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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长篇小说《笏剑曲》期待支持、出版合作,谢谢[第8页]

作者:王惟福
首页 上一页[7] 本页[8] 下一页[9] 尾页[12]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春天的小杨 2022-08-25 12:09:55
    好
    -----------------------------
    谢谢您的支持
    @常山渐青 2022-08-26 14:22:32
    周末问好支持大作!
    -----------------------------
    谢谢您的支持


    2
    倚竹佳人翠袖长,天寒犹著薄罗裳。美人自古爱胭脂,只为郎君弄梳妆。
    代海霞正在家里的镜子前试穿自己的新衣服,忽闻叩门之音,走过去开门一看,见是段七笑眯眯的站在门口,代海霞高兴地喊道:“七姐,你怎么才来呀,不是说好第二天来看我嘛!”段七笑道:“近几日事情繁忙抽不开身,可姐姐一直惦记着你呢,这不,刚一忙完就来看妹妹了。”代海霞赶紧将段七迎进屋内,段七笑吟吟地缓步进屋,四处打量一番赞叹道:“好整洁呀!一看就知道妹妹是个爱干净的女人,我呀,特别喜欢。”
    代海霞请段七坐下,给段七泡了一杯浓浓的西湖龙井,道:“我丈夫最喜欢喝这种茶了,七姐尝尝。”
    段七尝了一小口道:“不错,香气清新醇厚,喝起来甘泽润喉,妹夫真是好品味。”
    代海霞也坐下来,浅浅一笑,问道:“姐夫做什么的?”
    段七听她问起姐夫,哀怨道:“妹妹,别看七姐穿着光鲜,七姐心里其实苦得很,唉,不说也罢!”
    “哦,怎么了姐?”女人天生的嗜好就是打探别人的闲事,尽管段七摆出一副不愿深谈的样子,代海霞还是小心翼翼轻声探询。
    “跟你说说也无妨,你姐夫呀,他做药材买卖,钱倒是有,可是,人家有自己的妻子,七姐只不过是人家的一个红颜知己,唉……七姐的这种好日子迟早有一天会到头的!”段七语气惆怅,眉头紧锁,显得无可奈何。
    听到这里,代海霞不禁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自己不也是一样吗?巴洪良虽然有钱,对自己也还不错,但是毕竟是有家室的人,自己的这种日子还不是跟七姐一样,迟早也会有到头的那一天。
    想到这里,代海霞脸上微微泛青,一副尴尬、忧愁之相。
    这一切都被心机颇深的段七看在眼里,记在心头。
    代海霞试探着问段七:“那姐夫是喜欢你多一些还是喜欢他妻子多一些呢。”
    段七略带愤怒地讥讽道:“他那妻子脸黄肌瘦的,男人看了恶心的想吐。”
    代海霞显然很不解:“那姐夫为什么不休了妻子,取七姐过门,或者,将七姐纳为小妾,七姐多漂亮呀!”
    段七见代海霞追问,决意进一步引诱她,故意叹气道:“唉,这都是七姐的命,你姐夫早就想把他那黄脸婆休了,可是七姐不准他这么做。”
    这有违常理的话更加引起了代海霞的好奇,女人争风吃醋再正常不过了,七姐作为一个女人,怎么可能会这样?“为什么呀七姐?”代海霞万分好奇,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原因。
    段七见时机成熟,遂道:“唉,七姐去算过,七姐与你姐夫只有露水恩爱的缘分,没有结发到老的福气。”
    代海霞一听笑了:“七姐,抽签算命那事怎么能相信,很多都是骗人的,你听听就是了,不能当真呀。”
    段七道:“妹妹你不知道,我不是找普通人瞎算的,我找的可是‘天道通’唐天师,这唐天师算命算得可准了,连我少年时倾心的男人姓蔡都被他算出来了,不信可不行哦。”
    女人天生就比男人要迷信,特别在婚姻感情问题上,女人骨子里就有很顽固的姻缘天定情结。听到有如此神通广大的奇人,代海霞心中自然蠢蠢欲动,本能地趋身向前问道:“唐天师在哪?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段七道:“妹妹想去我带你去,让唐天师给你算算什么时候生个儿子,呵呵。”
    代海霞害羞地笑笑,此时的代海霞已经完全将段七当成亲姐妹般的亲人了,对于这样的至亲,何须隐瞒自己的隐私?代海霞抓着段七的手道:“七姐,不瞒你说,我跟你一样,他也很喜欢我,只是不愿意休妻再娶,也不肯纳我为妾,不知是何缘故。”说到这里,代海霞颇显沮丧,复又急切地道:“要不七姐这就带我去找唐天师吧。”
    “啊?真的假的?妹妹也跟我一样,未经明媒正娶?”段七佯装不知道,很是惊讶。
    见代海霞无奈地点头,一副楚楚动人的忧郁模样,段七用手缕了一缕代海霞的黑鬓,无不心痛地道:“你我姐妹真是同病相怜。”
    “是呀是呀,我也是这么想。七姐,你带我去吧。”
    段七点头道:“好,我们现在就去,先让天师给你算算,回来我们对症下药,七姐一定帮你把姻缘给栓牢固了。”
    代海霞使劲地点头道:“嗯嗯嗯,七姐真好!”





    3
    段七带着代海霞在大街小巷左转右拐,终于在一破旧木屋前停下,段七与代海霞推门而入,沿着狭窄的通道走到后院,在一房门前停下,段七让代海霞站在那里不动,自己上前轻轻叩门。
    不一会,只见唐海头戴青布帽,身着道袍,手握拂尘开门迎接,段七行了作揖礼后道:“天师好,这是我妹妹,特来请师父指点迷津。”代海霞赶紧也学段七的样子行了个作揖礼。
    唐海道:“道祖慈悲!请进。”
    二人随唐海进屋,只见屋内四周墙壁上挂着三清尊神像、道德经经文、八卦图、洛河图、奇门遁甲阴阳图,三清神像前摆有一香炉,香炉里插着密密麻麻烧过的香棍,香炉前地上有跪拜的蒲团,屋内东侧放着一木桌,桌上铺盖着黄色画布,布上画的是八卦图,上有布书一本,名“六十四卦象大全”,又有一签盒,内有竹签数十支。
    唐海在木桌后坐下,请段七和代海霞在桌前落座,唐海道: “你妹妹想求什么?”段七道:“我妹妹现在与人相恋,想请天师算算这段姻缘的前景。”段七说完后看了看旁边的代海霞,代海霞点点头,表示段七所说没错,又进一步补充道:“我还想请天师算算他的前程如何。”
    唐海点点头,将三枚铜钱递与代海霞道:“你将这三枚铜币放在手心,心中默念欲问之事,默想一会,然后丢在桌上。”代海霞接过铜币放在手心,两手捧着铜钱,眼睛微闭,默默祈祷与巴洪良共结连理白头偕老,忽睁开眼将铜币往桌上轻轻一放,唐海看后,用笔在纸上记下数字。如此连续六次,唐海记了六组数据,然后就在纸上乱画乱写,似乎在计算着什么,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后,唐海放下手中之笔看着代海霞,神色庄重,欲言又止。
    代海霞见状,心中碰碰地直跳,不知该说什么,倒是段七先问道:“天师,如何?”
    唐海叹气道:“从卦象看,此是吉卦,枯木逢春早,朽树发新枝,说明你丈夫年龄比你大很多,他对你恩爱有加,百般宠爱。但是花瓶虽美,瓶颈南通,你丈夫纵然对你有情,怎奈有瓶颈制约,终究难成,只怕恩爱不会长久呀。”
    代海霞忧愁地问道:“什么瓶颈?”
    唐海又仔细看了一番卦象,道:“你们夫妻情深意笃,你属土,他属木,木欲入土,奈何为金所克,致使木虽爱土,始终浮于土上,难以扎根深入,终不牢靠。”
    代海霞问道:“我什么也不懂,请天师详细解说。”
    唐海叹口气道:“你丈夫很喜欢你,但是有人制约着他,使他对你爱而不能,只得偷偷摸摸地与你一起,始终不敢将你们的恩爱公开呀。而且制约他的人是他灾星,按卦象看,你丈夫应该为这颗灾星而受过大难,差点丧命,真险呀!”
    代海霞听罢暗暗称奇,天师所算丝毫不差,巴洪良四十七岁,比自己年长二十四,本来很喜爱自己,却因为惧怕妻子的表哥建兰宁,因此除了几个亲信外,巴洪良一直不敢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存在。一个多月前,因为要给建兰宁送金子过去,被金子刺瞎一眼,差点丢了命,看来这个克星就是建兰宁了。
    “但是你丈夫如寒冬青松,虽然暂受积雪压迫,终有出头之日,到那时克星自灭,你二人可拨开乌云见红日,寒冬过后迎新春。”唐海又一番言辞,激发了代海霞的信心,赶忙问道:“天师,怎样拨云见日,雪后迎春?”
    唐海将笔交予代海霞道:“请赐一字。”
    代海霞拿着笔不知写什么,茫然看着唐海,段七鼓励道:“你随意写就是。”代海霞这才颤抖着写了一个“成”字,祈求婚姻能成,万事大吉。
    唐海微微一笑道:“这个‘成’字写得好,你们的姻缘必定能成,你丈夫的事业也定将成功。”
    代海霞道:“请天师详解。”
    唐海道:“第一,这‘成’与‘诚’同音,说明写字的这个人很忠诚,女人对丈夫忠诚,丈夫对妻子忠诚,下人对主人忠诚,小弟对大哥忠诚,这个字说明你很爱你丈夫,对你丈夫忠诚,而你丈夫对他的上级也很忠诚。”
    代海霞点头,段七道:“天师之言有理。”
    唐海又道:“第二,你再看,‘成’乃‘万’、‘戈’组成也,‘万’,多也,‘戈’,刀也。这个字说明你丈夫经常打打杀杀呀!不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豪杰,就是沙场上百战百胜的将军。”
    代海霞暗暗称奇,巴洪良乃黑道枭雄,打杀乃常有之事,想不到我随手一字,竟然暗藏天机。
    唐海道:“你对你丈夫无比忠心,即使刀山火海也不改初心呀!综合你的卦象和这个成字来看,只要将瓶颈打破,那时你们树藤两相连,鸳鸯共白头,不仅你丈夫前程似锦,你本人亦将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听了这番说辞,代海霞喜不自胜,想了一想又道:“天师,他打打杀杀会不会有危险呀?”
    唐海自信满满:“不会,所谓吉人自有天相天佑,只要肯下决心,万事有惊无险,无甚大碍。”



    4
    代海霞赏给“唐天师”五两银子后,又惊又喜地与段七离开了,路上段七问道:“妹妹,唐天师算得准不准?”
    代海霞道:“说得全对,只是怎么打破这瓶颈,我得回去跟他说说,由他拿主意。”
    段七笑道,你将情况跟七姐说说,七姐也能帮你想想办法。”
    代海霞道:“不怕七姐笑话,我丈夫大我二十四岁,是龙虎帮的虎爷,我也是被他强占过来的。天幸他待我不薄,如今我穿金戴银,还真离不开他了,再让我去过那种穷酸苦日子,我可活不了。不过,龙虎会主人建兰宁就是他妻子的表哥,此人极凶,我丈夫虽然爱我,却因此而不敢休掉丑妻。建兰宁蛮不讲理,上次看上一个姑娘,命我丈夫送这姑娘去龙虎帮,哪知人家姑娘不愿意,半路上刺瞎了我丈夫一只眼睛,建兰宁不但不体谅,反倒还骂我丈夫没用,你说气人不气人。”
    段七惊叹道:“这样看来,天师说得一点也不差,那就按照天师指点的方法来解此瓶颈吧。”
    “天师都指点了些什么,我不太懂呀,七姐你听明白了吗?”
    “傻丫头,你自己的事应该自己明白呀,七姐哪里明白?”
    代海霞心里总琢磨着‘唐天师’的话,突然问段七:“怎么打破瓶颈?难道是让我丈夫将建兰宁给杀掉吗?太可怕了。”
    二人来到一处园林门口,段七拉住代海霞进去,找了一个偏僻无人的地方坐下,抓住代海霞的手说:“妹妹,妹夫很怕建兰宁吗?”
    代海霞道:“应该不是,我每次骂他没出息,这么怕他主人的时候,他都说不是怕,而是龙爷很器重他,不想伤了和气。记得有一次我埋怨他为了兄弟和气,却让我一个人受委屈,太不公平了,他向我保证等他生意做大了,就休掉丑妻,跟龙虎会分道扬镳,然后把我光明正大的娶过去,嘿嘿!”说到这里,代海霞开心的乐了起来。
    段七心想,这傻女人连巴洪良这种哄人的谎言也相信,真是可悲!嘴上却不说,又问道:“妹妹可知道唐高祖李渊起兵称帝的故事?”
    “不知道,什么故事?”代海霞这种女人哪懂什么历史。
    段七道:“李渊是个本事很大的大将军,能力远远超过了皇帝,很多人劝他把皇帝赶下台自己做皇帝,李渊都不愿意,因为他怕跟皇帝伤了和气,让世人指责他不守君臣之道。有一天他儿子李世民和一个叫裴寂的官员邀请他喝酒,喝醉后将两个绝色美女送到李渊床上,第二天李渊醒来吓了一跳,原来这两个美女就是皇帝的妃子,跟皇帝的妃子同床共枕,那就是跟皇帝翻了脸,何来和气可言?李渊见事已至此,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起兵造反,终于打败昏君,自己做了大唐开国新皇。”
    代海霞听着听着似乎醒悟过来,有点兴奋地望着段七,“七姐,你是说……”
    段七进一步开导:“你找个机会,让你丈夫的丑妻和龙虎会主人知道你丈夫最爱的女人是你,将事情摊牌,你丈夫和建兰宁也就没什么和气可言了,一旦翻脸,大不了建兰宁将你丈夫清出龙虎会,那时你丈夫必然会休丑妻迎新欢,与妹妹结为百年连理,自己做自己的帮主,岂不更好?”
    “不行不行,龙虎会帮规严厉,建兰宁手段毒辣,如果打起来,定会闹出人命来。”代海霞望着亲爱的七姐忧心忡忡。
    “男人打架算什么?天师不是说了吗,打打杀杀是必然的,但最后结局一定会完美无暇,再说了,这样也可以试试你丈夫的真心,看看他真的会为了你跟帮主翻脸不。妹妹你想想呀,你现在才二十出头,等你三十多时他若变心了,你还能嫁出去吗?男人的话不可全信。”
    代海霞都听入迷了,想来想去总觉得段七的话在理,自己不主动争取,哪来的幸福姻缘?代海霞银牙一咬,粉拳一握,喊道:“对,就得让他们闹翻。”
    此时已近午时,二人饥饿,找了个饭店,要了一壶老酒,二人边吃边聊,不知不觉将一壶老酒喝完,代海霞脸蛋上红云似霞,内心里迷情意乱。段七见她有了七分醉意,有意挑逗道:“妹妹真是个美人胚子,怪不得你丈夫要强行霸占,要是我是个男人,我也强抢了你。”
    代海霞格格一笑,得意言道:“不瞒七姐,喜欢我的人多了,要不是看他有些权势,他想留住我?咯咯……”
    段七道:“除了他,还有谁?”
    代海霞道:“钱广,我丈夫虽然有钱,可他瞎了一只眼睛,年龄又大,与钱广哥比起来差远了,只是我舍不得他的钱,嘿嘿。”段七正在思考,代海霞又笑道:“七姐可要替我保密,我与钱广哥郎才女貌,情投意合,真真的天生一对!”
    段七暗想,听枭龙说钱广是代海霞表哥,没想到他们却是情侣,而且,代海霞跟了巴洪良后,与钱广仍有私情,遂问道:“钱广是你何人?”
    代海霞一来已经喝醉,二来将段七当成了亲人,因此并没有提防,直说道:“是我情人,我丈夫还以为是我表哥呢,我把钱广哥光明正大地带进家来,他也不会怀疑,以为只是叙叙兄妹情谊而已,哈哈……”



    5
    川人素有过腊八节的习俗,这天腊八,巴洪良在家里与妻子一起过节,但是心里却老惦记着小情人代海霞,急忙忙地扒了几口饭后,巴洪良借口有事匆匆离开,径至代海霞处。此时代海霞早就备好了用黄豆、花生、肉丁、白萝卜、胡萝卜熬成的腊八粥,见到巴洪良来了,欢喜得一头扑进情人怀里。
    巴洪良看到客厅里桌子上的腊八粥,心里无比温馨:“美人,你亲自做的?我得好好尝尝。”代海霞点头道:“嗯,我给你盛一碗。”代海霞盛了一碗,巴洪良来到桌边坐下,捧起碗喝了一口,赞道:“真好喝。”“你喜欢就好,”见巴洪喜爱,代海霞也满心欢快。
    代海霞偎依在巴洪良肩旁上,神秘地告诉情人道:“我昨天跟七姐去算卦了,你猜怎么着。”
    巴洪良从来不信这一套,笑道:“哈,胡说八道骗你钱呗,那鬼东西我不信。”
    代海霞娇滴滴地道:“才不是呢,那个‘天道通’唐天师算得可准了。”
    “哦,怎么个准法,说来听听,真的准我也去试试,他要多少银子都行,”巴洪良调侃道。
    代海霞道:“我一去什么也不说,就说算婚姻,唐天师直接说我丈夫年龄比我大很多,还说你是老牛吃嫩草呢,”代海霞指着巴洪良的前额一点,一脸羞答答的样子。
    巴洪良哈哈大笑,一下子来了兴趣,赞道:“这一事倒是算准了。”
    代海霞接着说:“他还算出你有妻子,我只是你的情人,说你虽然爱我,但是有瓶颈制约着你,使你不敢娶我过门,对了,还说你有克星,不久前差点把你克死了。”
    巴洪良又是一阵大笑:“我哪来的克星,在成都只有我克别人,谁能克我?那算命的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见巴洪良不信,代海霞急了,说道:“你还不承认?依我看,你那帮主就是你的克星,他让你给他送姑娘去,差点把你命都弄丢了,你竟然还不信?”
    听代海霞如此一点拨,巴洪良倒是沉思起来,过了一会道:“哎!那都是意外,什么克星不克星的,别相信那一套。”
    代海霞道:“你别不信,我随手写了个‘成’字,唐天师说:‘成’与‘诚’同音,说明我很爱你,对你忠诚,而你也对帮主很忠诚。同时,‘成’是‘万’、‘戈’组成,‘万’代表多,‘戈’代表刀,说明你经常打打杀杀呀!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豪杰。”
    巴洪良这下可真是吃了一惊,本来准备喝八宝粥,听这么一说,赶紧放下碗,用手在空中比划着这个“成”字,反复琢磨着唐天师的话,越想越觉得奇妙,自言自语道:“世上真有如此神奇的人?”
    “当然啦,我还骗你不成,哼!”代海霞翘翘嘴道。
    “你带我去,我倒想亲自见识见识,如果真那么神奇,我赏他百两银子。”巴洪良从不相信算命,但经代海霞信誓旦旦地这么一说,还真有点迟疑起来,巴洪良决定一探究竟,他知道,帮主建兰宁颇信算命,家中时常供奉着神像,如果真有此等奇人,自己将他推荐给建兰宁,定能讨得帮主开心。






    6
    代海霞约段七陪自己和巴洪良一起去找“唐天师”算命,段七借口要回娘家推辞了,代海霞只好自己带着巴洪良和三个护卫来找唐天师。到了门口,巴洪良暗忖:这算命的已经识得代海霞了,我与她同去,这臭道士定然猜知我的身份,若要试出真假,还需将代海霞留在外面才行。遂道:“美人在外面候着,免得天师知道我是你丈夫。”代海霞一听,知道巴洪良尚不相信天师,生气地道:“好吧,你自己去试试就知道了。”
    巴洪良留了一个护卫陪着代海霞,自己带另外二人进去了。唐海问明来意后请三人落座,又问道:“善主要测何事?”
    巴洪良进屋后也不坐,来回走动审视着屋内的各种稀奇古怪的神像、图画,见唐海询问,才回头上下审视一番唐海,巴洪良根本不相信算命之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就给我算算过去的事吧。”说完一屁股坐了下去,两个护卫也跟着在巴洪良左右两侧落座。
    一般算命最难算的就是过去的事,算未来的婚姻、财运、官运等,算命先生可以信口雌黄,反正事情还未发生,准不准谁人能知?要算过去事情,一开口就会露出破绽,真的能算还是胡诌蒙骗,别人一听便知,所以很难靠蒙骗唬人。
    所幸的是,枭龙和金子早已将巴洪良从小到大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唐天师”,再加上丰富的江湖阅历,因此对于蒙骗巴洪良,取其信任,唐海是成竹在胸,信心满满。
    巴洪良抛了六次铜币后,唐海开始在纸上比划起来,一会儿工夫,唐海放下手中之笔,望着巴洪良道:“善主摇的是八八六十四卦中第三十二卦‘恒’卦,恒者,久也,正所谓‘天上雷动声威状,地下万物阳气足,郎朗乾坤澄玉宇,狂风暴雨顿时消。’此乃大吉大利之卦。”
    巴洪良呵呵直乐,笑道:“天师详细说来听听。”
    唐海道:“天地之道,恒久不已,初爻主心,二爻主身,三爻主家,四爻主人,五爻主官、六爻主国,虽然恒卦是吉卦,但也有一些波折,善主听我一一讲解。”唐海喝了口茶水,郑重言道:“初爻主心事,浚恒,贞凶,无攸利。是说掘进不止,没有什么好处,善主一直以来在心里渴望冒进,但是没有得到顶头上司的认可,因此虽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是心里并不痛快。二爻主身事,悔亡,说明善主身体上受到伤害,非常悔恨。三爻主家事,不恒其德,或承之羞,贞吝,若是不能恒久的坚持美德,必然会有羞耻之事发生,恕我直言,善主在家事上并不顺心,不得已做了有违圣人高德的羞耻之事,移情别恋呀。四爻主人事,田无禽,田中无禽兽,哪来的收获呀,说明善主一直以来未得上司信任。五爻主官事,恒其德,贞,善主虽然不是官员,但事业还算顺利。六爻主国事,振恒,凶,善主非王公大臣,与国事无关,故虽凶亦无害也。”
    说罢这些玄乎的东西,见巴洪良以手挠脑,似懂非懂,唐海进一步诠释道:“从卦象来看,善主幼时家境贫寒,生活困顿,但你不甘贫弱,立志上进,往西南方向来到成都打拼,娶妻之后,时来运转,慢慢垒起万贯家财。但你违德冒进,做了很多违法度坏律令的大事,幸好你是大贵之人,凶事有惊无险,帮你的人进了大牢,而你本人却无有一天牢狱之灾。你虽有能耐,却不得上司看重,宏业受阻,踌躇不前。虽有妻室,奈何并不恩爱,休与不休,进退两难。虽身强体壮,怎料贪功冒进,险遭小人暗算,真乃不幸之万幸也。”
    巴洪良暗暗称奇,心想这道长果然有些手段,过去的事被他算得分毫不差,近年来心中之烦恼亦被他参透得八九不离十,遂对唐海态度大变,恭敬地道:“天师,请你指点我如何才能突破困境,免灾避难?”
    唐海道:“你属木,为金所克,此金不是别人,乃善主上司也。善主既忠诚又能干,可惜上司心存偏见,对善主顾虑重重,只消去了这偏见,善主必然飞黄腾达。知府只管知府事,他年必定封侯王!”
    巴洪良对“知府只管知府事,他年必定封侯王”不解其意,问道:“天师,这后面两句何意?”
    唐海笑道:“善主现在就是小小的知府,只管自己狭窄地盘上的小事,日后拜封王候,定会统辖广阔的天地。”
    巴洪良好不欢喜,心里琢磨道:“唐天师果然神算,看来这世间还真有能人异士。建兰宁一直小瞧我,骂我办事不力,不肯将整个成都南城的地盘划归我管,他最喜神佛,若将唐天师推荐给他,让天师替我在他面前多多善言几句,何愁他不刮目看我?”
    想到这里,巴洪良大喜,对唐海道:“天师,您可愿意移步俗家卜卦?”唐海道:“贫道很少算卦,大部分时日需要打坐秘修。”巴洪良道:“天师,只要你屈尊前往俗家,多大的价钱我都愿意出。”唐海猜想巴洪良一定是要带自己去龙虎城,不禁暗喜,单手作揖道:“善主既诚,贫道愿往,只是俗家主人需焚香祷告,斋戒七日方可请我道祖临凡!”巴洪良大喜:“好,我一定让主人焚香祷告、斋戒七日,然后再来恭请天师!”
    巴洪良一喜之下赏了“唐天师”二十两银子,然后带着护卫毕恭毕敬地徐徐退出。






    7
    刚开始那阵子,钱广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美人被巴洪良强要了去,心里很不是滋味,足足悲伤了三天三夜,这三天吃不好睡不着,整日唉声叹气,郁郁寡欢。第四天一早跟着许斌到各家店铺收取例银,别人见了许斌和钱广就像见到魔鬼一样战战兢兢地,每到一处,店主都是恭恭敬敬地奉茶,老老实实地交钱,见到有几分姿色的女店主、女帮工,许斌、钱广等人调戏几句,女店主、女帮工也只能是笑脸相迎,不敢有半句牢骚。一天下来,除了好吃好喝之外,还收得几十两银子,许斌当即给了每人三两,其余的全部交给虎爷巴洪良。钱广乐呵呵地谢了许斌,晚上一个人在家美美地喝了几碗酒,感到人生从来没有这样惬意过,压抑了二十多年的穷鬼,今日总算扬眉吐气了一回。
    自此以后,钱广也不再留恋代海霞,而是借助代海霞表哥的身份,受到巴洪良的特别照顾,整天嚣张跋扈,有一种出人头地的感觉。这天晚上喝了酒,到青楼女人窝里风流快活了一整子,出来时已是半夜了。钱广摇摇晃晃地准备回家睡觉,刚出大门,就来了一辆马车,车夫喊道:“小哥,去哪里?”钱广想也没想爬上车道:“给大爷送到日日欢赌坊去。”说完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钱广感到有人用力拍打自己的脸,又觉得浑身冰凉,不禁打了个寒颤,勉强睁眼一看,自己被绑着睡在地上,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正蹲在跟前,钱广大惊,一边挣扎一边惊恐地问道:“你是谁?”
    “呵,不认识了?”那汉子冷笑道。这时从另一间屋子里走出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钱广细看二人,惊叫道:“枭龙?金子?你们?”
    枭龙冷笑不语,金子道:“龙虎帮不是正到处找我和龙哥吗?这不,我们送上门来了。”
    钱广惊恐万分,忙辩解道:“龙哥,这可与我无关呀,虎爷交待大家抓你们,说要将你们碎尸万段,其他弟兄们四处寻找,我从来就没有关心过这事,我发誓……”
    枭龙笑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不关心抓我们的事,你只关心跟巴洪良的女人约会,对吧!”
    钱广一听大骇,自己和代海霞是情侣的事没人知道,巴洪良和兄弟们都以为自己是代海霞表哥,枭龙怎么会知道?难道他偷窥到自己与代海霞约会了?“你,这是什么意思?”钱广惊恐地问。
    枭龙道:“你和代海霞本是情侣,而你为了发财,将玩剩的女人丢给巴洪良,如今巴洪良最想找的人并非我和金子,而是你钱广。金子只是刺瞎了巴洪良一只眼,而你却经常与他情人私通,让他在兄弟们面前抬不起头,钱广,你可真行呀,巴洪良现在想碎尸万段的人是你,不是我。”
    “啊?”钱广唬得魂飞魄散,眨眨眼睛一想,又觉得不可思议,疑问道:“你二人怎知此事?”
    枭龙道:“我二人昨天经过乱坟岗,见许斌正在那儿埋人,只因他与我要好,因而不惧他抓我,上前问话,得知他埋的女人是代海霞,我问她为何敢杀巴洪良的女人,他说这个淫妇跟钱广私通,受主人之命杀之。他还告诉我,巴洪良下令全城搜你钱广,扬言如果寻你不着,就派杀手到福建安海你的老家去灭你全家。而且还说了,不管是谁只要把钱广这个王八蛋交出去,赏银一百,即便是他的仇人、死对头,只要能绑你去见,他也宁愿将前仇旧恨一笔勾销。”
    钱广惊得目瞪口呆,枭龙又道:“这事也只怪代海霞,昨晚酒后吐真言,她自己死了也就死了,却连累了你,唉!钱广呀,我枭龙被他巴洪良追得急,把你抓来也是迫不得已,你休怪我!”
    钱广听得心惊肉跳,他娘的,女人就是不靠谱,这要命的事她也乱说!钱广暗暗诅骂代海霞。
    “龙哥,你不会骗我吧?”钱广真希望这是枭龙和金子在逗自己玩的。
    金子道:“不信?带你去看看代海霞的尸体去。”
    枭龙和金子果真押着钱广来到乱坟岗,只见土堆上插着一块木牌,写着“淫妇”二字,土堆下露出两只人脚,拖出来一看,正是代海霞。
    枭龙指着不远处另一空坑道:“你看,巴洪良将你的坟也准备好了,要不,你躺进去试试合不合体?”
    钱广转身一看,空坑边也放着一块木牌,上写“奸夫”二字。钱广见了吓得半死,这才相信枭龙和金子的话,又暗想,自己落在巴洪良手里,那必定会被折磨得生不如死,哭求道:“龙哥,听兄弟们说你是最重义气的人,我与你无冤无仇的,你不能为了自己将我给害了呀?”
    金子假意劝枭龙:“龙哥,巴洪良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强抢钱广的女人不说,还要将人家赶尽杀绝,真是可恶。要不我们放了他吧,你看他也够可怜的。”
    钱广见金子替自己说话,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忙道:“是呀是呀,金子妹妹说得太对了,龙哥求你了求你了。”
    枭龙无奈地道:“金子,你不晓其中利害,你以为我要做这种无情无义的事?如果我们放了钱广,巴洪良不仅会到处追杀钱广和我们两个,还会派杀手去福建杀掉钱广一家老小。现在只有牺牲钱广一个人,你、我,还有钱广家人才能保全。”
    听枭龙这么说,钱广唬得张口结舌,眼巴巴地盯着枭龙、金子问道:“难道没有其他办法了?”
    枭龙沉思一会,缓缓道:“除非……”
    “除非什么?”钱广急切问道,那一脸期盼的神情,就像盼奶的婴儿看到久别的娘。
    “除非……,唉,算了,估计你也没这个胆,”枭龙摇摇头。
    “有有有,我有胆子,要我干什么龙哥只管说就是,我什么都敢干,”求生的本能让钱广变得异常英勇起来。
    枭龙看看金子,慢条斯理地说:“放了钱广,我们还得继续逃命,万一哪一天被龙虎帮的龙虎抓住了,巴洪良肯定会剥了我们的皮,除非,除非将巴洪良除掉。”
    除掉巴洪良谈何容易?钱广想都不敢想,听了枭龙的话,钱广张口结舌无言以答。金子望着钱广道:“我看也只有这两条路了,要不我们三个合力杀掉巴洪良,要不我们三个人中牺牲一个。”
    金子说到“牺牲一个”时,手指正正地指着钱广的脑袋。
    钱广明白自己再不表态就只有死路一条了,赶紧哀求道:“我们合力杀掉巴洪良吧,需要怎么做我全听你的,龙哥!龙哥……”钱广哀求的声音近似哭泣。
    “你真有胆?”枭龙问。
    “有,你叫我做什么都敢!”钱广眼充血丝,信誓旦旦。





    第七十七回:秒测字妙除巴洪良,奇设计奇杀建兰宁
    1
    腊月二十三是传统的“祀灶日”,也就是送灶王爷上天的日子,成都又叫“过小年”,这天家家户户必须在灶前供上饺子、面食、糖果等食物,祈盼灶王爷上天后在玉皇大帝面前为自己说说好话,以便玉皇大帝保佑全家安康。
    建兰宁身为龙虎会主人,为人冷酷,杀人无数,但颇信鬼神,经常去寺庙、道观烧香拜佛,多年来捐善资数千,结善缘无数。龙虎城中二楼专门有一间敬佛室,内供西方三圣、三清道祖等神像,在江湖黑道中,建兰宁算是一个异类。
    经过巴洪良的推荐,建兰宁特地选在腊月二十三这个特殊的日子里,让巴洪良带“唐天师”到家里一起过节,饭后问卜算卦,祈求明年好运。
    下午申时许,巴洪良带着夫人井艳、穿着道袍的“唐天师”、山勇、林源、狼霸,分坐五顶轿子,在许斌等十八名护卫的带领下来到龙虎城大门外。城门外的护卫见到许斌后打开大门将众人放进城内,五顶轿子在空阔大院里落下。
    唐海、山勇、林源、狼霸四人下轿一看,这龙虎城虽说叫“城”,实乃一座特大庄园,房屋飞檐峭壁,院内古木参天,里面的庄客黑衣紧束,打手强健彪悍,家丁行色急促,众人忙而有序,庄内静中含威。
    巴洪良来到唐海面前道:“龙虎城乃川中第一门派龙虎会总坛所在,平日里戒备森严,外人进城不准带一铁一棒,请天师随我同来净身。”唐海四人随巴洪良、井艳、许斌等人到了大门内一偏房里,那里早有五个庄客立在一边,见巴洪良等人进来,遂一个个地搜身,之后给每人发一块黑色木牌,上书“通行”二字。巴洪良道:“有了这块牌子挂在胸前,方可继续进入庄内,如无此牌,庄内护卫见了就会当成刺客擒拿。”
    唐海、山勇、林源、狼霸点点头,也像巴洪良一样戴上此牌,由龙虎城庄客引领着继续往里走,先是进入大厅,大厅里摆放着各类兵器,有三十四个大汉在那练拳习棒,巴洪良道:“这些都是虎将,城内虎将共有一百零八人,个个身怀绝技,是龙虎城内常备护卫。”
    穿过大厅,进入二堂,二堂上来来往往的护卫频繁走动,也不知忙碌何事。走过二堂,登入三殿,这三殿乃是英武殿,是建兰宁接见江湖英豪之所,此殿宽六丈,深六丈,殿中间是黑色虎皮铜宝座,两侧各有九张虎皮黑铁椅。
    引路庄客反身对巴洪良道:“虎爷,你和天师在此稍候。”
    巴洪良道:“好。”然后招呼唐海、山勇、林源、狼霸坐下。
    井艳道:“我找嫂子玩去。”说着就自个儿朝英武殿后走去。
    这时唐海发现,许斌等十八个护卫并没有跟进来,遂问巴洪良道:“方才随我们一起来的人呢?”
    巴洪良道:“天师有所不知,龙虎城规定,外来护卫一律不准进二堂,最多只能到龙虎城的大厅以外,如果擅进二堂以内者,斩。”
    唐海点点头,“哦”了一声不再言语。
    不一会儿,一个四十五六岁的精悍汉子带着四人来到英武殿内,巴洪良赶紧毕恭毕敬地立起来,唐海猜想此人就是建兰宁了,也与山勇、林源、狼霸起身,那人还未走近,巴洪良跪地三拜,口称:“巴洪良磕见龙爷!”
    建兰宁道:“起来吧。”然后直接走到唐海面前,恭敬地双手作揖道:“这位就是唐天师吧,欢迎欢迎!”
    唐海合掌作揖道:“无量天尊,善哉善哉!”
    建兰宁道:“天师楼上请。”
    唐海也道:“请!”
    建兰宁带唐海、巴洪良上了二楼,山勇和林源、狼霸则仍然留在一楼大殿。二楼有房五六间,其中一间是敬佛室,建兰宁带唐海和巴洪良入敬佛室内坐下,建兰宁问道:“天师俗家哪里人?”
    唐海道:“贵州水城。”
    “哪年入道?”
    唐海回答:“二十岁入道,屈指算来十八年了。”
    “师从哪位仙尊?”
    唐海回答:“烟台崂山明信道长、湖北九宫山一清道长、江西龙虎山王居一道长。”
    “天师在何处仙观修行?”
    唐海回答:“龙虎山无量观。”
    “为何来成都居住?”
    唐海回答:“受鹤鸣山王善道长之邀,前来参加‘道法惟善’大会,本欲返程,只因长途行走疲劳,偶然足疾,暂住成都休养,待足疾康复后再启程回山。”
    唐海对答如流,神色自如,毫无破绽,建兰宁并不起疑。此时外面有人扣门,巴洪良起身开门,一个身穿黑棉袄的护卫进来报告:“龙爷,素宴备好。”建兰宁吩咐道:“在后院摆一席,让大嫂和家人陪井艳他们吃,二堂摆两桌,兄弟们就在二堂吃,再来一桌素菜摆到二楼客堂,我陪天师一起吃。对了,你将楼下三位道长一起请上来用斋。”
    那人正要出门,巴洪良喊道:“房信,你安排妥当后,再到外面找许斌将礼品带进来交给井艳,那是她带给大嫂的。”
    那叫房信的护卫答应一声就出去了。 建兰宁道:“又给大嫂带了什么礼物?”巴洪良笑道:“是井艳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香水和胭脂。” 建兰宁呵呵一笑道:“女人呀,就是爱美。对了洪良,你跟我和天师一起吃还是到后院陪大嫂他们吃?”巴洪良道:“我还是陪您和天师一起吧,待会办完正事再去拜见大嫂。”
    唐海心里暗想,原来此人就是房信,听枭龙说房信、包达是建兰宁两大贴身护卫,大家都称二人是建兰宁的秦叔宝和尉迟恭,要想除掉建兰宁,此二人必先除之。
    建兰宁带唐海、巴洪良来到二楼小客堂,此时五六个丫环正在摆放饭菜,身着道袍的山勇、林源、狼霸已经被房信带上楼端坐在客堂的椅子上了。建兰宁道:“天师稍待,我出去安排一下。”唐海道:“龙爷请便。”建兰宁遂与巴洪良出了客堂下楼而去。
    丫环摆好饭菜离去,唐海悄声对山勇、林源、狼霸道:“刚才请你们上楼的那个黑棉袄护卫,就是号称秦叔宝的房信,动手时可先除此人。” 山勇点点头,轻声对唐海道:“刚才我们在楼下见到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想必就是尉迟敬包达了。” 唐海点点头,又道:“建兰宁说二堂摆两桌供打手们吃饭,应该有十五到二十人,也就是说,在英武殿附近有十五到二十位打手。”山勇冷笑道:“大哥放心,就是五十一百也不怕。”
    这时建兰宁、巴洪良和另外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进来了,建兰宁指着唐海对那女人道:“这位是唐天师。”那女人忙作揖叫了声:“天师!”建兰宁又对唐海道:“贱内章春玲。”唐海对章春玲微微鞠身道:“无量天尊!”
    建兰宁、章春玲夫妻张罗着大家在饭桌前坐下,章春玲道:“天师,您们慢慢用斋,我下楼陪妹妹他们。”唐海作揖道:“多谢,多谢!夫人请便。”
    准备用餐了,唐海、山勇、林源、狼霸眼睛微闭,口中念念有词,建兰宁细听,原来是《开斋咒》,只听四人念到:“自然天厨食,吾今与加持。一粒遍十方,河沙共尘迷。饥渴永消灭,食之宴瑶池。今将与幽魂,功德不思议。”念完咒语,唐海四人方才用餐。素餐用毕,四人又念《结斋咒》:“百谷入胃,与神合气。填补血液,尸邪亡坠。长生天地,飞登玉阙。役使六丁,灵童奉卫。”念毕,方才放下筷子。
    建兰宁邀请唐海又去敬佛室:“天师,我们先去敬佛室小坐一会,待会请天师为我算上一卦。”唐海心想,敬佛室在二楼,是个小房间,不方便山勇、林源、狼霸在场,我还是带他们到一楼客厅为好,遂说道:“龙爷,一楼大殿属于正堂,在正堂迎请天师,显得庄重!”建兰宁自责道:“是我考虑不周,天师说的是,那就一楼大殿吧。”




