,曹印一片忠心,今朝终于有了回报。 两个时辰后,户部尚书吴履带着四荆匆匆赶来,师徒相见,热泪盈眶。吴履喜道:“曹大人,明日面圣,皇上定然委以重任,你师徒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大明天下,就靠你了。” 曹印拜道:“曹印能有今日,全赖吴大人屡次侠义相救。”四荆也拜道:“吴大人数番仗义,我师徒真不知何以为报。” 吴履道: “只要你师徒五人能兴我大明社稷,安我大明百姓,吴履心满意足矣!” 曹印道:“皇上宠爱,众忠义之士支持,曹印定要倾尽全力复兴大明天下。”又对四荆道:“为师一直挂念你们四兄弟,一来忧虑你们性命,二来担心你们受了这许多磨难,放弃了先前的抱负,现在见你们安然回来,且志向不改,可喜可贺。” 荆悝道:“我四人在岭南曹溪,常去南华寺参拜憨山大师肉身佛像,发誓要像憨山大师一样,委身天下百姓之安危。” “憨山大师?”曹印问道:“他是什么人?” “憨山大师是罗空大师的师父,他一生为天下苍生祈福,圆寂后肉身供奉在曹溪南华寺。在岭南,百姓都敬他高德,将他奉若神灵。” “哦,原来如此,”曹印感叹道:“名师出高徒,怪不得罗空大师一心维系众生之苦。” 荆非道:“憨山是他自号,大师法号德清。” “德清?”曹印大惊失色,我梦中的胖和尚不就是叫什么“德清”么? |
3 次日一早,曹印刻意着装一番,手捧通天笏,激动万分地来到紫禁城内,由太监方正化引入太和门外,方正化道:“大人自便。”说罢即自行退下。曹印慌忙拉住道:“方公公,你不去通报,下官如何得见圣颜?”方正化道:“皇上有言,曹印手持通天笏,可自由出入,侍卫不得阻拦。“又凑近曹印悄声道:“皇上就在武英殿内,曹大人自去就是,何须通报。” 曹印动容,热泪夺眶,方正化走出十来步远,回头见曹印仍在原地不动,催道:“曹大人还不速去?成败在此一举,切不可坐失良机。”曹印拜道:“多谢方公公。” |
曹印急忙忙穿过太和门,绕过太和殿,径直来到武英殿前长跪不起,口称:“臣曹印叩见皇上。”有太监出来道:“曹大人,皇上正等着你呢。”曹印慌忙立起,拭了悲泪,跨步进殿,匍拜长跪,山呼万岁。 崇祯见曹印虽面容清瘦,却精神抖擞,心中暗喜,赐座后道:“曹印,先皇赐你通天笏,盼你为国进言,为君分忧,不想造化弄人,逼得忠臣流离失所,满腹才华陷入囵圄,你受委屈了。” 曹印悲心复起,痛哭道:“皇上知臣之屈,臣死无恨矣!” “如今大明内忧外患,满朝大臣,无有能为朕分忧者。曹印,天下人都道你精通古今律法,今日有何良策献朕?” 曹印精神为之一振,倾身向前道:“皇上,治国无他,唯法而已。” 崇祯帝眉头一皱,淡然道:“大明律法繁而严,比之于历朝历代,有过之而无不及。” “臣观历代律法,均大同小异,然有治世,亦有乱世,可见世之盛衰,国之治乱,不在法之多少,刑之宽严也。” |
崇祯帝倾身向前:“曹爱卿继续说,你说律法多少、宽严与国之盛衰没有关系,那我们还要律法干什么?” “非也。先贤有遗训:‘治民无常,唯法为治。’所以,法能治国,律能安邦,是千古真义,圣王不必疑虑。臣的意思是,皇上欲要安邦定国,一要有良法,二要有良臣。” 崇祯为之一振:“此话怎讲?” “循天道之法谓之良法,敬律令之臣谓之良臣。良法,重百姓生死,求世间公义;良臣,守君臣大义,行圣贤遗训。民爱良法,欣欣然守律不犯;臣忠人主,谨谨兮执法如山。苟能若此,天下何来的动乱?” 崇祯帝大喜:“曹爱卿,以你之见,我大明今日之乱从何而来?” “历朝历代之乱,皆因律法废弛,政令不通。初时,法令颁出,天下皆知,民皆守之,而后偶有人小犯,官吏或因懒惰,或因徇私,或因小犯而不在意,或因怜悯而动私情,一旦不严惩这个首犯,刁民受惑,效而仿之,违律者愈来愈多,地方官吏必定左右忙碌,无暇顾及,致使有大量漏网者。