    3
    这一切都是唐海预设的计策,昨天晚上让唐喜潜入巴洪良龙虎庒内,将兵器暗藏在轿子的座位之下。唐喜轻功出神入化,虽然龙虎庒时常有打手来回巡逻,但无人发现唐喜行踪。
    杀了巴洪良,建兰宁正满目狰狞地吃着心肝,忽听一声尖叫,抬头一看,原来是妻子章春玲在大殿后门看着自己,建兰宁笑了笑,丢下没吃完的心肝,用巴洪良的衣服擦了擦手上的血迹,笑吟吟地朝章春玲摆摆手道:“没事,回去好好陪陪井艳。”
    建兰宁扫视大殿,发现“唐天师”和三位道长躲藏在大殿角落里,慌忙整了整衣服,恭恭敬敬地拱手道:“天师受惊了,见谅!见谅!”
    唐海和山勇、林源、狼霸做出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建兰宁道:“天师神算,神算呀!建兰宁佩服!请天师入坐!”建兰宁杀了人后竟然像没事儿一样,又将唐海请人座位上,笑呵呵地登上宝椅道:“天师测字术分毫不差,足见天师非等闲之辈,还请为我卜上一卦。”
    唐海瞧瞧仍在英武殿内的五名持刀虎将,表现出惊恐万状的模样,建兰宁笑了笑,朝五人挥挥手道:“都退下,莫要吓着了天师。”那五人拖着巴洪良的尸体转身就离了大殿,殿内仅剩下建兰宁、房信、唐海、山勇、林源、狼霸六人。
    建兰宁双手作揖道:“多谢天师助本帮主识破叛逆,一会儿定有重谢,天师神算,本帮主大开眼界。”
    唐海环顾大殿,淡淡言道:“大殿之内满是杀气,上天好生恶杀,今日之事违天意,怒天尊,以本天师算来,龙爷只怕会有厄运临身!”
    建兰宁闻言一惊,冷冷地看着唐海、山勇、林源、狼霸四人,目如利剑,思绪飞转,良久不语,沉寂许久后突然放声大笑道:“我建兰宁虽杀人无数,但命大福大,天师大可放心。”
    唐海呵声一笑道:“龙爷有所不知,天地间冥冥中有司过之神常随人身,据人所犯恶业之轻重,以夺人算,又有北斗神尊常在人头之上记录罪恶,折抵人寿,故而作恶太多,不管命有多大,福有多厚,都难免遭天谴,食恶果!”
    “哦,如此,我倒是非要请天师好好算算了,”建兰宁阴阴一笑道:“请问天师,本帮主既然作恶多端,不知能过今晚否?”
    唐海冷冷道:“莫非龙爷已经预感到今晚有一劫?此劫刚刚不是已经过去了吗?”
    “巴洪良跟随我多年,我对他颇为了解,此人无勇无谋,却自高自大,如不是看在表妹面上,他最多只能在我龙虎城做个虎将,哪有资格当虎爷?多年来,我对他一直不信任,他对我有怨言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不过,他常来龙虎城,对我龙虎城的实力了如指掌,就凭他的本事,万难倒戈成功,即便他暗中藏有兵器,欲趁我不备杀我,他也逃不出去。因此我想,他如真想倒戈,除了带来那十八个护卫外,一定还另有杀手锏。”建兰宁言语缓和,平静地分析一番后下出结论:“因此,本帮主今日之劫怕是尚未度过。”
    唐海道:“巴洪良果真有什么杀手锏,人都死了,为何还不祭出来?”
    建兰宁道:“那是因为他手下兄弟钱广突然出现,搅乱了他的妙计。”
    “愿闻其详。”唐海双手作揖,脸露微笑。
    建兰宁道:“巴洪良知道,龙虎城内英武殿是本帮主会见江湖客人之所,除了本帮主和房信、包达、八大金刚之外,城内一百零八虎将未经召唤不得入内。巴洪良知我喜爱求神问卜,在求神问卜时除了房信和包达外,我不喜其他人在场,因此特地将天师推荐给我,而我一定会在英武殿接见天师,如此一来,他可以在英武殿中伺机祭出他的杀手锏发难,此时我身边最多只有房信和包达,至于夫人章春玲和表妹井艳都是手无缚鸡之力,不足为虑,这样,他就可以转瞬间以多胜少置我于死地。可惜钱广的出现打乱了他的部署,他还没来得及祭出杀手锏就被我先发制人给灭了。”
    稍停了会,建兰宁冷冷问道:“天师,你是神算,本帮主对测算之术也略懂一二,你说本帮主算得准不准?”
    唐海道:“以龙爷算来,巴洪良的杀手锏是?”
    “就是天师和身边三位道长,”建兰宁目光紧逼唐海:“天师和三位道长定然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吧?在此英武殿内,我和房信、包达三人,天师和三位道长、巴洪良五人,人数上你们占优势,如果再来个突袭,先除掉我三人中的一两个,你们的胜算就更大了。”
    建兰宁说道这里,身边的房信猛地抽出宝剑,剑锋直指唐海,目光如电。山勇、林源、狼霸则运足力气,随时等候唐海号令。
    可是唐海并未发出攻击命令,建兰宁也未做出剿杀手势。
    建兰宁倾身向前冷冷言道:“没有唐天师和三位道长这个杀手锏,量他一百个巴洪良也无胆倒戈。”
    唐海本是神情凝重,听了建兰宁之言,脸色逐渐轻松,复又慢慢地展开笑容,最后竟然呵呵哈哈地笑了起来。建兰宁见状,亦呵呵哈哈地大笑,最后,二人却似友人相聚一般在大殿内开怀痛笑。
    “帮主龙爷错得太离谱了!”笑毕,唐海摇着头呵呵说道。
    建兰宁微微一顿,倾身向前:“哦,哪里错了,请天师明示。”
    唐海笑道:“巴洪良并无倒戈之心,将本天师推荐给龙爷,全是因为龙爷偏信求神问卜,巴洪良想讨好龙爷,故而为之。那钱广与代海霞原是情侣,在代海霞跟了巴洪良后,二人常有苟且之事,本天师略施小计,让钱广误以为他与代海霞苟且之事被巴洪良发觉,巴洪良正在追杀他,钱广惧怕,只好铤而走险前来龙虎城诬告主人,以保全自己性命。那轿里的武器均是本天师所为,巴洪良毫不知情。”
    听完唐海之言,建兰宁颇为惊讶,问道:“如此说来,巴洪良的死乃是天师借刀杀人?”
    唐海微微点头:“巴洪良作恶多端,龙爷杀了他,功德无量。”
    “哈哈哈哈,好计策!”建兰宁真没想到,巴洪良还真是被冤枉了,虽然大笑,内心里却悲悲切切哀痛,凄凄惨惨心凉。建兰宁脸色逐渐阴沉,哀叹道:“说实话,我龙虎会人才济济,英雄辈出,少了一个虎爷和几个龙虎算不了什么,只是,本帮主在江湖上纵横三十多年,这还是第一次被人利用,真是奇耻大辱!”
    “龙爷,命都没了,还要声誉作甚?”唐海一本正经地规劝建兰宁。
    “哦……天师如此自信?”
    “本天师从未失手。”
    “敢问天师是哪路神仙,本帮主也好死个明白。”
    “龙爷不是说过,天下第一寇盗跖要是敢来成都,龙爷要将其碎尸万段么?”
    建兰宁听了盗跖名号大吃一惊,盗跖率麾下兄弟在江湖上神出鬼没,行踪莫测,多少豪强恶霸和贪官污吏都悄无声息地死在他们手上,江湖杀手和官府捕快从来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真没想到,他竟然会大摇大摆地跑进自己的龙虎城里来。
    “好,好,好,天下第一寇果然名不虚传!”建兰宁拍着手连赞三声好,目光紧紧地盯着唐海,忽又道:“唐海,你带着三个兄弟横扫江湖十多年,各路豪杰畏之如虎,建兰宁天生不信邪,早盼着与你一会,只可惜你不来成都,建兰宁好生失望,今日你四人既已闯入我龙虎城,正好遂了本帮主多年的心愿。”
    “敢情好,敢情好,龙爷,我们如今不是四煞,而是九煞了,你且听清,本人唐海,麾下兄弟段七、枭龙、山勇、林源、叶阳、唐喜、狼霸、金子。我等九煞,只杀恶人,不放野火。可如今你这龙虎城罪恶累累,不放火不足以平民愤,今日不仅要灭了你这龙虎帮,还得烧了你这龙虎城。”
    见唐海说下如此大话,房信在一旁忍耐不住,大声喝道:“匹夫好大的口气,你们在别处可以放肆,来我龙虎城,只有死路一条,”虽然房信急想冲过去斩杀了唐海,但是没有龙爷的命令,也只能是嚷嚷而已。
    建兰宁笑了笑道:“唐海,你就这么自信能赢得了我?”
    唐海也呵呵笑道:“龙爷,你听说天下第一寇何时失手过?”
    建兰宁正待开口,忽见龙虎城金刚曲威带着两人闯入殿来,曲威拱手拜道:“龙爷,巴洪良带来的十八人与我们的人打了起来,城外锣鼓惊天,杀声动地,城内各处火光四起,烟雾弥漫,不知何故!”
    原来林源出去烧符,就是给外面段七等人发出信号,唐喜即带着油和打火石潜入城内。林源回城时又对许斌等人说道:“虎爷在英武殿跟帮主吵得厉害,如果见到龙虎城虎将前来捉拿,你等可拼命反抗,或有一线生机。”许斌十八人见包达带五十四虎将提刀拖枪气势汹汹地出了龙虎城,个个惊惧,又见二十余虎将拿着刀剑凶狠狠地朝自己奔来,大家料想凶多吉少,许斌喊道:“兄弟们,拼了。”十八人随手拿起棍棒、凳子、椅子等物朝着龙虎城大门口冲出,企图逃出城外,被众虎将追上,一时混战起来。
    唐喜听到厮杀声,趁乱在城内四处放火焚烧,段七、枭龙、叶阳、金子四人见城内杀声震天,火光起火,也在城外擂鼓呐喊,惊得龙虎城内一百零八虎将惊慌失色,乱做一团。
    曲威刚刚禀告完毕,山勇猛地近前,只一拳,就将人打出一丈远之地,接着左右开弓,将那两个虎将打翻,夺了一把长刀,叫了声“兄弟”,将刀丢给林源。狼霸则迅速关了英武殿大门,上了铁栓,不让外面金刚、虎将入内。
    龙虎城虽然说是“城”,其实就是一个大庄园,方圆不过一里,外面杀声震天,英武殿里听得清清楚楚,建兰宁大震,问道:“唐海,你带来多少人?”
    唐海笑道:“九百。”
    见建兰宁一脸的疑惑,唐海解释道:“龙虎帮危害川蜀多年,仇家成千上万,不少人被迫无奈加入流寇,唐海随便串联了一些,今日大家齐来,就是要向龙爷讨个公道。
    天下第一寇盗跖参加荥阳大会的事早已在江湖上传开了,他与流寇多年前就有交情,今日带着流寇围攻我龙虎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建兰宁听了,稳坐不动,心里面却已方寸大乱。
    唐喜将仓库、兵器库,以及后院房屋放火后,按照事先约定跳到英武殿上,掀开瓦片,从屋顶翩然飞下。山勇见唐喜来了,大喜道:“兄弟保护好大哥。”又对狼霸和林源道:“二位兄弟对付房信、包达,我来对付建兰宁。”
    狼霸听了,赤手空拳奔向包达,林源提刀直逼房信。四人在大厅里首先厮杀起来。
    山勇从地上捡起一把刀跳到虎椅前目视建兰宁,一脸的杀气。
    听到厮杀声,后院的章春玲和井艳出来问道:“出了什么事?”建兰宁道:“没事,你们俩回去,不要出来。”章春玲和井艳见此阵势,吓得急急地躲了回去。
    英武殿前门栓上了,通往后院的门却是开着的,但后院只是建兰宁的家眷和丫鬟、仆人,并无虎将,因此,前门一栓,建兰宁再无援手。
    建兰宁盯着近在咫尺的山勇,眼里露出凶光,“你就是苗疆第一山勇?”山勇点点头:“我是。”建兰宁听了,猛然摸出钢刀,大吼一声朝山勇砍来。
    那边曲威和两个虎将被打倒后正要费力地爬了起来,唐喜见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过去,一人一刀,眨眼间就将三人送入地狱。唐喜返回唐海身边,唐海道:“兄弟休要管我,速去厮杀。”
    唐喜环顾大殿,只见林源与房信斗得正酣,狼霸与包达难分上下,建兰宁与山勇雌雄不定,唐喜料想山勇那边没有危险,遂提刀来帮林源。房信本与林源棋逢敌手,现在见唐喜来帮,顿时有些慌乱,左右招架,没了攻击余力,斗了一会,被林源一刀划破手臂,痛得他在地上直打滚。唐喜趁机上前补上一刀,砍中脖子,结果了房信性命。
    这时从英武殿外传来一阵阵撞击声,显然是金刚和虎将们聚集在外面撞门,试图护卫龙爷。唐海道:“二位兄弟快去杀了建兰宁,速战速决。”
    唐喜和林源领命,急奔去围着建兰宁厮杀。建兰宁对付山勇一人尚可,如何能敌三人?此时唯一的希望就是外面的虎将破门而入,可是三只恶虎追着自己咬,根本就没有机会去开门。
    建兰宁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正在心慌意乱之际,被山勇砍落手中的钢刀,又被林源一脚踢中小腹,唐喜再朝头猛的一拳,建兰宁几个踉跄坐在了地上。
    建兰宁口吐红血,却依旧叫喊道:“唐海,好样的,好样的。”
    唐喜见建兰宁身受重伤,料想落牙虎不再伤人,断脚龙难以腾飞,遂转身前去帮助狼霸对付包达,包达正与狼霸斗得正酣,忽然眼前一闪,直觉一个人影在跟前一晃,怔了一下,冷不防被唐喜从侧面一拳,紧接着又被狼霸一刀砍在肩上。
    包达见势不妙,慌忙朝后院奔去,不料被倒在地上的建兰宁一手抓住腿道:“包达,大丈夫纵横江湖,血染九州,生有何喜,死有何惧?我龙虎城内只有洒血壮士,哪有逃生英雄!”
    包达闻言,只得转身再战,未过几招 ,被唐喜飞身扑倒,再猛打几拳,死于大殿角落里。
    建兰宁见唐喜猛打包达,直至打死,不禁哈哈大笑道:“这才是我建兰宁的替身护卫,死得好,死得好。”
    林源大怒,大喊着奔向建兰宁道:“轮到你了!”到了建兰宁跟前,林源微蹲,举刀欲刺,冷不防被建兰宁飞起一脚替出丈余远。狼霸大怒,也挥刀砍来,建兰宁就地一滚躲过,狼霸欲再砍,建兰宁双手接住刀刃,复一脚踢在狼霸手上,狼霸只得松手,刀竟然落在了建兰宁手中。
    大家本以为落牙虎不再伤人,断脚龙难以腾飞,却未料虎无牙尚有三分威,龙断爪亦有七成力。
    山勇见魔头困兽犹斗,径直上前,建兰宁跃身翻起,挥刀就砍,山勇侧身躲过,猛的一拳打在建兰宁头上,建兰宁复又倒下,手中之刀落地。山勇再蹲下一拳打在魔头胸上,建兰宁惨叫一声,口中鲜血喷出两三尺高,一代江湖枭雄就此魂归黄泉。




    4
    龙虎城内虎将杀了许斌十八人,又派出二三十虎将打开城门冲出去寻找敌人,发现外面虽然锣鼓喧天,却只有枭龙、叶阳、金子三人骑在马上,外面天黑,众虎将不知虚实不敢贸然前进,只敢在门口与三人对峙。城内虎将则四处救火,七大金刚则带着三四十虎将欲冲进英武殿,却被铁门阻隔,只得兵分两路,一路在外撞门,一路绕到后院墙外守候,防止唐海等人从后院逃走。
    守在英武殿前门的金刚和虎将正在拼命撞门,突然从天而降掉下六颗人头,抬头一看,只见唐喜在屋顶嘻嘻地笑道:“这是你们龙爷建兰宁和房信、包达等人的人头。”大家仔细一看,果然是建兰宁、房信、包达、曲威和两名虎将的首级,顿时大惊失色。
    正在慌乱时,唐喜又从屋顶将那瓦片一古脑的往下砸,下面撞门的众人慌忙四散跑开,唐海趁机命林源、狼霸打开英武殿前门,山勇和林源持刀杀出,唐海随后跟着,狼霸殿后。唐喜也纵身跳下,五人趁乱直冲大门而去,中途虽有金刚、虎将阻拦,都被山勇、林源、狼霸、唐喜杀退。
    五人冲出大门,身后传来喊声道:“众好汉休丢下我。”唐海回头,见是钱广急急地跑来,这胆小怕死的淫棍正准备冲出龙虎城大门,却被一虎将从背后一刀砍死。
    唐海八人径直奔赴密林之中,那里早有段七牵出几匹马,唐海等执刀上马,九人快马加鞭,趁黑西奔,后面二三十手舞火把的虎将见九人跑了,也都手足无措,只得怏怏而回。


    第七十八回:九煞归真真不真,巴山传道道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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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海九人跑出五六十里远才停下来,唐海、山勇、林源、狼霸脱下道袍,换上便服。段七道:“大哥,我们要去哪里?”唐海道:“七妹有何良策?”枭龙道:“此番大闹,必然惊动官府,听说河南、三边之地农民义军此起彼伏,官府自顾无暇,我们去这些地方去方才安全。”段七道:“依我看,干脆投奔义军去,跟大明朝轰轰烈烈地对着干。”叶阳大喜,纵马上前道:“七姐好主意!”狼霸道:“前几年闯王高迎祥被害,李自成继闯王位,举破邪剑,号令天下群雄,我们要投就投李自成去。”枭龙道:“可是江湖上传言李自成在潼关为官军所败,如今不知所踪。”
    唐海沉吟不语,段七道:“大哥另有打算?”
    唐海道:“今日这番动作,必然惊动朝廷,风闻江湖,此地北离甘陕,东离河南均有千里之远,我们如投义军,一路上官差拦截,江湖上贪图官府赏银之鼠辈亦会蠢蠢欲动,沿途不知要遇多少凶险。再说,义军中不乏江湖枭雄,我们若无自己的人马,九人空手去投未必能有立足之地。”
    段七道:“说的也是。”林源、叶阳、狼霸急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唐海道:“十五年前,光宗皇帝为复兴大明,重用四大贤人,赐曹印‘通天笏’命他行御史之职,察百官之失,革官场之陋,立强国之法。许他怀金玉言,持通天笏,径入朝堂,直达天听,禁军御林,不可阻隔。赐方青、罗空、王月常‘度罪牌’,教化黎民向善,广度天下恶人,凡犯科者,除忤逆外,只要入了三圣门内,即可免累累重罪,官府差役不得搜捕,江湖冤家休得寻仇。我意,我等暂且皈依大道,隐藏锋芒,潜伏爪牙,躲过搜捕。近日风闻张献忠兵败投降,李自成受挫潜藏商洛山中,天下形势大变,我等在鹤鸣山上假着清修,静观天下,一旦时机成熟,众兄弟再入江湖,驰骋中国,与天下豪杰携手,立他一个朗朗乾坤清白世界。”
    众人听了都喜,均道:“大哥谋划深远,愿听安排。”
    大家连夜奔往鹤鸣山,到了山下,天已佛晓,唐海将众人留在山下树林密处,一人登山拜见王善,见礼完毕后,王善道:“唐海,近些时日不见你等兄弟数人,去了哪里?”
    唐海道:“道长垂询,弟子不敢欺瞒,弟子与八位兄弟剑游江湖多年,做了无边荒唐事,闯下无尽犯科祸,今番虽悟得万法皆空,唯道为大,本想择一清净之地安心自修,怎奈国法昊昊,容不得弟子。前段时日,听闻有官差出入山下,弟子畏惧律法森严,因而远避了几日。”
    王善笑道:“你怎不知十五年前,光宗皇帝御赐西道王常月真人‘度罪牌’一块,凡犯科者,除忤逆外,只要入了三圣门内,即可免累累重罪,官府差役不得搜捕,江湖冤家休得寻仇。王善不才,深受真人器重,传衣钵与我,你等九人若潜心向道,可投我门下,皈依三清,有‘度罪牌’罩护,谁敢扰你清修?”
    唐海大喜,跪谢道:“道长慈悲,弟子等甘愿归真。”
    王善道:“只是,你等九人入我道门,须心真意诚,日后切不可再造杀孽。”
    唐海再拜道:“我等诚意归真,不敢再有异志。”
    王善喜道:“好极,今日九煞归真,善莫大焉。”
    唐海下山,叫来枭龙、段七等人,九恶煞于三圣宫内齐跪三清,拜入教门,归于真道。九煞受戒,戴方巾,着道袍,随道众持斋、念经、祈福、打坐,与世无争,过起了清静无为的日子。



    2
    鹤鸣山的二月天,和风徐徐吹,暖春步步至,桃花含苞放,杨柳枝枝新,生机盎然之象明矣。
    段七合上厚厚的《道藏》,低下头叹了口气,金子正在翻看《抱朴子内卷》,见段七叹气,问道:“七姐为何叹息?”段七笑着摇头道:“我一看这书就头疼,大哥天天埋头看书,除了吃饭睡觉外,几乎全呆在房里阅经读典,你说他怎么就不头疼呢?”金子合上书道:“看来大哥与道有缘。”段七又问道:“金子,这数月来你我也读了不少道经,对道教有何看法?”金子想了想道:“我当然不相信神仙了,但是道教却有教化民风的功效,教人不杀生、不偷盗、不诳语,果如人人奉行,天下岂不太平?”段七笑道:“教义确实不错,可是……”见段七停了不说,金子接着道:“可是,绝难做到人人信守教义,对吧?”段七叹气道:“是呀,我们九人入道,除了大哥每日毕恭毕敬地拜神求经外,我们八人就没有一个虔诚的,由此看来,要想让世人都奉道尊法,谈何容易。”金子道:“七姐说的是,让人每天诵经、打坐,忘却人间七情六欲,岂不违背人道?”
    二人正说着,听到门外急骤的脚步声传来,段七笑道:“不信道的来了。”
    枭龙带着山勇、林源、叶阳、唐喜、狼霸扣门而入,枭龙道:“七妹、金子,你们知道王道长后天要去大巴山传道的事吗?”
    段七道:“知道呀,前天我和金子给大哥送经书时,听他说是大巴山真武观朱明道长致书相邀,大巴山太平县县令亦有请帖送来,大哥还说我们九人陪伴道长同去呢。”
    叶阳插话道:“七姐,你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崇山峻岭,与世隔绝,乌鸦麻雀都不去觅食,我们去那种地方,岂不是活受罪?”
    枭龙道:“我等都是犯了滔天大罪之人,当时说好九煞归真是为了避祸,并非真的要入道修仙,可如今唐大哥要当真了!”
    段七笑道:“龙哥之言,可是其他兄弟之意?”
    山勇等人都道:“是,修仙求道乃虚无缥缈之事,沉迷当中,只能误事害人。”
    “既然这样,你们六个大男人劝说大哥就是,找我们两个女人何用?”段七笑道:“金子,如今山花灿烂,我们赏花去。”
    林源道:“大哥去意已决,说是我们受王道长收留庇护之恩,当力图回报,又说兄弟们煞气太重,跟随道长传法,也可多少化解掉一些暴戾之气。我真担心大哥日日跟随道长,听多了道德经文误入歧途。”
    “误入歧途?”段七已经拉着金子出了门,二人大步朝山上走去,走了十来步远,段七头也不回地道:“我看是你们自个儿误入歧途了吧。”
    叶阳见段七和金子上山去了,也不搭理六人,哈哈笑道:“我说你们几个呀,有事自己不拿主意,偏要来找两个女人商议,现在自讨没趣了吧。”
    狼霸道:“我们也到山顶是迎仙亭里去,今时正逢春暖花开,一边欣赏风光一边商议此事,多好!”
    林源附和道:“对,前天我和唐喜兄弟去过迎仙台,确实是个好地方。”
    唐喜笑道:“前日没迎着神仙,今天我们八人去,就来个八仙过海,直接从迎仙亭上天去算了,大哥喜欢去大巴山那穷乡僻壤之地传法,就留他一个人去罢。”
    鹤鸣山迎仙亭本是一个破旧木亭,王善觉得此亭地处山顶,四周风景秀丽,站此高处,上仰苍天,下俯群峰,让人心阔神怡,于是决定重修此亭,起名“迎仙”,有虔诚向道,迎仙下界传法之意。
    八人走进这个六边亭子,围着六边木凳坐下,极目远兆,翠峰如簇,果然是一派好风景,大家啧啧称奇,早就忘记了正事,唯独山勇沉默不语,反复思量着段七的话。
    “七姐,听你言下之意,莫非你知道大哥去大巴山另有深意?”山勇觉得大哥做事向来稳重,断然不会因为看了几篇经文就放弃志向,遁入道门了,大哥坚持要去大巴山,或许另有打算。
    段七微微一笑道:“你跟大哥这么多年,觉得他是那种几本经书就能改变志向的人?”
    山勇道:“大哥思虑周密,志向高远,我也不信他会轻易改变志向,可是,入道数月来,大哥不问世事,成天跟道长一起谈道论经,晚上睡觉也是手捧经书,不得不让人担忧呀。七姐莫非知道大哥心中的计划了?”
    段七笑道:“我怎知道?不过,大哥并非糊涂之人,他决定了的事,我们大可不必操心,我相信大哥自有道理。”
    枭龙点头道:“七妹说的是,大哥做事向来有分寸,我们大家或许杞人忧天了。”






    3
    大巴山位于川蜀、甘陕、河南、湖北交界之处,山高林深,道路崎岖,地势险峻,人烟稀少,村民几年都难得出山一次,可谓山高皇帝远,神仙亦不管之地。
    太平县是大巴山中段的山区小县,王善带道士莫松十二嫡传弟子入山传道,唐海、枭龙、段七等九个入门弟子随行,二十二人共走了十余日来到太平县城,早有太平县道会司道会车威、真武观提点朱明道长等九人迎接。
    施礼完毕,车威拱手道:“王道长来太平传法布道,真乃大巴山百姓之福!”朱明也道:“是呀,车大人说得极是,我等久闻王道长大名,翘首以盼,今日方才得见。”
    王善道:“王善素闻真武庙朱道长大名,早有来向道长请教道法之夙愿,今日带众弟子前来,既是布道,又是学法。”
    朱明道:“王道长过谦了。”车威道:“王道长乃得道真人,本县县令牛魁牛大人特命本道会迎接道长,请道长县衙述话。”
    王善道:“有劳车道会。”
    一行人入了县衙,在县衙仪门左侧的衙神庙内坐下。不一会,县令牛魁带领县丞、典史、巡检、捕头、僧会等县衙大小官吏前来相见,施礼过后,牛魁道:“这次邀请王道长来,实为朱明道长提议,不瞒王道长,大巴山区方圆数百公里,内有十个县,山高路远,通行艰险,百姓愚昧,不服王化,历来有逆徒恶首在此妄称神佛,广播邪教,炮制伪经,秘密串联,图谋不轨。久闻王道长乃当世真人,持光宗皇帝度罪金牌教化百姓,解救生灵,因此本官为太平百姓计,斗胆请道长不辞辛劳前来传播正法,导民从善,归于王化,本官先行在此谢过道长。”
    王善道:“贫道与朱明道长同为三清弟子,教化百姓乃我辈分内之职,何须言谢?”
    牛魁大喜,安排在花厅摆下素宴,不一会衙役来报素宴备好,牛魁遂带领众人穿过三堂来到花厅用餐,饭后又安排王善一行人在迎宾馆住下,次日一早再送来纹银五十两,派捕快数人将王善、朱明等人送至六十里外的真武观中。
    当夜住在真武观,唐海聚齐兄弟九人道:“唐海虽不才,但若不顾颜面,要混个一日三餐,捞个锦衣玉食,求个富贵名利,自信不是难事。唐海尚且如此,各位兄弟姐妹英武豪杰,手段了得,取富贵更是易如反掌。然,唐海常暗自思忖,我等九人岂能为了锦衣玉食而去阿谀奉承,倚强凌弱?岂能为了衣食无忧而甘愿碌碌无为,昏昏一生?我九人志同道合,虽然能干惊天大事,威震江湖,倒也是痛快,可如此下去有何功德?不就是杀几个贪官?斩几个恶霸?仅仅是替百姓出几口恶气而已。 再说,我们九人能杀多少贪官?能斩多少恶霸?能除掉天下恶人百分之一?千分之一?万分之一?不能,我们永远也除不尽天下恶人。斩杀恶人,仅逞一时之能,图一日之快,却解不了苍生百年之忧,千年之苦。如今天下,民不聊生,官逼民反,盗贼四起,群雄并立,兄弟们既然个个身怀绝技,正当纵横天下,斩暴扶正,扬千载之名,立万世之功。”
    枭龙道:“大哥人在江湖,心怀万民,难能可贵。”
    唐海语气沉缓而坚定,又道:“近闻张献忠归顺朝廷驻扎在荆襄之地,李自成兵败潼关潜逃于商洛之丘,义军各部俱散,天下义旗皆倒。此大巴山林盛沟深,人烟罕至,离商洛山相隔仅两百余里……”
    唐海言而不尽,语而不全,留与众人自思。
    枭龙、段七、山勇等人心领神会,众皆大喜,叶阳抚掌笑道:“太好了,我们反了,日后再也无须躲藏,碰着官兵就砍,遇着衙门就烧,闹翻大明天下,痛快。”
    唐海又忧道:“一直传言李自成、张献忠等是为非作歹,杀人如麻的恶魔,又有传言是杀富济贫,替天行道的英雄。荥阳大会时,我与李自成、张献忠等人仅有一面之缘,对其并不了解,真相如何,不可不察。我们此来大巴山,但求有机会亲自了解农民义军,不可偏信了流言。”
    枭龙赞道:“大哥谋划深远,乃我等所不及也。”






    4
    不知不觉中,王善、莫松、唐海等二十二人在太平县忙忙碌碌地度过了半个多月,在车威和朱明的安排下,王善、莫松等 人先后在太平县罗文、河口、白沙、白羊、官渡五镇讲法十场,宣讲了《劝善文》、《太上感应篇》、《道戒》等道教经文,开始数日会场听经群众爆满,之后慢慢人数减少,王善等人也不在意。唐海却安排枭龙、段七、山勇、林源、金子等人以传道为名深入八台山、烟霞山、鱼泉山、扁桶峡等人烟罕至之处寻访失散农民军残部,半月多来却是一无所获。
    按照朱明道长的安排,下一场将在永宁乡讲法。
    永宁乡方圆百余里,仅有四五千人口,地广人稀,林深路曲。这天王善、朱明、唐海三人坐在台上,由王善宣讲《玉皇经》,台下有一百余百姓听法,唐喜、狼霸、叶阳三人虽然身穿道袍,但却坐在人群后面,悠闲地赏着四周的风景。
    “玉帝治时,欲至,即于会前,举六通力……”王善一边宣讲《玉皇经》,一边又用俗家语言细细讲解经文含义。没过多久,只见远远走来一群青衣人,大约十来个,个个龙骧虎步,气势威武。这群人来到台下也不入座,径至法坛之下,莫松正在法坛下为王善准备讲稿,见这帮人过来了,忙迎上去准备问话,不料为首汉子手指莫松厉声喝道:“你们传的是何邪教?敢在三期普渡面前卖弄,就不怕佛主降罪吗?”
    莫松见这帮人个个怒目圆睁,不禁胆寒,惊骇之下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些人一出现,台下听法的百姓立时吓走了一大半。
    王善看看朱明,朱明轻声道:“我也不知他们是何人,看样子来者不善。”王善遂站起来朝那为首的汉子喊话:“这位善主,我们是鹤鸣山三圣宫来的,传的是道教教义,教化众生,并没有在什么佛主面前卖弄之意。”
    为首汉子道:“你们那是魔道,我们的三期普渡大法才是正道,速速离开此地,不然我们就要护法了,”那语气坚定而正义,好像捕快驱逐盗贼一般。
    朱明站起来道:“我是真武庙提点朱明,这位王道长是县令大人和道会司从成都鹤鸣山请来的,你们休得无礼。”
    那为首汉子骂道: “你敢用官府来压我?你们邪道害怕官府,我们正道不怕。”
    朱明一听大怒,正要回话顶撞,唐海拉了拉他的道袍,示意休要鲁莽。唐海笑着走到台前,和善地朝台下为首汉子拜揖道:“请问这位善主怎么称呼?你们是什么教派,我们大家可以相互学习。”
    叶阳匆匆走了过来,唐喜和狼霸紧随其后,唐海怕他三人过来火上浇油,连忙朝他们摆摆手,示意不要过来,三人只好站在台下不动,静观事态发展。
    台下那汉子道:“实话告诉你,我是三期普渡护法吕德,有我吕德在,你们任何魔道都休想在我永宁乡蛊惑人心,速速滚开,免遭伤害,如若执迷不悟,休怪我手下无情。”
    后面的那十余个人齐声喊道:
    血染巴山野草红,神龙架顶常青松。
    三期普渡真佛主,护法灭邪显神通。
    滚!滚!滚!”
    唐海听了大惑,这是什么‘三期普渡’,什么‘真佛主’,佛教里也只有佛祖、佛、菩萨、罗汉等名号,哪来的佛主?
    王善也懵了,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教派,皈依道教多年来,从来没听说过什么‘三期普渡’。
    唐海正想再问问,那叫吕德的人将手一摆道:“不要说了,你们滚还是不滚?痛快点。”吕德这话一说完,后面那十余个人纷纷往台上跳,台下原来那些还未离场的百姓见状,都慌里慌张地四散离去。
    唐海折身回到王善面前道:“道长,我们暂且离开此地,回真武观中再作商议。”王善看了看朱明,朱明也一副无奈的样子,王善只好点点头道:“唉!那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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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古传道,多用治病救人为先导,给人治好了病,别人就相信你,然后可趁机布道说法,取信于人,如此一传十,十传百,慢慢传声播名,形教成派。
    王善不甘心就此退出,又带众人来到八台乡集市,摆了四个药摊位,无偿看病,免费赠药,竖上一块牌子,上书“看病送药不受分文”八字。
    乡里人家本不富裕,许多有病之人无钱医治,突然见到有人免费看病送药,大家争相前来,摊位摆出不久,就围来了二三十人,王善、莫松等人一一为大家把脉诊断,凡能探查出病情,摊位上有药的,全部免费赠送,摊位上没药的,就开出药方让莫松和狼霸带着病人去药铺买,费用由莫松支付,每一位病人都配送一册《太上老君感应篇》,如诊断不出病情的,王善都致以歉意,建议病人到医馆就诊。
    如此一天下来,接待了一百多病人,其中也有不少病人拿了药后拒绝接受《太上老君感应篇》的,他们言:“我们是三期普度佛弟子,不学你这外道邪法。”
    眼见红日西沉,赶集的人陆续散去,不少小贩都在忙碌着收拾摊位打烊。唐海对王善言道:“道长,你累了一天,我们也回去吧。”王善道:“累倒没事,但愿没有白累,还是再等一会吧,或许还有人来。”旁边的叶阳笑道:“怕是道长又白累了一天。”王善和唐海看着叶阳,不解其意,叶阳朝街上努努嘴道:“道长金口玉言,说有人来,果然来了。”
    大家放眼望去,来了五六个大汉,后面还跟着十几个手拿锄头、扁担、撬棍的百姓,一群人凶狠地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唐海忙道:“众位道长请速离开,我与兄弟们拦住他们。”又对叶阳等人道:“四弟保护各位道长先回,唐喜兄弟、狼霸兄弟随我来。”
    唐海安排完毕,曳步朝来人迎了上去,唐喜、狼霸赶紧尾随跟上。
    唐海双手一摊拦住那帮人道:“我们是治病救人的三清弟子,请问各位乡邻有何见教?”
    其中一人道:“你们治病就治病,为何散邪书,传魔教,惑百姓,谤正道,我大佛国护法岂能容你?”另一个嚷道:“前天我一时心软,没有惩治你们这帮妖人,未曾想你们又跑这儿来了,这位是八台护法庞文,今天我们两大护法在此,一定要守护正道,斩妖除魔。”
    唐海再才认出后面说话这个正是前天在永宁乡遇到的护法吕德,心想这帮人倒底是什么教派,竟然在各乡都有势力,待我询问详细:“二位护法,你们口称正道,言说护法,请问你们是何教派,所护何法?”
    庞文理直气壮,又骄傲十足地言道:“我们是大佛国弟子,护的是三期普度大法!”吕德冷笑道:“庞护法,他们在太平县七八个乡散播邪教,不能放过他们。”后面那帮人也齐声喊道:“守护正道,斩妖除魔!守护正道,斩妖除魔!守护正道,斩妖除魔……”
    唐海正欲再问明白,忽听背后有人道: “道教乃千年正道,尔等为何谤为邪教?”
    回头一看,只见王善、莫松、叶阳等人非但没有速速离开,反而跟了上来。
    庞文怒道:“天下正道惟三期普度大法,余者皆为邪教!”吕德冲王善道:“你们既然自称正道,敢跟我们正道斗一番么?”
    王善问道:“如何斗?”
    吕德道:“那还用问,打一场就是,谁赢谁是正道!”庞文及众村民都道:“对,斗一斗就知道谁是正道了。”
    王善听了哭笑不得,上前还要论理,庞文一拳头就打了过来。眼看快要打到王善脸上,叶阳猛然飞起一脚将庞文踢飞了去,庞文身后数人慌忙扶住一看,这位方才还气势汹汹的护法已经是脸色苍白,嘴角血飙了。
    “要斗?好呀,爷爷陪你斗,看看哪个是正道,哪个是邪道!”叶阳吼道。
    那帮人见护法庞文被打了,立即嚷喊着“除邪教,扶正道!”大家手持锄头、扁担、撬棍冲了过来。唐海见势不妙,对唐喜、狼霸、叶阳三人丢下一句“不要伤人,”左手拉王善、右手拽莫松拔腿就跑,其余道士也一个个慌忙躲开了。
    狼霸、唐喜、叶阳三人拦住众村民,打翻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唐喜夺来一根扁担,狼霸缴了一根撬棍,叶阳抢过一把锄头,三人与那帮人对持着。狼霸对叶阳道:“兄弟,大哥吩咐不要伤人,你拿锄头定要掌握分寸。”叶阳嚷道:“打架不伤人还打什么架?”狼霸见叶阳有狠斗猛打之意,担心他出手伤人,于是强行从叶阳手中抢过锄头,将自己手中的撬棍换给了他。
    二人刚换过武器,吕德、庞文领着众人硬冲了过来,三人左档右闪,边打边退。叶阳起了火性子,抡起撬棍狂扫,所到之处倒下一大片。狼霸见如此下去必有死伤,遂强拉叶阳跑了。唐喜舞着扁担抵挡了一会,回头见王善、唐海、莫松等人不见了踪影,料想已经跑远,遂也急忙抽身而去。庞文、吕德等人见唐喜疾步如飞,知道追赶不上,只得乱嚷一通作罢。




    6
    太平县真武观吕祖殿内。
    众人聚在一起,朱明对王善道:“惭愧,这几天让王道长受惊了,贫道立即禀告道会司车大人,请他禀明县令大人派捕快前来,一则保护道长安全,二则惩治那些不法狂徒。”
    唐海不欲官府之人介入此事,忙对王善道:“道长,我们远道而来,不仅未能施恩于百姓,反而引起争执,已经很对不住乡民了,如果官差再抓几个百姓,岂不背反我们传道之初衷?”
    王善点头称是,对朱明道:“朱道长就不要禀告县衙了,如果因此而抓了人,反失吾道向善之本意。再说也没伤到我们,算不了什么大事。”
    朱明见王善语意诚恳,只好道:“那真委屈王道长了。”
    王善站在吕祖像前默默祈祷,叶阳看了吕祖像,随口说道:“太平百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林源道:“兄弟说的是。”
    王善道:“你们可知当年吕祖遭遇多少委屈才飞升登仙?吕祖超脱人间生、死、祸、福、喜、怒、哀、乐,最后才通过仙人汉钟离十试,得到真传,成就仙果。与吕祖相比,似我等今日之辱又算得了什么!”
    叶阳哪里听得懂王善所讲的这些,笑道:“我叶阳只知道有恩必报,有仇必还,神仙家的事我可不懂。”
    王善见跟叶阳说这些似对牛弹琴,也不再说,继续默默地祈祷。
    唐海问朱明:“朱道长,这帮人口口声声称大佛国佛主,他们是什么教派?佛教吗?”
    朱明苦着脸叹气道:“我也不了解他们,十多年前我们真武观香火旺盛,后来村民都信什么三期普渡,很少有人来观里烧香拜神了,我们向道之人只管潜心修炼,也不想管世俗的杂事。”
    唐海道:“此等恶徒,目无法纪,难道官府不闻不问?”
    朱明道:“县衙一共才百余个衙役,除了县衙站班皂役、捕班快手外,县学、城隍庙、禄米舱、府馆布政分司、按擦分司、公馆、管河厅、巡检司、水马司、僧会司、道会司、税课司、急递铺等若干官署都需要班壮护卫,剩下可以抽调出去办事的衙役还能有多少?如今天下本不太平,各地反贼滋扰四方,闹得人心惶惶,不去惹这帮恶民也罢,万一招惹他们闹出事来,怕是冲了县衙,反了天下,岂不搬石砸脚得不偿失?”
    唐海问道:“听闻陕西、山西、河南等地盗贼猖獗,如今又有不少流寇串至川蜀、两湖地区折腾,闹得民怨四起,不知是真是假?”
    朱明叹气道:“听说盗贼们见人就杀、见财就抢,幸好我们深山峻岭之地,民贫地荒,盗贼不来骚扰,倒也是幸事。”
    唐海闻言默默不语,这时王善祈祷完毕,唐海问道:“道长,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王善道:“缘分不来皆陌生,缘分到时自然亲,道传有缘人呐!既然我们与这里无缘,只得暂且回去,待日后机缘到时再来结缘。唉,只是此行无有功德,辜负了牛县令、朱道长一片期望。”
    朱明道:“王道长说哪里话,事在人为,尽力而已,倒是让众位道友受了委屈,朱明深感不安!”
    唐海也担心在这里呆久了会出事故,况且枭龙、段七、林源、唐喜、金子五人在乡村山林各处寻访了许久,始终不见义军踪影,因此权衡一番后也只好点头道:“既如此,宜早不宜迟,我们这就回鹤鸣山去。”






    第七十九回:喜收破邪剑,决意闹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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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沿路返回,个个垂头丧气,惟王善气色饱满,步伐轻盈,似并未收到任何屈辱一般。
    这日天色已晚,众人行到一村,一打听,是汉中城郊唐家营,离汉中尚有二十里远。王善见众人疲敝,道:“大家再坚持一会,到了汉中城内,我们好好休息。”唐海肚里寻思,枭龙、金子、唐喜大闹碧云堂,汉中官府定然到处捉拿凶犯,虽说现在已经皈依道祖,有“度罪牌”护佑,可如今世道混乱,万一官府,或田仁的残余恶徒不认“度罪牌”,岂不招惹许多麻烦,思索再三,唐海道:“道长,汉中城尚远,大家都累了,我看还是就地找个村店住下,待明日一早再赶路吧。”段七深知唐海所虑,也说:“是呀,我这脚酸痛酸痛的,实在走不动了。”王善前后左右看了看道:“也好,前面就有一个小店,我们大家挤一挤,将就着睡一晚。”
    住宿安顿下来,唐海让店家做了素餐,大家吃了,各自休息。王善端坐床上闭目打坐,唐海道:“道长,早些歇息,明日还要赶路呢。”王善道:“不妨事,我做一会儿功课再睡,这一路来全靠你一人操劳,你快歇息吧!”唐海听了,只好躺下睡了。
    唐海迷迷糊糊入睡,隐隐约约听见王善下床走动的声音,睁眼一看,见道长独自一人出了房门。唐海放心不下,急起身,披衣跟了出去。
    王善刚出村店,听到身后有人,回头见是唐海,正欲说话,唐海先问了:“道长要去哪里?”王善道:“你听。”唐海张耳静听,闻得深夜中隐隐有一丝悠扬哀怨之曲从远而来。王善道:“此曲悲伤,哀哀切切,可知唱曲人愁苦难眠,定然是遇到什么难事,我既然听到了,当去一访,或许能够帮他。”唐海道:“既如此,我陪道长去。”
    “我也去。”二人刚要走,山勇从后面跟了上来道:“道长、大哥,山村荒郊,夜深人静,我也随你们去吧。”唐海道:“也好。”
    三人沿着小路顺着歌声拖曳而走,到了一处茅屋前立定,仔细一听,只听唱曲人唱道:
    一更星月现,乌鹊俱回巢。歌尽曲散人不见,空留一桌佳肴贵。
    二更鼓催眠,黑云夜胧城。漫天狂雨尖如针,点点滴滴刺人心。
    三更鬼魅舞,处处闻哀鸣。当年列鼎金玉堂,今夜泪眼对凄凉。
    四更贼出没,使君须当心。天鹰飞出皇城外,要拿天涯可怜人。
    五更鸡打鸣,问君何处行。前路茫茫无尽头,何如一梦断黄粱。
    歌声如诉如泣,让人听了雨泣云愁,王善轻声道:“这是什么歌曲,怎的如此悲哀!”
    唐海道:“此曲唱的是魏忠贤,魏忠贤贵为九千岁,列鼎而食,锦绣玉床,被贬凤阳后寂廖荒村,食糠卧土。当今皇上见他离了京城,失去羽翼,遂没了后顾之忧,先铲除他的余党,后派锦衣卫追击捕杀。太监李永贞深受魏忠贤赏识,曾一个月内连升五级,官至二品,李永贞得知消息后,感一月五迁之恩,不忍主子受辱,暗中传信与他。当时魏党失势,受命传信的人不敢公然与罪臣相见,不得已高歌传信,于驿馆外唱了这首《五更曲》。忠贤得闻,知道李永贞劝自己自尽,因此悬梁而死。”
    王善听了道:“原来如此,茅屋里的人唱此不祥之曲,看来定有哀愁,我们进屋看看去,或许能够帮他。”
    唐海上前叩门,歌声戛然而止,出来一个二十余岁的后生,此人虽然穿着粗布衣服,却精神饱满,见了王善、唐海、山勇三人身着道袍,微微一惊,继而笑问道:“三位道长有何见教?”
    王善道:“我等是布道传法的云游道人,路过此地,住在村店里,听了小哥哀曲,循声而来。”
    那后生奇道:“莫不是晚生唱歌叨扰了道长清净?”
    王善道:“非也,贫道担心小哥有什么烦恼,因此移步过来,但愿没有打搅小哥。”
    那后生听了哈哈大笑:“原来道长是想来度化我!可笑,可笑。”
    王善道:“王善传道度人,如何可笑?”
    后生道:“此曲听上去哀怨,可是它唱死了奸臣魏忠贤,因此是喜曲,我因欢而歌,你却怜我,道长看不懂人心,悟不透天道,却强要传道救人,岂不可笑?”
    王善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唐海道:“王道长一片善意而来,纵然误解了小兄弟,也望小兄弟不要怪罪。”
    后生笑道:“我这人口无遮拦,三位莫怪。对了,为谢道长一片美意,晚生送道长一句忠言:欲救天下,当先看透天下,不然皆徒劳矣。”
    那后生哈哈大笑几声,轻轻将门掩上,自个儿回屋里去了,须臾间,屋内复传来哀怨凄切的歌声。
    山勇怒道:“此人如此狂妄,可气。”
    唐海默默,王善羞愧地道:“他满心欢喜,唱了一首愁曲,我为表象所迷,误以为他遇了烦恼,多此一举地前来解救,真是贻笑大方。”复又叹道:“此事虽小,却值得覃思呀。”






    2
    三人往回走,山勇突然停住脚步朝树林里张望,唐海道:“怎么?”山勇道:“大哥,有声音。”唐海屏住呼吸倾耳细听,果闻有人游水之声。唐海轻声道:“听村民说,附近就是南沙河,我去看看,兄弟,你送道长回去,我随后就来。”山勇道:“大哥小心。”唐海轻手轻脚往水声方向摸出,走了大约二三百步远,见一大河横亘在眼前,江面凌波闪闪,河中有一人正在拼命朝岸边游弋。
    不多时,枭龙、段七、山勇、林源、叶阳、狼霸、唐喜、金子匆匆赶来,原来,枭龙七人因不见道长、唐海和山勇,都来村店外寻找,碰巧愚见山勇带着王善回去,众人得知唐海去了南沙河边,大家将王善送进屋,安置妥当后,都一起过来想看个究竟。
    唐海悄声道:“此人深夜渡河,必有缘故,你们藏起来,待我询问明白。”叶阳喜道:“许久没杀人了,手都痒得难受,但愿是个强盗,一刀宰了痛快痛快。”
    八人隐于树林之中,独留唐海立于河边候着。
    河中那人越游越慢,似乎已经力竭,离岸尚有二三丈远时,人已经完全没了力气,整个人扑通扑通地在水中挣扎。
    眼看快要沉下去了,唐海赶忙捡起一根长棍伸到那人眼前,喊道:“抓住!”那人一把抢了长棍,死死地紧握不放,唐海用力拉,待到岸边时,伸手抓住那人手臂,猛使劲将他拖上了岸。
    那人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揣着粗气,唐海站在一边细细观看,虽然是深夜,月光下也是看得分明,只见此人脸长额方,眉浓须厚,上身赤裸,肌肉鼓起,一看就是练武之人。
    那人坐了一会恢复了些力气,再才抬头望着唐海,因不知是敌是友,心里七上八下的,试探问道:“敢问义士尊姓大名。”
    唐海道:“在下唐海,路过此地,无处住宿,只得夜宿荒郊。壮士何方人士,为何深夜渡河?”
    那人费力地站起来,上下打量唐海良久,喜问道:“义士哪里人?”
    唐海道:“贵州。”
    那人道:“莫非是十余年前贵州巡抚麾下的指挥佥师,当年参加荥阳大会的盗跖英雄?”
    唐海颔首道:“江湖虚名,何足一提!”
    那人复又仔细打量唐海一番,确信眼前之人就是唐海,慌忙跪地拜道:“在下李自成,被官军追杀,无奈之下裸身涉水,幸遇搭救,请受一拜。”
    唐海大惊,赶紧扶住李自成,仔细看了又看,道:“阁下乃义军首领,闯王李自成?”
    李自成道:“正是,荥阳大会上曾拜识尊颜,只可惜当年义士志向高远未有聚义。”
    当年荥阳大会,唐海会了十三家七十二营八十一反王,当时李自成仅是高迎祥麾下第一营掌盘子,因此在唐海心中印象不深,又加今日李自成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故而并未认出。
    唐海脱下衣披在李自成身上,复向丛林里一招手,叶阳数人舞刀逼来,李自成大惊失色。唐海道:“闯王莫怕,他们都是我兄弟。”又对山勇等人道:“这位乃义军首领李闯王,速拿衣服和酒食来。”
    众人听了也都大吃一惊。
    林源迅速转出林中,不一会拿来几件衣服、一壶酒、一只羊腿,一张大饼,唐海又为李自成披了一件衣,将酒食送与他吃,李自成饥饿太甚,抓起就食,狼吞虎咽完毕,两手将嘴一抹道:“听闻唐义士带着几位好汉剑游江湖,除恶扶弱,自成钦佩,不想今日绝处相逢,岂不是天意?”
    唐海笑道:“闯王过奖了,闯王杀富济贫,乃真英雄也!”
    李自成道:“大明横征暴敛,民不聊生,百姓皆思反叛,自成只不过承天意,顺民心,振臂一呼而已。各位英雄武艺超群,胆略过人,仅仅剑游江湖,做个赤胆义侠岂不可惜?自成斗胆邀请各位英豪高举义旗,共创大业,不知尊意如何?”
    枭龙、段七、山勇等闻言大喜,五人看着唐海,目光殷切,盼着唐海应允。
    唐海神情和缓,镇定言道:“多谢闯王美意,怎奈我兄弟数人立下誓言,破邪立正,不枉一人。唐海虽然剑游江湖十多年,利剑之下从未有过冤魂,苟如举义背君,免不了要攻城略地,疆场杀伐,然金戈一起,铁马奔腾,不知要死伤多少无辜,到头来或许能够大功告成,却负了先前誓言。”
    李自成听了唐海的话,不禁皱眉沉思,唐海目光紧盯闯王,须臾不离,闯王思索良久,猛然抬头道:“早闻义士立下誓言:破邪立正,不枉一人。又闻义士为人,善人恶我我亦善之,恶人善我我亦恶之。义士杀人,论善恶不论恩仇,论是非不论利害。今日一见,义士乃是真英雄、真君子也!义士之言,自成受益匪浅。”闯王说着对河跪拜,指天誓道:“今李自成在南沙河畔,皓月之下起誓:来日再聚义兵,破邪立正,不枉一人,旌旗所指,不杀,不淫、不掠,若违誓言,愿做黄巢第二,死于乱军之中。”
    唐海叹息道:“闯王虽有爱民之心,只怕麾下豪杰无有惜民之意。”
    闯王道:“杀一人如杀我父,淫一人如淫我母,义军中有违令者,不管是将军还是兵士,定斩不饶!”
    唐海慌忙扶起李闯王,惊异地注视着他又问:“闯王苟取神器,当如何治理天下?”
    闯王道:“制律令,除贪邪,免粮赋,税富豪,军民共乐,天下大同!”
    唐海大喜道:“果能如此,闯王必为天下之主。”
    李自成道:“自成不敢奢望拥有天下,只想早日救万民于水火,诚望各位英雄早日来聚,共襄大业,助我一臂之力。”
    说罢,李自成从腋下摸出一柄短剑交与唐海道:“此破邪剑,乃历代义军首领之信物,王嘉胤头领持它首举义旗,王自用头领持它集三十六营英雄,高闯王持它聚八十一路反王。高闯王就义后,蒙天下英雄抬爱,推我为闯王,举破邪剑号令群雄,三年来,自成持破邪剑斩杀恶人数百,从未触良民一毫一发。今自成得遇义士,诚邀义士做我义军监军,特以此剑相赠,愿义士破邪立正,匡扶正道,凡天下义军有为非作歹者,望英雄斩之。”
    唐海大惊,目视破邪剑犹豫不决,李自成又道:“持破邪剑斩人,乃是执行义军军法,任何人不得干涉!”
    唐海依旧不敢接剑,李自成再道:“自成他日失节,危害黎民,请英雄为天下苍生计……”稍顿了下,李自成脸色凝重,复将剑呈送至唐海跟前,正色道:“持破邪剑,斩自成首,以谢万民!”
    唐海慌忙跪拜道:“闯王如此厚爱,唐海敢不奉命!”说罢双手高举,郑重地接过宝剑。
    李自成既已授剑,又情真真意切切地嘱咐:“更盼英雄早日持剑来聚。”
    唐海长揖谢道:“唐海定不负闯王厚望。”
    李自成大喜,扶起唐海道:“我须速离此地,重聚失散义军,再振旗鼓与官军周旋,来日大战之时,望英雄助我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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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往回走,山勇突然停住脚步朝树林里张望,唐海道:“怎么?”山勇道:“大哥,有声音。”唐海屏住呼吸倾耳细听,果闻有人游水之声。唐海轻声道:“听村民说,附近就是南沙河,我去看看,兄弟,你送道长回去,我随后就来。”山勇道:“大哥小心。”唐海轻手轻脚往水声方向摸出,走了大约二三百步远,见一大河横亘在眼前,江面凌波闪闪,河中有一人正在拼命朝岸边游弋。
    不多时,枭龙、段七、山勇、林源、叶阳、狼霸、唐喜、金子匆匆赶来,原来,枭龙七人因不见道长、唐海和山勇,都来村店外寻找,碰巧愚见山勇带着王善回去,众人得知唐海去了南沙河边,大家将王善送进屋,安置妥当后,都一起过来想看个究竟。
    唐海悄声道:“此人深夜渡河,必有缘故,你们藏起来,待我询问明白。”叶阳喜道:“许久没杀人了,手都痒得难受,但愿是个强盗,一刀宰了痛快痛快。”
    八人隐于树林之中,独留唐海立于河边候着。
    河中那人越游越慢,似乎已经力竭,离岸尚有二三丈远时,人已经完全没了力气,整个人扑通扑通地在水中挣扎。
    眼看快要沉下去了,唐海赶忙捡起一根长棍伸到那人眼前,喊道:“抓住!”那人一把抢了长棍,死死地紧握不放,唐海用力拉,待到岸边时,伸手抓住那人手臂,猛使劲将他拖上了岸。
    那人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揣着粗气,唐海站在一边细细观看,虽然是深夜,月光下也是看得分明,只见此人脸长额方,眉浓须厚,上身赤裸,肌肉鼓起,一看就是练武之人。
    那人坐了一会恢复了些力气,再才抬头望着唐海,因不知是敌是友,心里七上八下的,试探问道:“敢问义士尊姓大名。”
    唐海道:“在下唐海,路过此地,无处住宿,只得夜宿荒郊。壮士何方人士,为何深夜渡河?”
    那人费力地站起来,上下打量唐海良久,喜问道:“义士哪里人?”
    唐海道:“贵州。”
    那人道:“莫非是十余年前贵州巡抚麾下的指挥佥师,当年参加荥阳大会的盗跖英雄?”
    唐海颔首道:“江湖虚名,何足一提!”
    那人复又仔细打量唐海一番,确信眼前之人就是唐海,慌忙跪地拜道:“在下李自成,被官军追杀,无奈之下裸身涉水,幸遇搭救,请受一拜。”
    唐海大惊,赶紧扶住李自成,仔细看了又看,道:“阁下乃义军首领,闯王李自成?”
    李自成道:“正是,荥阳大会上曾拜识尊颜,只可惜当年义士志向高远未有聚义。”
    当年荥阳大会,唐海会了十三家七十二营八十一反王,当时李自成仅是高迎祥麾下第一营掌盘子,因此在唐海心中印象不深,又加今日李自成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故而并未认出。
    唐海脱下衣披在李自成身上,复向丛林里一招手,叶阳数人舞刀逼来,李自成大惊失色。唐海道:“闯王莫怕,他们都是我兄弟。”又对山勇等人道:“这位乃义军首领李闯王,速拿衣服和酒食来。”
    众人听了也都大吃一惊。
    林源迅速转出林中,不一会拿来几件衣服、一壶酒、一只羊腿,一张大饼,唐海又为李自成披了一件衣,将酒食送与他吃,李自成饥饿太甚,抓起就食,狼吞虎咽完毕,两手将嘴一抹道:“听闻唐义士带着几位好汉剑游江湖,除恶扶弱,自成钦佩,不想今日绝处相逢,岂不是天意?”
    唐海笑道:“闯王过奖了,闯王杀富济贫,乃真英雄也!”
    李自成道:“大明横征暴敛,民不聊生,百姓皆思反叛,自成只不过承天意,顺民心,振臂一呼而已。各位英雄武艺超群,胆略过人,仅仅剑游江湖,做个赤胆义侠岂不可惜?自成斗胆邀请各位英豪高举义旗,共创大业,不知尊意如何?”
    枭龙、段七、山勇等闻言大喜,五人看着唐海,目光殷切,盼着唐海应允。
    唐海神情和缓,镇定言道:“多谢闯王美意,怎奈我兄弟数人立下誓言,破邪立正,不枉一人。唐海虽然剑游江湖十多年,利剑之下从未有过冤魂,苟如举义背君,免不了要攻城略地,疆场杀伐,然金戈一起,铁马奔腾,不知要死伤多少无辜,到头来或许能够大功告成,却负了先前誓言。”
    李自成听了唐海的话,不禁皱眉沉思,唐海目光紧盯闯王,须臾不离,闯王思索良久,猛然抬头道:“早闻义士立下誓言:破邪立正,不枉一人。又闻义士为人,善人恶我我亦善之,恶人善我我亦恶之。义士杀人,论善恶不论恩仇,论是非不论利害。今日一见,义士乃是真英雄、真君子也!义士之言,自成受益匪浅。”闯王说着对河跪拜,指天誓道:“今李自成在南沙河畔,皓月之下起誓:来日再聚义兵,破邪立正,不枉一人,旌旗所指,不杀,不淫、不掠,若违誓言,愿做黄巢第二,死于乱军之中。”
    唐海叹息道:“闯王虽有爱民之心,只怕麾下豪杰无有惜民之意。”
    闯王道:“杀一人如杀我父,淫一人如淫我母,义军中有违令者,不管是将军还是兵士,定斩不饶!”
    唐海慌忙扶起李闯王,惊异地注视着他又问:“闯王苟取神器,当如何治理天下?”
    闯王道:“制律令,除贪邪,免粮赋,税富豪,军民共乐,天下大同!”
    唐海大喜道:“果能如此,闯王必为天下之主。”
    李自成道:“自成不敢奢望拥有天下,只想早日救万民于水火,诚望各位英雄早日来聚,共襄大业,助我一臂之力。”
    说罢,李自成从腋下摸出一柄短剑交与唐海道:“此破邪剑,乃历代义军首领之信物,王嘉胤头领持它首举义旗,王自用头领持它集三十六营英雄,高闯王持它聚八十一路反王。高闯王就义后,蒙天下英雄抬爱,推我为闯王,举破邪剑号令群雄,三年来,自成持破邪剑斩杀恶人数百,从未触良民一毫一发。今自成得遇义士,诚邀义士做我义军监军,特以此剑相赠,愿义士破邪立正,匡扶正道,凡天下义军有为非作歹者,望英雄斩之。”
    唐海大惊,目视破邪剑犹豫不决,李自成又道:“持破邪剑斩人,乃是执行义军军法,任何人不得干涉!”
    唐海依旧不敢接剑,李自成再道:“自成他日失节,危害黎民,请英雄为天下苍生计……”稍顿了下,李自成脸色凝重,复将剑呈送至唐海跟前,正色道:“持破邪剑,斩自成首,以谢万民!”
    唐海慌忙跪拜道:“闯王如此厚爱,唐海敢不奉命!”说罢双手高举,郑重地接过宝剑。
    李自成既已授剑,又情真真意切切地嘱咐:“更盼英雄早日持剑来聚。”
    唐海长揖谢道:“唐海定不负闯王厚望。”
    李自成大喜,扶起唐海道:“我须速离此地,重聚失散义军,再振旗鼓与官军周旋,来日大战之时,望英雄助我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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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往回走,山勇突然停住脚步朝树林里张望,唐海道:“怎么?”山勇道:“大哥,有声音。”唐海屏住呼吸倾耳细听,果闻有人游水之声。唐海轻声道:“听村民说,附近就是南沙河,我去看看,兄弟,你送道长回去,我随后就来。”山勇道:“大哥小心。”唐海轻手轻脚往水声方向摸出,走了大约二三百步远,见一大河横亘在眼前,江面凌波闪闪,河中有一人正在拼命朝岸边游弋。
    不多时,枭龙、段七、山勇、林源、叶阳、狼霸、唐喜、金子匆匆赶来,原来,枭龙七人因不见道长、唐海和山勇,都来村店外寻找,碰巧愚见山勇带着王善回去,众人得知唐海去了南沙河边,大家将王善送进屋,安置妥当后,都一起过来想看个究竟。
    唐海悄声道:“此人深夜渡河,必有缘故,你们藏起来,待我询问明白。”叶阳喜道:“许久没杀人了,手都痒得难受,但愿是个强盗,一刀宰了痛快痛快。”
    八人隐于树林之中,独留唐海立于河边候着。
    河中那人越游越慢,似乎已经力竭,离岸尚有二三丈远时,人已经完全没了力气,整个人扑通扑通地在水中挣扎。
    眼看快要沉下去了,唐海赶忙捡起一根长棍伸到那人眼前,喊道:“抓住!”那人一把抢了长棍,死死地紧握不放,唐海用力拉,待到岸边时,伸手抓住那人手臂,猛使劲将他拖上了岸。
    那人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揣着粗气,唐海站在一边细细观看,虽然是深夜,月光下也是看得分明,只见此人脸长额方,眉浓须厚,上身赤裸,肌肉鼓起,一看就是练武之人。
    那人坐了一会恢复了些力气,再才抬头望着唐海,因不知是敌是友,心里七上八下的,试探问道:“敢问义士尊姓大名。”
    唐海道:“在下唐海,路过此地,无处住宿,只得夜宿荒郊。壮士何方人士,为何深夜渡河?”
    那人费力地站起来,上下打量唐海良久,喜问道:“义士哪里人?”
    唐海道:“贵州。”
    那人道:“莫非是十余年前贵州巡抚麾下的指挥佥师,当年参加荥阳大会的盗跖英雄?”
    唐海颔首道:“江湖虚名,何足一提!”
    那人复又仔细打量唐海一番,确信眼前之人就是唐海,慌忙跪地拜道:“在下李自成,被官军追杀,无奈之下裸身涉水,幸遇搭救,请受一拜。”
    唐海大惊,赶紧扶住李自成,仔细看了又看,道:“阁下乃义军首领,闯王李自成?”
    李自成道:“正是,荥阳大会上曾拜识尊颜,只可惜当年义士志向高远未有聚义。”
    当年荥阳大会,唐海会了十三家七十二营八十一反王,当时李自成仅是高迎祥麾下第一营掌盘子,因此在唐海心中印象不深,又加今日李自成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故而并未认出。
    唐海脱下衣披在李自成身上,复向丛林里一招手,叶阳数人舞刀逼来,李自成大惊失色。唐海道:“闯王莫怕,他们都是我兄弟。”又对山勇等人道:“这位乃义军首领李闯王,速拿衣服和酒食来。”
    众人听了也都大吃一惊。
    林源迅速转出林中,不一会拿来几件衣服、一壶酒、一只羊腿,一张大饼,唐海又为李自成披了一件衣,将酒食送与他吃,李自成饥饿太甚,抓起就食,狼吞虎咽完毕,两手将嘴一抹道:“听闻唐义士带着几位好汉剑游江湖,除恶扶弱,自成钦佩,不想今日绝处相逢,岂不是天意?”
    唐海笑道:“闯王过奖了,闯王杀富济贫,乃真英雄也!”
    李自成道:“大明横征暴敛,民不聊生,百姓皆思反叛,自成只不过承天意,顺民心,振臂一呼而已。各位英雄武艺超群,胆略过人,仅仅剑游江湖,做个赤胆义侠岂不可惜?自成斗胆邀请各位英豪高举义旗,共创大业,不知尊意如何?”
    枭龙、段七、山勇等闻言大喜,五人看着唐海,目光殷切,盼着唐海应允。
    唐海神情和缓,镇定言道:“多谢闯王美意,怎奈我兄弟数人立下誓言,破邪立正,不枉一人。唐海虽然剑游江湖十多年,利剑之下从未有过冤魂,苟如举义背君,免不了要攻城略地,疆场杀伐,然金戈一起,铁马奔腾,不知要死伤多少无辜,到头来或许能够大功告成,却负了先前誓言。”
    李自成听了唐海的话,不禁皱眉沉思,唐海目光紧盯闯王,须臾不离,闯王思索良久,猛然抬头道:“早闻义士立下誓言:破邪立正,不枉一人。又闻义士为人,善人恶我我亦善之,恶人善我我亦恶之。义士杀人,论善恶不论恩仇,论是非不论利害。今日一见,义士乃是真英雄、真君子也!义士之言,自成受益匪浅。”闯王说着对河跪拜,指天誓道:“今李自成在南沙河畔,皓月之下起誓:来日再聚义兵,破邪立正,不枉一人,旌旗所指,不杀,不淫、不掠,若违誓言,愿做黄巢第二,死于乱军之中。”
    唐海叹息道:“闯王虽有爱民之心,只怕麾下豪杰无有惜民之意。”
    闯王道:“杀一人如杀我父,淫一人如淫我母,义军中有违令者,不管是将军还是兵士,定斩不饶!”
    唐海慌忙扶起李闯王,惊异地注视着他又问:“闯王苟取神器,当如何治理天下?”
    闯王道:“制律令,除贪邪,免粮赋,税富豪,军民共乐,天下大同!”
    唐海大喜道:“果能如此,闯王必为天下之主。”
    李自成道:“自成不敢奢望拥有天下,只想早日救万民于水火,诚望各位英雄早日来聚,共襄大业,助我一臂之力。”
    说罢,李自成从腋下摸出一柄短剑交与唐海道:“此破邪剑,乃历代义军首领之信物,王嘉胤头领持它首举义旗,王自用头领持它集三十六营英雄,高闯王持它聚八十一路反王。高闯王就义后,蒙天下英雄抬爱,推我为闯王,举破邪剑号令群雄,三年来,自成持破邪剑斩杀恶人数百,从未触良民一毫一发。今自成得遇义士,诚邀义士做我义军监军,特以此剑相赠,愿义士破邪立正,匡扶正道,凡天下义军有为非作歹者,望英雄斩之。”
    唐海大惊,目视破邪剑犹豫不决,李自成又道:“持破邪剑斩人,乃是执行义军军法,任何人不得干涉!”
    唐海依旧不敢接剑,李自成再道:“自成他日失节,危害黎民,请英雄为天下苍生计……”稍顿了下,李自成脸色凝重,复将剑呈送至唐海跟前,正色道:“持破邪剑,斩自成首,以谢万民!”
    唐海慌忙跪拜道:“闯王如此厚爱,唐海敢不奉命!”说罢双手高举,郑重地接过宝剑。
    李自成既已授剑,又情真真意切切地嘱咐:“更盼英雄早日持剑来聚。”
    唐海长揖谢道:“唐海定不负闯王厚望。”
    李自成大喜,扶起唐海道:“我须速离此地,重聚失散义军,再振旗鼓与官军周旋,来日大战之时,望英雄助我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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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往回走,山勇突然停住脚步朝树林里张望,唐海道:“怎么?”山勇道:“大哥,有声音。”唐海屏住呼吸倾耳细听,果闻有人游水之声。唐海轻声道:“听村民说,附近就是南沙河,我去看看,兄弟,你送道长回去,我随后就来。”山勇道:“大哥小心。”唐海轻手轻脚往水声方向摸出,走了大约二三百步远,见一大河横亘在眼前,江面凌波闪闪,河中有一人正在拼命朝岸边游弋。
    不多时,枭龙、段七、山勇、林源、叶阳、狼霸、唐喜、金子匆匆赶来,原来,枭龙七人因不见道长、唐海和山勇,都来村店外寻找,碰巧愚见山勇带着王善回去,众人得知唐海去了南沙河边,大家将王善送进屋,安置妥当后,都一起过来想看个究竟。
    唐海悄声道:“此人深夜渡河,必有缘故,你们藏起来,待我询问明白。”叶阳喜道:“许久没杀人了,手都痒得难受,但愿是个强盗,一刀宰了痛快痛快。”
    八人隐于树林之中,独留唐海立于河边候着。
    河中那人越游越慢,似乎已经力竭,离岸尚有二三丈远时,人已经完全没了力气,整个人扑通扑通地在水中挣扎。
    眼看快要沉下去了,唐海赶忙捡起一根长棍伸到那人眼前,喊道:“抓住!”那人一把抢了长棍,死死地紧握不放,唐海用力拉,待到岸边时,伸手抓住那人手臂,猛使劲将他拖上了岸。
    那人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揣着粗气,唐海站在一边细细观看,虽然是深夜,月光下也是看得分明,只见此人脸长额方,眉浓须厚,上身赤裸,肌肉鼓起,一看就是练武之人。
    那人坐了一会恢复了些力气,再才抬头望着唐海,因不知是敌是友,心里七上八下的,试探问道:“敢问义士尊姓大名。”
    唐海道:“在下唐海,路过此地,无处住宿,只得夜宿荒郊。壮士何方人士,为何深夜渡河?”
    那人费力地站起来,上下打量唐海良久,喜问道:“义士哪里人?”
    唐海道:“贵州。”
    那人道:“莫非是十余年前贵州巡抚麾下的指挥佥师,当年参加荥阳大会的盗跖英雄?”
    唐海颔首道:“江湖虚名,何足一提!”
    那人复又仔细打量唐海一番,确信眼前之人就是唐海,慌忙跪地拜道:“在下李自成,被官军追杀,无奈之下裸身涉水,幸遇搭救,请受一拜。”
    唐海大惊,赶紧扶住李自成,仔细看了又看,道:“阁下乃义军首领,闯王李自成?”
    李自成道:“正是,荥阳大会上曾拜识尊颜,只可惜当年义士志向高远未有聚义。”
    当年荥阳大会,唐海会了十三家七十二营八十一反王,当时李自成仅是高迎祥麾下第一营掌盘子,因此在唐海心中印象不深,又加今日李自成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故而并未认出。
    唐海脱下衣披在李自成身上,复向丛林里一招手,叶阳数人舞刀逼来,李自成大惊失色。唐海道:“闯王莫怕,他们都是我兄弟。”又对山勇等人道:“这位乃义军首领李闯王,速拿衣服和酒食来。”
    众人听了也都大吃一惊。
    林源迅速转出林中,不一会拿来几件衣服、一壶酒、一只羊腿,一张大饼,唐海又为李自成披了一件衣,将酒食送与他吃,李自成饥饿太甚,抓起就食,狼吞虎咽完毕,两手将嘴一抹道:“听闻唐义士带着几位好汉剑游江湖,除恶扶弱,自成钦佩,不想今日绝处相逢,岂不是天意?”
    唐海笑道:“闯王过奖了,闯王杀富济贫,乃真英雄也!”
    李自成道:“大明横征暴敛,民不聊生,百姓皆思反叛,自成只不过承天意,顺民心,振臂一呼而已。各位英雄武艺超群,胆略过人,仅仅剑游江湖,做个赤胆义侠岂不可惜?自成斗胆邀请各位英豪高举义旗,共创大业,不知尊意如何?”
    枭龙、段七、山勇等闻言大喜,五人看着唐海,目光殷切,盼着唐海应允。
    唐海神情和缓,镇定言道:“多谢闯王美意,怎奈我兄弟数人立下誓言,破邪立正,不枉一人。唐海虽然剑游江湖十多年,利剑之下从未有过冤魂,苟如举义背君,免不了要攻城略地,疆场杀伐,然金戈一起,铁马奔腾,不知要死伤多少无辜,到头来或许能够大功告成,却负了先前誓言。”
    李自成听了唐海的话,不禁皱眉沉思,唐海目光紧盯闯王,须臾不离,闯王思索良久,猛然抬头道:“早闻义士立下誓言:破邪立正,不枉一人。又闻义士为人,善人恶我我亦善之,恶人善我我亦恶之。义士杀人,论善恶不论恩仇,论是非不论利害。今日一见,义士乃是真英雄、真君子也!义士之言,自成受益匪浅。”闯王说着对河跪拜,指天誓道:“今李自成在南沙河畔,皓月之下起誓:来日再聚义兵,破邪立正,不枉一人,旌旗所指,不杀,不淫、不掠,若违誓言,愿做黄巢第二,死于乱军之中。”
    唐海叹息道:“闯王虽有爱民之心,只怕麾下豪杰无有惜民之意。”
    闯王道:“杀一人如杀我父,淫一人如淫我母,义军中有违令者,不管是将军还是兵士,定斩不饶!”
    唐海慌忙扶起李闯王,惊异地注视着他又问:“闯王苟取神器,当如何治理天下?”
    闯王道:“制律令,除贪邪,免粮赋,税富豪,军民共乐,天下大同!”
    唐海大喜道:“果能如此,闯王必为天下之主。”
    李自成道:“自成不敢奢望拥有天下,只想早日救万民于水火,诚望各位英雄早日来聚,共襄大业,助我一臂之力。”
    说罢,李自成从腋下摸出一柄短剑交与唐海道:“此破邪剑,乃历代义军首领之信物,王嘉胤头领持它首举义旗,王自用头领持它集三十六营英雄,高闯王持它聚八十一路反王。高闯王就义后,蒙天下英雄抬爱,推我为闯王,举破邪剑号令群雄,三年来,自成持破邪剑斩杀恶人数百,从未触良民一毫一发。今自成得遇义士,诚邀义士做我义军监军,特以此剑相赠,愿义士破邪立正,匡扶正道,凡天下义军有为非作歹者,望英雄斩之。”
    唐海大惊,目视破邪剑犹豫不决,李自成又道:“持破邪剑斩人,乃是执行义军军法,任何人不得干涉!”
    唐海依旧不敢接剑,李自成再道:“自成他日失节,危害黎民,请英雄为天下苍生计……”稍顿了下,李自成脸色凝重,复将剑呈送至唐海跟前,正色道:“持破邪剑,斩自成首,以谢万民!”
    唐海慌忙跪拜道:“闯王如此厚爱,唐海敢不奉命!”说罢双手高举,郑重地接过宝剑。
    李自成既已授剑,又情真真意切切地嘱咐:“更盼英雄早日持剑来聚。”
    唐海长揖谢道:“唐海定不负闯王厚望。”
    李自成大喜,扶起唐海道:“我须速离此地,重聚失散义军,再振旗鼓与官军周旋,来日大战之时,望英雄助我一臂之力。”



    2
    三人往回走,山勇突然停住脚步朝树林里张望,唐海道:“怎么?”山勇道:“大哥,有声音。”唐海屏住呼吸倾耳细听,果闻有人游水之声。唐海轻声道:“听村民说,附近就是南沙河,我去看看,兄弟,你送道长回去,我随后就来。”山勇道:“大哥小心。”唐海轻手轻脚往水声方向摸出,走了大约二三百步远,见一大河横亘在眼前,江面凌波闪闪,河中有一人正在拼命朝岸边游弋。
    不多时,枭龙、段七、山勇、林源、叶阳、狼霸、唐喜、金子匆匆赶来,原来,枭龙七人因不见道长、唐海和山勇,都来村店外寻找,碰巧愚见山勇带着王善回去,众人得知唐海去了南沙河边,大家将王善送进屋,安置妥当后,都一起过来想看个究竟。
    唐海悄声道:“此人深夜渡河,必有缘故,你们藏起来,待我询问明白。”叶阳喜道:“许久没杀人了,手都痒得难受,但愿是个强盗,一刀宰了痛快痛快。”
    八人隐于树林之中,独留唐海立于河边候着。
    河中那人越游越慢,似乎已经力竭,离岸尚有二三丈远时,人已经完全没了力气,整个人扑通扑通地在水中挣扎。
    眼看快要沉下去了,唐海赶忙捡起一根长棍伸到那人眼前,喊道:“抓住!”那人一把抢了长棍,死死地紧握不放,唐海用力拉,待到岸边时,伸手抓住那人手臂,猛使劲将他拖上了岸。
    那人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揣着粗气,唐海站在一边细细观看,虽然是深夜,月光下也是看得分明,只见此人脸长额方,眉浓须厚,上身赤裸,肌肉鼓起,一看就是练武之人。
    那人坐了一会恢复了些力气,再才抬头望着唐海,因不知是敌是友,心里七上八下的,试探问道:“敢问义士尊姓大名。”
    唐海道:“在下唐海,路过此地,无处住宿,只得夜宿荒郊。壮士何方人士,为何深夜渡河?”
    那人费力地站起来,上下打量唐海良久,喜问道:“义士哪里人?”
    唐海道:“贵州。”
    那人道:“莫非是十余年前贵州巡抚麾下的指挥佥师,当年参加荥阳大会的盗跖英雄?”
    唐海颔首道:“江湖虚名,何足一提!”
    那人复又仔细打量唐海一番,确信眼前之人就是唐海,慌忙跪地拜道:“在下李自成,被官军追杀,无奈之下裸身涉水,幸遇搭救,请受一拜。”
    唐海大惊,赶紧扶住李自成,仔细看了又看,道:“阁下乃义军首领,闯王李自成?”
    李自成道:“正是,荥阳大会上曾拜识尊颜,只可惜当年义士志向高远未有聚义。”
    当年荥阳大会,唐海会了十三家七十二营八十一反王,当时李自成仅是高迎祥麾下第一营掌盘子,因此在唐海心中印象不深,又加今日李自成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故而并未认出。
    唐海脱下衣披在李自成身上,复向丛林里一招手,叶阳数人舞刀逼来,李自成大惊失色。唐海道:“闯王莫怕,他们都是我兄弟。”又对山勇等人道:“这位乃义军首领李闯王,速拿衣服和酒食来。”
    众人听了也都大吃一惊。
    林源迅速转出林中,不一会拿来几件衣服、一壶酒、一只羊腿,一张大饼,唐海又为李自成披了一件衣,将酒食送与他吃,李自成饥饿太甚,抓起就食,狼吞虎咽完毕,两手将嘴一抹道:“听闻唐义士带着几位好汉剑游江湖,除恶扶弱,自成钦佩,不想今日绝处相逢,岂不是天意?”
    唐海笑道:“闯王过奖了,闯王杀富济贫,乃真英雄也!”
    李自成道:“大明横征暴敛,民不聊生,百姓皆思反叛,自成只不过承天意,顺民心,振臂一呼而已。各位英雄武艺超群,胆略过人,仅仅剑游江湖,做个赤胆义侠岂不可惜?自成斗胆邀请各位英豪高举义旗,共创大业,不知尊意如何?”
    枭龙、段七、山勇等闻言大喜,五人看着唐海,目光殷切,盼着唐海应允。
    唐海神情和缓,镇定言道:“多谢闯王美意,怎奈我兄弟数人立下誓言,破邪立正,不枉一人。唐海虽然剑游江湖十多年,利剑之下从未有过冤魂,苟如举义背君,免不了要攻城略地,疆场杀伐,然金戈一起,铁马奔腾,不知要死伤多少无辜,到头来或许能够大功告成,却负了先前誓言。”
    李自成听了唐海的话,不禁皱眉沉思,唐海目光紧盯闯王,须臾不离,闯王思索良久,猛然抬头道:“早闻义士立下誓言:破邪立正,不枉一人。又闻义士为人,善人恶我我亦善之,恶人善我我亦恶之。义士杀人,论善恶不论恩仇,论是非不论利害。今日一见,义士乃是真英雄、真君子也!义士之言,自成受益匪浅。”闯王说着对河跪拜,指天誓道:“今李自成在南沙河畔,皓月之下起誓:来日再聚义兵,破邪立正,不枉一人,旌旗所指,不杀,不淫、不掠,若违誓言,愿做黄巢第二,死于乱军之中。”
    唐海叹息道:“闯王虽有爱民之心,只怕麾下豪杰无有惜民之意。”
    闯王道:“杀一人如杀我父,淫一人如淫我母,义军中有违令者,不管是将军还是兵士,定斩不饶!”



    2
    三人往回走,山勇突然停住脚步朝树林里张望,唐海道:“怎么?”山勇道:“大哥,有声音。”唐海屏住呼吸倾耳细听,果闻有人游水之声。唐海轻声道:“听村民说,附近就是南沙河,我去看看,兄弟,你送道长回去,我随后就来。”山勇道:“大哥小心。”唐海轻手轻脚往水声方向摸出,走了大约二三百步远,见一大河横亘在眼前,江面凌波闪闪,河中有一人正在拼命朝岸边游弋。
    不多时,枭龙、段七、山勇、林源、叶阳、狼霸、唐喜、金子匆匆赶来,原来,枭龙七人因不见道长、唐海和山勇,都来村店外寻找,碰巧愚见山勇带着王善回去,众人得知唐海去了南沙河边,大家将王善送进屋,安置妥当后,都一起过来想看个究竟。
    唐海悄声道:“此人深夜渡河,必有缘故,你们藏起来,待我询问明白。”叶阳喜道:“许久没杀人了,手都痒得难受,但愿是个强盗,一刀宰了痛快痛快。”
    八人隐于树林之中,独留唐海立于河边候着。
    河中那人越游越慢,似乎已经力竭,离岸尚有二三丈远时,人已经完全没了力气,整个人扑通扑通地在水中挣扎。
    眼看快要沉下去了,唐海赶忙捡起一根长棍伸到那人眼前,喊道:“抓住!”那人一把抢了长棍,死死地紧握不放,唐海用力拉,待到岸边时,伸手抓住那人手臂,猛使劲将他拖上了岸。
    那人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揣着粗气,唐海站在一边细细观看,虽然是深夜,月光下也是看得分明,只见此人脸长额方,眉浓须厚,上身赤裸,肌肉鼓起,一看就是练武之人。
    那人坐了一会恢复了些力气,再才抬头望着唐海,因不知是敌是友,心里七上八下的,试探问道:“敢问义士尊姓大名。”
    唐海道:“在下唐海,路过此地,无处住宿,只得夜宿荒郊。壮士何方人士,为何深夜渡河?”
    那人费力地站起来,上下打量唐海良久,喜问道:“义士哪里人?”
    唐海道:“贵州。”
    那人道:“莫非是十余年前贵州巡抚麾下的指挥佥师,当年参加荥阳大会的盗跖英雄?”
    唐海颔首道:“江湖虚名,何足一提!”
    那人复又仔细打量唐海一番,确信眼前之人就是唐海,慌忙跪地拜道:“在下李自成,被官军追杀,无奈之下裸身涉水,幸遇搭救,请受一拜。”
    唐海大惊,赶紧扶住李自成,仔细看了又看,道:“阁下乃义军首领,闯王李自成?”
    李自成道:“正是,荥阳大会上曾拜识尊颜,只可惜当年义士志向高远未有聚义。”
    当年荥阳大会,唐海会了十三家七十二营八十一反王,当时李自成仅是高迎祥麾下第一营掌盘子,因此在唐海心中印象不深,又加今日李自成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故而并未认出。
    唐海脱下衣披在李自成身上,复向丛林里一招手,叶阳数人舞刀逼来,李自成大惊失色。唐海道:“闯王莫怕,他们都是我兄弟。”又对山勇等人道:“这位乃义军首领李闯王,速拿衣服和酒食来。”
    众人听了也都大吃一惊。
    林源迅速转出林中,不一会拿来几件衣服、一壶酒、一只羊腿,一张大饼,唐海又为李自成披了一件衣,将酒食送与他吃,李自成饥饿太甚,抓起就食,狼吞虎咽完毕,两手将嘴一抹道:“听闻唐义士带着几位好汉剑游江湖,除恶扶弱,自成钦佩,不想今日绝处相逢,岂不是天意?”



    2
    三人往回走,山勇突然停住脚步朝树林里张望,唐海道:“怎么?”山勇道:“大哥,


    2
    三人往回走,山勇突然停住脚步朝树林里张望,唐海道:“怎么?”山勇道:“大哥,有声音。”唐海屏住呼吸倾耳细听,果闻有人游水之声。唐海轻声道:“听村民说,附近就是南沙河,我去看看,兄弟,你送道长回去,我随后就来。”山勇道:“大哥小心。”唐海轻手轻脚往水声方向摸出,走了大约二三百步远,见一大河横亘在眼前,江面凌波闪闪,河中有一人正在拼命朝岸边游弋。
    三
    三人往回走,山勇突然停住脚步朝树林里张望,唐海道:“怎么?”山勇道:“大哥,有声音。”唐海屏住呼吸倾耳细听,果闻有人游水之声。唐海轻声道:“听村民说,附近就是南沙河,我去看看,兄弟,你送道长回去,我随后就来。”山勇道:“大哥小心。”唐海轻手轻脚往水声方向摸出,走了大约二三百步远,见一大河横亘在眼前,江面凌波闪闪,河中有一人正在拼命朝岸边游弋。
    不多时,枭龙、段七、山勇、林源、叶阳、狼霸、唐喜、金子匆匆赶来,原来,枭龙七人因不见道长、唐海和山勇,都来村店外寻找,碰巧愚见山勇带着王善回去,众人得知唐海去了南沙河边,大家将王善送进屋,安置妥当后,都一起过来想看个究竟。
    唐海悄声道:“此人深夜渡河,必有缘故,你们藏起来,待我询问明白。”叶阳喜道:“许久没杀人了,手都痒得难受,但愿是个强盗,一刀宰了痛快痛快。”
    八人隐于树林之中,独留唐海立于河边候着。
    河中那人越游越慢,似乎已经力竭,离岸尚有二三丈远时,人已经完全没了力气,整个人扑通扑通地在水中挣扎。


    眼看快要沉下去了,唐海赶忙捡起一根长棍伸到那人眼前,喊道:“抓住!”那人一把抢了长棍,死死地紧握不放,唐海用力拉,待到岸边时,伸手抓住那人手臂,猛使劲将他拖上了岸。
    那人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揣着粗气,唐海站在一边细细观看,虽然是深夜,月光下也是看得分明,只见此人脸长额方,眉浓须厚,上身赤裸,肌肉鼓起,一看就是练武之人。
    那人坐了一会恢复了些力气,再才抬头望着唐海,因不知是敌是友,心里七上八下的,试探问道:“敢问义士尊姓大名。”
    唐海道:“在下唐海,路过此地,无处住宿,只得夜宿荒郊。壮士何方人士,为何深夜渡河?”
    那人费力地站起来,上下打量唐海良久,喜问道:“义士哪里人?”
    唐海道:“贵州。”
    那人道:“莫非是十余年前贵州巡抚麾下的指挥佥师,当年参加荥阳大会的盗跖英雄?”
    唐海颔首道:“江湖虚名,何足一提!”