长此以往,民心蠢蠢,作奸犯科者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千而万,常年积累,终至万万千千,今日大明,流寇层出不穷,正为此也。” 崇祯帝恍然大悟:“是了是了,当年贼乱方起之时,本应一举剿灭,不给他蔓延之机,可恨杨鹤、吴甡误国,偏要搞什么招抚,不仅未能安抚住首恶者,反而诱引出更多贼寇,唉!庸臣误国。” “皇上以为贼寇方起之时乃乱初么?” 崇祯帝奇道:“难道不是?” “流寇多为饥民,而百姓之饥,一因天灾,二因人祸。天灾固然难免,但人祸完全可防。灾荒之年,官府若能或减免税赋,或开仓放粮,或兴修水利,或广开农耕,则民不至于饿死,天灾亦不能生乱。可如今,地方各级府衙擅增税目,压得百姓难以存活,又加官员贪得无厌,鱼肉百姓,一则加重百姓负担,二则恶化仇官情结,三则损害天子声誉。百姓目不赌天子尊容,耳不闻天子玉音,皇上爱民如子,可纵然拨下百万银两,千万粮食,也全被贪官污吏收入囊中,百姓不知实情,直道天子昏庸不爱苍生,这种境况,百姓无饭可吃,又将官府视为仇敌,饥民岂有不反之理? 故而,王嘉胤、王自用、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唐海之流反叛,并非一时饥饿,乃阉党蒙蔽先帝,跋扈专权,祸乱国政七年所致。而,魏阉之所以能祸国,又因法之不行,太祖发令:阉党不得干政。先帝一时不察,未能行太祖之法,导致这一系列恶果。所以,以臣愚见,十四年前,贼寇之起,并非乱初,乃乱末也,此乱罪魁祸首乃法之不行。” |
崇祯如梦初醒,喜道:“古人言:扁鹊之治其病也,以刀刺骨;圣人之救危国也,以忠拂耳。刺骨,故小痛在体而长利在身;拂耳,故小逆在心而久福在国。故甚病之人利在忍痛,猛毅之君以福拂耳。忍痛,故扁鹊尽巧;拂耳,则子胥不失。曹爱卿正是大明之扁鹊,朕之子婿也!” 曹印听了大为感动,俯地再拜:“皇上登大宝于乱末,当推行法度,振兴朝纲,唯如此,方能力挽狂澜,再兴大明!” 崇祯帝大喜,快步走下宝座,急扶曹印道:“爱卿,如今朕既有良法,又有良臣,接下来该如何做?这,力行法度真的就能治乱么?” “天下大治在一个法字,天下大乱也在一个法字。皇上可知治、乱、法的微妙关系?” “治?乱?法?三者有什么关系?”崇祯帝将曹印扶上座位坐好,自己回到宝座上整了整衣冠,恭敬地倾听曹印论法。 “请许臣举例说之。假如有一万人小国,国中有百人犯律例,违法度,据臣精心测算,这一百犯人中,若无一人归案,则三年后,国中必人人违律。若有一人归案,则三年后,国中违律者必为百中之九九。若有二人归案,则三年后,国中违律者必为百中之九八……依此类推,若百人全部归案,则国中无人作奸犯科矣!总言之,犯人被抓捕的比率越高,百姓犯罪的比率就越低,反之亦然。故,有法必行,天下治,守法不施,天下乱。” 崇祯帝茅塞顿开,大喜道:“天赐爱卿于朕,大明有救了。” |
曹印又道:“法之命在信,无信之法恶于无法。‘法’与‘信’合则威力无穷,分则天下大乱,一个‘信’字,可取天下,可保万世,历代君王虽有良法,却不谙此道,与无法等。” 帝大喜,站立起来,在宝座前辍着手来回走动,自言自语道:“朕当封爱卿什么官职才好,刑部尚书?都察院御史?大理寺卿?” “皇上不必封臣官职,只消给臣一个国子监博士即可,另臣有学生四人,皇上可着他四人为助教,另选清明廉洁的举人三百,臣师徒五人授其律学,讲授治、乱、法之机理,半年后皇上授与他们监察大权,派往各州各县督察地方官员擒贪、捕盗、捉奸。贪官奸吏,哪怕贪一文钱,枉一丝法,一律革职。作奸犯科者,即便偷抢一个馒头也务必归案。只要皇上赐予这些督察大臣绝对权力,允其先斩后奏,胜如钦差,臣料不出一年,定然百姓称颂,地方安定。” 