    那人复又仔细打量唐海一番,确信眼前之人就是唐海,慌忙跪地拜道:“在下李自成,被官军追杀,无奈之下裸身涉水,幸遇搭救,请受一拜。”
    唐海大惊,赶紧扶住李自成,仔细看了又看,道:“阁下乃义军首领,闯王李自成?”
    李自成道:“正是,荥阳大会上曾拜识尊颜,只可惜当年义士志向高远未有聚义。”
    当年荥阳大会,唐海会了十三家七十二营八十一反王,当时李自成仅是高迎祥麾下第一营掌盘子,因此在唐海心中印象不深,又加今日李自成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故而并未认出。
    唐海脱下衣披在李自成身上,复向丛林里一招手,叶阳数人舞刀逼来,李自成大惊失色。唐海道:“闯王莫怕,他们都是我兄弟。”又对山勇等人道:“这位乃义军首领李闯王,速拿衣服和酒食来。”
    众人听了也都大吃一惊。
    林源迅速转出林中,不一会拿来几件衣服、一壶酒、一只羊腿,一张大饼,唐海又为李自成披了一件衣,将酒食送与他吃,李自成饥饿太甚,抓起就食,狼吞虎咽完毕,两手将嘴一抹道:“听闻唐义士带着几位好汉剑游江湖,除恶扶弱,自成钦佩,不想今日绝处相逢,岂不是天意?”
    唐海笑道:“闯王过奖了,闯王杀富济贫,乃真英雄也!”
    李自成道:“大明横征暴敛,民不聊生,百姓皆思反叛,自成只不过承天意,顺民心,振臂一呼而已。各位英雄武艺超群,胆略过人,仅仅剑游江湖,做个赤胆义侠岂不可惜?自成斗胆邀请各位英豪高举义旗,共创大业,不知尊意如何?”
    枭龙、段七、山勇等闻言大喜,五人看着唐海,目光殷切,盼着唐海应允。





    唐海神情和缓,镇定言道:“多谢闯王美意,怎奈我兄弟数人立下誓言,破邪立正,不枉一人。唐海虽然剑游江湖十多年,利剑之下从未有过冤魂,苟如举义背君,免不了要攻城略地,疆场杀伐,然金戈一起,铁马奔腾,不知要死伤多少无辜,到头来或许能够大功告成,却负了先前誓言。”
    李自成听了唐海的话,不禁皱眉沉思,唐海目光紧盯闯王,须臾不离,闯王思索良久,猛然抬头道:“早闻义士立下誓言:破邪立正,不枉一人。又闻义士为人,善人恶我我亦善之,恶人善我我亦恶之。义士杀人,论善恶不论恩仇,论是非不论利害。今日一见,义士乃是真英雄、真君子也!义士之言,自成受益匪浅。”闯王说着对河跪拜,指天誓道:“今李自成在南沙河畔,皓月之下起誓:来日再聚义兵,破邪立正,不枉一人,旌旗所指,不杀,不淫、不掠,若违誓言,愿做黄巢第二,死于乱军之中。”
    唐海叹息道:“闯王虽有爱民之心,只怕麾下豪杰无有惜民之意。”
    闯王道:“杀一人如杀我父,淫一人如淫我母,义军中有违令者,不管是将军还是兵士,定斩不饶!”
    唐海慌忙扶起李闯王,惊异地注视着他又问:“闯王苟取神器,当如何治理天下?”
    闯王道:“制律令,除贪邪,免粮赋,税富豪,军民共乐,天下大同!”
    唐海大喜道:“果能如此,闯王必为天下之主。”
    李自成道:“自成不敢奢望拥有天下,只想早日救万民于水火,诚望各位英雄早日来聚,共襄大业,助我一臂之力。”
    说罢,李自成从腋下摸出一柄短剑交与唐海道:“此破邪剑,乃历代义军首领之信物,王嘉胤头领持它首举义旗,王自用头领持它集三十六营英雄,高闯王持它聚八十一路反王。高闯王就义后,蒙天下英雄抬爱,推我为闯王,举破邪剑号令群雄,三年来,自成持破邪剑斩杀恶人数百,从未触良民一毫一发。今自成得遇义士,诚邀义士做我义军监军,特以此剑相赠,愿义士破邪立正,匡扶正道,凡天下义军有为非作歹者,望英雄斩之。”
    唐海大惊,目视破邪剑犹豫不决,李自成又道:“持破邪剑斩人,乃是执行义军军法,任何人不得干涉!”
    唐海依旧不敢接剑,李自成再道:“自成他日失节,危害黎民,请英雄为天下苍生计……”稍顿了下,李自成脸色凝重,复将剑呈送至唐海跟前,正色道:“持破邪剑,斩自成首,以谢万民!”
    唐海慌忙跪拜道:“闯王如此厚爱,唐海敢不奉命!”说罢双手高举,郑重地接过宝剑。
    李自成既已授剑,又情真真意切切地嘱咐:“更盼英雄早日持剑来聚。”
    唐海长揖谢道:“唐海定不负闯王厚望。”
    李自成大喜,扶起唐海道:“我须速离此地,重聚失散义军,再振旗鼓与官军周旋,来日大战之时,望英雄助我一臂之力。”


    3
    越日清晨,众人启程,又行了五日,来到崇庆县城,枭龙道:“大哥,你们与道长先去客栈安顿,我与金子去探望一下弟弟。”唐海道:“好,道长年事已高,长途跋涉定然累了,我送他去客栈,就不陪枭龙兄弟去了。”又叫林源道:“兄弟,你多取一些银两给枭龙兄弟,牢中狱吏、牢头打点起来破费不少,在这些人身上多使些银子,枭虎兄弟在牢里才不会受人欺辱。”林源给枭龙取了五十两银子,枭龙谢了,带着金子直奔大牢而去。
    到了牢外,正值午时,探监时间暂闭,须待未时才可进去。枭龙道:“天气渐寒,我去买些衣服送给枭虎。”金子点点头,枭龙去了,金子一人守在牢外,未时到了还不见枭龙来,不禁暗暗着急。恰好这时门子喝道:“那姑娘,你是探监么,还不进来?”金子跑过去道:“我哥哥去买衣物还未来。”门子道:“你先说说你和你哥哥叫什么名字,要探视哪一个,我须先录个名册报大牢里去。”金子道:“有劳大哥了,我哥哥叫枭龙,我叫金子,我们要探视的人叫枭虎,汉中流配来的。”
    门子听了,打开囚犯名册查询,翻着翻着,脸色越来越疑惑,呼道:“你随我进来,我去吏房给你查查。”金子不知何故,跟随门子进入大牢,到了一偏房内,门子对另一狱吏道:“探监的,可我却查不出人名。”那狱吏听了,遂拿出一本册子问道:“叫什么名字?哪里来的?”金子近前几步来到狱吏跟前道:“枭虎,汉中来的。”那狱吏一页一页地翻看,翻了十几页,突然脸色微变,弯腰凑近细看。金子觉得奇怪,偷觑了一眼那册子,只见上面写着“病亡囚徒册籍”六字,心中大惊。
    那狱吏问金子:“你是他什么人?”金子道:“妹妹。”那狱吏叹了口气道:“你哥数月前患痨病死了。”金子大惊道:“怎么可能?我哥从无此病?”狱吏冷笑一声道:“你不闻人有悲欢离合吗?生老病死乃是天定,节哀吧!”金子大怒,追问:“尸首呢?”狱吏道:“尸首自然是烧化了,留他做甚。”金子更怒:“我哥哥好端端的一个人,到你们这里怎么说死就死了,此事蹊跷,你们需说个明白。”那狱吏大怒:“死就死了,有甚么蹊跷的?你速给我滚出去,否则叫你也进牢来尝尝滋味。”
    狱吏厉声呵斥,旁边窜出几个狱卒,虎视眈眈地看着金子。金子见势不妙,只得服软道:“既如此,也是他命薄,请官爷告诉我,我哥哥骨灰葬于何处,我也好去祭祭。”狱吏好没生气地道:“大凡在大牢里病死的囚徒,烧化后骨灰丢了,谁家的田土给你下葬?”金子压住满腔怒火,忿忿地出了大牢。
    “龙哥,我们明天来吧,刚才狱吏说了,今日大牢里有成都推官、司狱巡察,全牢城的狱卒都忙于迎接,无暇安排我们去见虎哥,”金子在牢外等了一会,见枭龙拎着一大包衣服喜滋滋地走来,随口扯了个谎。
    枭龙听了颇为失望,哀怨道:“看来只好跟道长和大哥说说,延缓一日再走了。”
    金子道:“嗯,我们暂且回吧。”


    4
    听了金子的回报,唐海且愁且喜,暗思道:“枭龙虽是英雄,却一心眷顾弟弟,所谓龙爱九子难腾云,鹰恋幼绉飞不远,今枭虎遇害,正好卸了他后顾之忧,日后一心随我纵横。可枭龙骁勇,小霸王打伤弟弟,他尚且不计后果的拳打逆儿,今弟弟冤死在牢中,他岂不拼命?我当用计劝阻。”
    “为防龙哥鲁莽,我无奈之下扯了个谎将他诓了回来,可此事瞒得过今天瞒不过明日,大哥、七姐须想一个万全之策。”金子回到客栈,将唐海约进自己和段七的房间里商议,满脸的忧虑。
    段七道:“一定是金子刺了巴洪良眼睛,巴洪良托人暗害了龙哥的弟弟,龙哥兄弟情深,他若知道弟弟被害,必不肯再去鹤鸣山了,以他的性格,定会闯入大牢报仇。”
    金子道:“是呀,该如何劝他呢!”
    唐海道:“除非让他看到日后报仇的希望。”
    金子忧道:“今日不能报仇,日后哪有希望?”
    唐海吩咐道:“金子,你且将枭龙带到崇庆县千户所衙门外来,我自有计策劝他。
    崇庆县千户所衙门外,中兴酒楼。
    “金子,道长方才吩咐要开饭了,你带我来这干什么?”枭龙甚是奇怪,心中寻思着大家都是一起吃斋饭,金子却拉我来酒楼,莫不是想单独吃些荤酒?这可是明目张胆地破戒呀。
    金子道:“还吃什么饭,大哥愁着呢,你快去劝劝他。”
    枭龙惊道:“他愁什么?”
    金子道:“我也不知道,只见他唉声叹气,愁眉哭脸,问他他什么都不说,七姐也束手无策,只好请你来帮忙劝劝。”
    二人进了一雅间,果见唐海和段七端坐在里面,唐海神情焦灼,段七面色阴沉。
    枭龙问道:“大哥,为什么这般愁苦?”
    唐海既不站起来相迎,也不回答枭龙,只是淡淡地说了声:“枭龙兄弟怎的来了。”
    枭龙望了望段七,段七将脸扭到一边,装作没看见一样。
    枭龙急躁,见二人不说话,复又问:“出了什么事,说出来大家商议商议。”在枭龙心中,唐海和段七都是极其精明、理智和豪爽的人,无论遇到什么严重的事,都能潇洒自如,不慌不急,今日二人这般苦闷,定是遇着大麻烦了。
    见二人还是不答话,唐海似乎呆呆傻傻的,金子提醒道:“大哥!”
    “哦,金子,你与枭龙兄弟为何不吃饭?道长和兄弟们都好?”显然,唐海似乎没有听到刚才枭龙的问话,而且思绪有点混乱,言语紊乱无序。
    枭龙一脸讶然,金子道:“大哥、七姐,有什么事说出来,龙哥一定能帮我们。”
    枭龙也连声道:“是呀,不仅枭龙能帮,山勇、狼霸,众兄弟生死与共,都能帮上忙,大哥和七姐有事何必阴在肚里!”
    段七突然转愁为喜,道:“大哥,有龙哥在,何愁报不了仇?”
    “报仇?怎么了?”枭龙迷惑不解。
    “龙哥,你看看窗户外面是什么?”段七淡淡地道。
    枭龙起身,走过去推开窗户,只见外面是条官道,官道过去十几丈的地方是崇庆千户所衙门,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枭龙转身茫然地看着唐海和段七。
    “当年贵州官军抓丁,大哥的弟弟逃跑,不想却被抓丁的千户长追上打死,今日大哥上街遇着一人,正是当年的杀弟仇人,因此一路跟来,发现千户长进了对面卫所,想必是此贼从贵州调配到崇庆来了。龙哥,大哥想报仇,你有何良策?”段七殷切地问枭龙,一脸地期待。
    唐海补充道:“我这弟弟憨厚忠良,虽不是亲兄弟,却胜过亲兄弟,此仇不报,唐海誓不为人。”
    枭龙道:“这有何难,大哥明日带道长先回去,留几个兄弟在此日日守候,待此贼出门来,寻机宰了他。”
    “不可,只有我一人识得此贼,我若走了,留其他兄弟留下无益,况且若留兄弟在此,道长必然生疑,我等九煞归真时,我曾向道长保证永不涉足江湖。”唐海果断地否定了枭龙的提议,斩钉截铁地道:“我意,今晚聚齐众兄弟一齐杀进卫所,活捉此贼,剥他的皮,抽他的筋,食他的肉!枭龙兄弟,你一身武艺,可愿助我?”
    金子道:“大哥放心,金子与龙哥愿打头阵。”
    段七拍掌叫好:“有龙哥打头,何愁报不了仇,段七愿与众兄弟随后掩杀,今晚见佛杀佛,遇魔斩魔!”
    唐海大喜:“今晚做了大案,明日与道长一走了之,即便官军抓捕,我们有道长‘度罪牌’护着,也不怕。”
    “不可,不可,大哥,七妹,金子,不是枭龙胆怯,卫所衙门乃军营重地,里面的军士个个久经沙场,我九人杀进去,等于白白送死。要报仇,也需另图良策。”枭龙见唐海、段七、金子要鲁莽行事,急忙制止。
    唐海冷冷地道: “枭龙兄弟既有顾虑,可回客栈陪伴道长,我八兄弟自个儿去报仇。”
    枭龙急了:“大哥说哪里话,枭龙岂是畏枪避剑之辈,只是……唉……我们不能白白送死,要报此仇,还需从长计议!”
    金子问道:“如何从长计议?”
    枭龙想了想道:“大哥既已是义军监军,何不先送道长回去,我等再寻机联系上闯王,向他借兵攻打崇庆,那时大军一到,休说是一个小小卫所衙门,就连崇庆县衙,大牢也可一并踏平。”
    说到大牢,枭龙停了下来,顿了一会,缓缓道:“正好可将枭虎救出来,我不能让他在大牢里受罪。”
    唐海、段七、金子相互一视。
    “提起大牢,我倒想起来了,枭虎兄弟还在牢内,枭龙兄弟,既然卫所衙门是军营重地,我们九人劫不得,你看,我们今晚杀入大牢,救枭虎兄弟出来可好?”唐海试探着问。
    枭龙连连摇头:“大哥今日好生糊涂,大牢虽不是军营,可里面严密程度不亚于军营,看守犯人的狱卒少说也有两三百,监牢大院还有披甲军士执枪把守,况且一旦有人围攻,县衙定会调派军队将大牢团团包围起来。这地方也是进去容易出来难,没有千余人马,休想攻破。”
    唐海道:“这么说,只能暂且忍耐一时,待来日率大军来攻了?”
    “大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枭龙安慰唐海道。
    唐海缓缓立起,来到枭龙跟前问道:“枭龙兄弟真是这么想的?”
    枭龙正色道:“大哥,兄弟们都盼着你高举义旗,休要犹豫,只要你点头,我们大家投奔义军去,他日杀进崇庆时,枭龙不才,愿一马当先,定替你为弟报仇。”
    唐海道:“好,龙哥,明日不用去见枭虎兄弟了,”复又厉声喊道:“唐海今日起誓,三年之内,一定率军踏平崇庆大牢,为枭虎兄弟报仇!”
    枭龙大惊失色,缓缓将头扭向金子,见金子低首不语,霎时明白了一切。
    “啊……”枭龙大叫一声将桌子掀翻,而后静静地驻定在原处纹丝不动,青筋凸起,拳头紧握,汗如夏雨。
    唐海、段七、金子三人望着枭龙,有心劝慰却又不知何如开口,只得面面相觑。
    良久,唐海道:“我九人在成都才做下大案,方入道门不久,如脱离道长的度罪牌留在崇庆,必有凶险。枭龙兄弟放心,他日唐海借得精兵掐强将定为枭虎兄弟报仇。”
    枭龙复沉默了许久,忽一步一步地往外走,边走边道:“大哥,我们走吧。”





    第八十回: 曹印欣欣遇隐士,四贤融融聚荆门
    1
    二十二人疲敝不堪地回到鹤鸣山,一入道观,大家都急着回房舍休息,独王善一人来到三清殿三清神像前上香。唐海见状,也来到神像前跪下,恭敬地拜了三拜,上了三支香。刚站起来,一个道童入内禀告:“师尊,前几日有荆门判官曹印派官差送来官文在此,邀师父五月初五日象山论道,弟子本想择日送往大巴山,不想师父今日回山来了。”王善接过官文一看,文曰:
    荆门判官曹印呈送鹤鸣山王善真人亲启:
    古人曰:圣人视天下之不治,如赤子之在水火也。当今天下,贪污腐化成风,百姓流离失所,官不守法,民不聊生。陕西奸诈之徒揭竿而起,意图乱我大明江山,各地无籍恶棍乘火打劫,妄想扰我清平世界。江南州府,虽然尚无战乱之祸,却是物欲横流,公义不存,尔虞我诈之徒比比皆是,欺行霸市之辈充斥城乡,背信弃义之流春风得意,勤奋劳作之民举步维艰。以曹印度之,长此以往,国将不复,天下必危。
    幸天降仁主,励精图治,寰宇清明有望,万民安康可待。
    当今之世,东有圣人方青,南有活佛罗空,西有真人王善,三贤以天下兴亡为己任,四处奔波,劝民为善,赤心感天动地!诚为天下之望矣!
    驽官曹印,虽有拯救世风之心,重扫天地之志,但才疏学浅,有心而无力。今受皇命北上行法,不胜惶恐之至,愿邀三贤于五月初五日共聚象山,商讨行法安民之大计,万勿推辞为幸。
    王善阅毕,交与唐海,唐海展开读了,道:“曹印此人,博古通今,精晓律法,志在革新,欲做今日之商君,然在朝十余年屡不得志,空有‘通天笏’,枉怀鸿鹄志,可惜!”
    王善叹道:“当年光宗皇帝重用四贤,东儒方青、南佛罗空、西道王常月三人苦心传道,却屡遭世人诋毁,大道不行,民心不古。后王真人传衣钵于我,我虽用心,亦是力不从心,如今只有靠北法曹印曹大人了。他虽屡不得志,可我听闻当今皇上特别看重于他,命他尽快返京行法,富国强兵,复兴大明。”
    唐海道:“传闻此人忠君而近愚,崇法而近痴,依我看来,他即便真能行法,怕也不能解民于水火。”
    王善道:“朝中有忠臣,国家之幸,社稷之福。贫道虽然不才,值此国难之际,当为天下苍生尽微薄之力,象山论道,非去不可。”
    唐海请求道:“唐海不才,愿携众兄弟一同前往,一来护卫左右,二来聆听道长教诲,三来拜见各位仁人志士。”
    王善喜道:“好,但愿象山论道能造福天下苍生,苟能如此,王善死而无憾,此生足矣!”




    2
    原来,曹印携荆家兄弟在荆门一边任职一边等候朝廷喜讯,不料这一等就是两年,曹印公务闲暇时常唉声叹息,甚为苦闷。这日派荆悝、荆鞅二人去黄梅县给老母送些银两,顺路前往罗山督促当地官府捉拿一狼三虎,荆悝、荆鞅走后,曹印正独自一人思索着如何重振大明法令,恰好荆斯、荆非送来前日的文案,曹印道:“十多年前,世风日下,民心多诈,土地兼并,贫富分化,天下无有公平正义,世道难得清净乐土,当此之时,东有方青推儒学,南有罗空倡佛教,西有王常月传道德,北有我曹印力行律法。如今十七年过去了,光阴不再,山河依旧。我即将北上面圣,重整律法,有意将东儒、南佛、西道请来荆门,我等象山论道,取长补短,岂不更好?”荆非道:“如此甚好。”曹印当即休书三封,交与驿承,命分别送往浙江杭州、湖广衡阳、四川鹤鸣山。
    这日五月初二日,曹印将公务交与荆家四兄弟处理,自己一人来到象山上,登高望远,意气风发,面对蓝天白云,心中豪气万丈,不禁放开喉咙,高声吟诗:
    易水一曲风萧萧,扁舟下洋戏波涛。
    宁搏浪尖海底死,不做浮萍水上漂。
    曹印吟毕,意犹未尽,又将自己即兴所做的这首诗轻轻吟唱几遍,一边唱一边在山上各处转悠,不知不觉太阳西沉,天已微昏,再才想起该下山了,遂沿石阶漫步而下。快到山脚下,见一草亭内端坐一人,眼睛直盯着亭边池塘观望,似在寻找什么。曹印走近,却闻那人哀怨声声,切切作歌:
    草亭昏昏兮塘水浑
    肉落深水兮看不明
    草亭何时明兮塘水清
    捞吾肉兮孝娘亲
    曹印听了,误将“草亭”听为“朝廷”,因而留步细看此人,但见一袭白色长袍,长脸高鼻,脸容清秀,不过四十模样,曹印暗想:此人相貌和善,为何唱歌诽谤朝廷,莫不是个屡试不第的落魄秀才?我当好好规劝规劝,于是近前施礼道:“这位兄弟为何不乐?”
    那人笑容可掬,上下打量一番曹印,起身回礼道:“回兄长,小弟买了块肉,准备回家奉养老母,不料在此亭上小睡一会,醒来时肉不见了,小弟想,一定是睡着时身体翻转将肉跌落,要么失落在此亭内偏僻处,要么丢入了这塘水之中,因此悲伤。”
    曹印笑道:“那为何要诋毁朝廷?须知这是你自己粗心,与朝廷何干?”
    那人双手一摊,露出一副很惊讶的表情,怪道:“小弟何时诋毁朝廷了?”
    “你明明唱什么‘朝廷昏昏’,‘朝廷何时明’,这不是诋毁朝廷么?”
    那人哈哈笑道:“小人急于找肉,无奈日落西山,草亭内昏昏暗暗,又加塘水浑浊,看不清水底,小人一时心急,故而吟唱,并非诽谤朝廷,望兄长明察。”
    曹印再才发觉自己听错了,慌忙道歉:“惭愧,惭愧,是我听错,误将你唱的‘草亭’当成‘朝廷’了。”
    那人笑道:“哦,原来如此,不过……”
    “不过什么?”
    那人依旧笑如春风,缓缓道:“你说的那‘朝廷’比我唱的这‘草亭’还要昏暗百倍,比我唱的这塘水还要浑浊千分。”
    曹印微惊,步入草亭内道:“兄弟此话怎讲?”
    那人笑道:“当今朝廷忠奸不分,善恶不辨,阿谀奉承如李邦华之流青云直上,忠贞爱国如曹印之辈远贬蛮夷,官僚欺压百姓,黔首水深火热,如此,不昏乎?不混乎?”
    曹印深深鞠躬,那人见状,亦深深鞠躬还礼。
    曹印道:“兄弟可识得曹印?”
    “非也,我日日侍奉老母,哪有空闲去认识那个蠢货。”
    曹印大惊,问道:“既不相识,你为何说曹印是个蠢货?”
    那人左盼右顾一番,既紧张又神秘的模样,确定并无他人后,才悄声言道:“吾今对兄实言,兄长千万不要张扬出去,我听说那曹印自己家中有七十六岁的老母不奉养,却偏要听奉皇帝差遣去那浑浊不堪的朝廷行法,且不说圣人云:父母在不远游,他就算到了京城,以朝廷之昏,世道之乱,就凭他一人之力怎能成功?只怕到时候身败名裂,枉枉葬送了性命不说,就连老母也会遭受牵连。可笑曹印枉读圣贤之书,竟然不明白危邦不入,乱邦不住,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的道理,如此愚昧不孝之辈,不是蠢货又是什么?”
    这一番言语有若一柄利剑正正刺痛曹印之心,想到老母孤身一人在黄梅,曹印心情无比沉痛。曹印无心争辩,痴痴呆呆地走出草亭,未走出几步,忽转身回来,急急地从衣袖里摸出点碎银来递与那人道:“兄弟,你是个孝子,天色不早了,重新上街市买几斤好肉,赶紧回家孝敬老母去吧。”
    那人推辞道:“素味平生,怎好要兄长的银子,我自等草亭明亮,塘水清澈后寻找我自己的肉侍奉老母,多谢,多谢。”
    曹印责怪道:“贤弟何其愚也,草亭明亮须得明日,这塘水不比溪流活水,何时才能清澈?你如此等下去,老母在家早就饿坏了,岂是为孝之道?”
    那人闻言,脸色突变,猛地将曹印手中的银子打落在地,勃然大怒道:“你说我不孝?小人小愚,大人大愚,小人小不孝,大人大不孝也,你乃大愚,大不孝之人,岂敢在此辱我?”说完,拂袖而去。
    曹印大惊,不知就里,只得怔怔地看着那人远去。
    那人哈哈朗笑几声,高声吟道:
    可笑可笑真可笑,愚人自愚笑人愚。
    我痴我醉我非我,梦里梦外梦非梦。
    曹印闻听猛然醒悟,原来此人乃绝世高人,故意在此点化自己,曹印悟后,慌慌急急跨步追,恭恭敬敬拜高人,飞步上前拉住那人纳头便拜,口称:“先生留步,曹印愚昧,请先生教我!”
    那人哈哈大笑,扶起曹印,笑而不语。
    “曹印并非无情无义,怎奈忠孝不能两全。”
    那人笑着摇头,并不说话。
    曹印问“敢问先生大名!”
    那人道:“野人华钰。”
    “何方人士?”
    “四海为家。”
    “曹印志在变法强国,万望先生赐教!”
    “大人一身清廉,志向远大,可敬可佩,然朝中奸臣当道,大明病入膏肓,大人何必明知不可为而强为之?”
    “先生此言差矣!仁者爱人,大明纵然病入膏肓,仁者怎能弃之不顾?况且当今皇上志在图强,不日圣意传下,曹印携新法,振朝纲,法行处,弊政废,律所及,贪腐灭,君臣同心,官民同德,何愁盗贼不灭,社稷不稳?何愁国家不强,天下不安?”
    华钰只是摇头,笑而不语,良久才徐徐言道:“苟若功成,自然是天下百姓之福。苟若……苟若功溃……”
    “曹印为法而生,视法如命,法生印存,法灭印亡!”
    华钰一怔,笑道:“华钰欲与曹大人一赌……”稍顿了一下,华钰又摇头摆手叹道:“唉,罢了,罢了,罢了!”
    “先生要与我赌什么?”
    “本欲与你赌一番此去京城的前程,我看还是算了。”
    曹印执意要赌:“先生说一个赌法,曹印奉陪。”
    华钰道:“你此番进京,如果行法不成,就来湖广辰州雄山陪我做个伴儿如何。”
    曹印笑道:“好,好,这有何难,曹印志向不成,甘为先生驱使。”又道:“如果法行政通,大明复兴,先生屈尊下山,到京城来做个官儿如何?”
    华钰大笑道:“好,真有此番景象,华钰甘愿受案牍劳形之苦,为曹大人驱使。”
    曹印大喜,再道:“五月初五象山论道,亦请先生参会。”
    华钰慌忙摆手道:“不了,不了,治国安邦,华钰无策无计,如何敢参与国家大事。”
    曹印见他婉拒,心中并不甘心,又道:“劳烦先生执笔做记如何?”
    “山野粗人,不通文墨,”华钰晃着脑袋又谢绝了。
    “届时有东儒方青、南佛罗空、西道王善等贤达携带诸弟子前来,好歹也请先生作陪。”
    “村夫只配端茶倒水,岂敢与高士同桌共语?”
    “既如此,那就请先生端茶倒水?”曹印呵声一笑,下定决心要将华钰留下,心中暗想,你既说你只配端茶倒水,那我就请你来端茶倒水,看你还如何推辞!
    华钰听了先是一怔,继而哈哈大笑起来,曹印也呵呵地笑。
    “既然曹大人如此看得起我,山野之人遵命就是。”





    3
    五月初四日,华钰郊游去了,曹印与荆家兄弟正在衙内处理公务,只听书吏王会匆然来报:“大人,方青带弟子六人,罗空带弟子三人到了荆门,我将他们安排在驿馆里了。”曹印大喜,对荆家兄弟道:“走,今天给你们引见二位大贤。”曹印大步朝驿馆走去,荆家兄弟和王会慌忙跟在身后。
    曹印六人到达馆驿时,罗空与方青已经在一起说话了,见到曹印等人来到,二人同时站起来,曹印快步上前与离自己最近的方青供手道:“欢迎方教授。”然后又对罗空合掌行礼:“阿弥陀佛,大师辛苦了。”曹印将荆家兄弟介绍给两位真人道:“这是我的学生荆悝、荆鞅、荆斯、荆非。”方青道:“方青早闻荆家兄弟之名。”罗空道:“这叫名师出高徒。”
    众人寒暄毕,均坐下说话。方青到另一房间引来鲁奇、王风、王雨、柳甲、章船、秋光六人与曹印、罗空、荆家兄弟相会,罗空也引来阿拉太、斯仁、洪世安三人与众人见礼。
    斯仁见了王风、王雨,指着二人对阿拉太大笑道:“大哥,你瞧瞧,还记得他二人不?常听大师说方教授是中原大圣,仁爱君子,怎的收了两个骗子做徒儿。”又上前抓住二王喝道:“上封寺下假卖酒,真骗钱,用石头诓我,今日怎摇身一变混到方教授门下来了?”
    二王推开斯仁,王风笑道:“看你也不像个出家人。”王雨更善狡赖:“你既是佛门弟子,怎可饮酒,我兄弟二人以石代酒卖与你,防你破戒,如此用心良苦,你不谢也就罢了,为何反责怪起我们来了?”王风道:“莫不是罗空大师门下弟子不用持戒?”
    阿拉太见斯仁口无遮拦,一出口就伤及方青声誉,忙将斯仁拉回道:“兄弟,以前的小恩小怨何必在意,这两位兄弟如今既已投在方教授门下,必然改邪归正了,往事提他作甚。”
    柳甲见二王之言暗射罗空,也劝二王道:“罗空大师乃当今活佛,两位兄弟不可乱语。”
    方青、罗空哈哈大笑。
    曹印听方青和罗空介绍,知道此九人原为江湖人士,中途改邪归正入了正道,又见阿拉太九人个个精神抖擞,充满活力,顿时大喜道:“西道王善道长回话也要带九个弟子前来,待他们到后,我们共同商讨定国安邦大计。”
    方青喜道:“曹大人志向远大,方青愿尽绵薄之力。”罗空也道:“众生无明,为钱物所迷,陷于无尽苦恼之中,望朝廷定制良法教化众生,我们佛门中人愿竭尽全力相助。”曹印脸露欣喜之色,转身对荆家兄弟道:“有志者,事竟成,只要我们同心协力,何愁大事不成。”
    正说话间,驿馆馆驿禀告,西道王善带领九弟子前来聚会。曹印大喜,领罗空、方青等人出门相迎。接了王善,见礼完毕,曹印道:“惭愧,当年在京城时,我曾答应你兄王德,说要替他弟弟伸冤,可在武当山相见时,却不知道长就是那个受屈含冤的弟弟,后来听江湖上传言,才知道事情真相。”王善道:“王善含冤时未遇曹大人这样的清官,是曹印福薄,但愿今后曹大人重整朝纲,天下再无冤案。”
    王善叫唐海九人前来见礼,曹印、荆家兄弟忽见当年大闹黄梅县衙公堂的四个大汉和两年前汉江渡船上杀人行劫的狼霸竟然跟在王善身后,不禁大惊失色。
    唐海、山勇、林源、叶阳、狼霸却是一脸笑意,唐海作揖行礼道:“曹大人,弟子与众位兄弟以前争强好胜,多有触犯王法,如今悟得万法皆空,遁入道门,立志随王道长教化众生,还请曹大人恕罪。”
    早在来荆门之前,狼霸听说王善此行是应曹印之邀,想到两年前曾在汉江之上差点杀了曹印,因此顾虑重重,担忧自投罗网,怎奈王善道:“你等入我道门,即受度罪牌庇护,不受官差束缚,大可放心!”又加唐海劝说,段七鼓励,叶阳怂恿,故而大胆前来赴会。
    唐海说完,狼霸亦上前拜道:“曹大人。”
    曹印仍在惊疑,王善笑道:“当年光宗皇帝赐东儒、南佛、西道度罪牌,赐曹大人通天笏,度罪牌可度天下罪人,通天笏可直达金銮宝殿,如今唐海、狼霸等人虽有罪过,然潜心归正,王善依皇令度入道门,曹大人莫惊。”
    听了王善言语,曹印方才理清思绪,原来眼前这九煞也似方青麾下六鬼,罗空门下三魔一样,都是改邪归正了的江湖罪徒。曹印道:“既如此,实在可喜可贺,但愿你等三魔六鬼九煞自此以后潜心向善,莫负皇恩,诚心归于王化。”
    唐海、阿拉太、柳甲等十八人齐道:“谨遵大人教诲!”
    之后,大家相互做了介绍,三魔、六鬼、九煞等相互见礼,犹如亲人相逢,各述旧情,热闹非常。
    唐喜谢了柳甲六人救命之恩。鲁奇对唐喜道:“真没想到,你竟然跟了王道长。”唐喜也道:“我更没想到,你竟然成了方教授门下弟子。”金子也走过来向柳甲等人施礼:“六位大哥,我们又见面了。”六鬼亦觉奇怪,这个小丫头竟然也入了道儿,真是出人意外。世安则与唐海、唐喜等人互道别情,问寒问暖,胜如兄弟。
    曹印见天色已晚,遂命人安排素宴,吃过之后,均入住馆驿,曹印与大家约定次日早晨登象山,聚大义,商律法,安邦国。
    曹印带荆家兄弟从馆驿出来,荆非道:“恩师,荆非心中隐隐有所担忧。”
    曹印微微一惊,问道:“我见你一直面有愁容,正想问你呢,今日大喜之日有何忧虑?”
    荆非道:“弟子闻得三魔、六鬼、九煞之名,知道他们个个不是善类,特别是这个唐海,人称天下第一寇盗跖……”
    曹印闻言大惊,留步自语道:“原来他就是盗跖。”
    荆悝道:“三魔六鬼九煞,作恶多端,野性难收,他十八人皈依善教恐非真心,只是犯了律法,畏惧天威,暂时借度罪金牌护身而已。”
    曹印沉思不语,良久才道:“我直道三位真人以德服人,感化了一批泼皮无赖,教化他们弃恶从善,这倒是好事,未曾想却收留了江湖恶徒,庇护了朝廷凶犯。可是,他三人都有度罪牌,只要不是犯了大逆不道的忤逆重罪,这些人入道后,我也不能收捕他们。”
    荆悝道:“是呀,皇令如此,岂敢违背。”
    荆鞅道:“三魔、六鬼、九煞臭名昭著,要完全归于王化怕是很难。”
    荆斯道:“我们静观其变,他们胆敢再犯,那就依法收治。”
    曹印道:“我方才已经警告过他十八人了,但愿他们真心归于王化,如敢再犯,我定依法擒拿。”
    五人回到州衙,荆非道:“恩师,我更担心……如果他们真是江湖魔煞,朝中定会有人向皇上进言,说恩师与朝廷钦犯象山共聚,图谋不轨,皇上多疑,必然下旨问罪,那时……”
    曹印笑道:“无妨,他们都是真人门下弟子,随师前来,且有光宗皇帝御赐度罪金牌罩护,我们相聚并未违背法度。”




    第八十一回:象山论道道不同,笏剑斗志志各异




    象山位于荆门西南五里处,方圆不足十里,山势平缓,是座从外形上看毫不起眼的山,然此山颇有来头,二千多年前的道家创始人老莱子就隐居在象山,四百多年前心学开山鼻祖陆九渊也在此讲学,号象山先生。
    崇祯十一年五月初五日,象山之上林木葱郁,阳光明媚,曹印顶冠束带,意气风发,带着方青、罗空、王善、华钰、唐海等人登临象山。一行人先来到陆夫子祠,但见柳松掩映,古雅不群。众人拜了这位象山先生,罗空道:“象山先生的学问令人敬佩,可叹他弟子满天下,祠堂却连一副像样的楹联也没有!”王善道:“象山先生乃儒家圣贤,今方教授在此,何不题一联以补此憾!”曹印大喜:“是了,请方教授赐联。”
    说罢,早有随从摆好纸墨笔砚,方青推脱不过,只得提笔书了一联:
    试论大丈夫,往来英雄莫不仁者为尊
    寄语真君子,古今豪杰皆是义士当先
    众人见了大为赞叹,曹印道:“上下联分别嵌有‘论语’、‘仁义’四字,妙哉!”
    大家继续前行,来到福安寺前,寺内主持听闻是当今活佛罗空来了,遂请赐联,罗空提笔,见大殿里供着一尊观音菩萨神像,遂写道:
    观自在,自观哉,自观才见五蕴空
    舍利子,利舍之,利舍方能无挂碍
    大家无不赞赏,主持更是大喜过望,收了宝墨,谢了活佛。大家又踏步行至老莱子山庄前,曹印道:“老莱子乃道家先祖,此处该由王道长题联了。”王善见方青、罗空都题了,也就不推迟,执笔沉吟,书道:
    大道无本,生一,生二,生三,生万物。
    吾法有根,法地,法天,法道,法自然。
    曹印喜道:“道法玄之又玄,此联可传千古。”众人来到山顶的圣贤堂前,罗空道:“曹大人,江湖上早有传闻,说你在泰和衙门外题有一联:法为帝王令,持之可安天下;律是百姓神,求之必得甘霖。今日象山聚会非同寻常,曹大人何不也作一联以作纪念。”曹印想,今日聚会,干系着我大明天下安危,大师的提议有理,遂提笔在门上题道:
    天下乱象,非律不能正
    人间疾苦,惟法方可医
    众皆称善,王善道:“我大明百姓之疾苦,全靠曹大人了。”方青道:“这圣贤堂有两门,正门上有了楹联,偏门上没有,终不完美。”罗空道:“今你我四人门下各有弟子,何不在众弟子中请一人来作联?”大家都说好,先请四荆,四荆谦逊推脱,再请三魔,阿拉太大笑道:“我们都是粗人,子都不识,哪会写对联!”又请“六鬼”,柳甲六人摇头摆手。
    不得已,曹印只得将目光投向唐海,递笔过来道:“我知你素有志向,只因误入歧途,坠落为天下第一寇盗跖,今既已归正,何不做一联,以表悔过自新之意?”
    唐海推辞道:“唐海乃大罪之人,岂敢班门弄斧。”
    罗空、方青都请唐海作联,唐海只是推辞,坚决不肯,王善道:“唐海既然不愿作联,我看,莫如先议事,待日后天下大治,国富民安之时,我们众人再来象山相聚,那时补上此联,岂不美哉!”众人听了都说好,于是入了圣贤堂,分宾主落座。




    曹印一看,在座人数一共二十有七,个个精神饱满,容光焕发,心中大喜,朗声道:“今日邀请众位聚于此地,为的是富国、安民、公义、天下大同。如今瀛寰大乱,盗贼蜂起,百姓饥寒交迫,流离失所,皇上心忧万民之苦,有意行法图强,不日将传旨宣曹印进京主持法事。然曹印不才,天生愚钝,缺智少计,唯恐误了天下苍生,负了皇恩浩荡,诸位心怀天下,胸藏良策,曹某斗胆邀请众贤聚于象山之巅,畅谈治国之道,富民之策,求公之法,今日,望诸位休得吝啬满腔才华,务要畅所欲言,以教曹印。”
    唐海放眼望去,见曹印右侧落座的白衣人长脸高鼻,皮肤白净,曹印方才开言,那人就铺开流沙纸,手执狼毛笔,端坐不动,嘴露浅笑,倾耳细听。唐海暗想:此人既然执笔做记,应为荆门府衙书吏,可为何又似曾相识呢?唐海仔细思索,苦苦搜寻,却一时想不起来。
    唐海正在疑惑,忽闻罗空开言道:“善哉,善哉!当今之世,人情淡漠,多欺多诈,杀伐劫掠,无时不有,老衲以为,皆因贪、嗔、痴三毒所致。天下苍生,凡中此三毒者,为天子,则不惜民苦,肆意挥霍;为官吏,则贪得无厌,残害贫弱;为黔首,则无情无义,唯利是图;为盗贼,则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故而,如要实现大人所言富国、安民、公义、天下大同,必须先教人以戒贪、去嗔、灭痴,三毒即去,天子爱民,官吏慈悲,百姓忠诚,盗亦自羞,何愁天下不安?”
    方青对罗空之言甚为赞同,连连点头,罗空话音刚落,方青道:“以方青度之,欲要天下大同,非得让百姓安定不可,百姓何以安定?丰衣、足食而已。因而天子不可与民争利,朝廷不可取民过甚。想我中国,地大物博,万国来朝,本可以饱食暖衣,可却偏偏缺衣少食,何也?皆因为官者不仁,收敛天下之财,不予百姓分毫。圣贤曰: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君子好色,求之以礼;君子恋权,行之以仁。为官者奉行君子之道,坚持仁、义、礼、智、信,纵然对财、色、权有所求,也都在‘道’、‘礼’、‘仁’、‘义’范围之内,必然不至于令百姓囊空如洗。为民者奉行君子之道,虽贫而不争,虽困而不失信,虽富而不傲,虽贵而不欺。苟能如此,何来的天下大乱?”
    曹印大喜,道:“方教授真高见也。”继而将目光投向王善,眼神充满殷切之色,问道:“道长有何妙论?”
    王善道:“贫道以为,天道好生恶杀,欲求天下大同,务要遵循天理,远离刀兵。当今之世,杀伐成风,生灵涂炭,民多夭折,违背天道,岂可长久?故对于饥民之反,天子当体民之苦,不可滥动刀兵,朝廷务要赈灾放粮,休赖兵戈剑阵。天子如能体天道,循天理,顺民情,世上哪有饥民,天下何来战乱?曹大人既然有意变法,王善请求曹大人体恤百姓之苦,惦记万民之艰,多立惠民之法,勿制残酷之刑,如此,则国家幸矣!百姓福矣!天下安矣!”
    曹印大喜:“三位贤才所言极是,十余年来,曹印常思天下大事,度寰宇不安,因由颇多:在上,为官者贪婪无度,不爱民,不奉法,忘了圣贤之训,少了仁爱之心。在下,为民者逐利忘义,不守律,不尊上,忘了良民本分,少了廉耻之心。然千因万因,总归起来只有一因:法之不信。法即信也,故,欲安定天下,当务之急,应该推行新政,以保法之必行:在上,当强调一个‘严’字,朝廷当申明律令,严肃法度,从严整治官吏,违律令者严加查处,万不可姑息。在下,当推行一个‘仁’字,百姓疾苦,皆因官起,赤贫之家,当免赋税,百姓小过,不可重罚,乱贼反叛,能改者网开一面。”




    方青、罗空、王善听了曹印之言大喜,均道:“如果若此,则国家之幸,万民之幸。”
    王善又问道:“不知曹大人是否已有新政腹稿?”
    曹印起而兀立,神采奕奕,颇有自信,道:“诸位,曹印暂有三法:一曰奖贤法。凡遇灾荒年月,对于本分不随贼者,官府每年,或赠数月口粮,或免一年赋税,如此,贫贱之民能以守法而得生存,何人还去反叛朝廷?二曰揭恶法。百姓都有权举报他人的不法之举,因举报而破案者,予以重奖,倘若有不法之徒贩卖私盐,或官吏贪污银两,取一半之利分予举报者,赤贫之人必定拭亮双眼督察父母官,岂不胜过千百监察御史?三曰乡民公议法。若有犯人,不服官府裁断,可允许自出银两,召集乡邻公议之,公议之果若与判决异,官府须将判决与公议结果同时上报刑部复核之,此举可防地方官徇私,确保民意上达天听。”
    方青、罗空、王善闻言,均交口称赞,方青笑道:“此三法上可保官吏大公无私,下可使百姓遵纪守法,甚好,甚好。”罗空喜道:“如此,官吏敢公不敢私,百姓逐仁不逐利,善哉,善哉。”王善赞道:“曹大人三律,导人向善,压制邪恶,良法,良法。”
    曹印听了夸赞,心中喜悦,信心满满,忽见唐海双眼微闭,嘴角轻笑,似有不肖之意,于是收起笑容问道:“唐海兄弟有何高见,不妨说来,也好让曹印受教。”
    众人见问,所有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唐海。
    唐海本不欲说话,但见曹印发问,苟若不语颇失礼节,不得已开口道:“唐海等乃乡野之人,不敢言高堂之事。”
    曹印笑道:“唐海兄弟不可过谦,我知你是有志之士,非同凡人,今日我等象山论道,当畅所欲言,岂能让皓月隐入乌云之中,令红日落入西山之下?”
    唐海见曹印如此坦诚,乃道:“曹大人谬赞,唐海惶恐,既如此,请恕唐海不敬。”
    曹印喜道:“但讲无妨。”
    唐海鞠躬行礼,徐言道:“唐海以为,天下或治或乱,在人不在法。庙堂之人行善,无法亦治,庙堂之人为恶,有法亦乱。如今大明朝堂,人已恶甚,纵有良法亦是枉然,要治天下乱象,只能灭了朝堂上的恶人,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曹印脸色一沉,正色道:“非也。曹印以为,天下或治或乱,在法不在人。法行,天下治,法废,天下乱。如今朝廷虽有奸佞,但只要行法,必然转乱为治,要救天下,唯有行法,除此之外别无捷径。”
    曹印与唐海二人观念各异,引得众人议论纷纷。
    枭龙对段七道:“曹大人与唐大哥所见恰恰相反。”阿拉太对世安道:“我看唐大哥说的对。”柳甲对章船道:“四荆行法,庐州大治,看来曹大人所言不无道理。”方青、罗空、王善相互看看,亦在私议。
    唐海待众人私议完毕,又道:“圣人言:‘事事物物皆有定理。’佛云:‘万法皆空,因果不空,一切皆有因缘。’道家亦讲‘善恶为因,苦乐为果。’当今之世,北方狼烟四起,战乱纷纷,南方风起云涌,暗流蠢蠢,如此种种乱象,自有其根源。以唐海度之,天下之事,以上为重,上清下廉,上公下正,上慈下仁,反之,上浊下乱,上私下贪,上恶下毒。如今天下大乱,皆因百姓苦不堪言,求生不能,不得已而反之。而百姓窘况至此,皆由朝廷苛捐杂税,横征暴敛所致。朝廷之所以如此,皆因天子无道,御下无方所致。一言以蔽之,天子无道,必然奸佞横行;奸佞既出,必然法道不行;法既不行,必然贪污无度;贪腐滋长,必然戕害百姓;百姓求告无门,必然揭竿而起。由此观之,天下万民痛苦,皆由天子而起,苟若天子无道,纵有善法千部,良律万卷又有何益?”
    唐海将矛头直指当今天子,慷慨激昂,语惊四座,众皆大惊。




    曹印和四荆脸色阴沉,怒意浮于眉宇之间。
    阿拉太猛拍桌子,喝道:“一语中的,佩服!”柳甲道:“唐大哥英名威震江湖,今日一见果然不凡。”斯仁、叶阳、章船等人大声喝彩起来,枭龙、狼霸、王风、王雨等随声附和,个个指责天子和朝廷的不是。唐海见秩序已有乱象,急朝众人双手一摆,圣贤堂内方又恢复了平静。
    唐海又补充了一句:“因此,唐海以为,正人行邪法,邪法亦正,邪人行正法,正法亦邪。天下正邪,在人不在法。”
    曹印、方青、罗空、王善四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语。
    曹印神色凝重,沉默了一会后目视段七、唐喜、山勇、林源、金子、秋光、世安、鲁奇等人道:“其他人皆是此意?”
    一人站起来道:“不错,我们都是此意。唐大哥说得对,善法良律有何用处?不仅无用,反而害人,诸位难道不见那些官老爷和衙役捕快们,手捧律法到处残害百姓,敲诈勒索,收敛民财,此一点,唐喜最明白了。”大家一看,说话者正是鲁奇。
    唐喜懒洋洋地笑了笑道:“鲁奇,你是在和我清算旧账吗?”
    唐喜的话引来一阵大笑,曹印、罗空、方青、王善不明原委,方青笑道:“各位有所不知,唐喜原是罗山县捕头,鲁奇是罗山惯偷,二人常有交往!可算是老朋友了。”罗空、王善听了之后也都呵呵笑了起来。
    枭龙叹口气道:“说的也是,律法再多,为官者不公,也难公正行法。”
    斯仁哈哈大笑一阵,对枭龙说:“执法不公也有诸多好处,如果官老爷和走狗捕快都秉公执法,你我早进大牢了,如何能在这象山上肖遥?”
    斯仁话音刚落,叶阳一蹦而起附和道:“说的是,说的是,没有此等官老爷,我等哪有今日之快活?”
    方青微微一笑,对曹印、罗空、王善道:“他们言语粗狂,倒也有些道理,不少官员借匪敛财,养匪自重。”
    罗空点头道:“不错,为官者容许有人违法,他们才好从中取利,如果人人遵守律法,他们反倒无利可图了。”罗空又对曹印道:“曹大人推行良法,还当有良人,如朝中无良人,良法难有良效。”
    曹印强展笑容,呵呵地对唐海道:“唐海兄弟虽有远见,但言语恐怕偏激了些。古往今来,凡法度严明之时,必能天下大治;法度废弃之日,才致国家混乱。当今天子圣明,勤劳政事,而今又立志革新律令,重整朝纲,实在可喜。曹印以为,天下之乱,皆由法之不行,一朝法令畅通,为官者不敢贪腐,贪官亦变青天;为民者不行奸狡,恶贼亦成良民。是故,天下之事在法不在人,法为先,人为辅,法行,善长;法弛,恶生。只要良法惠及中国,何愁天下不治?”
    唐海笑道:“只怕曹大人是一厢情愿了。如今朝廷毫无爱民之心,百姓全无尊上之意,朝廷和百姓如同水火,不可调和,不经一番生死搏杀,哪里去求天下大治?再说,当今朝廷,奸佞窃据庙堂,大人纵然有心补天,我看也未必有回天之力。莫若顺其自然,待天下时局大定之后,大人再将济世之才拿出来为新君效力……”
    “住口!”唐海还未说完,曹印已经怒不可遏了,大声喝道:“身为大明子民,岂能口出此无君无父之言?”
    曹印突然发怒,众人皆觉得意外,一时气氛尴尬,圣贤堂内一片沉寂。叶阳见曹印怒骂自家大哥,一时横眉怒目,正要跳起发威,唐海用手一摆,枭龙和段七在叶阳两边,各自用按住叶阳左右肩膀,将他强压了下去。
    “呵呵呵呵……曹大人息怒,唐海并非没有忠君爱国之心,只是圣人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唐海以为,如果君、民和睦,百姓忠君爱国,无可厚非,可如今君民势不两立,爱君必然轻民,爱民不得不轻君,君民不可同爱,为之奈何?”唐海不卑不亢,对于曹印的愤怒一笑了之,一脸轻松自如状,这话既问曹印,又问方青、罗空、王善。
    面对唐海的“为之奈何?”方青、罗空、王善三人一时语塞,还真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倒是曹印冷冷一笑道:“你讲君民势不两立,未免危言耸听了吧?想当年皇上初登大宝之时,陕北闹荒,饥民作乱,四王反明被镇压后,匪首王自用复纠集三十六路反贼头目攻城劫寨,为非作歹,然皇上仁慈,下旨:‘寇亦吾赤子,宜招抚之,不可纯剿。’命三边总督杨鹤招抚贼寇,各路反寇仰慕皇恩,数百头目迎风而降,何言君民势不两立?数月之前,官军威震群寇,贼首李自成落荒而逃,张献忠俯首称臣,罗汝才解甲归田,如今,百万反民群龙无首,寥寥顽固者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繁多忠实者望风归附匍匐沐浴王法。请问,势不两立之说从何而来?”
    唐海正待反驳,罗空合掌道:“阿弥陀佛,众生都有佛性,又名‘本心’,本心清净,无生无灭。天下为恶之人,皆因迷恋于虚伪不实的财物、美色、声名、权力,蒙蔽了本心,造就无边罪业。众生若能参悟众生无常、世界无常、诸念无常、自我无常的道理,才不会去做那些有违王法的恶事,天下自然太平。故而,老衲赞成曹大人之言。唐海,你认为律法不能给天下带来福音,那么又能用什么来治理天下呢?莫非饥民造反,靠杀伐就能解决问题?”
    方青道:“大师说得是,杀伐解决不了问题,自从饥民反叛以来,十多年间冤死了多少无辜百姓,实在令人惋惜。”
    王善也劝慰唐海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向道之人当心怀慈悲,不可擅动杀念,只有推行王法,方可救苍生于无声,治天下于无形,苟若以暴制暴,必然生灵涂炭,白骨千里!唐海,切记,切记呀。”
    既然王善说了,唐海自觉不好再驳曹印,遂不复言语。
    曹印早看出唐海还有话说,又见到三魔、六贵、九煞等人虽不言语,但各有不满之色,因而说道:“我说了,今日象山论道,皆可畅所欲言,唐海,你与各位兄弟有何志向,大可直说,不必隐瞒,你我今日既是论道,又是斗志,日后谁是谁非,自然会有见分晓的时候。”
    唐海见王善也有劝解之意,正在思考是否需要接受曹印挑战,正犹豫不决时,斯仁喊道:“唐大哥直说无妨,何须顾虑?”章船也道:“是呀,众兄弟支持你。”叶阳嚷道:“我哥哥闭目养神三年三,两眼一睁惊动天,我哥哥怕过谁!”
    王善也看出唐海内心里并不诚服,遂道:“你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
    唐海暗想,我若不说,曹印、罗空、方青、王善等人将大家引入歧途,不若痛快的跟曹印斗上一斗,也好在众人面前分辨个是非来。
    唐海主意已定,呵呵笑了笑,朗声道:“曹大人既要与唐海斗志,不容唐海不说了。举国上下,弱肉强食,公道全无,对于此等乱象,朝廷律法犹如一草之星火对漫天之寒雪,一滴之雨露对漫山之干田,根本就起不到任何作用。”唐海缓缓言道:“曹大人问唐海之志……”
    唐海还未说完,叶阳又嚷了起来,大声道:“我大哥志向就是破邪立正,不枉一人。”
    “好,”枭龙一捶桌子大声赞叹:“唐大哥好志向。”
    章船笑道:“天下恶霸那么多,唐大哥一人能砍几个?怕是十辈子也砍不完。”
    叶阳道:“大哥一人自然是砍不完,我们众人合在一起帮助大哥砍岂不最好?”
    斯仁、鲁奇等都道:“好,唐大哥,我们帮你!”
    曹印冷笑道:“哼,好一个‘不枉一人!’你等以杀制杀,以暴制暴,如何做到不枉一人?流寇所至,美其名曰杀富济贫,可贫未必正而善,富未必邪而恶,饥民攻城略地,横尸遍野,死了多少无辜良民?唐海,历朝历代揭竿为乱者,莫不是打着响当当的旗号蛊惑百姓,而最终结果如何,百姓死伤无数,乱之首者却坐享其成,难道这就是公义?”
    唐海正色道:“曹大人,义军纪律不明,以致于攻城略地之时伤害了许多无辜良民,确实令人惋惜。唐海若能领兵伐暴,决不允许士兵伤及无辜。曹大人口口声声指责我等残暴,我倒是想请教曹大人,你志在良法畅通,天下无冤,国家大同,凭什么实现?凭你手中的‘通天笏’吗?”
    曹印神情肃然,从怀中摸出玉板通天笏道:“唐海,数年之内让你见我大功告成!”
    唐海亦一脸庄严,从怀中摸出宝刃破邪剑道:“曹大人,唐海不才,愿与大人一斗,数年内让你见我破邪立正。”
    曹印见唐海之剑虽然不长,却寒光闪闪锋利无比,问道:“你那是什么剑?”
    唐海道:“破邪剑。”
    曹印大惊:“可是流寇首领的信物破邪剑?”
    唐海道:“正是。”
    方青、罗空、王善、阿拉太、柳甲等众人皆惊,想不到农民军首领代代相传的信物破邪剑竟然在唐海手中。
    曹印神情凝重,冷冷地道:“好,唐海,我就与你斗上一斗,众位见证!”
    唐海暗想:风闻皇上即将招曹印入京执掌行法,我何不暗设一计着他行法不成?计议已定,露出笑颜,拱手拜道:“唐海虽不苟同大人之志,对大人却是敬佩有加,大人果真要倚法图强,唐海有一忠言相谏。”
    曹印道:“请赐教!”
    唐海道:“商鞅变法,立柱取信,大人行法志坚,何不赐予百姓违律平等之权,也好让天下百姓知晓朝廷变法之诚?”
    曹印怪问道:“何谓违律平等之权?”
    唐海道:“曹大人方才言道:法即信也。法者,贵在必行,如有司法者抱法不行,违律在先,或对权贵、恶徒违逆法度之事不闻不问,则亦应允许良善百姓效仿之,如此,才算得上是公平。百姓享此权利,即为违律平等之权,有此特权,哪个官员敢不以身作则?曹大人以为如何?”
    阿拉太连声叫好,说道:“司法者如真有决心执法如山,就应该不惧赐予百姓违律之权,不然,只允许当官的背律,却不让百姓违法,何来的公道?”
    阿拉太言语未完,枭龙、唐喜、叶阳、斯仁、柳甲、章船等人都已经私下纷纷议论了,都道:“朝廷真有决心表白自己公正,当赐百姓此权。”“以后纨绔子弟为非作歹,官府不闻不问的话,其他百姓亦有权效仿,官府不得处罚。”“只怕为官者容不得此条律法。”“如容不得此法,说明朝廷只想依法欺压百姓,不愿约束权贵,这样的律法,谈何公正?”“朝廷如无此决心,说明他们行法只是一个骗人的把戏。”
    曹印听了大家言论,暗思此举虽说是对朝廷的挑战,但确是一块试金石,足以检验朝廷整治恶吏,力行律法之决心,因而果断应道:“诸位,唐海所提违律之权确可督察恶吏,曹印面圣之时,定奏明圣上推行之。”
    唐海暗喜,料定曹印必败,笑道:“若曹大人之志不能伸,大人将何处何从?”
    曹印道:“曹印志不能伸,有何面目立于庙堂之上?前日我与华钰先生有约,苟若志败,愿遁辰州雄山与先生为伴。”
    三圣都道:“曹大人一心求志,定能成功!”
    曹印笑望唐海,倾身向前道:“若唐海兄弟志不能伸,又将何处何从?”
    唐海道:“苟若志败,亦当隐居深山,再也不问天下之事。”
    曹印冁然而笑,道:“华钰先生是位高人,能与他为伴,也不失一件乐事,你若输了,不妨也去雄山陪伴先生。这样,我们不管谁赢谁输,先生都有伴了。”
    众人齐声道好。


    第八十二回:破邪人首试破邪剑,通天笏复折通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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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海看了华钰一眼,微点头道:“好,曹大人提议甚好,唐海若是输了,愿往雄山做华先生的仆人。”唐海嘴里说着话,心中却在暗想,这个似曾相识的华钰原来不是公门中人,而是隐居在千里之遥的湖广辰州,他如何跑这儿来了呢?待我试探他一下,遂近前拱手拜揖:“先生高雅,唐海若是志败,能在雄山陪衬先生左右也是万幸。但……唐海虽寡闻,天下名山却都知道,只是不晓这雄山是什么山,能引得凤凰栖枝不舍离,天龙回潭不愿飞,想必定有非凡之处!”
    那华钰本也识得唐海,只是不想与他说话,因此一直微微带笑,默默做记并不言语,现在唐海近前问话,只得放下笔起身还礼,侃侃言道:“雄山者,身临绝顶俯千峦,确是辰阳第一天。诗云:千岭列锦屏,孤峰入汉霄。浮云山间饶,景象自惊人。唉!可惜殊胜无限隐林丛,千百年来无人诵。华钰不才,不知前世行了多少功德,换来今生环抱胜景之福,幸哉幸哉!”
    众人听了都个个赞叹雄山美景,唐海听得华钰声音,颇觉耳熟,猛然想起此人就是一年前汉中南沙河畔林中夜遇的奇人。只因当日夜深,虽有月光,毕竟暗淡,没有看清脸面,所以刚才一直没有认出,现在听了声音,再仔细辨别容貌,果是马笑。
    奇怪,马笑今日怎么更名华钰了呢?江湖上传言此人行踪不定,无名无姓,穿行山林时,你若问他姓名,他或自称高峰。走在河畔时,你若再问,他又更名江浒了。倘若身处花丛中,复有人问,他或自称花乐。清晨一觉醒来,他身心舒畅,也许又姓舒名畅了。总之,此“自然人”无有行踪,无有定名,随心随性,无人能寻。当年大笑光宗皇帝时,正因他骑在马背上大笑,人问其名,他随口说是“马笑”。自此以后,官府才以此名为据追捕,江湖上不明就里的人也都误以为他姓马名笑。
    “自然人”常随意境取名,前日意欲点化曹印,故随口自报姓名为“华钰”,意“化愚”也,曹印不明就里,以为此人姓华名钰。
    唐海暗想:他既然不在大家面前显露真相,我也假装糊涂,只做忘了他姓名一般,乃笑道:“原来是南沙河畔夜遇的故人,华钰先生近来可好呀!”
    自然人见唐海认出了自己,心中暗自叫苦,幸好唐海未呼真名,或许,他有意不揭穿我,又或许,他当真忘了我的姓名,自然人暗暗庆幸,笑回道:“华钰尚好。”
    段七、山勇等人都在纳闷,哪知道叶阳口无遮拦,跳起来对狼霸大笑道:“哈,原来大哥诓人,他说那晚遇到了江湖上神秘莫测的马笑,原来是这个华钰。”
    唐海没法堵住叶阳的嘴,只得暗暗着急,自然人一时尴尬,也只有仰头呵呵而笑。
    曹印大惊,难道“华钰”就是在大别山救了母亲的马笑?怪不得他知道母亲今年七十六岁了。曹印目光紧盯身边的“华钰”,见他并不否认叶阳的话,再才慌忙跪拜道:“原来先生是救母恩人,请受曹印一拜。”
    荆家兄弟大惊,荆悝道:“恩师,当年大别山救师奶,照顾师奶两个月,又给师奶五十两银子的人就是他?”
    曹印道:“正是。”
    “自然人”赶紧扶起曹印道:“曹大人不可行此大礼,当年救令堂乃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曹印起身道:“这几日怠慢先生了,惭愧,先生何不早说,好教曹印报答先生大恩大德。”
    “自然人”笑道:“小事一桩,曹大人切莫挂怀。”
    众人听了,方才明事情缘由,方青摆出大拇指道:“仁者爱人!”罗空颔首道:“无相布施,不图回报,真菩萨也!”王善亦点头道:“好一个善士,天下几多修行人都难做到这一节!”枭龙、段七、阿拉太、柳甲等人也都个个点头赞赏。
    大家都在称扬马笑,曹印脸色徐徐泛青,渐渐神色肃然起来,荆悝怪问道:“恩师,怎么了?”曹印心情沉重,再拜道:“先生大恩大德,曹印终身不忘,但,曹印不敢因私恩而忘公义、因亲情而废王法,先生大贤,然国法不可废,君令不敢违,敢问先生有何嘱托,曹印一定照办不误。”
    众人大惊,都闻曹印以法为命,执法如山,未曾想他竟然连救母恩人也要抓!
    曹印朝荆悝使了一个眼色,荆悝会意,拉着荆鞅来到圣贤堂外道:“二弟,你速下山,去城里找知州李新大人,请他调派七八个快手前来逮捕马笑。”
    荆鞅道:“好,我刚才还以为恩师会因私亡公呢,心怕他一时心软废了国家法度。”
    荆悝道:“怎么可能,恩师以法为命,不是徇私之人!”
    荆鞅喜道:“我这就去。”说罢转身匆忙下山。
    “自然人”呵呵笑道:“大人要抓我,我亦无话可说,但求一条,大人志败后记得去雄山照管我那美如仙境的家业,雄山乃上天赐予苍生的一块明珠,你等千万不要负了上天美意哦!”自然人笑了一阵又扭头朝唐海道:“还有你!”
    曹印道:“先生放心,曹印并非无信之人。”唐海也道:“唐海若败,定上雄山。”
    叶阳喝道:“曹印,你果真要抓他?”斯仁道:“你这人怎么如此无情无义,人家救你老母,你却要抓人家?”王雨高叫:“连恩人都要收捕,你图的是什么?”众人七嘴八舌,纷纷指责曹印。
    罗空劝道:“曹大人执法如山令人钦佩,可是马笑虽是朝廷通缉要犯,却是你的恩人呐!”
    曹印道:“大家指责的是,我也不想做个无情无义的人,但在曹印心里,惟法最贵,惟君最尊。”
    方青止住六鬼,道:“要论忠君爱国,曹大人真乃典范,方青虽然人称东儒,与大人比忠君,不及万分之一也。”
    王善亦平息了九煞,叹道:“曹大人一心为法,此番进京行法必成,只是苦了马笑先生。”
    “自然人”依旧呵呵大笑:“不妨事,不妨事。”
    叶阳见他一副逍遥自在的样子,怪问道:“喂,马笑,你不怕死?”
    “你要救我,我怎会死?”
    “我救你?你我无亲无故,我救你作甚?”
    “哎,你这人好不讲道理,是你出卖了我,你不救我谁救我?”
    叶阳讶然:“怎么怪我了?”
    “怎么不怪你,我好好的一个华钰,你家大哥都不说破,却被你给揭穿了,如今曹大人要抓我正法,我不怪你怪谁?你不救我,我做鬼也不放过你,”“自然人”满脸笑容地调侃着叶阳,似乎不是即将要蹲大狱的人。
    唐海止住还要辩驳的叶阳,朝“自然人”拱拱手道:“对不住,都怪我兄弟无状害了先生,只是,国法大于天,我兄弟几人纵然想救你,奈何有心无力呀!”
    “自然人”笑道:“好你一个天下第一寇盗跖,竟然也耍赖,我今日遇难,你亦难辞其咎。”
    “砰!”的一声门被踢开了,一大队军士蜂拥而至,一满脸横肉的大汉腰悬朴刀撞了进来。
    荆鞅分开众军士跑到曹印跟前道:“洪将军带来三百铁甲军将圣贤堂团团围住了。”
    曹印怪问那大汉:“洪将军,马笑手无缚鸡之力,三五个捕快就行了,为何带这许多军士将我等围困起来?”
    那为首的将军乃荆门千总,姓洪名范,见了曹印,连忙拉曹印出门,走到二三十步外才悄声道:“李大人听闻朝廷通缉的要犯马笑招聚江湖恶徒三魔、六鬼、九煞在此集会,特命下官将这十九人一并拿下。”
    曹印怒道:“胡说,本官邀请东儒方青、南佛罗空、西道王善及三位大师门下弟子象山斗志,谈经论道,何谓非法聚会?这三魔六鬼九煞以前虽是做了许多违法勾当,可如今归正,有度罪金牌庇护,我们怎能收捕他们?”
    洪范冷笑道:“既是谈经论道,为何妄议朝纲,诽谤天子,欲行大逆不道之举?”
    曹印听了大惊,问道:“你何以知之?”
    洪范冷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不为。曹大人,你乃天子钦点赴京重用之人,怎如此糊涂,与这些大逆不道的人私聚象山妄议朝纲,岂不是自毁前程?”
    曹印笑道:“将军误会了,曹印与几个方外之人论道,他们出言是过激了些,但并无违逆之事,大人何必兴师动众?”
    洪范道:“既如此,烦请大人下山回城一趟,如能在李大人面前讨得一纸军令来,本将军自然只抓马笑一人回城,不然,本将军只得奉命行事了。”
    曹印微怒道:“方青、罗空、王善手上的度罪牌乃先皇所赐,唐海等人虽有重罪,却为度罪牌所护,你敢!”
    洪范正色道:“我也知道这度罪牌是光宗皇帝所赐,能庇天下罪人,但今日他们口出忤逆之言,日后必有忤逆之举,度罪牌已不能再庇护他们,况且我又是受李大人之命前来,曹大人如不去李大人面前说明原委,让他收回成命,本官实在难办。”
    曹印无奈,只得道:“也罢,你且先将马笑拘押,不要擅动唐海等人,以免坏了度罪牌的威信,违了先皇遗训。”
    洪范笑道:“大人放心去吧,下官在此等候,万望大人早去早回。”
    曹印匆忙下山,洪范见他走远了,嘴中冷冷发笑几声,大步返回圣贤堂。“荆家兄弟,曹大人外面有请,”洪范将荆家兄弟骗出门后又道:“曹大人在山下恭候。”
    支走了荆悝、荆鞅、荆斯、荆非,洪范命军士堵住大门,厉声喝道:“曹大人有令,不准放走一个,杀!”
    几十矫健军士冲向屋内乱砍乱戳,众人大惊,柳甲、章船慌忙将方青拉入屋内墙角,洪世安一脚踢翻一个军士,赶紧抱着罗空后退,唐海一把抓住王善的手将其拉入众人身后。
    圣贤堂内一时成了战场。枭龙、山勇、阿拉太、柳甲、斯仁、世安、唐喜、狼霸、林源、叶阳、章船十一人各自举起凳椅与官兵厮杀,段七、秋光、鲁奇、王风、王雨、金子六人也从地上捡起掉落的朴刀护卫着方青、罗空、王善。
    唐海深知今日之事非同寻常,不拼个你死我活难离开这象山之巅,遂徐徐抽出破邪剑,凝视许久道:“也好,今日首试破邪剑,当大开杀戒,切勿辱没了宝剑的威名!”
    “杀!”唐海一声令下,亲自舞剑砍去,众好汉见了,更加踊跃,一窝蜂似地涌向官兵。那破邪剑果然不同凡响,虽然不长,但削铁如泥,所触之处,官军的兵器纷纷被斩为两截,唬得官兵们胆战心惊。
    洪范曾在山西与高迎祥对阵,识得破邪剑,见义军首领的信物竟然在唐海手里,不禁又惊又喜,心想若将破邪剑夺来献与朝廷,自己后半辈子就飞黄腾达了。于是将手一招,进来二三十手持长枪的铁甲军士,令道:“一个不留!”
    唐海见官兵入援,心想外面尚有不少援军,若不尽快杀出去,众人必然困死在这象山圣贤堂内,因而喊道:“不可恋战,速冲出去。”
    众人听了,各夺刀剑一齐朝门口砍杀而去,哪些尚在屋内的军士见这帮凶徒要夺大门,心怕自己反被围困在里面,也都纷纷退往门外。众人杀到门口一看,只见圣贤堂外刀枪簇拥,数百金枪银甲的军士严阵以待,不禁大惊失色。
    王善道:“唐海,你等十八人各使本领竞速杀出,我与罗空大师、方青教授有御赐度罪金牌护身,谅他们也不敢胡来!”方青叹息道:“今日之事,只怕度罪牌也护不了我们。”罗空道了声佛号,合掌说道:“想不到官府竟会对我们痛下杀手!”
    正说着,官军刀枪纷纷乱扎过来,众人只得四散分开,边战边退。混乱中方青被乱枪刺中大腿,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能行走,六鬼慌忙围了过来。柳甲、章船、鲁奇、秋光挥刀抵住官军,王风、王雨欲要扶起,方青推开道:“你们六人休要管我,快随唐海逃生去吧。”柳甲回头道:“不行,我六人绝不丢弃方教授。”方青怒道:“方青一生忠君,今日死在朝廷鹰犬刀枪之下有何怨哉!”说着推开王风、王雨,拉着柳甲、章船的衣袖往后拖去。
    恰好又杀来十来个军士,六鬼抵挡不住,只得节节败退。军士中有手疾眼快者,朝着方青狠狠戳了一枪,又有军士举刀猛砍方青,一代大儒高呼:“方青一生忠君爱国,今日死在大明将士刀枪之下,快哉!快哉!”
    仁义忠信礼俱全,不愧儒家好儿男。
    生是忠君不二臣,死为官家刀下魂。
    唐海听得方青大叫之声,举目望去见六鬼被逼入绝境,忙着狼霸、枭龙前去解救,二人冲过去一阵砍杀救了六鬼,枭龙道:“你六人快到山下,我们随后赶来。”六鬼哪里肯走,随枭龙、狼霸一道奔向唐海,一起与官军厮杀。
    这时又听罗空大叫:“你三人随唐海去吧,切记破邪立正不枉一人。”众人一看,阿拉太、斯仁、世安三人扶着罗空奔到一大树下,后面二三十军士围着追杀,大师不知何时肩膀上挨了一刀,自知性命难保,因而叮嘱三魔逃生。阿拉太喊道:“斯仁兄弟背大师下山,我与世安拦住官兵。”斯仁要背罗空,罗空道:“你去厮杀,莫要管我。”斯仁一心想杀人,罗空之言正合其意,遂舞着刀又朝官军冲了过去,将罗空一人留在树下。洪范见罗空落单,喊道:“众军听令,随我去杀了那老秃驴!”说罢,亲自领着二十几个官军一窝蜂的围了过去,对着罗空乱砍,可怜这活佛活了八十三年,不想竟圆寂在这象山顶上。
    众生无生偏又生,缘善缘恶佛魔分。
    今生不见法如来,来世再证无我身。
    罗空既死,三魔大怒,举刀一排排地猛砍,那些军士的脑袋一个个像西瓜一般滚落在地。洪范见这十八人凶狠,心生胆怯,且战且退,唐海十八人则越杀越起劲,个个死战,未过多久竟然转败为胜,杀得洪范三百铁甲节节后退。
    正当众人酣战之际,却不料丛林中钻出三个军士朝着独自一人坐在石块上的王善扑来,王善背上本来中了三刀,浑身无力,见三个军士奔来,知道在劫难逃,干脆放声大笑,笑声未落,被那三个军士各砍一刀身亡。
    日日拜三清,犹嫌心未净。
    修得坐忘空,笑悟大道成。
    唐海听见王善大笑,回头一看,不禁大惊失色,急急提剑回来,段七、金子也闻声赶了过来,三人连剁几剑,取了那三个军士的性命。唐海收了剑,抱住王善尸首,痛心疾首。
    山勇见状,心怕唐海有失,回身来到唐海身边护卫。那边洪世安恼恨洪范杀了罗空,一刀在手直逼洪范,阿拉太喝道:“我等只杀姓洪的,不想陪他死的闪开!”众军士听了只顾逃命,没人再管千总。洪范见左右军士俱逃得无踪无影,不觉大惊,慌里慌张地四处躲藏,被洪世安赶上一刀剁了脑袋。


    2
    曹印求见知州李新,不料李新到仓库巡察去了,正欲赶往仓库,忽闻远处传来厮杀之声,侧耳倾听,声音来自象山之上,曹印大惊,慌忙往回赶去,在山脚下碰到荆家四兄弟。
    师徒五人一说,才知道曹印并未叫唤四荆下山,正在奇怪为什么洪范会将荆家兄弟骗出圣贤堂时,忽见山上逃下来许多军士,一个个惶惶惊惊地狼狈不堪。五人大惊,抓住军士一问,军士回道:“三魔六鬼九煞反了!”五人匆忙上山,只见横尸数十,惨不忍睹。再仔细搜寻,又见方青、罗空、王善已被杀害。
    曹印大骇道:“唐海等人魔性大发,竟然连收留他们的恩人也杀!”荆非道:“我看未必是唐海他们要杀人,洪范为何将我们骗下山来,甚是可疑。”
    五人正在猜测,忽见山下涌上来五六百军卒,李新骑马走在最前头,见了满地血污和尸首,李新大怒,剑指曹印骂道:“曹印,身为朝廷命官,为何勾结歹人谋反?”曹印闻言一惊,怪道:“我与方青、罗空、王善象山论道,怎么谋反了?我正与唐海斗志,是你命洪范前来收捕这些江湖凶徒的,怎么说是我的责任?”李新道:“你与这帮凶徒论什么道,斗什么志,不管怎么说,你将三贤请来,现在三贤被杀,十八个凶徒不知去向,你难逃其咎。”曹印还要说话,李新又道:“休要辩解,你有何话去跟皇上说吧。”李新一招手,数个军卒一拥而上将曹印、荆悝、荆鞅、荆斯、荆非捆了。
    曹印百般争辩,依旧被打入囚牢。李新星夜呈文报送朝廷,崇祯皇帝得知曹印、荆悝、荆鞅、荆斯、荆非与三魔六鬼九煞聚会,杀了三贤和众官军,龙颜大怒,欲要下旨处斩,又虑曹印有先皇御赐通天笏,杀之有损先皇名声,遂改了圣意,下旨将曹印关押于襄阳大牢,永不释放,四荆充军岭南,终身不赦。
    可怜曹印手持通天笏正准备走通天路,施展满腹才华,却在紧要关头又遇此大冤,白白折了一腔鸿鹄大志。

    第八十三回:凤凰观十八义士聚大义,飞龙寺王家二骗入邪教

    1
    杀散官军,未来得及安葬三贤,遥遥望见荆门城内乱哄哄一团,数百军士、捕快往来奔走。唐海领着阿拉太、柳甲十七人跪在三贤尸身前拜了三拜,起身环顾,见曹印题联的毛笔掉落在地上,遂捡起来在侧门两侧题联道:
    老叟身陷荒丘,脚踏盘陀路东张西望,有何良法出此山?
    唐公笑傲瓦岗,手舞白杨旗南征北战,依仗宝剑立新朝。
    众人不敢久留,急下山往西奔走而去,次日凌晨,来到夷陵城外山上,唐海见前面林深径曲,回头不见追兵,料想已经安全了,遂道:“众兄弟跑了七八个时辰,暂且在此休息片刻。”秋光道:“前面有座破庙,我们去庙里休憩去。”众人透过林子张望,果见不远处是座庙宇,遂行至庙前,举目一望,大门上隐约可见“凤凰观”三字。
    众人正要入内,忽闻轻轻鼾声,循声望去,见一汉子衣衫褴褛,靠着树桩敞胸大睡。因不知是敌是友,唐海示意狼霸过去探个究竟,狼霸探步细看,见他骨瘦如柴,脸容憔悴,返回道:“是一个饥民。”唐海听了,这才放心,见他身后有一个篾筐,吩咐林源道:“在他篾筐里放上几两银子吧。”
    林源取了些银子走过去,揭开篾筐一看,呼道:“大哥,筐里有数百文铜钱,几十辆银子。”众人大惊,都走过去一看,那篾筐里除了上面有一些红薯、馒头、野果之外,下面全是银子和铜钱。
    阿拉太道:“原来此贼是个汪洋大盗。”章船喜道:“俺们正好没钱,此贼真是咱财神爷。”斯仁撸起衣袖欲要行凶,唐海道:“且慢,先叫醒他,问清楚了再杀不迟。”
    叶阳朝他肩膀上踢了一脚,那人惊醒,见被一群人围在中间,猛然一跃而起护着篾筐,惊恐道:“你们要干什么?”
    叶阳道:“我们正要问你呢,你做什么的?”
    那人道:“我乃陕西蒲城人,因战乱流落至此,无以度日,以乞讨为生,方才饿极,实在无力走路,遂在此休憩。”
    叶阳大怒,一脚踢翻篾筐,喝道:“泼贼,死到临头还敢欺瞒爷爷,你在筐内藏金匿银,装什么饥民?”斯仁道:“看我摔死你,”说着拎起那人往远处一扔,那汉子在空中一个转身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众人见此人身手不凡,更加确信他就是一个江洋大盗了。
    叶阳、斯仁、章船奔上去围着那汉子打,那汉子虽有手段,却终究不是三人对手,比打趴在地,任凭叶阳、斯仁、章船拳打脚踢,他只是咬紧牙关不吭一声,手却长长地伸向那散落在地的银子和铜钱,满面泪水,一脸绝望。
    众人骂道:“此贼贪财如命,临死还舍不得钱财!”
    唐海心想,此人明智不是我十八人对手,在与叶阳、斯仁、章船的打斗中有几次可以逃走的机会,他却没有跑,硬是拼完了最后一丝力气,难道这一堆红薯野果、银子铜钱比命还重要?
    唐海止住殴打:“三位兄弟停手,暂莫害他性命。”又来到那汉子跟前蹲下道:“你是何人?说出名来我们饶你不死。”那汉子只是流泪,任凭众人喝问吼叫,他就是一句话也不说。
    大家被激怒了,都嚷了起来,“杀了他。”
    唐海犹犹豫豫,不知是杀还是放。良久,在众人的一片喊“杀”声中,唐海徐徐抽出破邪剑,凝视着寒光闪闪地铜剑自言自语道:“唐海破邪立正不枉一人,你休要逼我。”
    谁知那人见了破邪剑,顿时瞪大眼睛,转悲为喜,惊叫道:“破邪剑!”忽爬起来,跪地府拜道:“金翅鹏拜见义士。”
    唐海大惊:“金翅鹏?你是第十二家义军三营掌盘子金翅鹏?”众人听说此人竟然是义军首领,不禁大吃一惊。
    金翅鹏道:“正是。”
    唐海扶起金翅鹏问道:“兄弟,为何落魄至此?”
    金翅鹏道:“义士不知,义军兵败,狗贼张献忠、罗汝才贪图富贵做了朝廷鹰犬,闯王携众英雄聚于商洛山区,潜伏爪牙,伺机再起。这一年来,闯王日夜研习兵法,将士们勤习武艺,誓要替死去的兄弟们报仇雪恨。最近官府搜捕紧急,大家不敢擅自下山,粮草奇缺,将士们忍饥挨冻,饿死不少人,为此,我等五十人奉命下山,四处筹集粮草军饷,截止今日,我筹得纹银百余两,铜钱千余文,正准备回山复命,不想在此遇着义士。”
    叶阳道:“你既已筹到这么多钱,何不买些酒肉吃饱了也好走路,怎背些红薯野果,把自己饿得这般消瘦。”
    金翅鹏道:“好汉这是什么话,闯王与众英雄尚且日夜挨饿,将士们都还在等着我们五十人回去救命呢,我怎忍心一人在此独自快活?金翅鹏别无他求,只盼着早些回去,将军饷和粮食送到闯王手中。”
    唐海道:“惭愧,方才冒犯了英雄,万望恕罪。”段七、狼霸、鲁奇、王雨、金子等人见是一场误会,忙着去捡拾那四散在地的银子、铜钱、红薯和野果。
    “闯王常说,他将破邪剑送给了盗跖英雄,即便他今生今世不能东山再起了,那也无妨,只要有唐英雄在,只要有破邪剑在,义旗就不会倒,天下百姓就有希望。”稍顿了一下,金翅鹏环视众人,恳切邀请唐海道:“义士,随我一起去见闯王如何?”
    阿拉太、柳甲等人听了,个个惊愕。唐海笑道:“金翅鹏兄弟,我十八人在象山之上杀了七八十个官军,这几日亦不敢公然露脸,你且回去禀告闯王,就言唐海先联络一些英雄好汉,待实力足可与官军抗衡时,再伺机来投。”
    唐海让林源取来几锭金银放入篾筐,对金翅鹏道:“好兄弟,一路小心在意,非但要保护好军饷和粮食,更要保护好自己的性命。”金翅鹏见状,只好拜别唐海等十八人,背起篾筐上路去了。



    2
    众人进入观内,只见里面的王禅老祖神像布满了蛛网灰尘,屋顶到处都是裂口,显然是许久无人打理了。大家各自寻找地方坐下,唯唐海一人盯着神像沉吟,轻声念道:“凤凰者,纯火之禽,阳之精也!雄鸣即即,雌鸣足足,非梧桐不栖,非醴泉不饮。”
    段七心知其意,道:“天风浪浪,海风苍苍,凤凰翱翔,正在今日。”
    唐海会意,默默点头。
    恰在此时柳甲问起众人的前程来:“众兄弟,三贤已死,我们该何处何从?”
    唐海正在沉思,狼霸说:“如今兵荒马乱,我们十八人行在路上,引人注目,易遭祸端,不如找一处立足之地占山为王,兄弟们也可图一个逍遥快活。”
    段七心想,如今多出了个三魔六鬼,大家一起,务必要推一个主事的来,不然群龙无首,必出乱子,因此对唐海道:“狼霸之言极是,我们十八人当抢一座山头静待时变,此事干系重大,还望大哥早拿主意,我等无不遵从。”
    林源领悟段七之意,也道:“七姐说得对,此事非大哥拿主意不可。”
    唐海道:“此事我如何做得了主,还得请阿拉太、柳甲等众兄弟决定才是。”
    柳甲深知唐海素有大志,当年本打算携章船、秋光相投,后阴差阳错投了方青,心中一直留有遗憾,今象山相遇,又加方青临终前有所交代,乃道:“我兄弟六人愿追随唐大哥,何处何从全凭大哥定夺。”
    阿拉太久闻唐海名声,又见他与曹印象山斗志,确非凡夫,因而笑道:“唐大哥拿主意就是,我三兄弟无有不从。”
    枭龙喜道:“既如此,莫如我十八人在此凤凰观中跪天拜地,盟誓结拜,同生共死,永不背离。”
    众人听了,齐声叫好。
    唐海大喜道:“唐海平生志向破邪立正不枉一人,可笑那曹印迂腐不堪,妄想凭借什么通天笏与我斗志,唐海今日有众兄弟相助,何愁赢不了他曹印?”
    众人皆答道:“我等愿随大哥破邪立正,不枉一人,愿与大哥吉凶与共,生死同命。”
    当下,十八人齐齐跪于王禅老祖神像下,九磕三拜,祷告:“明明上天闻告,灿烂星辰见证,唐海、枭龙、阿拉太、段七、山勇、柳甲、斯仁、洪世安、唐喜、林源、叶阳、狼霸、章船、秋光、鲁奇、王风、王雨、金子十八异姓兄弟,为义聚,为道合,破邪立正,不枉一人,为公义而赴水火,为苍生而抛死生,求天下之大同,立万世之功名,吉凶与共,生死同命,誓言如凿,神灵鉴之。”
    众人推唐海为大哥,枭龙次之,阿拉太继后,以下依此是段七、山勇、柳甲、斯仁、洪世安、唐喜、林源、叶阳、狼霸、章船、秋光、鲁奇、王风、王雨、金子。
    十八人结拜完毕,唐海道:“大巴山山高皇帝远,正是绝好立足之地,可惜此山方圆十县,已为强人所占,我欲将他夺来立足,众兄弟以为如何?”
    章船道:“方圆十县?这么大一座山,仅凭我们十八人如何夺取?”
    枭龙道:“是呀,即使夺来了又如何能守?”
    叶阳笑道:“大哥也学会说大话了,前不久我们还被人家撵着打呢。”
    阿拉太问道:“难道大哥已有妙计?”
    柳甲道:“此山既有十县之广,我们只可智取不可力夺。”
    段七喜道:“如能夺得此山,何惧朝廷千军万马!”
    唐海沉吟道:“我也并无良策,但只要众兄弟同心,唐海自信夺他不难。”
    柳甲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对这伙强人并不了解,如何取胜?”
    唐海道:“柳甲兄弟说的是,我意先派几个机灵的兄弟进山打探,待摸清他们底细后再议夺山之策。”
    山勇道:“大哥, 我们如能夺了大巴山,难道真的占山为王?”
    唐海抽出破邪剑置于额前,双目奕奕,两眼鰥鰥,言语坚毅地道:“烽火熊熊烟滚滚,正是男儿立志时,夺大巴山,持破邪剑,驰骋寰宇,与诸雄并驾,破邪立正,逐鹿天下。”






    3
    神农架位于千里大巴山东部,最高峰名神农顶,周围百里之内有松柏、阳日、木鱼、红坪、新华、宋洛、九湖、下谷八乡,共百姓两千多户,人口万余,地广人稀,民多赤贫。山区茂林丛生,人迹罕至,多为穷乡僻壤,又加民风彪悍,道路崎岖,官府衙役又人力有限,因此无暇顾及,真真是一个“山高皇帝远,此地无人管”之地。
    枭龙、段七、金子一身农家人打扮,径到宋洛乡街上闲步,走到一肉摊前,听见一屠夫与左右高谈阔论,仔细一听,却是在猛烈抨击世道不公。
    段七假意买肉,上前让屠夫砍了两只猪蹄,问道:“小弟吃得肥肥胖胖的,一看就是有福之人,发什么牢骚呢?”
    那屠夫一边砍猪蹄、过秤,一边说道:“我一个屠夫有什么福气哦?一不当官、二不发财,混口饭吃而已。”
    段七诱他道:“如今山外战火纷飞,那些当官的焦头烂额,不少官爷们还被砍了脑袋,有钱的富商财主也逼得四处逃命,倒是这大山里面清静,大家逍遥自在,有酒有肉,岂不比当官的强千倍万倍?”
    那屠夫道:“清静?这年头哪有清净之地,大姐,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有争斗就有胜负,有胜负嘛,嘿嘿,就有人欺负人的事喽!”
    枭龙问道:“我看你身强力壮,莫非你也被人欺负?”
    那屠夫道:“这年头要想不被欺负,除非三条道:一是当官,二是入教,三是操刀。”
    枭龙问道:“当官好理解,入教和操刀何意?”
    旁边一老者笑道:“这都不懂?”屠夫也笑道:“入教就是加入佛教,成为大佛国臣民,操刀嘛,就像我,哈哈,得自己有本事,一刀在手,谁敢欺负,哈哈哈。”那屠夫说着用手中的屠刀在空中比划着砍人的样子。
    屠夫将猪蹄称好交给段七,段七没有去接,而是说道:“烦请将猪蹄烧了皮去了甲,砍成细块,回去也好直接洗净了炖着吃。”
    那屠夫答了声,用刀剁去甲,又到后院烧猪皮去了,段七对方才说话的老人道:“这屠夫兄弟很颇有趣。”
    那老人说:“他叫谭世海,杀猪三十多年了,那张嘴呀,天不怕地不怕,除了佛主、佛子,连皇帝他都敢骂。”
    段七笑道:“是嘛,真是个豪爽的人。”
    枭龙问道:“老人家,什么是大佛国?”
    老者回道:“就是佛教呀,加入佛教,佛主、佛子庇护你,遇事了有护法和佛弟子护着,这样才没人欺负你。”
    “大佛国?佛教怎么变成了佛国?”枭龙不解地问。
    老者摇摇头摆摆手道:“我不是佛民,可不管乱说,要是被护法听到了,说我谤佛,连命都没有了。”
    那个叫谭世海的屠夫已经烧好了猪蹄,将猪蹄放在案板上砍成几块,用纸包好交给段七,段七付了肉钱,将猪蹄装入布袋拎着,三人悠闲地离开了肉摊。
    枭龙对段七道:“我们去乡下找个佛民闲话闲话去。”段七答道:“也好。”三人正要下乡,金子用手朝远处一指,悄声说:“你们看,王风、王雨兄弟俩在那边,我们过去看看。”枭龙和段七顺着金子手指方向望去,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王风和王雨兄弟二人正在远处的米摊后面晃动。
    枭龙正准备过去与二人相见,金子道:“龙哥和七姐就在这里等着,我去叫他们过来。”金子走过去,只见王雨坐在轮椅上,王风则推着轮椅在米摊后,原来兄弟二人在这里摆了个米摊卖大米。金子心里惊奇,佯装买米,上前询道:“大哥,我要十斤大米,麻烦你给我送到家里去如何?”王风、王雨见是金子,颇感意外,王风笑道:“好的,姑娘等一等,我马上给你称十斤大米。”王风称了米,对王雨说:“弟弟守着摊位,我给这位姑娘送米去。”
    金子带王风到了枭龙、段七跟前,三人找了个偏僻的地方说话。枭龙道:“你们兄弟怎么也在这里,唐大哥呢?”王风道:“唐大哥让你们从外围探听,命我们去大佛国内部窃取机密。”枭龙问道:“你们如何从内部窃取机密?”王风笑道:“这龙哥就不用担心了,我们兄弟俩自有手段。”段七问道:“你们想加入大佛国,做他们的佛民?”王风笑道:“还是瞒不过七姐,嘿嘿!”枭龙交待道:“你们千万小心。”王风连忙点头道:“放心吧龙哥。”





    4
    送走了枭龙、段七、金子,王风回到自己的米摊前,刚一坐下,旁边买米的中年农夫对王风道:“兄弟,你来卖米咋把弟弟推出来,留在家里不好吗?”王风无奈道:“高峰大哥,我弟弟需要人照料,我们在这里又没亲人,将他一人留在家里我不放心。”
    王风说完,给王雨取了个咸粽吃,在一起卖米的十几个米农看到哥哥如此细心照料弟弟,都赞叹不已。那个叫高峰的米农道:“你弟弟面容俊秀,可惜得了这么个麻痹症,你这个当哥哥的可够辛苦了。”王风无奈地说:“谁叫我们兄弟一场呢!”旁边一人见王雨坐在轮椅上吃着咸粽,摇头道:“你天天给弟弟吃咸粽干什么?须知什么东西吃久了都会腻的。”王风只是嘿嘿一笑:“他也不想吃,只是……,唉,没办法了。”大家见王风每天中午都给王雨吃咸粽,猜想一定是家里贫困,只有吃咸粽充饥了,也就不再多问。王风对高峰道:“过几天我还要去你们村收点米来卖,到时候还请高峰大哥为我带路如何?”高峰爽快地道:“没问题,你来了直接找我就是。”
    王风每天用轮椅推着王雨上街卖米,时间已久,十里八乡的百姓都知道宋洛乡来了两个福建兄弟,弟弟患麻痹不能行走,哥哥推着弟弟做生意艰难度日。
    这日,王风、王雨依旧来到米市卖米,王雨吃过咸粽后,自己揉揉大腿,又费劲地伸腿,竟然还能使双腿微微动了一动,傍边一人看到后大惊道:“怪哉,此病历来是无药可治,你弟弟的脚如何还能动起来,真不可思议。”
    过了几天,王雨数次用力尝试站立起来,虽然没有成功,但看得出王雨的病正在逐步康复,大伙儿都啧啧称奇。
    又过了许多天,王雨竟然能拄着拐杖兀立了,虽然走起路来一步一摔跤,可是足以让人惊愕称奇。
    复过了半月,奇迹发生了,王雨丢下拐杖来回自如地走动,竟然与常人无异。
    这事一传开来,在宋洛乡成了奇闻,许多家中有麻痹症病人的都慕名找上门来寻求秘方。这天,高峰带着几个农民来到王风、王雨的屋子里,一进门就看见屋内供奉着一个香炉,香炉后面墙壁上写着:“三期普度大法”六字,桌上还摆放着七八个咸粽。
    高峰大喜道:“小兄弟,你们也是三期普度弟子?”
    王风答道:“我们不是。”
    高峰怪道:“那你兄弟二人为何供奉三期普度法位?”
    “这个?让我弟弟给你们说吧!”王风说道:“这是我弟弟让我这么做的。”
    大家将目光投向王雨,王雨默默对着“三期普度大法”祈祷,沉默一会后再才返身对大家道:“去年我随哥哥从福建去兰州做生意,途经安康时,晚上住在一座庙里,哥哥给我一个咸粽充饥,我见庙中佛像威严,就将咸粽供在了佛像前,接着就迷迷糊糊睡着了,恍惚中见一神人从天而降对我说:‘你腹中饥饿,却将咸粽供奉于我,真乃善人,我今授你一法,你只需用亲手做的咸粽供奉我三期普度大法,供过后,每天午时吃了,一年后你病自愈。’第二天我醒来后告诉哥哥,遂按梦中神人所示去做,没想到一年过去了,我的病真的痊愈了。”
    高峰等人一听,竟然齐呼呼地朝墙壁上的“三期普度大法”六字下跪,王风大惊道:“大哥你们这是干什么?”
    高峰等人拜毕后道:“我们都是三普普度大法弟子,看来你们兄弟与佛有缘,走,到我们村里去,我带你见护法。”
    王风假意不肯前去,道:“我今天还要做生意呢!”
    高峰道:“生意可以明天再做嘛。”
    同来的几人见桌上还有一些咸粽,赶忙抢着收了起来,又各自拿出铜钱递给王雨,其中一妇女道:“好兄弟,你这咸粽就卖给我们了,以后你每天多做些咸粽卖与我们,我们家中都有病人,今日特地前来向你求取秘方,待一年后亲人的病好了,我众人还要好好谢你。”
    高峰也道:“是呀,以后你们就不用卖米了,直接做咸粽卖,乡亲们不会忘记你兄弟二人恩德的,走,马上跟我到村里去。”
    王风王雨佯装不愿,百般推却,半推半就地让高峰等人给拉着走了。