崇祯帝龙颜大悦:“好,朝中百官多有贪腐误国之辈,朕封爱卿为刑部尚书,兼国子监祭酒,再赐尚方宝剑,查察京城百官。” 曹印大喜:“谢皇上。臣以为,若要彰显皇上行法之决心,皇上须赐百姓相机违律之权,也即若有官吏、恶霸、大户、或其他刁民违律而不被追究,则百姓犯同样之罪者,亦可依此对抗官吏缉拿,官吏若要收捕此人,须先将其他违律者一并捉拿方可。” 崇祯帝先是一愣,继而呵呵笑道:“爱卿是在考验朕行法之决心。” 曹印道:“为父母官者,当不惧百姓享受这相机违律之权。只有那心存私念的贪官污吏才惧怕百姓拥有此权。对违律百姓而言,你公,可抓我,不公,无权抓我。如此一来,地方官吏捉拿违法百姓,违法百姓反过来又监督地方官吏。” 帝猛捶御案道:“千古一来,历朝历代,未有皇帝敢赐百姓相机违律之权的,就让朕来开此先例!” |
第九十七回:文武臣金殿诘曹印,阴阳人银亭化愚顽 1 匆匆回至家中,曹印将喜讯告知荆家兄弟,四荆亦喜。师徒五人挑灯夜聚,促膝长谈,怡悦地商议着行法大计,只等皇命出宫,即可大展经纶了。 曹印料想此番必能成功,欣喜之余,忽又念及老母,遂派两个旗慰星夜兼程赶往黄梅县迎母进京。曹印暗暗发誓,这一次一定要让老母在京城里安度晚年,再也不让她老人家受苦受难了。 皇上重用曹印行法的消息不胫而走,朝廷上下,京城内外议论纷纷,有赞赏期盼者,有焦虑惶恐者,特别是听说曹印要赋予百姓相机违律之权,百姓欢腾,朝廷哗然。一帮子文臣武将联名上奏反对,又有一批清正廉洁之臣,远见卓识之士,深知大明天下犹若重病之人需用猛药医治,也上书直谏,支持曹印。 朝堂之上,群臣争辩。田野之间,黔首论法。京师内外,一时纷纷扰扰。 崇祯帝一心图强,兢兢业业,却又狐疑不定,不信外臣。今见朝臣众说纷纭,一时拿不定主意,遂两次召群臣商议行法之事,群臣多数反对,搞得崇祯帝举棋不定。后来,边关告急,满清东虏威逼日紧,中原危殆,八方流寇杀伐蹙迫,可怜一个临深履薄的崇祯皇帝,被内忧外患弄得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崇祯帝整日忙于处理各地呈来的军事奏章,不得不将对曹印的承诺暂时弃之不顾。 |
第九十七回:文武臣金殿诘曹印,阴阳人银亭化愚顽 1 匆匆回至家中,曹印将喜讯告知荆家兄弟,四荆亦喜。师徒五人挑灯夜聚,促膝长谈,怡悦地商议着行法大计,只等皇命出宫,即可大展经纶了。 曹印料想此番必能成功,欣喜之余,忽又念及老母,遂派两个旗慰星夜兼程赶往黄梅县迎母进京。曹印暗暗发誓,这一次一定要让老母在京城里安度晚年,再也不让她老人家受苦受难了。 皇上重用曹印行法的消息不胫而走,朝廷上下,京城内外议论纷纷,有赞赏期盼者,有焦虑惶恐者,特别是听说曹印要赋予百姓相机违律之权,百姓欢腾,朝廷哗然。一帮子文臣武将联名上奏反对,又有一批清正廉洁之臣,远见卓识之士,深知大明天下犹若重病之人需用猛药医治,也上书直谏,支持曹印。 朝堂之上,群臣争辩。田野之间,黔首论法。京师内外,一时纷纷扰扰。 崇祯帝一心图强,兢兢业业,却又狐疑不定,不信外臣。今见朝臣众说纷纭,一时拿不定主意,遂两次召群臣商议行法之事,群臣多数反对,搞得崇祯帝举棋不定。后来,边关告急,满清东虏威逼日紧,中原危殆,八方流寇杀伐蹙迫,可怜一个临深履薄的崇祯皇帝,被内忧外患弄得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崇祯帝整日忙于处理各地呈来的军事奏章,不得不将对曹印的承诺暂时弃之不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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