    5
    到了村里,高峰让王氏兄弟与其他几个呆在家里,自己一个人去找护法。没过多久就听到外面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一会儿大门被推开,呼啦啦地涌进三十多个村民。
    二人一看,为首的两个汉子,一个矮胖,四十来岁,浓眉大眼,另一个高瘦,约有六十岁,目光炯炯有神。高峰从人群后钻到前面,指着王风、王雨对为首二人道:“他们就是王风、王雨兄弟。”接着又分别指着瘦高个和矮胖汉子对王氏兄弟道:“这是我们宋洛乡宁海护法、杨义护法。”
    宁海合掌,一脸慈祥地对王风、王雨道:“欢迎二位来到我们大佛国。”矮胖杨义也合掌道:“我佛慈悲,托梦治好了王雨兄弟的病,说明你们前世今生与佛有缘,二位当入我佛国,接受佛主庇护,共享佛法,永保安康。”
    高峰脸带喜色,插话道:“二位兄弟,我们大佛国很少接受外乡人,你们与佛有缘,才能得此便利,还不快谢二位护法推举之恩?”
    王风、王雨来大巴山,就是奉唐海之命加入大佛国打探消息的,二人见计谋得逞,心里乐坏了,忙合掌回礼道:“多谢二位护法推举之恩。”后面跟着的三十余人见大佛国又入新人,顿时欢呼起来。
    宁海道:“按照规矩,须有三位护法共同推荐才能入我佛籍,明天我和杨护法,再叫上孙江涛护法一起,带你到佛子那里去接受皈依仪式。”二王喜道:“全听护法安排。”
    当晚王风王雨住在高峰家里,三人谈了很久,高峰对二人细述了大佛国来历和三期普度大法的历史,听得王风、王雨目瞪口呆。
    原来,三百年前,湖广株洲县一个叫石振顺的财主心性善良,敬神礼佛,乐善好施,常济四方贫困百姓,声名远播,大家争相称诵。那年大旱,饥民无米下锅,饿死者数以万计,石振顺一急之下,开仓放粮,收留了数百无家可归的流浪难民。
    一天,一柔弱女子背着破旧包裹前来求救,石振顺见其可怜,二话不说就让管家好生安顿,供吃供喝。当晚石振顺去后院佛堂礼佛,发现佛堂前躺着三个人,仔细查看,发现是三个逃难而来的百姓被毒蛇咬死。石振顺非常奇怪,因为家中从未发现过毒蛇,正在纳闷之际,管家跑来禀告说,白天收留的那女子得知毒蛇咬死人后匆忙逃走,房里只留下一个包裹。石振顺带人到房中一看,果然不见了那女人,而她留下的包裹里面全是毒蛇。原来这女子靠捕蛇为生,晚上不慎让蛇跑了出来,听到有人被蛇咬死,女子害怕承担罪责,遂慌忙溜了。
    真相大白,石振顺厚葬了三人,每日唉声叹气,茶饭不思,郁郁寡欢,总为没有保护好三个难民而自责不已,时间一久,竟然一病不起,命在旦夕之间。
    石振顺预感到生命将终,要求家人将自己抬到附近的空灵寺礼佛赎罪,家人无奈,只好抬着石振顺到了空灵寺。说来也怪,石振顺一进寺门就感到十分舒畅,上完香,拜完佛,身轻体健,如无病一般,石振顺颇为惊奇,遂决定在空灵寺出家为僧,做了和尚。
    一年过后,石振顺云游四方,到了大巴山,夜宿鸡鸣寺,梦见燃灯古佛进入自己体内,醒来后精神抖擞,浑身有力,且身边多了一本《五公经》。石振顺遂决定落脚大巴山,以鸡鸣寺为中心,建立佛国,自为佛主,广传《五公经》,普度众生。
    后来,大巴山区爆发黑死病,佛民死伤过半,石振顺本人也在救助病人时劳累过度而亡,大佛国不幸夭折。
    第一代佛主石振顺涅槃后二十年,弟子赵丑厮以大慧妙吉祥菩萨转世的身份继承衣钵成为第二代佛主,赵丑厮大兴佛法,信众云集,大佛国再度兴旺。后来太祖皇帝起兵驱逐鞑虏,蒙古败兵逃入山区,大肆攻杀佛民,大佛国再一次遇劫而衰,佛主赵丑厮也以身殉道。
    第二代佛主死后五十年,第三代佛主彭普贵以迦耶迦叶罗汉转世的身份再来大巴山布法,第三次建立大佛国,广布《五公经》,佛民一度多达二十万众。然不幸的是,奸臣普亮、丁玉二人为了向朝廷领功邀赏,污蔑彭普贵为妖人,残酷镇压佛国子民,彭普亮被枭首,大佛国第三次遇劫而灭。
    四十年前,虚空藏菩萨转世为第三代佛主苗少春,苗少春在昆仑山面壁九千九百九十九天后来到大巴山传道立国,弘扬前面三位佛主度世佛法,故名“三期普度大法”。
    万法皆空,因果不空。
    第一代佛主石振顺保护不力,致使三位难民被蛇咬死,故当受三劫之难。缘此因果,他创立的佛国需遭三次劫难方能圆满,前面三次佛国灾祸皆是顺天意,应劫数,如今三劫已满,大佛国再无灾难。新佛主下界引领大佛国第四次兴起,宣讲《五公经》度化世人,必定径情直遂,凡入佛国者可保万世安宁。
    6
    宁海、杨义、孙江涛三名护法带二王到了圣殿飞龙寺,五人在一位身穿黄色袈裟的僧人的引领下进了寺内,转入大雄宝殿,那僧人让五人脱了鞋,换上黑色袈裟披上,由另一个黑衣男子带五人沿长廊走去,不多久来到一间偌大的殿宇,空间宽敞,布置豪华,四周墙壁画有各种奇形怪状的佛、菩萨、罗汉图案,地上铺的是淡红色地毯,内有一高大楼台,台上端坐着一个身穿红色袈裟,身体消瘦但神色威严的男子,两边各站着一名身着蓝色袈裟的粗壮大汉。大厅内站着十余名手持大棒的黑衣男子排列两旁。
    宁海、杨义、孙江涛三人走上前去,并排跪地朝拜,口称:“护法宁海、杨义、孙江涛进见佛子。”王风、王雨见状,也按照宁海事先交待的跪拜作揖,口称:“弟子王风、王雨进见佛子。”
    那高高在上的人物是佛子齐贵,精通医术,号称天医,是大佛国十大佛子之一,见下面五人参拜,齐贵道:“三位护法,您们带来何人?”宁海道:“禀佛子,我们带来敬佛百姓王风、王雨兄弟二人,他们是福建泉州人,弟弟王雨先天残疾,不能行走,皆赖我佛护佑才得以痊愈,因此情愿皈依,我们三位护法感其诚意,特联名推荐,望佛子恩准。”佛子齐贵欣慰道:“我佛仁慈,广度万民,此二人既然与佛有缘,本佛子就为他们加持戒法,录入佛门。”宁海、杨义、孙江涛磕头道:“谢佛子。”王风、王雨也拜道:“谢佛子。”
    “持……戒……礼……”佛子齐贵拖着洪亮的声音喊了一声。三个黑衣人手持托盘来到王风王雨身边,盘上有剪刀一把,金色封面的小册子两本,黄色《神农架大佛国佛民名册》一本。宁海、杨义、孙江涛三人站起来靠在一边,齐贵从台上缓步下来,拿起剪刀,对着墙壁上巨幅画像念念有词:
    五公得道自西来,西岑台前洞门开。
    照微霞光千万丈,奇珍异宝现如来。
    又念:
    清净无为自然香,香通三界遍十方。
    十方大地度原来,原来佛子还本乡。
    本乡儿女回蓬莱,蓬莱天台作道场。
    道场归根龙华会,会台三家作上堂。
    念毕,齐贵转身拿起托盘上的《神农架大佛国佛民名册》,翻开后交给王风王雨,二人分别在上面签上名字,按上掌印。齐贵收了名册,拿起剪刀又在王风、王雨头上剪了一丝头发放入托盘。齐贵转身上台到原位置上坐下,王风王雨磕头谢道:“多谢佛子剃度之恩。”
    从圣殿飞龙寺回来,王风问宁海道:“宁护法,佛子如此威严,想必是我佛国教主了?”
    宁海笑着摇头道:“我们大佛国没有教主,只有佛主、佛子、护法、优婆夷、佛民,佛主是佛祖派下凡来掌管全国佛民的,他引领佛民潜心学佛,死后进入西天佛国。”
    宁海言毕,杨义又道:“佛主俗家名为苗少春,是大佛国第四代佛主,佛祖为了普度众生,又派来十大佛子协助佛主救度佛民,今日你们所见的天医佛子齐贵,是十大佛子之一,他精通医理,能治世间万病。”
    王雨只顾走路懒得理睬他们,王风却饶有兴趣地追问道:“佛主居于何处,他一定法力无边吧!”
    “佛主当然厉害了,”孙江涛抢着回答:“他住在大巴山最高峰神农顶佛殿里,佛殿有法使十八人,法卫三十六人,这五十四人个个精通佛法,武艺超群,天下无人能敌。佛殿另有佛奴一十八人近身伺候佛主,护法七十二人护卫神农顶,未经佛主传旨,任何人都上不得上神农顶去。”
    王风故作惊讶状道:“这么多人守护佛主?佛子有多少兵马?”
    宁海嘿嘿一笑:“佛子由佛祖钦定,每人管理一县佛事,住在圣殿里,每名佛子有贴身佛奴一人,法卫十二人,法使三人,佛子身边的法卫,我们一百个护法都打不过,人家一出手,我们这些护法就都得乖乖倒在地上。”
    杨义嘱咐兄弟二人:“今后见到心地善良之人务要荐入佛国,遇着诽谤三期普度大法者也要禀告给我们护法。”
    王雨道:“那些胆敢诽谤三期普度大法的该如何处置?”
    杨义原本是一脸笑意,听了王雨这话,顿时露出凶光,狠道:“凡有诽佛谤法者,我定让他粉身碎骨。”

    第八十四回:搅闹大佛国,鼓捣神农架
    1
    王风、王雨回到宋洛乡后,许多慕名前来的乡民排着队争买咸粽,大家为了治病,也不管价钱多少,只管痛痛快快地掏腰包,颇让王家二骗小赚了一把。
    此后一个多月,兄弟俩参加了几次佛法大会,交了两百文的香火钱。大会上,许多家有未婚女儿的佛民,都争先恐后地将自家姑娘献给佛主、佛子净身,能到佛主、佛子那里做优婆夷,接受佛主、佛子洗礼,都是女佛民莫大的荣幸。
    王雨将打听到的三期普度大法和大佛国情况暗暗报给夷陵城内的唐海,唐海与枭龙、段七、阿拉太、柳甲等人商议道:“大佛国根深蒂固,公开行教,并不避讳官府,可见势力之大。要除此一害,须得仔细运筹,巧设妙计才行。”
    枭龙道:“这帮恶人蒙骗百姓,捞取钱财,奸淫女子,镇压不信教的无辜百姓,做下滔天血案,此等邪教,非铲除不可。”
    阿拉太道:“只是佛主苗少春和十大佛子均非江湖上普通豪强可比,不仅自己武功了得,手下护法对其死心塌地,虔诚无比,如要强行劫杀,实是不易。”
    段七笑道:“如能吃下这块肥肉,我十八人就有了本钱,我有一计,可先试探一下大佛国实力。”
    唐海问道:“七妹有何好计策?”
    段七道:“先让兄弟们在神农架周边闹出点事儿来,一来试试大佛国虚实,二来探探官府的态度。待知己知彼后,我们再作定夺。”
    唐海道:“七妹之计甚妙。”
    唐海招来众好汉,令柳甲、章船、秋光、鲁奇四人前往子鱼乡,段七、林源、叶阳奔走新阳乡,洪世安、金子径去宋洛乡,阿拉太、斯仁赶赴松柏乡。唐海自己带着枭龙、山勇、唐喜、狼霸启程赶往巴东县城等候众人消息。





    2
    柳甲引章船、秋光、鲁奇在子鱼乡安顿下来,柳甲道:“唐大哥让大家闹一闹,探探大佛国势力如何,兄弟们有何好主意。”鲁奇笑道:“这有何难,就凭咱兄弟几个,玩点这事还不容易。”章船一听乐了,嚷道:“跟着方教授这么久,可把我闷死了,今天重操旧业,甲哥,咱们可得大干一场。”秋光无奈地道:“可是唐大哥不准我们胡搞,只让闹出点事来惊动惊动官府就行。”柳甲道:“是呀,我们得掌握分寸,可不能瞎闹,免得坏了大哥计划,显得我们兄弟几个办事没能耐。”章船道:“哎,别管这么多,我们初来咋到,先到街上玩一圈再说。”
    四人上了街,转了几圈,章船嚷嚷肚子饥饿,遂进入餐馆点了几个菜,要了两壶酒,四人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餐馆对面是一家缝纫店,几个人在店里有说有笑地挑选布料衣服,柳甲看着看着,发现店内供奉着一副佛画,猜想店主定是佛民,于是计上心来,一高兴,不禁嘿嘿笑了起来。鲁奇见柳甲无故发笑,再看看对面的缝纫店,奇奇地问道:“甲哥笑什么?”
    鲁奇这么一问,狼吞虎咽地章船和秋光也注意起对面的缝纫店来,二人想了想,相互看了看,也会意地坏笑起来。
    柳甲、章船、秋光三人都笑,只有鲁奇不明白,问道:“你们三个有什么鬼主意?”
    柳甲哈哈一笑:“鲁奇兄弟莫急,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正说话间,对面缝纫店里的几个客人挑选了一些衣物出了店门。 柳甲对鲁奇道:“兄弟,都说你善偷,我却不信,你能在一炷香的功夫内拿到那人刚买的衣物么?只要一件就行。”鲁奇笑道:“没问题。”柳甲又问章船和秋光:“你们谁跟鲁奇一起去玩一把。”章船丢了筷子呵呵笑道:“当然是我了。”
    章船和鲁奇匆忙跟上那一男两女三人,鲁奇见他三人并排走着,右边女子手里提着一个衣物篮子,悄声对章船道:“船哥,我跟上前去搭讪,待我们说了三五句话后,你从后面撞那提篮子的女子,最好撞得她歪歪斜斜的。”章船坏笑道:“这有何难。”
    鲁奇快步前行,刚超过三人一两步时,忽回头问路:“大哥,请问此乡里长家怎么走?”那男子笑道:“你这人问话好怪,乡里只有亭长,哪来的里长,找里长当去村里找。”鲁奇慌忙致歉:“对不住,我是外乡人,分不出里长亭长。”鲁奇一边说话一边偷视篮子里的衣物,看见里面有黑色裤子、黄色褂子和一顶红帽。
    那男子以为鲁奇真是问路之人,因此也不防备,回答道:“你到底是要找亭长还是里长……”话还没说完,章船从后面撞了过来,那提篮子的女人“啊!”了一声,一个踉跄差点倒地,鲁奇一把护住那女子,趁那男子与另一女子大声呵斥章船之机,迅速从篮子里抽出黄色褂子藏于衣袖。章船连忙道歉,笑笑地说了几声对不住后匆匆走了。鲁奇既已得手,亦迅速脱身离去。
    章船转了一个大弯回来找到鲁奇,从鲁奇手中拿到那条黄色褂子,鲁奇问道:“甲哥要这作甚用途?”章船笑道:“这你就是外行了。”
    章船边说边用力扯撕,将那褂子撕出一条裂缝,然后匆忙赶回缝纫店,进门大吵道:“店家,你这是什么褂子,怎将烂的卖与我?”店家夫妇接过章船递来的褂子一看,果然有一裂缝,男店家奇道:“刚才不是你来买吧?”章船怒道:“是我哥哥和嫂子,他们老实,被你这黑店给骗了!”那男女店家见章船如此无礼,亦怒了,女店家道:“你如何说我们这是黑店?这褂子刚才给你嫂子时明明是好的,出了店门自己弄坏了还来找我们?”章船火道,看了一眼墙上的画像道:“你这是什么店,一看这人不人鬼不鬼的画,就知道你们是黑店,信不信老爷砸了你的店,撕了这妖像!”
    店中供奉的是坐佛图,对佛民来说这可是神圣的镇店之宝,被章船如此侮辱,店主夫妇怒不可遏,喝道:“你敢谤佛!”冲上前就要抓扯章船,章船一拳打在男店主肩上,随即用力一推,将女店主推倒几步,又抢步上前将那画像扯下来随手一扔,再跺上几脚后飞也似地跑了,待店主夫妇追出来时,章船早已没了踪影。
    气急败坏的店主夫妇马上通告护法,护法带着十几个佛民在男店主地带领下满街寻找章船,碰巧在一店铺门口遇到买衣服的一男二女,大家不由分说就打,可怜这无辜的三人没头没脑地挨了打,竟然不知道是何缘由。
    旁边数个百姓见了,都指着那被打的三人骂道:“谤佛的恶人,活该!活该!”
    柳甲见那三人被打得惨重,心有不忍,上前规劝道:“他们三个不受佛法恩泽,行为粗俗了些,各位护法权且宽恕他们,下次再敢谤佛,再严惩不迟。”那帮人也打累了,见有人劝解,也就愤愤离去。
    柳甲、秋光扶起那三人道:“这帮佛民怎如此嚣张,你们可去报官,请官爷为你们伸冤。”那三人都道:“不可,这大巴山全是佛国天下,官府亦无可奈何。”秋光道:“难不成白白挨了这顿打?”那三人中的男子沮丧道:“官府都管不了,我们几个外乡人又能怎样,自认倒霉吧。”
    柳甲和秋光默默地看着三人一瘸一拐地离去。柳甲叹道:“章船才一闹事,护法就领着十余人追来,百姓个个心向他们,看来大佛国在大巴山根深蒂固,我们十八人要铲除它,不是蚍蜉撼树么!”
    秋光也道:“是呀,我们当奉劝唐大哥,莫要做这以卵击石的荒唐事了。”
    章船、鲁奇凑了过来,柳甲道:“秋光兄弟说的是,我看这方百姓冥顽不化,都被什么三期普度大法给迷住了,我意速速回去禀告唐大哥,切莫在这里打主意了,如要占山为王,须得另寻他路。”
    章船道:“我也是想唐大哥异想天开,就凭我等十八人怎可能夺下这诺大的大巴山。不过,既然出来了好歹也要玩上几天。”
    鲁奇道:“是呀,刚出来就回去干什么?”秋光对章船道:“你还想玩,要让佛民认出你来,少说也得脱掉你一层皮。”鲁奇道:“我们可以去宋洛乡找王风王雨去,在那儿乐上几日再回。”章船连声叫好,柳甲熬不过二人,只得道:“好吧,那就去玩两天。”




    3
    四人连夜赶往宋洛乡,在一小旅馆住了下来。刚躺下,鲁奇自言自语道:“要是方教授知道我六人重操旧业,复入江湖,不知他会做何感想!”
    柳甲翻身坐起道:“依我看,曹印之志难成,百姓要求生路,靠天子发善心,朝廷起慈悲,倒不如靠自己手中之剑,至于复入江湖,我想,只要我六人遵守唐大哥的‘不枉一人’,方教授在天之灵亦不会见责。”
    章船道:“方教授虽是忠心,却变通不足,迂腐有余,他那一套如何行得通,要整治这天下乱象,还得靠剑。”
    鲁奇叹道:“只从跟随方教授后,我就发誓不再偷盗,不想教授尸骨未寒,今天我就破戒了!”
    章船哈哈笑道:“鲁奇,既然破戒了,干脆再破一次,方才我见一汉子拿着一壶酒往走廊尽头那间客房去了,你去偷来,咱兄弟晚上正好解渴。”
    鲁奇忙道:“不行不行,今日破戒乃是迫不得已,岂能为了一壶酒复又坏了戒条。”
    章船正要再说,秋光抢话道:“船哥,睡吧,你就别为难鲁奇,他很久没做这事,手艺都生疏了,你没见今天偷拿一件褂子都需要你帮忙,你现在让他去别人房间里拿酒,万一失手了,岂不毁了神偷的名声。”
    鲁奇嗖的一下坐了起来,怒道:“什么意思?失手?一壶酒能难道我鲁奇?”
    章船见秋光激将法起了作用,心中窃喜,佯为自责道:“也是也是,我不能为了一瓶酒害了鲁奇兄弟,万一被人发现,遭了一顿暴打,岂不坏事?算了算了,唉!睡觉!”
    鲁奇更不服气了,说道:“船哥,我给你拿酒来,最多一盏茶的功夫,你等着!”
    见鲁奇穿好衣服出了门,柳甲、章船、秋光三人捂嘴窃笑不止。
    走廊最尽头的客房已经熄了灯,鲁奇靠着窗户向里瞄了瞄,只见床上躺着一人,桌上放着酒壶。鲁奇贴耳静听,闻得细微的鼾声,于是用小刀轻轻拨开门栓,悄无声息地溜了进去。
    鲁奇蹑手蹑脚地来到桌前,轻轻打开酒壶一闻,果然香气扑鼻,鲁奇大喜,拿着酒壶折身就走。不料刚到门口,猛然发现门外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鲁奇大惊,还未反应过来,就被那人一脚踢翻。
    这时睡在房里的另一人也被惊醒,鲁奇刚站起来,就被睡醒的那人从背后一拳打歪,差点又倒了。
    鲁奇从来还没有这么失败过,今天不仅偷不成一壶酒,竟然还被踢了一脚打了一拳,心中哪肯服气?鲁奇举起酒壶就朝门口那人砸去,然后抓起房内板凳打了过来,那汉子身子一偏,酒壶哐当一声落在地上,复又飞起一脚踢飞了鲁奇打过去的板凳。
    房内那人趁鲁奇空手之际,飞身而起箍住鲁奇脖子,将鲁奇硬生生的扳倒在地上。柳甲、章船、秋光三人听到打斗声,知道出事了,急抽刀赶来助战。刚到门口,箍住鲁奇的那人见又来了三个人,急提醒从门口进来那汉子道:“后面有人!”
    屋内很黑,看不清人脸,但这个声音很熟,柳甲忙问:“是世安和金子吗?”
    “甲哥?怎么是你们?”在门口堵住鲁奇的人正是洪世安。
    原来洪世安和金子二人也是刚到宋洛乡,金子住进旅馆后不慎崴了脚,世安问店家要来一壶酒给金子搓了搓,然后各自回房休息,入睡后不久,世安隐隐听见金子房内有异动之声,遂起身查看,正巧发现鲁奇偷酒,因此双方打了起来。
    世安掌灯一看,柳甲三人进了房间,金子赶紧松开鲁奇笑道:“鲁奇哥,我这里穷得要命,你来偷什么呀?”柳甲忙解释道:“都是章船和秋光贪酒,合谋激鲁奇前来行窃。”鲁奇尴尬万分,自嘲道:“今天为了一壶酒被一个丫头扳倒在地上,我鲁奇一世英名就此毁了。”五人爽笑起来。
    柳甲将四人在子鱼乡的情况跟世安、金子说了,柳甲道:“我四人觉得这大佛国愚民太深,即便杀了佛主苗少春和他的十大佛子,我们也休想在这大巴山立足,你二人认为呢?”
    金子道:“要跟这般庞大的大佛国争锋自然是难,不过,大哥如此行事,定然已有谋划。”
    章船笑道:“什么谋划,依我看,他象山斗志夸了海口,如今急于成功,坐起癞蛤蟆吃天鹅肉的梦来!”
    世安道:“唐海大哥素有谋略,又加七姐工于计策,我们依计而行就是,休管太多。”
    柳甲听了默然不语,鲁奇问道:“你们来宋洛乡何为?”
    世安道:“王风王雨兄弟传信说宋洛乡胡家村有一对老夫妇,老汉叫胡聪,老太婆叫刘英桃,二人因信奉道教,被大佛国护法定为邪教恶魔,硬是逼迫老夫妇弃道入佛,不料老夫妇执意不允,再过几天,他们打算在胡家村乱岩壳火烤这对老夫妇。唐大哥命我和金子前来救出老人,训训那些为非作歹的护法,顺便试试护法的武功如何。”
    章船一听就来了劲,喜道:“太好了,我四人帮你们。”
    金子喜道:“有四位大哥相助,何愁救不了人。”
    柳甲道:“既如此,你们明日去找王风王雨打听情况,我三人就藏在房里听候消息。”
    章船道:“我们来不就是找王家兄弟玩么,怎又不去了?”
    柳甲道:“人去多了易引他人生疑。”




    4
    次日一早,柳甲等人呆在客栈,世安与金子上街寻找二王,宋洛乡虽然不大,但是要找人也不是件易事。二人去米市转了一圈,并未见到王风、王雨兄弟俩。世安见一妇女正在卖米,近前问道:“大姐,你认识王风、王雨兄弟吗?”那女的也不答话,只是摇头,世安又问了几人,均没有人知晓。金子责怪道:“你这么问,问到天黑也问不出来。”世安丧气至极:“那怎么问?”金子也不搭理他,直接找了一家挂有佛像的米粉店,问那正在忙碌的老板娘道:“大姐,我家亲戚的孩子患有麻痹症,听说这里有兄弟二人能治这病,你知道他们住哪儿吗?”那妇女停下手中的活,回道:“他们兄弟哪能治病?只要潜心向佛,自然会有好的福报,他们兄弟俩就是诚心供佛才得以把病治好。喏,看见前面那栋白色的房子不,他们就住在那房子后面。”金子道了谢,正要走,转身又问:“大姐你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吗?”那妇女道:“名字就不知道了,我们都叫他福建兄弟。”
    金子带着世安朝白屋子走去,批评世安道:“笨蛋,这下知道该如何寻人了么?”世安叹道:“哎!我也是糊涂,应该早想到找佛民打听了。”金子抿嘴笑道:“也不知道大哥怎么了,竟然派你这么笨的人出来办事。”世安被金子这一番抢白,羞得满脸通红,只得唯唯诺诺的跟在后面。
    二人到了白屋后面,见是一排平房,这次世安学乖了,见一少年走过,问道:“小弟,请问能治病的福建兄弟住哪?”那少年用手指着一间房屋道:“那间就是。”世安谢过之后径去敲门,开门的果然是王雨。
    世安、金子进屋后坐下,只见屋内墙壁上挂着一副画像,画中人物是一个穿着红色袈裟的中年人,左手捂胸,右手向右肩弯曲,半举至前额高度,掌心向外。金子问道:“二位哥哥,这画中人物是佛主苗少春吗?”王风道:“正是他,佛民家都挂他的像。”世安问道:“胡家村乱岩壳批斗胡聪、刘英桃夫妇的具体日子确定了没有?”王风说:“护法杨义通知后天午时,那时他们还不悔改,就要砸烂他们家,强行拉到乱岩壳最大的一棵松树下吊打,据说那棵松树是第一代佛主来大巴山时亲手种的,佛民视为圣树。”世安道:“好,我和金子、甲哥、船哥、秋光兄弟、鲁奇兄弟后天午时就在圣树附近等候。”王风忧道:“那时至少有五六位护法,还有一百多佛民,这些护法个个心狠手辣,你们务要小心。”世安道:“嗯,知道了。”




    5
    胡家村是宋洛乡一个偏僻的山村,村民多是佛民,然胡聪、刘英桃夫妇二人却因年轻时到过江西龙虎山,皈依了三清,故对道祖笃信不疑。护法吴飞、徐厚元大为不满,几番好言相劝,孰料二人愚钝,执迷难开化,冥顽不悟道,气得二护法暴跳如雷,二人一合计,决定斩妖除魔,清除异教,弘扬正法。
    这天是限令夫妇二人皈依的最后期限,柳甲、世安、章船、秋光、鲁奇、金子六人一早来到胡家村乱岩壳,这是一片乱石堆,中间稀稀拉拉的长着几棵树,其中一颗松树树干粗大,枝繁叶盛。金子道:“这应该是圣树了。”六人走近一看,树下有许多香灰,世安道:“看来佛民常来此焚香祷告。”柳甲道:“世安兄弟,你和金子在此察看一下地形,我与章船、秋光、鲁奇到那座山头上看看去。”
    柳甲四人走了,世安道:“金子,待会你与甲哥四人一起,如果护法和佛民殴打老夫妇,我就假装过路之人打抱不平,设计将他们引开,你们趁机过来放开老夫妇,教他们去府衙报官,一个时辰后我们到山下水塘边相见。”
    金子道: “护法个个心狠手辣,又有百余佛民,你一个人打抱不平,惹着他们了如何脱身?”
    世安说:“不妨,他们奈何不了我。”
    金子试问道:“都说你功夫了得,难道真是万夫莫敌?”
    世安一时尴尬,忙摇头道:“我只不过懂点皮毛而已,哪能算会功夫。”
    金子见他一副窘迫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逗道:“谅你在本姑娘面前也不敢狂妄自大,要论武功,我师父第一,本姑娘屈居第二,你嘛,充其量算个第三。”
    “你们是谁?快走开,不准在圣树下嬉笑,”洪亮的吆喝声自远传来。世安和金子一看,一个壮汉带着八个乡民阔步而来,每人手中均拿着绳索、扁担、箩筐等物。
    世安见状赶紧拉住金子要走,金子倒也不怕,甩开世安问那为首的汉子:“大哥,这是什么圣树,我们不知道,你莫怪。”为首汉子上下打量一番金子道:“这是大佛国圣树,今天我们要在这里处罚邪教,丫头,你们是什么人?”
    金子忙道:“我和哥哥前来收购鹅毛、鸭毛的,这里有邪教吗?好可怕哦。”金子一听邪教二字,佯装惶恐。
    那汉道:“别怕,有我赵家先在,任何邪教都害不了你们,你二人快走,我们要布置法场了。”
    金子也不再多问,拉着世安赶紧离去。
    走到远处,世安和金子躲入丛林里,柳甲四人也窜了过来。未过多久,只见从村子里浩浩荡荡来了一大帮人,王风、王雨也在其中,他们押着一对老年夫妇,一边走,一边骂,一边打。众人将老年夫妇押至圣树下,用粗绳分别吊起,上百村民指着二人辱骂。
    金子担忧地问:“护法和佛民这么凶,就凭我们六人能救下人吗?”
    世安道:“你们隐伏起来别乱动,我溜过去引开他们,待他们追赶我时,你们就过去救人。”
    柳甲道:“他们约有百人,你一个人最多只能引去二三十,圣树下尚有七十八人,我五个如何去救。”
    世安道:“我至少可以引去七八十,若留下的人多,可让章船兄弟再去引开一些,只剩十余个了,甲哥就可以动手救人,唐大哥当年在武昌,就是用此法引开打手,最后杀了恶霸神谦的。”
    金子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黑布,亲自给世安蒙上脸,然后又脱下世安的蓝色外衣,将外衣反过来叫世安穿上,因外衣里面是黑色的,蓝外衣一下子就变成黑外衣了。世安喜道:“你真行,眨眼间把我变成另外一个人了。”
    金子用手指点着世安前额道:“衣服变了,人不准变。”
    世安悄悄溜到圣树附近,这时赵家先和几个壮汉正在时不时地抽打着老夫妇二人。世安找了一凹处伏好,探头出去一看,见一大汉指着胡聪骂道:“老妖物,今天你再不认罪,我杨义就烧了你,把你送入十八层地狱。”说完又是一拳打去。
    胡聪虽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但脾气倔强,回骂道:“你们这帮妖人诽谤道祖,草菅人命,你们死后才入地狱呢!”
    杨义大怒,从一个佛民手中抢来扁担,照着胡聪和刘英桃劈头就打。
    世安大怒,随手抓起一把石子沙土朝杨义扔去,正打在脸上,杨义双眼里进了不少沙土,一时睁不开,只得丢下扁担双手捂住眼睛嗷嗷大叫。众人一看,一个穿着黑衣的蒙脸人从不远处的树林里一步步走了过来。
    赵家先怒问“你是什么人?”
    世安道: “我是佛祖身边的阿难陀尊者,奉佛祖之命前来铲除作恶多端的苗少春。”
    赵家先大怒,指着世安道:“骗人,我们佛主就是佛祖派下来的,你一定是胡聪的邪教同伙。”
    另外一人站出来恶狠狠地道:“有我们六大护法在此,容不得你胡来,今天你来救胡聪和刘英桃,我们就送你们三个一起下地狱。”
    说话这人正是护法宁海,今天与杨义、孙江涛、吴飞、徐厚元、赵家先带着一帮佛民前来镇压道教徒胡聪和刘英桃,没想到胡聪竟然还有同伙,也好,这正是自己为大佛国立功的好机会。
    宁海说完将手一挥,孙江涛、吴飞、徐厚元、赵家先四人随即上前围住世安,四个护法各持棍棒扑上来就打,却被世安连续轻轻四拳打翻了去,四人卷曲在乱石之中痛得直打滚。
    在远处观望的柳甲五人大惊,再才相信大家说世安功夫了得并非虚言,先前紧张的心终于放下了。
    宁海等人见洪世安眨眼间就打倒四个护法,全都吃惊不小,楞了一会后,宁海喊道:“此人定是个魔头,大家一起上杀了魔头。”随即带着佛民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冲杀过来。世安也不恋战,转身就跑,时不时回身与众人玩耍几招,把一帮人紧紧吸引在自己身后。
    此时留在圣树下还有二三十人,柳甲道:“章船兄弟,轮到你了。”章船也不蒙面遮掩,大摇大摆地走过去骂道:“你们怎的无缘无故绑着这两个老人?”说着就拿石头朝他们砸去,那帮人大怒,又有十几个抡起棍棒追打章船,章船边骂边打边跑,将这十几个人引开。
    章船走了,柳甲又让秋光上。秋光也如章船一般,引走五六个人,柳甲复又叫鲁奇过去,鲁奇折腾一番,也吸引住三四人走了。柳甲一看还有八九个人,遂对金子道:“我去引开他们,你寻机救人。”金子嗯了一声,柳甲跳过去打倒两人就跑,又有四个人死死地追在柳甲屁股后面。
    王风对另三人道:“你们快去追,我和王雨守住这两个老妖物。”那几人不知是计,连忙跟着追了去,圣树下就留下王风、王雨和还捂住脸叫痛的杨义了。
    金子见时候已到,飞快奔至圣树下。杨义眼睛睁不开,听到有脚步声自远而来,以为是追恶魔的人回来了,忙问:“抓住妖人了吗?”王风、王雨假装惊悚,战战兢兢喊道:“杨护法,又来了一个妖人,我们赶紧跑吧。”杨义怒道:“我是护法,有佛牌护身,何惧妖人?”金子也不搭理杨义、王风、王雨,径用短剑割掉绳索将胡聪、刘英桃放下。见二人被打得惨不忍睹,金子怒不可遏,从地上拣了根木棒对着杨义暴打,二王见金子打得痛快,四下张望无人,也各捡了木棒、扁担狠狠地抽打杨义,边打边喊:“哎哟,救命呀。”做出被人殴打的假象。
    金子被王氏兄弟俩的滑稽表演差点给逗笑了,王风赶紧将手指放在嘴上,示意金子不能笑出声来。金子忍住笑,又狠打了杨义十余棍,直到他趴在地上动弹不了,才丢了棍,扶起胡聪、刘英桃夫妇逃离乱岩壳。王风、王雨见地上血迹斑斑,也随手摸了几把擦在脸上,装作被打的样子躺在地上睡觉。
    金子将老夫妇送至安全之地,并嘱咐二人到县衙报官,谁知老夫妇因屡次报官反遭官差白眼,对官府已经失了信心,夫妇俩一商议,决定远走他乡而去。
    送走二人,金子来到约定的水塘边,见柳甲、世安等人早已在那等候了,遂将解救老夫妇的经过说了一遍。世安道:“这帮佛民残酷无道,着实可恨,但他们却甚是齐心,被我打倒二三十人,竟然还疯狂追我,恰如我就是他们的宿世仇敌一般。”柳甲道:“是呀,面对这样子的一帮愚民,真是拿他们没办法。”



    6
    柳甲六人决意到新阳去找段七、林源、叶阳。
    到了新阳,正在旅馆办理入住手续时,恰好听到店主与他人议论着抓妖魔护正法的话,金子问道:“店家,咱新阳有不信佛的么?”那店主道:“不服教化的刁民,竟偷偷摸摸毁我大佛国寺庙,实属可恶,这几日护法正明察暗访,一旦抓住了他们,定要将他们挫骨扬灰。”金子乖巧的附和道:“啊?他们怎会如此大胆?难道不怕佛主降罪?抓住了轻饶不得。”店主道:“可不是。”
    入了客房,金子对众人道:“毁坏寺庙的人会不会就是七姐、林源哥哥和叶阳哥哥他们?”
    世安想了想道:“依叶阳大哥的性子,这事倒颇像他们所为。”柳甲道:“说不准,也有一些不信三期普度大法的村民常遭佛民欺压,他们蓄意报复也在情理之中。”章船道:“管他呢,要是我进了破寺庙,我也一把火烧了它。”章船困极,说完倒头便躺在了床上,鞋也没脱。
    金子诡秘一笑道:“我敢确定,绝对是他们三个干的。”
    世安忧道:“如果是他们干的,而这些护法和佛民误认为是不信教的其他乡民干的,那不是要冤枉别人?若是闹出人命来怎么办?”
    金子笑道:“不这样,如何能搅乱大佛国?你呀,妇人之仁。”
    柳甲道:“走了大半天,大家都困了,先休憩一晚,明日找到七姐他们一问便知。”柳甲、秋光、鲁奇脱履上床就睡,金子拉着世安道:“天尚未黑,世安哥陪我去玩一会。”
    7
    新阳四面皆山,空气清新,是一处修心养性的好地方。世安与金子在街上闲逛,金子总喜欢在那些缝纫店内挑选花狐绿绿的衣服,世安跟在后面,二人一前一后,颇似一对情侣。
    走到水马驿时,看到前面不远处的巡检司外围了很多人,世安和金子钻进去一看,发现是四个被打得血肉模糊的乡民前来报官,一问才知道这四人本是良民,却被佛民误认为是捣毁寺庙的恶人,无缘无故挨了一顿毒打,四人自觉冤枉,相约来到巡检司外诉告。
    二人分开人群出来继续前行,后面一人追上来拍了拍世安肩膀,世安回头一看,发现是叶阳,段七和林源也跟在后面,叶阳扛着一个大布包,一只手拿着个大苹果在吃,满脸乐呵呵的样子。
    “给,吃一个,又大又甜,美容,”叶阳从袋子里摸出一个红苹果递给金子,笑嘻嘻地说。
    金子接过苹果一看,笑道:“叶阳哥哥,我倒是很想吃,可万一菩萨怪罪怎么办?”
    叶阳见金子一语道出了苹果的来源,顿时吓住了,忙道:“你这丫头可别乱说,要出大事的。”
    金子咯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这苹果正是段七、林源、叶阳三人深夜潜入寺庙里偷来的,林源和叶阳将菩萨、佛前的贡品一扫而光,然后推倒神像,一把火烧了寺庙。三人用如此手段连续三个晚上毁了三座寺庙,今天带着贡品来到镇上,准备晚上再到集市边上的化生寺闹上一回就收兵回去复命,正巧遇到世安与金子。
    林源见金子猜出了这苹果的来历,大惊道:“金子判断力如此精准,真让人叹服。”
    段七笑道:“那当然,以金子妹妹的能力,可比前朝穆桂英了!”
    世安道:“大街上说话不便,我们旅馆里叙吧,甲哥、船哥、秋光、鲁奇兄弟都在这里。”
    五人入了世安房间,金子叫来柳甲四人,九人绕桌而坐。叶阳将布包往桌上一倒,苹果、梨、柑橘、糖果、饼干一满桌,因桌面太小,许多水果、糖果都掉在地上乱滚,金子一看,“哇!”了一声,笑道:“你也太贪了吧,掳了这么多,都不给菩萨留一点?”
    叶阳嘿嘿笑道:“不拿来烧了也是浪费,再说这些东西太好吃了,真舍不得丢下。”叶阳一边在地上贪婪地捡着水果、糖果,一边道:“你们说这帮佛民拿这么好的美味供奉泥菩萨,傻不傻呀?”
    林源叹口气道:“我真想去会会这个佛主,看看他到底长什么样,为何这么多人将他奉若神灵。”
    叶阳大喜道:“三哥,要不抓个护法奏一顿,不怕他不乖乖听话,再逼他带我们去找佛主,一拳头打死这个害人的魔头,夺了他的什么神殿,请大哥来做佛主如何?”
    世安道:“听说佛主苗少春武功非常了得,我们不可莽撞。”
    林源道:“是呀,四弟不能乱来,今晚再干一回,我们明天就回去了。”
    章船一边吃着贡品,一边道:“好吃,今晚我陪你们去。”
    柳甲道:“你们今晚打算去哪儿闹?”
    林源道:“七姐已经计划好了,目标是化生寺。”
    世安道:“我们九人一起去。”
    林源道:“不用,放把火烧个木菩萨哪用得着许多人,再说人去多了反倒引人起疑。”
    大家享受着贡品,正说得热闹吃得欢,独段七一人在屋里踱着步,心里面老想着叶阳方才说过的话,喃喃自语道:“大哥做佛主?”


    8
    子夜时分,化生寺的大门突然砰的一声倒下,睡在禅房内的两个佛民惊恐的看着门口的三名黑衣人,吓得哆哆嗦嗦地莫敢出声。其中一个黑衣人让开房门,大吼道:“滚!”两个佛民来不及穿衣服,战战兢兢地跑了出去。另一黑衣人抓住跑在后面的佛民恶狠狠地警告道:“以后只准供奉太上老君,再敢供奉狗屁佛主,老子宰了你。”
    林源和叶阳嘿嘿一笑,见那二人跑远了,赶紧钻进佛堂捣起乱来。段七隐隐感觉不对劲,似这样的小庙,平日里应该无人看守,今夜为何有两人睡在里面?再说白天来此探查时也不见有人居住。段七忙令林源、叶阳道:“快放火,此地不宜久留。”叶阳道:“急啥,吃饱了再干活。”说着就在佛像前吃起贡品来,段七道:“莫贪嘴了,我看此二人可疑。”林源道:“不怕,此地离村庄少说也有四五里路,等他二人回去报信,一个来回半个时辰,我们早回客栈睡觉去了。”段七道:“只怕护法们就埋伏在附近。”林源细思有理,遂道:“四弟,七姐说的是,别吃了,干活。”
    叶阳看到有酒有肉哪里肯听,只顾吃自己的,忽又将肉往地上一丢,骂道:“娘的,没煮熟也拿来供佛!”复喝了口酒道:“酒还可以!”
    林源在佛堂里搞了一通破坏后,闻到酒香,也忍不住与叶阳一起享受起来,段七无奈,只好一个人到寺外望风。
    刚出寺门二三十步远,就听到一阵急匆匆地脚步声从寺庙后面传来,段七暗叫“不好”,只见黑夜中冲出十来个人堵住了寺门,段七急忙躲入草丛之中偷看,只见那十余人冲进寺内,大喊“抓贼”。
    林源反应快,随手抓了一把香灰,朝着冲在最前面的几个人撒去,对方十余人顿时大乱。叶阳见香灰这么有威力,干脆端起香炉,闭上眼睛一阵乱撒。撒完之后睁眼一看,林源正挥舞着钢刀乱剁,只听得对方鬼哭狼嚎,除了几个领头的拿着刀与林源对峙外,其他人都不敢近前。叶阳也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棒要冲上前去斗狠,林源喊道:“保护七姐。”
    叶阳这才想起段七,回头一看,不见段七影子,抡棒打翻几人,大声道:“七姐不在寺内。”林源大惊,道:“冲出去。”二人一道往外冲杀,对方虽然人多,但并不势众,佛民们毕竟没有打过恶仗,根本就阻挡不了林源和叶阳。
    二人冲开人群,跑到寺外,依然不见段七,不禁心中焦虑,正要重新杀进寺内寻找,只听段七在丛林中喊道:“还不快跑更待何时?”二人大喜,立即跳进丛林,与段七一道趁黑往山下跑去。后面十余人追赶而来,叶阳返回去又打倒几个,终于压了佛民的气势,阻了护法追杀的路径。眼见段七和林源跑远了,叶阳再才弃了众人追上段七和林源,三人操小路潜入集市,趁夜偷偷溜入旅馆。





    第八十五回:莽丈夫怂恿粗汉子,明白人释疑糊涂人
    1
    段七、林源、叶阳、柳甲、章船、秋光、鲁奇、世安、金子九人到巴东县时,阿拉太、斯仁还未回来。唐海得知段七、林源、叶阳在化生寺遇险后,骂叶阳道:“你就知道贪吃,这次万幸无事,若是酿成大祸,我非剥了你皮不可!”叶阳不服气地辩解道:“烧个泥菩萨有何大祸?”唐海怒道:“还狡辩?我们今天的对手与往日不同,苗少春深得百姓拥戴,与他为敌等于与大巴山十县百姓为敌,稍有不慎,我们将死无葬身之地,此次夺山大计,关系到我十八兄弟的前途,容不得你为所欲为!”山勇见唐海动怒了,劝解道:“四弟贪玩惯了,须慢慢改过。”叶阳虽不做声,却是一脸不服气的样子。
    唐海负气出了大门。大家都不做声,只有章船嘿嘿傻笑道:“要是我,我也要先吃了再说,吃饱了连泥菩萨和鬼佛民一起砸。”
    叶阳终于遇到知音了,拉着章船道:“兄弟,咱俩喝酒去,免得在此受气。”章船乐了,笑道:“我可没银子,你请客?”叶阳摸出一锭银子在手上撂了撂道:“真小家子气,怕我让你掏银子不成?今日你便喝干店家的酒缸也无妨,走!”
    叶阳和章船来到城内繁华之处,看到一家“兰里鹅餐馆”,章船说:“兰里鹅颇有名气,江南百姓人人喜吃,你我兄弟何不尝尝鲜去。”叶阳道:“嗯,我也听说过,这兰里鹅是湖广苗民的特色美味,没想到在这里也有。”
    二人进了餐馆,要了一只爆炒全鹅,一碟花生米,两壶锦江泉酒。菜酒上齐后,二人也不说话,自吃自的肉,各喝各的酒,一会儿叶阳的那壶酒就被喝了个精光。
    “店家,再来一壶。”叶阳一边吩咐下去,一边用手抓起鹅腿大口大口地吃。
    章船劝道:“还不够?我这里还有半壶呢,来,给你分点。”
    叶阳将章船递过来的酒壶又顺着桌面给推了回去,讥笑道:“你小口小口的抿,喝的是什么酒?千金小姐喝茶都比你快,快,快喝,咱兄弟俩今日不醉不归。”
    章船推辞道:“算了吧兄弟,最近我们随时可能会到神农架去,要是喝醉了大哥又会说你误事。”
    叶阳一手拿着鹅腿,边吃边说:“几个狗屁佛民何须兴师动众?兄弟,你我两个人去就能搞定,你敢不敢?”
    章船见他有了七八分醉,也懒得跟他说,一边吃肉一边敷衍道:“敢,有什么不敢的,咱兄弟去连他娘的佛主、佛子、护法统统干掉。”
    叶阳大喜,以为遇着了知音,醉熏熏地从桌对面绕到章船这一边,凑近章船耳朵神秘言道:“咱马上就走,莫让其他兄弟抢了头功。”
    章船将叶阳扶回去坐下,假意为难地道:“兄弟,我们好歹也要回客栈收拾几件衣服吧,我看还是明天一大早动身如何?”
    章船心想叶阳已醉,我先糊弄糊弄他再说,待明天他酒醒后自然也忘了此事,可不想叶阳却当真了,道:“也好,大哥一直说我鲁莽,我这次就要干件大事让他瞧瞧,哈……哈哈……”
    二人又喝了许久,叶阳一口气喝了三壶,终于醉得爬不起来了,章船一看,糟了,本意是来白吃一顿的,现在反倒要自己出钱付账,不禁懊悔起来,指着叶阳斥道:“吃了你一只鹅,我自己结账也就算了,还得背你回去,我算是亏大了。”
    章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将叶阳背了回去,众人见叶阳已醉,合力将他扶上床,章船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懒懒地回到自己房间里瘫倒在床上,没过多久也乎噜噜地打起鼾来。
    次日大早,章船酣睡中被人轻轻拍醒,勉强睁开朦胧睡眼一瞧,竟是叶阳背着包袱坐在床边,章船奇道:“干什么?”叶阳道:“怎的还睡,不是说好早上去吗。”章船再才想起昨日之约,没想到叶阳竟然当真了,忙爬起来坐在床上,揉揉眼,伸了个懒腰,推辞道:“我昨晚思索了一夜,你我兄弟若是妄动,万一坏了大哥计策如何是好。再说那佛主手下有佛子,佛子手下又有许多法卫、护法,就算是佛民,被他们纠缠起来也百般恼人,我们两个人去不是自讨苦吃?不能去不能去。”章船边说边摆手,打了个哈欠倒下去又睡了。叶阳大怒道:“原以为你是条好汉,不曾想也是胆小怕死之辈,哼!”




    2
    叶阳独自一人行在大街之上,越想越气,不就是个装神弄鬼的巫师吗,难不成比那些江湖豪强还厉害?大哥一直骂我办事鲁莽,我偏要提苗少春人头回来羞他一羞。
    注意打定,这个莽撞汉子径直出了巴东城,大步踏上通往松柏的路。也不知走了多少里程,突见前面路上围了一大帮人,叶阳走近一看,原来是数十个愤怒的百姓堵在路中央,路边一大堆砸烂的西瓜,西瓜堆里躺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瓜农,浑身血污,奄奄一息。
    叶阳好奇,找了一个扛着锄头的农夫问道:“大哥,怎么回事?”那人摇头叹息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叶阳来了精神,喝道:“大哥莫急,慢慢说,这事你们遇着我叶阳,比遇着包青天还管用。”那农夫气道:“大佛国混账护法仗势欺人,吃西瓜不给钱,还打人,我们早就忍不住了,迟早有一天要把这帮混蛋给宰了。”叶阳大喜,想不到半路上竟能遇到知音,急将农夫拉到一边悄声问道:“大哥,你叫什么名字?”农夫回道:“我叫郭浪,怎么?”叶阳又神秘地问:“敢杀苗少春吗?”郭浪一听大骇,一连打了几个哆嗦,慌忙摇头摆手道:“我们只恨这帮欺负人的护法和佛民,苗少春是大佛国国王,我等小民怎敢招惹!此等灭族的凶话休说,休说!”
    叶阳见郭浪如此惧怕苗少春,不禁大失所望,但又不甘心空喜一场,总得有所收获吧,复言道:“休怕,你只须告诉我苗少春住哪就行,我去揪下他的狗头。”郭浪摇头道:“我怎知他住哪儿,他既是佛主,想来应是住在天上。”
    “屁话,住天上那不是神仙了?”叶阳大怒,双手抓起郭浪吼道:“你们这帮百姓真是怪了,忌恨恶人却又不敢抗争,如此怜惜小命何日才能出头?”
    郭浪见叶阳满脸凶容,战战兢兢地道:“我不是佛民,真不知他住在哪里,你可问朱子瑞、马朝二位护法,朱子瑞住松柏乡集市上,马朝就住在我们村里。”
    叶阳“哼”了一声,丢下郭浪继续前进,没过多久到了松柏,漫无目的地在镇上瞎走。到哪里去找护法朱子瑞呢?得了,先吃饭,吃饱了再说,遂找了家小饭店,要了四个菜,一坛酒,三碗米饭,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几下就清光了饭菜,喝净了坛子。
    叶阳摇了摇空酒坛,意犹未尽,尤想再喝,用手一抹嘴高声喝道:“小二……”酒保跑至跟前笑问:“客官需要什么?”叶阳本欲再叫上一壶,转眼一想我常酒后误事,这次出来要做大事,须得少吃才是,因此忍住口道:“算了,老子不喝了。”说完背起包裹,径到前台结账。
    前台老板娘三十余岁,虽是女流,在松柏乡却是跋扈自恣,为所欲为,她见叶阳孤身一人背着一个包袱,料想是外地人,又见他已有七分醉意,正好敲他一把,于是装模作样地敲了几下算盘,随口道:“六百文。”叶阳纳闷了,问道:“我才四个菜一坛酒三碗饭,你这是什么鸟饭店?”那老板娘没想到眼前的醉汉竟然如此精细,先是一楞,继而化尴尬为温怒,冷冷道:“嚷嚷什么,我再算算。”一边算一边低声咀咒道:“小气鬼!”
    叶阳虽是有些醉了,却听得清闻得明,见眼前的女人骂自己,顿时大怒,再一看,老板娘身后挂着一张苗少春的佛像,知是佛民,又见挂在墙上的饭店官照上写着:“沈红”二字,遂挑逗道:“老板娘脸蛋儿白白净净的,为何偏叫沈红啊?”老板娘本对叶阳不满,心中怒火无处可喷,见叶阳问话古怪,怒道:“老娘姓甚名谁管你屁事?”叶阳故意找茬,冷冷道:“名叫沈红,诈人钱财时怎不见脸红!”那叫沈红的老板娘也不算账了,指着叶阳破口大骂:“莽汉子找死!”说罢举起算盘就朝叶阳脑袋打去。
    叶阳未等算盘打着自己,右手一个巴掌扇过去,正打在沈红左脸上,骂道:“不知脸红,我帮你。”这一巴掌颇有分量,打得沈红嘴角歪歪、鼻孔喷血,脸上也留下五个红红的手指印。
    叶阳笑道:“红了,红了,这才是沈红嘛,哈哈哈哈。”说完也不结账了,阔步扬长而去。
    沈红做梦也没想到叶阳竟然抢在自己前头动手,在松柏镇这块地盘上,从来只有沈红欺负别人的,哪有别人欺负沈红的先例?待叶阳走出店门几步后,沈红才反应过来,大喊:“范易、范顺!”
    呼声方停,话音刚落,从厨房内冲出两个壮汉手握菜刀飞追出来,叶阳回身一脚踢倒奔在前头的范易,又一手抓住范顺拿刀的手用力一扭,痛得范顺哇哇大叫乖乖地松了手,刀被叶阳顺势夺了去。
    叶阳一手握刀,一手揪住范顺耳朵用力一扯将他掼倒在地,复一脚踩在他胸上。
    范易是本地一霸,与老婆沈红、弟弟范顺三人在松柏开饭店,常常仗势欺人,敲诈外乡客人,没想到今日遇到煞星,敲诈不成,反被一顿戏弄。
    范易爬起来,沈红也拿着一根棍子追出店门,夫妇二人见范顺被叶阳踩在脚下,气势汹汹地奔来厮杀。叶阳一脚踢开范顺,握着菜刀来迎霸夫恶妇。范顺方一解脱,又从地上捡了块石头,也怒气冲冲地爬起来,与哥哥、嫂子站成一排怒视叶阳。
    三人见叶阳手中拿着菜刀,满脸横肉,目光凶狠,心中不禁胆颤,谁也不敢贸然动手。倒是叶阳拿着刀笑呵呵地一步一步逼近,道:“来,陪爷爷活动活动筋骨。”
    叶阳缓步前进,三人缓步后退。猛然,叶阳挥刀狠剁过去,唬得沈红、范易、范顺扭头狂跑。
    叶阳呵呵一笑,丢下菜刀也不追赶,径直走了。没走多远,突见阿拉太、斯仁迎面而来,二人拉着叶阳七转八拐来到一家客栈里,阿拉太问道:“你怎会在松柏,众兄弟都来了?”
    叶阳眼珠子一转,编了个谎言道:“大哥派出的另外三路人都已回了,独你二人久久不见消息,大哥放心不下,派我来探个究竟。”
    斯仁哈哈笑道:“我们玩得开心,事情也都办妥,唐大哥真是多虑。”
    叶阳道:“你们怎么完成任务的?”
    斯仁得意地道:“我二人冒充大佛国护法,吃饭不付账,买西瓜不给钱,大街上想吃什么拿起就跑,哈,痛快吧。”
    叶阳道:“我明白了,今天在郊外吃西瓜不给钱,还打伤人的就是你们?”
    斯仁无奈地摊摊手道:“也不能全怪我,本不想伤人,没想到那老东西也太认真了,砸了他几个破西瓜,他非要死死抓住我不放,没办法,我一甩手,他就起不来了。”
    叶阳开怀大笑道:“哈哈哈哈,痛快,痛快。”
    “说吧,你到底来干什么?”阿拉太眯笑着嘴眼,漫不经心地问道:“不会……是瞒着唐大哥偷偷溜出来的吧?”
    叶阳见阿拉太识破了谎言,嘿嘿笑道:“看你说的,我好意前来帮你二人,你们反倒怀疑我,也罢也罢,这世道好人难做,我自个儿住其他客栈去。”
    斯仁这才恍然醒悟,双眼死死盯着叶阳,嘴里嘿嘿地笑道:“原来你是溜出来的呀,俺斯仁是个粗人,你蒙俺可以,可要蒙俺阿拉太大哥不行。”
    叶阳眼珠子一转,又一个谎言冒了出来,只见他神秘兮兮地道:“既然阿拉太大哥看出来了,我就实话实说吧,唐大哥与七姐、龙哥商议了,斩蛇先斩首,擒贼先擒王,你想,苗少春没脑袋了,他的大佛国岂不烟消云散?”
    阿拉太道:“所以,唐大哥就派你来杀苗少春了?”
    叶阳道:“正是。”又见斯仁好骗,扭头对斯仁道:“兄弟,我看你伸手不错,敢不敢给我做个帮手,成功了功劳分你一半。”
    斯仁一听哈哈大笑:“天下没有我斯仁不敢做的事,就是不知你说的是真是假?”
    叶阳故作生气状道:“你还不信我?”又转向阿拉太道:“阿拉太大哥也不信?”
    客栈外吵吵闹闹,阿拉太透过窗户往外望了望,见许多人拿着棍棒满大街地找人。
    阿拉太知道叶阳是一个莽撞的人,也懒得搭理他,敷衍道:“信,我当然相信了,这么大的功劳,我和斯仁岂可与你争抢?不过现在松柏街上到处是捉拿你的护法和佛民,让他们先折腾一天,我们也好好睡一觉,明天再去斩蛇首擒贼王如何?”




    3
    晚上,阿拉太独睡一屋,叶阳与斯仁同住一房。虽说是春暖花开时节,但大巴山区依旧天凉如凓,斯仁裹着棉被呼呼大睡,打着如雷般的呼噜。
    叶阳翻来覆去睡不着,总想着如何才能找到苗少春,尽快做成这惊天大功,好教大哥及众兄弟对自己刮目相看。
    “你怎么不睡呀!”叶阳翻身起床,在房内走来走去,把斯仁给吵醒了,斯仁迷迷糊糊地问。
    “斯仁兄弟,你在松柏也待了好几天了,知道这镇上有个叫朱子瑞的护法吗?”
    “知道,那王八蛋天天跟马朝一起追打我们,要不是阿拉太大哥阻拦,我早撕了这两个鸟人。”斯仁翻了个身子,继续睡。
    叶阳马上来了精神,拍拍斯仁道:“别睡别睡,快告诉我这两个鸟人住哪里?我这就去寻他们。”
    斯仁不耐烦地道:“找他们做甚?”
    “好兄弟,惊天大功就在眼前,叫我如何睡得着?”叶阳迫不及待,真希望马上擒住此二人。
    斯仁被叶阳闹得无法睡,遂问道:“你要干什么?杀了他们?”
    叶阳道:“你想,护法定然知道苗少春居于何处,抓住一个护法,不愁找不到魔头,只须一刀下去,咱十八人还用得着这么费神?”
    叶阳莽撞,斯仁也是一个不动心思的粗汉,听了叶阳的话,猛地坐起来,竖起大拇指道:“好主意,好主意,马朝就住在马家村西头,那日我与阿拉太大哥经过马朝家门口,我随口骂了句‘混蛋佛民真该死’,不想被他在屋内听见,这鸟人带着十几个佛民冲出来追着我们打,我正想找他报仇呢。”
    叶阳大喜道:“既如此还睡什么,咱哥俩今晚把这事给做了。”
    一听要去抓护法,杀佛主,斯仁睡意全无,喜道:“好,咱叫上阿拉太大哥。”
    叶阳讥笑道:“哎,就凭你我兄弟的本事,还搞不定一个护法,杀不了苗少春?”
    斯仁道:“说的也是,擒马朝这个鸟人何须许他人,苗少陈虽有手段,你我二人联手,一个阻挡法卫、护法,一个擒拿这魔头,料无差错。”




    4
    听说叶阳独自一人擒杀苗少春去了,唐海大惊失色,又见阿拉太匆忙回来禀告,得知斯仁亦随叶阳连夜遁去,心中更加忧虑,对众人道:“让兄弟们小闹大佛国,主要是想探探大佛国的根基有多深,如今四路人马均已回转,我们应立即启程深入山区,寻机剿灭苗少春,不想叶阳鲁莽,斯仁亦是粗汉,他二人擅自行动,只怕误事不说,还要带出许多麻烦。”
    柳甲道:“大哥,恕我直言,大巴山百姓愚昧,对魔头奉若神灵,我十八人与其对抗,似蚍蜉撼树,难有胜算。”
    阿拉太深有同感,亦劝阻道:“柳甲兄弟言之有理,苗少春盘踞此地十余年,树大根深,我等即便是强龙,也是远道而来,力寡势薄,怎可能动他根基?”
    鲁奇道:“既然李自成和众豪杰藏身于商洛山区,离此不足两百里远,我们何不前去投奔?”
    王雨道:“对,我们投军去,或能混个将军当当,嘿,不是胜过在此崇山峻岭中做山大王么?”
    秋光道:“可是,如今闯王兵败潜藏,躲在山林里一年了也不敢出来,他还能复起么?”
    金子道:“我看他定能东山再起,只不过正在等候时机而已。”
    山勇环顾众人,见大家殷切等待着唐海做决定,也建言道:“大哥,众兄弟所言在理,大巴山方圆千里,我们纵然有通天的手段,也难在此立足。况且苗少春终日呆在佛殿不下山来,数百法卫、护法随护左右,我们如何动得了他?李闯王赐你破邪剑,诚心邀你聚义,我们何不……”
    枭龙亦近前道:“大哥,既然众兄弟都有此意……”
    唐海笑了笑道:“当年唐海仅有山勇兄弟一人追随,尚且走南闯北,挥洒自如,后来收了林源、叶阳二弟,我四人破邪立正,闹得江湖鸡犬不宁。去年又喜得枭龙、段七、唐喜、狼霸、金子五位兄弟,九人谈笑间逍遥龙虎城,戏斩建兰宁。今幸得天佑,着唐海得遇阿拉太、柳甲等九位豪杰,我十八人各怀武艺,智略不凡,更喜兄弟们同心同德,何愁灭不了魔头苗少春?”
    众人默然,惟有段七嘴角露出浅浅的微笑。
    “阿拉太并无他意,只是这大巴山地广人稀,我们即便杀了苗少春,也占不了这么大的地盘。况且,此乃穷乡僻壤之处,我们据之何用?”阿拉太寻思着大哥素来理智,今番如何这般糊涂,莫不是他另有主张?遂道:“请恕兄弟们糊涂,难道说大哥另有良谋?”
    唐海道:“实不相瞒,众兄弟心中所想唐海早已知晓,诚然,杀苗少春,占大巴山,确有难处,但只要我十八人齐心协力,没有办不成的事。兄弟们想做一番惊天功业,急于举义,唐海何尝不想,这亦是唐海平生之所求,但兹事体大,不可不慎。闯王虽赐我破邪剑,然他麾下英豪各有权势,我十八人空手去投如何立足?唐海总不能让兄弟们寄人篱下吧!如今朝廷得胜,义军大败,但天下乱局已定,我等只要耐心等待,何愁无有用武之地?至于剿灭苗少春,夺取大巴山,举大巴十县之力席卷天下,在唐海看来易如反掌耳。”
    众人大为诧异,阿拉太一脸惊愕状,柳甲疑惑不解,二人相互一视,依旧不敢相信。柳甲道:“大哥……我等糊涂了,我们十八人如何夺取大巴山……莫非……莫非大哥已有计策?”
    唐海呵呵直笑,段七道:“众兄弟大可放心,大哥凝眉苦思数日已得妙计,大家只要同心同德,我等众人出人头地的日子就要来了。”
    阿拉太道:“还清大哥和七姐为我们释疑。”
    唐海见众人疑惑,遂将自己和段七思索出来的妙计说与众人听,大家恍然大悟,个个欢喜,连声叫好。



    4
    听说叶阳独自一人擒杀苗少春去了,唐海大惊失色,又见阿拉太匆忙回来禀告,得知斯仁亦随叶阳连夜遁去,心中更加忧虑,对众人道:“让兄弟们小闹大佛国,主要是想探探大佛国的根基有多深,如今四路人马均已回转,我们应立即启程深入山区,寻机剿灭苗少春,不想叶阳鲁莽,斯仁亦是粗汉,他二人擅自行动,只怕误事不说,还要带出许多麻烦。”
    柳甲道:“大哥,恕我直言,大巴山百姓愚昧,对魔头奉若神灵,我十八人与其对抗,似蚍蜉撼树,难有胜算。”
    阿拉太深有同感,亦劝阻道:“柳甲兄弟言之有理,苗少春盘踞此地十余年,树大根深,我等即便是强龙,也是远道而来,力寡势薄,怎可能动他根基?”
    鲁奇道:“既然李自成和众豪杰藏身于商洛山区,离此不足两百里远,我们何不前去投奔?”
    王雨道:“对,我们投军去,或能混个将军当当,嘿,不是胜过在此崇山峻岭中做山大王么?”
    秋光道:“可是,如今闯王兵败潜藏,躲在山林里一年了也不敢出来,他还能复起么?”
    金子道:“我看他定能东山再起,只不过正在等候时机而已。”
    山勇环顾众人,见大家殷切等待着唐海做决定,也建言道:“大哥,众兄弟所言在理,大巴山方圆千里,我们纵然有通天的手段,也难在此立足。况且苗少春终日呆在佛殿不下山来,数百法卫、护法随护左右,我们如何动得了他?李闯王赐你破邪剑,诚心邀你聚义,我们何不……”
    枭龙亦近前道:“大哥,既然众兄弟都有此意……”
    唐海笑了笑道:“当年唐海仅有山勇兄弟一人追随,尚且走南闯北,挥洒自如,后来收了林源、叶阳二弟,我四人破邪立正,闹得江湖鸡犬不宁。去年又喜得枭龙、段七、唐喜、狼霸、金子五位兄弟,九人谈笑间逍遥龙虎城,戏斩建兰宁。今幸得天佑,着唐海得遇阿拉太、柳甲等九位豪杰,我十八人各怀武艺,智略不凡,更喜兄弟们同心同德,何愁灭不了魔头苗少春?”
    众人默然,惟有段七嘴角露出浅浅的微笑。
    “阿拉太并无他意,只是这大巴山地广人稀,我们即便杀了苗少春,也占不了这么大的地盘。况且,此乃穷乡僻壤之处,我们据之何用?”阿拉太寻思着大哥素来理智,今番如何这般糊涂,莫不是他另有主张?遂道:“请恕兄弟们糊涂,难道说大哥另有良谋?”
    唐海道:“实不相瞒,众兄弟心中所想唐海早已知晓,诚然,杀苗少春,占大巴山,确有难处,但只要我十八人齐心协力,没有办不成的事。兄弟们想做一番惊天功业,急于举义,唐海何尝不想,这亦是唐海平生之所求,但兹事体大,不可不慎。闯王虽赐我破邪剑,然他麾下英豪各有权势,我十八人空手去投如何立足?唐海总不能让兄弟们寄人篱下吧!如今朝廷得胜,义军大败,但天下乱局已定,我等只要耐心等待,何愁无有用武之地?至于剿灭苗少春,夺取大巴山,举大巴十县之力席卷天下,在唐海看来易如反掌耳。”
    众人大为诧异,阿拉太一脸惊愕状,柳甲疑惑不解,二人相互一视,依旧不敢相信。柳甲道:“大哥……我等糊涂了,我们十八人如何夺取大巴山……莫非……莫非大哥已有计策?”
    唐海呵呵直笑,段七道:“众兄弟大可放心,大哥凝眉苦思数日已得妙计,大家只要同心同德,我等众人出人头地的日子就要来了。”
    阿拉太道:“还清大哥和七姐为我们释疑。”
    唐海见众人疑惑,遂将自己和段七思索出来的妙计说与众人听,大家恍然大悟,个个欢喜,连声叫好。



    第八十六回:十八壮士风云斩妖台,真假佛魔大战红石沟
    1
    深夜,宋洛乡,神龙客栈。
    王风、王雨向唐海禀报大佛国情状。王风道:“最近我二人常随护法宁海、孙江涛一起护法,了解到更多的大佛国内幕,佛主苗少春自称是虚空藏菩萨转世,受佛祖亲托下凡救赎众生。他手下十位佛子,武艺精湛,手段了得,各负责一县佛事。每县有十余乡,每乡有十余名护法,负责镇压不信佛的乡民和敢于反叛的佛民。佛主和佛子宣称:生前做善事集功德,死后依据功德大小分别成就罗汉果位、菩萨果位、佛果位,若能勇于护法,为大佛国奋战而亡,灵魂由西方接引佛直接引入佛国乐土,如果毫无一功一德,死后将入无间地狱,坠入阿修罗道、畜生道、饿鬼道。据宁海说,整个大巴山区有佛民十余万众,每位佛民都要捐资,佛主根据捐资大小,出具不同的‘功德牌’,‘功德牌’上记载捐资数额,捐资者姓名,何时入佛籍等情况,死后将这一生所得的‘功德牌’随死者一同下葬,其灵魂即可得相应果报,或入西天佛土,或入地狱受苦。”
    章船道: “怪不得这帮死佛民难缠,打起架来不要命地往前冲,原来是想升入极乐世界。”
    唐海问:“苗少春是哪里人?家中有何眷属?什么时候来到大巴山做佛主的?有何本领?”
    王雨道:“苗少春其人其事,佛民均不知晓,都说他在昆仑山一个洞里静坐九千九百九十九天后,才于十二年前来到此地,如今住在神农顶的佛光寺。听护法说,佛主经常上天入地,云游四海,无人知其行踪。苗少春住的佛光寺称佛殿,十县佛子也各有庙宇,称为一县之圣殿,至于本领,大家都说佛主有千佛护体,无所不能,佛子有五百罗汉护体,神勇无敌。”
    阿拉太笑道:“我看这苗少春就是一个江湖大骗,迷惑百信收敛钱财,对了,王风王雨,此贼可是你兄弟二人的同行哦。”
    王风王雨嘿嘿地笑,王风又道:“岂止敛财,他们还强迫有姿色的女佛民直接陪佛主、佛子睡觉,说是‘献佛’,‘献佛’一次,灵魂得清洗,除垢污,可早登净土,胜过功德牌无数。”
    枭龙怒道:“这个邪教害人不浅,非铲除不可。”
    “我倒是很想会会苗少春,看看他到底有多大神通。”山勇握拳,愤愤不平。
    众人激情昂扬,唐海一直沉思不言,待大家说完后,问二王道:“还有一件事十分要紧,斯仁和叶阳私自去找佛主,他们俩一个是招是惹非的主,一个是鲁莽闯祸的人,望你兄弟俩多多探听他二人消息。”
    二王大惊,王风道:“昨天听宁海护法说他们抓到二个恶魔,今朝已将恶魔押往圣殿飞龙寺交给了佛子齐贵,齐贵要在农历三月十六日虚空臧菩萨生日时,在斩妖台将恶魔斩首,会不会就是斯仁大哥和叶阳大哥?”
    王风话音刚落,全场一片惊讶之声。阿拉太、洪世安、山勇、林源四人马上朝唐海围了过来,齐声问道:“大哥,怎么办?”
    唐海也不回答四人,只是来回渡步,陷入沉思。
    正当大家一筹莫展时,唐海停住脚步道:“此事迫在眉睫,刻不容缓。王风、王雨兄弟明日再探,定要弄清这二人是谁,押在何处,斩妖台位于何地。唐喜、鲁奇兄弟从明日起要不辞辛劳,日夜监视圣殿飞龙寺,发现叶阳和斯仁消息立即回来通报。”





    2
    翌日大早,二王找到宁海,施礼过后,献钱十贯。王风道:“我兄弟二人入道一来,未为大佛国立有寸功,一直深感不安,今见护法所为二事,一是各捐五贯功德,以求早成正果,二是听说护法神勇,抓了两个恶魔,我兄弟二人欢欣激动,愿随护法前往斩妖台护法斩妖,为大佛国献力。”
    平时佛民捐资祈求功德牌的,多是几十文、几百文,只有那些大财主和官吏衙役才会一次捐上千文功德,王风、王雨兄弟二人靠卖米度日,却能一次各捐五贯,真是难能可贵。宁海喜道:“好,很好!你们兄弟俩如此敬佛,日后必有功果,我这就带你们就去见佛子,请求佛子允你二人随去斩妖台护法斩妖。”
    宁海派人叫来在家养伤的杨义和孙江涛,三人带着二王步行前往飞龙寺,走了两个时辰来到一座山下,但见山势险要,路曲林深,五人拾阶而上,又爬了一个时辰才来到半山腰的飞龙寺门口。
    飞龙寺宽阔高大,庄严肃重,僧侣威严。王风等人入寺之后,有法卫迎接,带着五人穿梭前行。王风、王雨仔细观察,发现前后五重院落,分别是天王殿、药师佛殿、三圣殿、大雄宝殿、藏经阁,到了藏经阁左拐,来到一座诵经室内,室内中间是一大副佛主挂像,两边是十八罗汉雕塑,佛主挂像下端坐一人,头戴菩萨巾,身披红袈裟,脖挂除魔珠,双手合佛掌。
    那法卫对坐着的人道:“佛子,护法宁海、杨义、孙江涛来了。”
    齐贵闭着眼睛道:“何安,带他们到地藏殿等候!”
    那个叫何安的法卫对宁海等人做了个请的姿势,又带五人到了药师佛殿东侧的地藏殿内,王风、王雨一看,殿内不大,供奉着地藏王菩萨和他的两位弟子闵公、闵志三神,侧边有一个小茶桌。何安请五人坐下,倒了茶水,合掌道:“各位在此品茶,佛子做完功课自会召见。”
    何安告退,五人在地藏殿内喝茶闲聊,王风问道:“三位护法,这两个恶魔倒地干了什么坏事,是什么来头?”
    宁海道:“这两个妖魔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深夜闯入新阳护法马朝家中,幸好那天晚上,马朝和护法朱子瑞聚集佛民在家议事,大家见了恶魔,个个奋勇争先,二魔望风而逃,可跑了几里远,又被刘家庄佛民拦截,最终无路可逃,惶急下跳入泥田挣扎不动,被众人合力擒下。”
    王风暗想,如此说来,被抓的二人就是叶阳和斯仁了。
    王雨道:“不就是两个捣乱的乡民吗,怎么说是恶魔?”
    宁海道:“这两个可不是普通人,他两个人竟然打伤我们三十三位佛民,你想想,不是恶魔化身,怎可能如此凶狠?不将他们押赴斩妖台处斩,将来还会祸害我大佛国百姓。”
    “也是,此等恶魔不除,必定祸害人间,不过,离斩妖的日子还有三天,务必要好生看管,切莫让他们跑了。”王风道。
    宁海笑道:“跑不了,圣殿大牢固入金汤,任他插翅难飞。”
    王雨咬牙切齿,装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道:“三位护法,能否请求佛子同意让我亲手斩杀恶魔?”
    杨义哈哈大笑,对宁海和孙江涛道:“这两个娃娃人虽是年轻,却一心向佛呀,可惜个子清瘦了点,不然的话,还真可以提拔他们兄弟俩做个护法!”
    王雨不服气,道:“个子清瘦又怎样,我们同样可以斩魔除妖,守护正法。”
    宁海道:“你们兄弟忠心可嘉,可这护法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当,既要拳脚功夫了得,敢与外教争锋,又要心诚志坚,免受邪淫沉浸。至于斩杀这两个恶魔,按规矩须由佛子指定的法卫行刑,我们护法都没有这个资格哦。”
    二王闻言极其失望,宁海安抚道:“放心,你二人忠心可嘉,日后若能当上护法,有的是机会为佛效力。”
    正说着,何安来叫:“三位护法,佛子已经登坛,请护法前去议事。”
    何安引五人到了一处殿内,中间供奉着巨副佛像,齐贵端端正正地盘坐在佛像下神坛之上,双掌合起,高高在上,威严诵道:
    三期普度,普度众生。
    妖魔邪怪,斩杀殆尽。
    扬我佛法,成我佛果!
    宁海等人跪下,齐声诵道:
    护法巡国灭恶人,灭尽恶人见天尊。
    但看来年中秋夜,我与万佛乘月行。
    佛子齐贵道:“三位护法何事觐见?”
    宁海道:“禀佛子,佛民王风、王雨兄弟二人各捐五贯功德,我们特来领取功德牌。另外,我们三位护法请求佛子将押解恶魔的任务交给我们来完成。”
    “嗯,你们找何安领取功德牌就是,至于押送恶魔的任务,自有本尊五名法卫负责,但为了安全起见,再需十名护法跟随,既然你们三位护法有此忠心,很好,本尊准你所请求就是。”
    宁海又请求道:“佛子,这王风、王雨兄弟二人是我大佛国虔诚佛民,很想亲自为大佛国贡献一份力量,就让他二人随我们一起押送恶魔吧!”
    齐贵道:“不可,两个恶魔法力高强,邪气甚重,初入佛国的佛民没有佛光护体,易受妖气侵害,他二人切切不可参加此次斩妖除魔大会。后天是农历三月十六日,乃虚空臧菩萨诞辰,三位护法可一早来圣殿候命。”
    佛子不允,宁海亦是无奈,只得道:“遵命。”




    3
    飞龙寺虽然隐藏在深山丛林之中,但因是圣殿,故香火旺盛,烧香拜佛的乡民络绎不绝。从山下通往飞龙寺的羊肠小道上常有行人来往,每天太阳落山之后,烧香拜佛的善男信女纷纷下山回家,再才迎来深山应有的清静安宁。
    每当夜晚降临之时,这份清静安宁之中又隐含着几分邪恶。
    此时的齐贵正与三位风韵十足的女佛民享受人伦之乐,美其名曰“净身”、“献佛”。一般来说,齐贵作为佛子,接受佛主的委托为女佛民净身时,都是选择在入夜子时,因为那个时候阴气最重,对女佛民净身会净得最干净、最彻底,可以使女佛民早日升华,修成正果。可是今天要押解两个恶魔去斩妖台,齐贵只得提前为她们净身。
    一场云雨过后,齐贵累得汗流浃背,瘫痪在佛床上踹着粗气。自从跟随佛主苗少春以来,齐贵的人生翻天覆地,先前的晦气一扫而光。如今,大佛国越来越大,信仰三期普度大法的乡民迅速遍布大巴十县,作为佛子的齐贵日日锦衣玉食,呼风唤雨,跟做皇帝似的。
    门外传来法卫何安请旨的声音:“禀告万能佛子,亥时已到,我们何时动身?”
    齐贵起身走到门口,通过门中的小孔往外看,见是法卫梁照飞、郑萧、宋强、何安、韩渊五人。此五人身强体壮,个个能打,衷心卫佛,唯命是从,跟随齐贵多年来,立下无数汗马功劳。五法卫平时都是身穿袈裟,守候在齐贵禅房附近,各地来的护法、佛民没有经过五法卫的通报,根本就见不到佛子,飞龙寺的五十余名僧人也都要听从五法卫的指令。
    除了五法卫外,齐贵还有谢研、苏碧两名贴身佛奴,谢研和苏碧都是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平时负责齐贵的日常生活,在齐贵没有给女佛民净身时,贴身佛奴还要陪寝。
    另外,圣殿里另有三名负责给佛主和各地护法传递信息的使者,称为法使,三位法使冯净、曾代崚、程启华虽然没有武功,但是对大佛国忠心耿耿,毫无二心,对佛子齐贵就像对老祖宗一样恭恭敬敬。
    “协助押送恶魔的护法来了没有?”齐贵透过门缝问道。
    “禀告万能佛子,十护法宁海、杨义、孙江涛、朱子瑞、马朝、刘玉书、陈曾栻、余晋和、王萌泰、殷汝耕已在大雄宝殿前等候多时。”
    “很好,带出恶魔,准备出发。”齐贵吩咐完毕,返回到床边穿好衣服,对三位“献佛”女佛民道:“你们穿好衣服,等会儿由佛奴安排你三人到佛堂诵经,诵经时须要虔诚专注,切不可三心二意。”
    三个“献佛”女佛民恭恭敬敬地齐声应道:“是。”
    佛子齐贵走出卧室,来到大雄宝殿,此时五法卫、三法使、十护法与十五名持棍僧侣押着被五花大绑的恶魔斯仁、叶阳站在大雄宝殿前等候命令。
    见到齐贵,斯仁破口大骂:“妖人,放了我,不然老子剁死你!”叶阳也挣扎着怒吼:“狗日的佛子,爷爷才是真佛,爷爷才是真佛。”
    见二人骂詈不绝,宋强和韩渊分别拿一块破毛巾堵住二人的嘴,不料又被二人一口吐掉。郑萧、宋强大怒,抡起棍棒劈头就打,打得斯仁和叶阳二人眼冒金光,头昏脑涨。
    齐贵骂道:“今晚本佛子就要护法除魔,灭了你这两个恶魔,走。”
    法使程启华、冯净、曾代崚奉命先行一步到红石沟斩妖台通报。两名僧侣抬轿请齐贵坐上,法卫何安手拿一把大刀,打着火把走在轿前引路。刘玉书、陈曾栻、余晋和、王萌泰、殷汝耕五护法跟在后面。梁照飞、郑萧手持木棍押着叶阳,宋强、韩渊手持木棍押着斯仁走在轿子后面,宁海、杨义、孙江涛、朱子瑞、马朝五名护法各拿一把钢刀紧紧跟着,其他身穿袈裟的僧人各持火把、刀棍尾随,一行人诡秘地在黑暗的森林中穿梭前进,朝着斩妖台飞驰而去。
    夜晚的深山寂静如水,一行人在密林中穿行了许久,终于到了红石沟,只见一处地势开阔的平地上火把通明,百余位来自各地的佛民在护法的带领下前来观看斩妖除魔大会,他们按照护法的安排手拿木棍,威严地站成一排一排的,等候着佛子地到来。
    齐贵佛驾来临,众皆欢腾,斯仁和叶阳被押上斩妖台,这是一个木板架起的平台,高约五尺,长宽各约三十尺,木板上影影约约有许多暗红色血迹。
    大佛国的斩妖台,位于红石沟最隐秘的密林之中,方圆十里无人居住。佛殿和圣殿都是神圣之所,一般情况下是不能杀人的,免得玷污了佛家宝地,为此,苗少春命齐贵在此深山中特地建了这座斩妖台,十多年来不知杀害了多少敢于反抗的逆徒。
    斯仁和叶阳被押上台后,下面一片欢呼,齐喊“斩妖除魔,誓护正法!斩妖除魔,誓护正法!斩妖除魔,誓护正法……”
    朱子瑞和马朝喝令斯仁、叶阳跪下,二人不仅不跪,反而拼命挣扎,法卫梁照飞大怒,走上来狠命一脚踢在斯仁后腿上,斯仁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上,被朱子瑞和马朝死死地按押着站不起来。梁照飞冷笑一声,又走到叶阳身后一脚踹去,叶阳也向前踉跄几步跪在斩妖台上,被梁照飞、郑萧按压着动弹不得。
    齐贵走上前台,还未开口说话,台下再次欢呼,大家都为见到佛子尊荣而激动,齐贵微笑着朝台下摆手,待欢呼声慢慢平息下来后,齐贵双掌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朗声道:“我佛子民,三期普度大法度化万民,但妖魔鬼怪企图从中作梗,本佛子奉佛主法旨斩妖除魔,守护佛法。”
    台下佛民复又欢呼起来,喊道:
    毁谤佛法不是人,皆是忤逆畜生身。
    畜生自在畜生道,不该扰我修佛行。
    斩!斩!斩!
    齐贵正待再言,突然从黑夜中传来悠扬宏亮的声音,阴森而恐怖:“大胆齐贵,你妖言惑众,缚我座下弟子,该当何罪……该当何罪……该当何罪……”
    在场之人闻言大惊,大家你望望我,我瞅瞅你,也不知道是谁在说话,人人紧张、个个恐惧,不知所措。
    “谁?何方妖孽胆敢乱我法场?”齐贵大声怒喝。五法卫、十护法和台下护法、众僧侣、佛民也都紧握手中的武器,既紧张又愤怒的四处张望,如临大敌。
    “我乃虚空藏菩萨,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束缚本尊座下须达那尊者罗汉和自在王尊者罗汉,你要下地狱……下地狱……下地狱……”
    斯仁也不知怎么回事,懵懵地颇为奇怪,倒是叶阳仔细听了听声音,又细细想了想后乐了,大喊道:“菩萨,我们奉你法旨前来传法,不想这帮妖人假冒真佛,蒙骗百姓,将我们抓了起来,你快现身降妖除魔!”
    叶阳这么一喊,把斯仁和大家搞得一头雾水。
    齐贵伸长脖子,四周一望,火把光线所能照射的范围之外,是一片漆黑的恐怖夜色,何曾见到一人?齐贵大声呵斥:“本座乃佛祖派下来的佛子,何方妖魔胆敢假冒菩萨?有本事速现真身,好教本佛子度你去见我佛如来!”
    “你这假佛真魔,为何如此猖狂!”
    “你才是假佛真魔。”
    “真佛来也,魔头还不束手?”
    话音刚落,突然一红衣金刚从天而降,轻轻飘落在齐贵身后,由于落地声音极小,以至于齐贵根本没有感觉到后面有人,倒是台下众人和齐贵身后的法卫、护法的一片惊叫声让齐贵预感到了身后的危险。
    齐贵猛然回头,看到一个红衣、绿脸,手持金剑的天神站在自己身后,顿时吓得一头栽倒在地上,大喊“妖怪!”
    朱子瑞、马朝、梁照飞、郑萧、何安、宋强、韩渊等人见佛子栽倒在台上,马上持武器杀向那红衣天神,红衣天神本想擒住齐贵,见法卫、护法来攻,只得转身应敌。
    忽听见树林四周一片杀喊之声,十五个头戴各种奇怪面具的怪物从黑暗的树林里猛杀出来。梁照飞大喝道:“保护佛子!”宋强喊道:“降妖除魔,正在此时!”台上台下法卫、护法、法使、佛民一道誓死护法,个个欲要争功,有的跳上斩妖台小心翼翼地护卫着战战兢兢的佛子,有的舞枪弄棒冲上去与来犯的怪物厮打在一起。现场一片混乱,打杀声震耳欲聋。
    那帮怪物个个凶顽,他们拈枪弄棒朝着法卫、护法、法使、佛民没头没脑的乱砍乱戳,直杀得森林里血肉横飞,哀嚎阵阵,凄凄惨惨恰如阎王炼恶鬼,悲悲切切好似地狱锁亡魂。
    早有怪物用刀割断了斯仁和叶阳身上的粗绳,二人投手扑向佛子齐贵,被何安、韩渊、宋强等人拦住。斯仁、叶阳这些日子受了齐贵不少折磨,对他恨之入骨,好不容易盼来报仇的机会,因而出手特别的狠,二人一拳一个将阻拦自己的人打得东倒西歪。梁照飞和郑萧见二人斯仁和叶阳气势汹汹,又看台下混战的众法卫、护法、佛民渐渐支撑不住,料想今日凶多吉少,赶紧护着齐贵跳下斩妖台就跑。
    斯仁和叶阳岂肯舍弃,打趴何安等人后,也跃步紧紧追赶。
    齐贵、梁照飞、郑萧跑了三里多路,见斯仁和叶阳紧追不舍,齐贵大怒,对二法卫道:“不要管我,除了这二个恶魔。”
    二法卫得令,转身来战斯仁和叶阳,四人在黑暗中打成一团。
    斯仁和叶阳在被抓期间遭到毒打,各自有伤在身,再加上三四天没有吃饭,肚子饥饿,又是赤手空拳,一时敌不过两位法卫,支撑不到一刻,就被两位勇猛法卫手中的利刀逼入绝境。齐贵见了大喜,令道:“杀死他们!杀!”
    正当二人退到山崖边,再也无路可退的时候,只见两条黑影疾驰而来。 梁照飞、郑萧正准备砍杀斯仁、叶阳,忽听到身后的急骤脚步声,回头一看,两黑影拿刀已经砍了过来,二人慌忙迎战,斗不过几招,就被打掉了手中的武器。二人大惊,料难取胜,正要逃窜时,却被斯仁和叶阳从背后扑倒,那两个黑影踏步上前,各补一刀,结果了二人性命。
    两个黑影摘下面具,原来是林源和狼霸。林源问道:“四弟,你和斯仁兄弟没事吧?”叶阳笑道:“没事,受点皮肉之苦,算不了什么。”狼霸问道:“齐贵呢?”斯仁骂道:“他娘的,齐贵打了我好几巴掌,刚才还在那乱石堆后面,看老子亲手宰了他。”
    四人朝树林里疾走,在乱石堆后抓了哆哆嗦嗦的齐贵,齐贵见斯仁、叶阳杀气腾腾地来了,慌忙求饶道:“好汉饶命!”斯仁二话不说,拎起仇人就往地上摔,叶阳连续几拳打去,痛得齐贵嗷嗷直叫。叶阳打完,斯仁又抓起齐贵噼噼啪啪地乱抽耳光,边打边骂:“妖人,爷爷扇死你。”
    “大哥吩咐,要活的,”林源拉开叶阳和斯仁道。
    四人押着齐贵往回走到斩妖台,此时的斩妖台台上台下倒了五十余人,齐贵仔细一看,竟然全是自己的法卫、法使、护法、僧侣和佛民,直唬得战战栗栗立不稳,惊惊悚悚心神慌。
    唐海、阿拉太、山勇、世安、林源等人疾步窜至叶阳和斯仁面前,唐海急寻问道:“二位贤弟无恙?”叶阳和斯仁羞愧难当,无言以对,只得嘿嘿傻笑掩盖尴尬,唐海也不责骂,令众人押着齐贵匆匆撤离了红石沟。


    第八十七回:邪人起邪意妄立邪教,佛子无佛性空拜佛陀
    1
    神农架,猫儿观村,一座木房子的地下室内。
    斯仁和叶阳狼吞虎咽地吃了一顿,酒足饭饱后有了力气,斯仁将齐贵拎起挂在横梁上,叶阳则拿着一把尖刀在石头上来回的磨,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枭龙、狼霸、阿拉太、章船、柳甲五人则戴着面具围在齐贵身边,满室阴森恐怖的气氛。
    齐贵一看这阵势,吓得腿软筋麻,浑身打颤,心里胡乱猜想着:“他们要活刮我?或是剥我的皮?莫非放干全身的血?还是要开膛破肚挖我心肝?”齐贵越想越恐。
    这栋房子是段七和金子奉唐海之命租来的,房子地处猫儿观村最边缘的半山坡上,离其他人家相距三四里路,房东一家都在夷陵做买卖,因此空着没人住,段七和金子选中这房子,正适合众人隐蔽。
    唐海让秋光和唐喜在屋外隐蔽处观察外面情形,自己带着山勇、世安、段七、金子戴上面具缓步来到齐贵面前,叶阳见唐海来了,问道:“大哥,都准备好了,动手吧?”
    唐海并不答话,而是围绕齐贵转了一圈,齐贵也看出唐海乃众魔之首,连声哀求:“好汉要金要银尽管开口,但求饶小人一命。”
    唐海冷笑道:“你不是佛子吗?听说你有五百罗汉护体,我想试试你的五百罗汉有多厉害。”
    齐贵慌忙道:“哪里有五百罗汉护体,那都是骗人的,我只不过是个凡人,求好汉高抬贵手放过我!”
    “那你愿意跟我说说大佛国的事吗?”唐海慢悠悠地开出了条件。
    齐贵连忙回道:“愿意,愿意,好汉要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
    唐海朝斯仁摆摆手道:“先放下来,如果他不说真话再吊起来剥皮。”
    斯仁答道:“好嘞!”麻利地将齐贵放下,解开绑扎在他身上的绳索,再将其按坐在一张凳上。唐海在齐贵对面坐下,告诫道:“你要是有半句虚假之词,休怪我兄弟几个毒辣。”
    叶阳拿着明晃晃的尖刀在齐贵脸上比划了一下,齐贵惊悚万分,诚惶诚恐地道:“齐贵绝不敢有半句虚话。”
    唐海点点头,漫不经心地道:“那好吧,先说说你是哪里人,如何当上佛子的。”
    齐贵似乎陷于深沉地回忆中,仰头上望,叹了口气,慢慢述说起自己的传奇经历来。
    齐贵原是广西玉林人,三岁丧父,五岁随母改嫁远赴山东潍坊,继父家世代行医,在市镇上开有药铺,齐贵自小就在药铺里忙碌,慢慢地对药材有了浓厚的兴趣。继父见其好学,就教齐贵识药、辨药、煎药、把脉、开方子,十余年后,齐贵竟然精通医学药理,在药铺里能独当一面了。
    有一次继父为病人看病开药,一老人发热、头疼,继父诊断为风热病,开了个药方让齐贵抓药,一直站在旁边看继父诊断的齐贵没有接药方,而是提醒道:“爹,这位老爷爷患的不是风热病,是风寒病,风热与风寒症状相似,极难区分,但有两点不同,风热病有汗,鼻塞流黄涕,而风寒病无汗,鼻塞流清涕,这位老爷爷浑身无汗,鼻流清涕,因而得的是风寒而非风热。”继父听了大惊,仔细复查老人的病症,果然是风寒病,不得已重新开了个药方让齐贵抓药。齐贵接过药方一看,依旧不动,又道:“爹,一般的病人用这药方自然药到病除,但是这位老爷爷年近八旬,不适宜用甘草、胖大海、决明子,孩儿以为应该换成荆芥、防风、柴胡、前胡、白芷、川芎。”继父听后想了想,觉得齐贵说得很对,遂让齐贵开药,齐贵按照自己的药方给老人抓药,老人服用后很快康复了。
    这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传遍了潍坊,许多病人慕名前来找齐贵看病开药,一时生意火爆,门庭若市。
    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多久继父去世,因齐贵没有官府颁发的行医批文,只得关了药店,抛下老母远走他乡,做了个行脚郎中。一日来到西安府,因给病人治病,引起西安城内官府医馆的不满,众大夫将齐贵告上长安县衙,恰巧西北边关战事紧张,长安县令见齐贵年轻力壮,遂小题大作,将他杖打二十板,发配酒泉戌边。就这样,穷困潦倒的齐贵稀里糊涂地成了一名囚徒。
    到了西北边陲,因齐贵医术精湛,受到指挥佥事特别看重,留在军中专为官兵治伤,时间一久,获得自由出入军营的权利,甚至上街买药也任其自如,如此一晃就是三年。齐贵挂念母亲,思乡心切,一日,趁出来买药的机会,携带买药的五两银子潜逃而走,步行二十多天到达凉州城外。齐贵因无官照路引,不敢擅自入城,又因用光了买药的银子,没有了回家的盘缠,无万般奈,只得在城外乡村里租了间破屋子,欲暂时给人做个帮工,待挣够了盘缠再启程回乡。
    次日早晨,齐贵出门准备寻一份活儿干,却在街上碰到一个晕倒的粗壮汉子,大家见了都躲得远远的,齐贵暗想:“我要是把他治好了,定然能名声远播,那时百姓慕名前来求医,何愁赚不到盘缠?”齐贵蹲下去仔细探查那人,发现他并无疾病,仅是饥饿数日后体力衰弱,只要吃饱了肚子就能苏醒过来。齐贵大喜,却假装惊讶,对围观者道:“此人得了罕见疾病,必须马上用药,否则就没救了,来,乡亲们帮一把手。”几个热心人走近前来,与齐贵一起将那人扶进齐贵租住的屋子里,齐贵装模作样的把把脉,摸摸额头,掐掐人中,查眼观耳一番,复分开嘴唇看看牙齿,然后喂了点稀饭,又匆匆到药店随便买了点药给那人煎熬喝下,没过多久病人果然苏醒过来,众人个个称赞齐贵医术精湛。
    那被救起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落魄的苗少春。
    苗少春也与齐贵一般,有着一段悲伤苦涩的辛酸经历。
    苗少春本是湖广醴陵人,家中是老大,下有两弟两妹。苗少春自幼聪明伶俐,但顽劣不化,时常逃学,父亲无奈,只好送他去学木匠,谁料此儿却偷偷跑去潭州学武。十五岁时,父母在帮官府修建仓库时不慎摔死,县衙仅赔了八两银子了事,两个弟弟和两个妹妹也被迫辍学,由叔叔抚养。父母亡后,苗少春交不起礼金被赶出师门,但他学武之心不死,求艺之志弥奸,先后到少林寺、武当山、天津静海县苦学本领,又在山东、河南、陕西等地广拜名师,做过庄园教头、官府快手、武馆拳师。后来在凤翔府陈家庄做教头时,因与庄主陈宁的小妾袁小小私通被人察觉,袁小小害怕陈宁责罚,哭诉苗少春调戏自己。陈宁大怒,带领数十家丁将苗少春擒获,绑在庄园树桩上,一顿毒打后准备次日送官治罪。那袁小小害怕苗少春到了官府后说出通奸实情,毁了自己名声,深更半夜放了苗少春,苗少春却忘恩负义,一拳打死袁小小,黑夜中逃出陈家庄,流落到凉州卫。
    此时的苗少春三十七岁,独自一人流落街头,无妻无子,无权无势,无名无利,无依无靠,心里不禁着急,暗道:“我堂堂七尺男儿,身强体壮,武艺超群,却落得个流落街头的下场,真是笑煞世人。”
    恰好路边摆地摊卖旧书的贩子正在吆喝,苗少春苦闷无聊,无意间朝那旧书瞄了几眼,忽见一本黄色封面的《五公经》。苗少春又惊有喜,听父亲说,苗家祖上曾有先辈是大巴山大佛国太师,后因遭受镇压,不得已逃到湖南醴陵安家,当时大佛国的经典经文就是《五公经》。苗少春马上蹲下翻阅起来,越看越喜,越看越迷,如获至宝,爱不释手,当即买下后,兴匆匆藏到一间破庙里彻夜通读,反复琢磨,不知不觉天已佛晓。苗少春心潮澎湃,难以自制,暗自思忖:“大佛国虽亡,但我乃忠良之后,如今天赐《五公经》,莫非让我重振佛国,再创辉煌?”自此以后,苗少春找来很多佛教经文研习,经过三个月的运筹,最终决定到大巴山区传教立国,荣登大宝。
    可是,苗少春几日未食,仅走出十余里远,就饿晕倒地,幸好遇到齐贵。
    “这位大哥,你是哪里人?怎么会晕倒在街头?”齐贵关切寻问。
    苗少春见围观了那么多人,再加上肚中饥饿,有气无力,懒得开口说话,眼睛微闭,并不搭理。
    齐贵直道这人需要休息,遂对众人讲:“这种病需要安静,吵闹不得,大家都回去吧,休叨扰病人休息。”
    大家本来都是来看热闹的,现在见人已经苏醒,也不再围观,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去了。齐贵送众人出门,一老者抓住齐贵的手道:“先生精通岐黄,我们村亦有一些病人,我们回去,叫他们前来找先生,但愿先生能解他们的病苦。”又一妇人道:“大兄弟,我儿子这几日不停地咳嗽,你能治不?”齐贵大喜,忙道:“好说,好说,小人自小学得岐黄之术,颇懂医理,你们有什么病人只管带来就是。”
    与众人唠叨了一阵,见大家都走远了,齐贵嘿嘿地笑了笑,自语道:“我有一技在手,何愁衣食?”
    “天医!天医!我的天医,你在哪呀?”齐贵回至屋内,见苗少春眼睛虽然闭着,嘴里却不断地喃喃自语着。
    “什么天医?你说什么?”齐贵返回房内,听到病人满嘴胡言,纳闷不解。
    苗少春知道众人已经离去,遂睁开眼睛,疑疑惑惑地问道:“这位贤弟,是你救了我吗?
    “是呀,我见你倒在路边甚是可怜,故背来这里,你是哪里人,何故晕倒?”
    “怎么会是你救我?不对呀,应该是天医救我才对。”
    “什么天医?你这人好奇怪哦?”
    “奇怪?对你们凡人来说,当然觉得奇怪了,”苗少春微微摇首,失望地闭上眼睛,茫然自语,不再与齐贵说话。
    “哈哈,那你是神仙?”齐贵乐了。
    苗少春眼睛微闭,喃喃自语:“我是虚空藏菩萨转世,来做天下佛主的,我的天医医术高明,自山东而来助我治理天下,可是,他为何还未现身?怪哉……”
    齐贵一惊,自己就是从山东而来,而且精通医学,莫非?
    “你的天医是什么样的人?你要做什么佛主?”
    苗少春睁开眼睛,费力地爬起来,久久注视着齐贵,而后神秘言道:“兄弟,你救了我,我就对你说实话,你不要对外人泄露。”
    齐贵蒙蒙地点头,就像小孩子专心听师长教导一样。
    “我本西天虚空藏菩萨,因下世之人不信正法,无有善行,不敬天地,不孝父母,忘师背道,积恶成山,佛祖命我下界为天下佛主。我七岁时就被神灵招上昆仑山,在山上仙洞中静坐了九千九百九十九日,现在来到尘世传道,佛祖给我派了天将一名助我打天下,天相一名助我治盛世,天医一名助我救万民。我昨日得梦,佛祖告诉我今日会遇到一位来自山东的神医,他就是佛祖派给我的天医,让我带天医一同前往大巴山建功立业,传教立国,共创太平盛世。”
    听了这话,齐贵目瞪口呆,暗想:“我医术高明,却怀才不遇,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莫非我就是天医?”
    “佛主,我就是你的天医呀,”齐贵惊愕后猛然醒悟,扑通一声跪下,朝佛主苗少春磕头就拜。
    “天医,原来你就是我的天医,你哪里人?”苗少春也显得很激动,忙下床扶起跪在地下的齐贵。
    齐贵激动地说:“我来自山东潍坊,自幼精通医学,但一直怀才不遇,今天有幸遇到佛主,情愿誓死追随。”
    就这样,苗少春收到了自己的第一个跟随者。二人到了大巴山,剃发为僧,到处宣讲《五公经》。大巴山区道路闭塞,民多愚昧,再加上齐贵能为大家治病,因此很快骗取了百姓的信任。苗少春自称虚空藏菩萨下凡,奉佛祖之命为天下佛教之主,教化万民,济度世人。苗少春选出十个佛子,每人负责一县佛事。其中天医齐贵为华佗转世,协助佛主救治天下万民,被封为神农架佛子。天武宫献为关公转世,协助佛主镇压妖邪,被封为太平县佛子。天净仲华为周公转世,协助佛主净化世风,被封为兴山县佛子。天师李言为孔子转世,协助佛主教化万民,被封为宁强县佛子。天善安涛为虞舜转世,协助佛主推行孝悌,被封为城口县佛子。天宗柯永良为达摩转世,协助佛主发扬禅宗,被封为南江县佛子。天蕴周无为乃周庄转世,协助佛主消灭五蕴,被封为镇巴县佛子。天慧黄尤水为赵公明转世,协助佛主守护正法,被封为房县佛子。天缘杜鸿为贾思勰转世,协助佛主劝课农桑,被封为巫源县佛子。天福何胤为福星下凡,协助佛主增加万民福德,被封为镇坪县佛子。
    说完大佛国的故事,齐贵哀求道:“好汉,我所知道的全部都说了,没有半句虚假之词,望好汉开恩恕罪。”
    唐海怒道:“苗少春梦遇佛祖,你冒称天医,此等小儿伎俩只可愚弄百姓,岂可骗得过我?”唐海对叶阳道:“动手!”
    叶阳喜道:“好,剥皮我最在行了,看我的。”
    叶阳拿刀近前,齐贵慌忙求饶:“且慢且慢,好汉听我细说缘由。”
    唐海起身正要离去,见齐贵求饶,又坐下来道:“你且说来听听。”
    齐贵吓出一身汗来,道:“不敢欺瞒各位好汉,苗少春梦遇佛祖之事确是蹊跷,正是因为如此神奇,我才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故而死心塌地追随他。直到五年前的一天,我去佛殿办事,苗少春留我畅饮,那日他连饮数碗,我因急于返回,喝了三碗后推脱不饮,直言要赶回圣殿去给佛民治病。苗少春当时酒醉,骂道:‘你治什么病?真以为自己是华佗转世天医下凡?今日须醉在本尊脚下,否则休想离去。’我闻言大惊,暗自揣摩他话中之意。后来,我重金收买了一个才色俱佳的女佛民,将他献与佛主,令他探明苗少春的来历。她得宠后悄悄告诉我,佛主实乃一无籍恶棍,醉后曾言,当年我救他后送众人出门,他肚中仍然饥饿,爬起来到我破屋里寻找食物,哪知吃的没找到,却发现三本医书,一封待寄的家信。苗少春见我书信寄往山东潍坊,知我是山东潍坊之人,又见我有医书三本,猜知我是一个落魄的郎中,因此诓我说他梦中见佛,引我上他的勾儿。自那时始,我才明白所谓的三期普度大法救度世人都是骗人的,可转念一想,如此也好,我有吃有喝,有玩有乐,乐得装这个糊涂,遂杀了那女佛民,继续做我的天医佛子。”
    枭龙、阿拉太、鲁奇等人听了,个个愤怒。
    唐海又问:“苗少春与十大佛子有何本领?”
    齐贵见唐海语气缓和,似有不杀之意,心中大喜,诺诺回道:“苗少春的武功独步江湖,我们刚来传教时,常有人不信三期普度大法,一日,有五十多人拦住我和苗少春等十余人,指名要打佛主苗少春,试试他是否真有千佛护体,苗少春一个人赤手空拳,一口气将对方打趴三四十个,自己一点伤痕都没有。也就是从那时起,大家都相信他是真正的佛主。十大佛子中宫献、安涛、黄尤水、何胤武功也都是以一敌十的高手。天蕴佛子周无为擅长算命,我和天净佛子仲华都是大夫出身,能给人看病。天师佛子李言是先生出身,能背诵《五公经》。天缘佛子杜鸿和天宗佛子柯永良二人虽会一些拳脚,但是武功平庸,二人主要是能言善辩,擅长蛊惑人心。”
    唐海怒道:“你等如此龌蹉,不杀你何以昭彰天理?杀!”
    叶阳答了声“好勒!”拿着尖刀,如狼似虎地扑了过来,正要动手,唐喜道:“大哥,杀死在这里弄脏了地方,不如将他带到山上去,杀了也要好就地掩埋。”
    唐海道:“说的是,此事须仔细了,休要留蛛半点儿丝马迹。”
    唐海不顾齐贵嘶声裂肺地苦苦哀求,带着几个人飘然离去。唐喜、叶阳、狼霸、柳甲、章船五人将齐贵困了个严严实实,用毛巾堵住嘴,又拿黑布袋套住脑袋。狼霸一肩扛起,唐喜和叶阳带路,三人打开大门,在黑夜中朝山上飞奔而去。






    2
    也不知走了多少路程,齐贵听到扛自己的人道:“实在扛不动了,要不就在此处剥皮抽筋。”另一人回道:“也好,这里是悬崖峭壁,人烟罕至,剥皮抽筋后丢在此处不会被人发现。”又一个道:“他娘的累死人了,依我看,干脆丢下悬崖摔死,何必剥皮抽筋徒增麻烦。”抗齐贵的人道:“也好,你过去看看悬崖多高,丢下去能摔死不?”又一个道:“你们稍候,待我过去查查深浅。”另一个声音道:“小心点。”
    齐贵听了三人说话,内心惶恐,虽不停挣扎,但手脚被捆缚得死死的,根本就无济于事。
    “哎哟,拉住我,快,快来拉我!”不远处传来惊慌地、急促地呼救声和大块石头掉下悬崖的撞击声,显然是人不小心在悬崖边溜了下去,另一人骂道:“废物,怎的如此不小心,抓紧了,我过来拉你。”然后就是一阵跑步过去的脚步声。又过了一会,那边传来喊话:“你也过来帮忙,我拉不动。”齐贵被重重地摔在地上,扛齐贵的人也急冲冲地跑过去帮忙,只听那边传来“抓紧了”、“哎哟,不行,我也要溜下去了”、“救命”、“你要拉我做陪葬呀?快放开我”、“放开我、”“哎呀”……”
    最后的“哎呀”声极度绝望,是从山谷的半空中发出来的,显然是人已经掉下去了,绝望之下从空中传来的最后呼喊。
    接下来是一片沉寂,死一样的沉寂。
    万籁此俱寂,但馀呼吸声。
    齐贵虽然被摔在地上,但是耳朵听得清清楚楚,莫非?这三个恶魔掉进深渊了?
    又等了一会,确实没有一点儿声音了,齐贵再才意识到那三个人真的掉下去了,齐贵欣喜若狂,哈哈,老天有眼,佛祖保佑,恶魔死了,我得救了。
    虽然安全了,但是齐贵头被蒙,嘴被堵,手被缚,脚被绑,动弹不了,也不敢动弹,因为齐贵不知道自己离悬崖到底有多远,万一自己在地上滚动,也掉下去了,岂不悲哉?
    不知道过了多久,齐贵感到身上炙热炙热的,这是被太阳照射的感觉,应该是天亮了,太阳出来了。齐贵心想如果一直没被他人发现,那自己就要饿死在这深山老林之中,所以,唯一的希望就是有人,有好人,最好是佛民发现自己。
    齐贵用耳朵倾听,盼望着有人路过此地,令人失望的是一直寂静无声,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齐贵慢慢地绝望起来。
    但是天无绝人之路,或许真有五百罗汉护体,正当齐贵对活下去不抱多大希望之际,影影约约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显。
    当声音靠近自己时,齐贵拼命用脚拍地,期望能让来人发现自己,可是这脚步声却并没有停下来,而是在靠近自己后又变得越来越小了,显然来人并未发现自己,而是从身边经过后又朝远方走去了。
    齐贵简直要发疯了,嘴巴拼命吐气,期望能发出声音,全身拼命扭动、翻滚,尽可能的多发出声音,这可是最后的救命机会,如果不抓住,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什么声音?”齐贵终于听到有人说话了。“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另一个声音说道。
    齐贵继续拼命挣扎,翻滚,用身体撞击四周的灌木丛林。
    “这里有个人!”一个声音惊讶地喊道。
    谢天谢地,终于被人发现了。
    来人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将套在齐贵头上的黑布袋子取掉,然后拿走塞在齐贵嘴里的毛巾,其中一人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被困住手脚?”
    齐贵揣着粗气,有气无力地道:“快救我,帮我解开绳子,我被妖孽绑住了。”
    “胡说,我们大佛国哪里有妖孽?”二人中的一人抗议齐贵的说辞。
    “你们是佛民?太好了,我是天医佛子呀,本尊昨晚斩妖除魔,不想反遭妖魔暗算,快给本尊解开绳子。”齐贵似乎是在下命令。
    “啊?你是佛子?”那二人将信将疑地仔细端详着齐贵,过了一会,其中一个惊道:“哥哥,真是佛子,快,快解绳子。”
    二人赶忙给齐贵解开绳子,然后纳头俯拜。
    齐贵也不管跪在地上的兄弟二人,而是赶紧四周查看一番,只见离自己四五丈外果然是一悬崖峭壁,齐贵壮胆靠近一看,崖高陡峭,谷内烟雾朦胧,深不见底,只见脚下一二丈远处有一突起的石头,上面有一大块鲜红的血迹,猜想应是昨晚那三个魔人掉下悬崖时撞击石块所留。
    “真是天理昭昭,恶有恶报,”齐贵暗想,心中对佛祖更是敬畏有加,齐贵退到安全地点,双掌合十,暗念阿弥陀佛。
    默念完毕,齐贵对解救自己的佛民兄弟道:“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赶快带我离开这里,送我去圣殿。”
    那兄弟二人中的哥哥道:“这里是摩天岭,离圣殿大约有两个时辰的路程,我们背您回去。”
    哥哥背起齐贵,三人沿着林间小道缓慢前行,齐贵一路上将自己如何与妖魔战斗的经过绘声绘色地吹给兄弟二人听,妄言什么斩妖除魔时遭到三个恶魔暗算,不慎被绑,最后道:“我有五百罗汉护体,他们这些妖孽岂能害我!”
    走在前面的弟弟问道:“佛子,佛主是虚空藏菩萨转世,我和哥哥在家常年供奉虚空藏菩萨灵位,我们有神灵护体吗?”
    齐贵道: “只要虔诚念佛,多学三期普度大法,熟读《五公经》,虚空藏菩萨当然会保佑你们。”
    “可是圣殿里怎么没有供奉虚空藏菩萨像呢?”弟弟不解地问。
    这一问还真把齐贵给问住了,寺庙里一般都是供奉西方三圣、释迦牟尼、弥勒佛、四大天王、地藏王菩萨、韦陀尊者、十八罗汉,还没有供奉虚空藏菩萨的。
    哥哥道:“当然有供奉虚空藏菩萨的,我有一个朋友在西康甘孜,擅雕佛像,我就看到他有一尊虚空藏菩萨像,高一丈,庄严神圣,可惜我们家房子太小了,不然我就买来供在家里。”
    齐贵听了喜道:“佛主乃虚空藏菩萨转世,圣殿就当供奉佛主法身才是,你朋友果有虚空藏菩萨神像,你只管买来,我将他供在圣殿,朝朝膜拜,暮暮朝贡。”
    “太好了,佛子既有此意,我自当亲自去一趟甘孜,另外,我觉得我们圣殿可以改名为虚空藏寺,专供虚空藏菩萨神像,如此一来,佛民虽无缘目睹佛主圣容,也可常来参拜佛主法身,多积功德岂不更好,”哥哥提议道。
    齐贵一想这主意真不错,自己要是将飞龙寺改为虚空藏寺,供奉虚空藏菩萨,不仅能增加功德,而且必定能讨佛主苗少春的欢心,佛民得知我的圣殿里专供虚空藏菩萨,想必都会来我圣殿上香膜拜,香火也会比其他佛子的圣殿旺盛,岂不是一举三得?
    到了飞龙寺,齐贵敲开寺门,开门的佛奴谢研、苏碧见佛子归来,大喜道:“佛子可回来了!”齐贵也不应答,赶紧带着兄弟二人进门,亲自转身将大门栓上,匆忙朝着自己的佛堂走去。入了佛堂,那兄弟二人和谢研、苏碧也跟了进来,齐贵令苏碧关上房门,一屁股坐在佛椅上一言不发,谢研、苏碧见佛子满身伤痕,慌忙跪在地上磕头。
    此时的齐贵稍加安心了些,对跪着的谢研、苏碧道:“我一天不在寺内,可有什么消息?”
    谢研双手合掌道:“佛子昨晚一夜不回圣殿,今天有八位护法和十余位佛民求见,说昨晚斩妖台出了妖魔,得知佛子昨晚未归,他们就都回去了,说是要聚集更多的护法和佛民一起去斩妖台寻您。我们也不知道斩妖台在什么地方,又不知他们所言是真是假,今天一天都心神不宁。”
    齐贵心想,自己被抓,死里逃生,此事狼狈不堪,要是张扬出去,岂不遭人笑话,影响自己的威信?如让佛主闻知,只怕自己的佛子地位都保不住,所以,此事万万不可让他人知道。想到这里,佛子齐贵强做笑脸道:“是有几个妖魔,都被我镇压了,你们不必惊慌。护法和佛民再来圣殿,你带他们到罗汉堂,我自会向他们传达佛旨。”
    谢研和苏碧喜形于色,答应道:“是。”
    “这两位是我大佛国佛民,你们赶紧全排一间房间,稍候带他们去休息,”齐贵安排道。
    谢研和苏碧应了声后退出,齐贵问二人:“你们叫什么名字?哪个村的?”
    哥哥回答:“我们是福建人,在这里做生意,我叫王风,弟弟叫王雨,我兄弟二人住在宋洛乡集市上。”
    齐贵喜道:“原来你二位就是夜梦菩萨,疾病痊愈的福建兄弟?”
    王风道:“我兄弟二人深受佛恩,甘愿为大佛国赴汤蹈火!”
    齐贵欣喜地望着这两个机灵憨厚的年轻人,夸奖道:“好样的,你们也别回宋洛乡了,留在飞龙寺跟随本尊,做个圣殿法使,保你兄弟二人前途无量,将来功德圆满,必成正果,岂不胜过在街上卖米!”
    王风王雨惊喜不已,忙跪地朝拜,谢佛天恩。
    王风、王雨走后,齐贵独自一人做贼似的来到大雄宝殿,跪拜于释迦牟尼像下,暗暗祈祷:“佛陀,弟子齐贵,一心向佛十二年,其间虽有淫乐,却诚心供佛,精进虔修,今恶魔出世,万望佛陀庇佑。”
    三磕九拜过后,齐贵回到宿房躺下,可久久不能入睡,脑子里总是闪现着妖魔的身影。齐贵暗思:这帮人显然不是一般妖魔,他们出手狠毒,竟然打散百余佛民,诛杀法卫、护法和佛民五十多人,这是大佛国创教立国以来第一劫难,以后定要小心提防才是。
    思来想去,齐贵决定将圣殿飞龙寺改为虚空藏寺,一来讨好苗少春,加强自己在大佛国的地位,二来增加圣殿香火钱,招兵买马,增加防卫力量。
    次日一早,谢研、苏碧果然来敲门道:“启禀佛子,护法唐晋、曹凯、许士全带领二百余佛民来到圣殿前,因人多,我二人未让他们进罗汉堂,着他众人在大雄宝殿外等候法旨。”齐贵闻言一跃而起,稍作准备后,带领二佛奴昂首挺胸来到大雄宝殿前,众人见齐贵现身,一个个都双掌合起,口称“阿弥陀佛!”
    齐贵故作轻松状大声问道:“唐护法,你们带这么多佛民前来何干?”
    唐晋道:“前晚本镇护法带十二个佛民参加斩妖大会,听回来的佛民说斩妖台出了千百个妖魔,带队护法不知去向,我昨天来圣殿不见佛子,因此今天与曹护法、许护法召集二百三十余佛民前来圣殿护法。”
    曹凯也道:“听说出了许多妖魔,大家很着急,因此特来斩妖除魔。”
    “我们镇也有很多佛民传言这帮妖魔凶狠,见人就杀,邪气冲天,为保圣殿周全,我们特来护法。”许士全也斗志昂扬地发表战斗宣言。
    齐贵跟随苗少春十余年来,熟读《五公经》,也学来了随口胡诌几句诗文的本能,只见他双掌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而后诵道:
    妖魔鬼怪来做乱,自有千佛压深山。
    凭他邪气万重厚,我自涅槃上青天。
    念完诗文,齐贵强做轻松自如状,呵呵一笑道:“是有百十个妖魔作恶,也伤害了我们不少护法和佛民,但我有五百罗汉护体,区区几个妖孽岂能兴风作浪,他们都已被我镇压。今日我即靓见佛主,请佛主作法,将为大佛国献身的法卫、法使、护法、佛民送入乐土,大家不必忧虑。”
    大家听说佛子已经轻轻松松地将妖魔给镇压了,个个欢喜,齐声高喊:
    斩妖除魔护正法,三期普度证圆通!
    齐贵暗想这帮黑道恶煞太恐怖了,我的法卫、法使都死了,不加强圣殿的防卫力量不行,于是又传法旨道:“佛主乃虚空藏菩萨转世,本尊打算将圣殿飞龙寺改为虚空藏寺,专门供奉虚空藏菩萨。唐护法、曹护法、许护法,你们每人带领十名精壮佛民留下听候法旨,其余佛民各回本村。”
    唐晋、曹凯、许士全大喜,能被佛子留下来在圣殿里为大佛国护法,这是莫大的幸事,三人各自留下十名精壮佛民,将其他人全部遣回,兴奋地等待着佛子差遣。






    @春天的小杨 2022-08-31 08:4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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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阑宇 2022-08-30 19:37: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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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八回:虚空藏寺不虚空,太平县里少太平
    1
    按照大佛国的法规,护法是没有资格进入神殿的,苗少春所住的神殿只有十大佛子才能拜谒,佛子去的时候虽然能带法卫、法使和护法,但护法只能护送佛子到神农顶山下十里外,法卫和法使也只能到神殿外的净身殿等候,佛子在净身殿净身后,独自一人入神殿靓见佛主。
    现在齐贵的法卫和法使都已命丧黄泉,齐贵一个人压根儿就不敢出门,无奈之下只好破例带着唐晋、曹凯、许士全三位护法以及王风、王雨两位新任法使赶往神农架顶的神殿。到了离神殿还有一里多路的亭子边时,齐贵犹豫片刻,暗想自己不能坏了大佛国的佛规,且此处离神殿近了,想来也已安全,遂将三位护法和王风、王雨留下道:“你们在此等候,我去靓见佛主。”
    来到净身殿,法卫邓仁迎上来道:“天医佛子今日为何独身前来?”齐贵道:“今日缘由卓殊,请速带我拜谒佛主。”邓仁转身吩咐一人道:“速去禀报佛主,就说天医佛子前来觐拜。”那人应声而去。邓仁道:“佛子净身吧,天福佛子何胤亦在殿内。”齐贵道:“哦,天福也来了!”
    所谓净身,只不过是洗脸、盥手、濯脚后再换一身衣服,头戴黄色三角法帽,身披黄色袈裟,脚穿黄色佛鞋。齐贵净身完毕,正好法使通报佛主召见天医,邓仁遂带齐贵出了净身殿,敲开神殿门,二人踏步进入,眼视烟雾袅袅,耳闻佛声郎朗,数十僧侣往来穿梭,神情庄严。
    两个僧人从后殿出来,接上齐贵道:“天医佛子请!”邓仁退出神殿,齐贵在这两个僧人地带领下转了许多道弯,沿途都有武僧护卫,到了万佛殿门口立定,其中一僧进去禀告,不一会出来道:“请佛子进殿。”
    齐贵恭恭敬敬地进殿,朝端坐殿中央的苗少春跪地三拜道:“三期普度,佛国圆满,天医佛子齐贵觐拜佛主。”
    佛主苗少春高大健壮,威严庄重,身披红袍,高坐法堂,两边各有一个脸蛋娇艳的佛奴伺候着,背后站立的是四个剽悍的握棍法卫。
    “天医,坐下说话。”佛主苗少春声音洪亮,响彻佛堂。
    齐贵谢了,起身后在万佛殿东侧坐下,又朝坐在西侧的何胤施了礼,何胤也回了礼。佛主道:“天福佛子正好来贡献镇坪佛民的功德,天医佛子此来何事?”
    齐贵道:“禀佛主,佛子前些日子擒得两个妖人,正欲行刑时,不料那妖人还有同伙,他们百余人竟然强劫法场,残杀我圣殿五法卫、三法使,几个护法、佛民也为大法献身,佛子率众追击,不料这帮妖魔远遁他乡,没了踪迹。佛子护法不力,让妖魔逃匿,特来请罪!”
    佛主听了没有说话,双眼微闭,一脸的平静,倒是何胤大怒道:“岂有此理,何方妖孽如此胆大,要是让我遇到,一定捉来活祭佛祖。”
    齐贵愧道:“也是我大意,事先没有做好提防,妖魔突然来袭,一时乱了章法,致使他们得逞……”
    苗少春睁开眼睛,又像对齐贵说话,又像自言自语地道:“五法卫个个擅弄拳脚,且又有那么多护法,竟然全为妖人所害,来者不善呀!”
    何胤道:“近闻妖首李自成兵败潼关,余孽溃散,这帮人或是他麾下的逃兵散将。佛主,请颁下佛旨,令我十大佛子、千百护法、十万佛民在佛国全境清剿异类,捉拿妖魔,还我佛国太平。”
    佛主闭眼诵道:
    混混沌沌天地开,魑魅魍魉乱世来。
    有我三期大法在,谅他万妖难成害。
    齐贵和何胤闻言大喜,合掌念道:“阿弥陀佛!”
    佛主又道:“本佛今日即令法使传下法旨,着各县佛子坚守佛位,彻查妖孽,不得有误。齐贵,十县佛子各有五法卫护身,三法使传信,既然你的法卫、法使都已为佛国献身,本尊就再派给你法卫五人,法使三人,今后务必小心在意,不得再有丝毫差错。”
    齐贵喜道:“多谢佛主。只是,我佛国中有兄弟王风王雨,弟弟王雨患病不能站立,梦遇佛祖点化,二人遂敬供虚空藏菩萨三年,弟弟之病不治而愈。佛子以为此二人与佛有缘,有意提拔为我圣殿法使,望佛主恩准。”
    佛主听了露出笑意,喜道:“既然如此,许你所请,本尊再给你补派一名法使。”
    齐贵大喜:“多谢佛子恩典。”稍停一会,齐贵又禀:“佛子还有一事请求佛主恩准:佛主乃虚空藏菩萨转世,统辖天下佛事,当受佛民供奉,奈何我佛清修于圣境,佛国万民即便有心斋佛,却是无处供奉。因此,佛子斗胆请求将飞龙寺改名虚空藏寺,在大雄宝殿专敬虚空藏菩萨,日日接受佛民朝拜,时时教化天下佛民。齐贵愿终日守护菩萨法身,弘扬我佛大法。”
    苗少春大为欣慰,但并不显露于色,依旧一副庄严法相。
    何胤赞道:“天医提议甚好,甚好!”
    佛主平静地道:“既然天福佛子也赞同,那就这么办吧,以后各县佛子要定期组织护法、佛民前往虚空藏寺朝拜,切记勿误。”
    齐贵和何胤齐道:“遵佛旨!”




    2
    齐贵带着佛主苗少春派给自己的五名法卫、一名法使以及王风、王雨两法使、唐晋、曹凯、许士全三护法回到飞龙寺,立即命王风、王雨速往甘孜迎请虚空藏法身,令神龙架境内护法、佛民明察暗访,捉拿一切可疑妖人,唐晋、曹凯、许士全带领三十佛民在圣殿内外日夜巡逻,以防不测。
    一个多月后,王风、王雨运来佛像。齐贵一看,佛像高约七尺,脸色慈祥,目光有神,双耳圆长,右手下垂,左手弯曲在胸前,手掌掌心向右,佛像底座上写着“南无虚空藏菩萨摩诃萨”十字。齐贵大喜,赶紧命人清理大雄宝殿,将原先供奉的西方三圣佛像移出他殿供奉,将虚空藏菩萨神像在众僧诵经声中徐徐请入寺内,缓缓地安放在大雄宝殿之中。又命人将飞龙寺牌卸下,重新挂上“虚空藏寺”金牌。
    齐贵待佛像安放完毕后,自己第一个跪在地上顶礼膜拜,心中暗暗祈祷:“菩萨,你定要保佑我齐贵平安无事!”众法卫、法使、护法、佛民以及寺内僧众七八十人见齐贵跪拜,亦都虔诚下拜皈依,口诵佛经。
    齐贵传下法旨,命各乡各镇护法带领佛民都来参拜虚空藏菩萨,凡新入佛国的佛民都要先拜菩萨法身,然后才能入佛籍。齐贵在佛民中又提拔了二十多位护法,让他们常年入住虚空藏寺,名为礼佛,实为护卫圣殿安全。
    其他各县佛子得知神龙架新立虚空藏寺,也遵照苗少春佛旨,纷纷带领护法、佛民翻山越岭前来烧香拜佛,一时香火旺盛,人气昌隆,日夜不衰,每日接待的朝拜佛民多达三五百,受收功德钱数十贯。佛主大悦,当下颁布佛旨,增派十名法卫供天医齐贵差遣。
    虚空藏寺的防护比其他圣殿严密数倍,法卫、法使、护法、武僧近百人,每日又有远来拜佛,滞留过夜的佛民几十人,都被齐贵安排在寺内各处协助护法值守。尽管如此周全,但齐贵依然不踏实,终日惶惶不安,不敢擅离圣殿半步。






    3
    原来,那晚唐喜、叶阳、狼霸掉下山崖,王风、王雨解救齐贵都是唐海精心策划的计策。唐喜轻功绰约,飞檐走壁如入平地,故意与叶阳、狼霸合演一曲好戏,然后将羊血倒在悬崖石块上,造成三人摔死的假象,那悬崖之下是条河水,即便日后齐贵前去查探不见三人尸体,也直道是掉入河中被水冲走了,绝不会起疑心。
    唐海对众兄弟道:“我们的计划已经开始,下一步该兄弟们出去活动活动了,大家分开行动,给苗少春的大佛国搅个天翻地覆。”
    叶阳喜道:“大哥,怎么个搅法?”
    唐海并不搭理叶阳,而是目视枭龙、段七、山勇、阿拉太、柳甲等人问道:“各位兄弟有何妙计。”
    段七笑道:“大哥的计谋堪称经典,我们全听你安排就是。”柳甲道:“大哥妙计,令人叹服,我等无不遵从。”阿拉太道:“大哥这谋略,冠绝古今,有大哥在,我们何愁大事不成!”
    唐海道:“吾计共有三步,现已走出第一步,下一步需要兄弟们去造就一种假象,那就是,有魔王洵波假冒虚空藏菩萨来到人间骗人钱财,扰乱世界,要激起十县佛民对假菩萨、真洵波的仇恨。兄弟们切记,万万不可闹出人命来,休伤害了无辜百姓。”
    枭龙道:“大哥放心,我们就逗佛子、护法们玩玩,一定不闹出大事来,你就赶紧下命令吧。”
    唐海安排道:“林源、叶阳、章船三人一队,往宁强、南江两县。柳甲、唐喜、鲁奇三人一队,往太平、镇巴两县。阿拉太、斯仁、秋光三人一队,往城口、镇坪两县。枭龙、世安、金子一队,往房县、兴山两县。四组人以一月为限,下个月的今天,兄弟们定要赶回来。”
    众人各自领了任务,齐声应道:“遵令。”
    唐海又道:“大家每到一县,均以县城为中心,凡住旅馆,须在旅馆大门左侧拐角处不显眼的地方写上“不枉一人”四字,便于我们相互联系。”
    又指着叶阳特别叮嘱林源道:“一定要管住他,不能任他胡来。”林源道:“大哥放心。”叶阳“哼”了一声,一副不满状。
    唐海又嘱咐阿拉太道:“斯仁兄弟性子急,阿拉太兄弟多多费心,不能闹出大事来。”阿拉太笑道:“没事,有我在,不会出事。”
    唐海仍旧不放心,又叮嘱四组人马道:“太平佛子宫献、镇坪佛子何胤、城口佛子安涛、房县佛子黄尤水四人武功极好,大家千万不要与此四人正面交锋。此次行动,以作恶多端的护法和佛民为目标,不允许对佛子、法卫下手。要蒙面,必须宣称是受虚空藏菩萨之命而来除魔的,现场都要留下魔王洵波手帕一块。”唐海让段七给每人送小手帕十块,上面绣着恐怖的人头骷髅,看上去让人毛骨悚然,骷颅旁有两字:“洵波。”






    4
    唐喜与鲁奇、柳甲三人来到太平县,唐喜说:“以前我和唐大哥九人跟王善道长来太平县讲道,被永宁乡护法吕德、八台乡护法庞文追着打,那时碍于王道长的面,我九人百般强忍,被这帮宵小之辈欺辱了也不还手,狼狈不堪,这次复来,好歹也要让这他们尝尝被追打的滋味。”柳甲笑道:“这有何难,就凭我三人的手段,让两个护法吃点苦头实乃小事一桩。”唐喜问:“甲哥有何好主意。”柳甲正在沉思,鲁奇道:“何须思索,趁天还没黑,我们赶去永宁乡去,你和甲哥骗他出来,我则去偷他个精光,如何?”柳甲喜道:“此法可行。”
    三人说走就走,离了县城,直奔永宁,找了家挂有佛像的店铺一打听,轻松探得吕德的家就在葫芦图。
    三人到了葫芦图吕德家外时天已漆黑,柳甲道:“我冒充佛民前去约他出来,唐喜在半路上冒充虚空藏菩萨将他戏弄一番,鲁奇乘虚溜进他家里去,将他的功德牌偷来烧了,看他以后成什么正果。”
    唐喜喜道:“甚好,他们这帮人最看重的就是功德牌了,烧了他的功德牌就是要了他的命。”
    唐喜和鲁奇各自蒙上黑布隐藏起来,柳甲贴上假胡须、浓眉毛,曳步前去敲门。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开门问道:“你找谁?”柳甲赔笑问道:“是吕德护法吗?”那人道:“我是,你是谁?”柳甲道:“小人刘佳,八台乡人,来永宁做生意,想入佛籍,请问小人是该在永宁入佛籍呢,还是要回八台老家入佛籍?”
    吕德一见是村民要入佛籍,心情大爽,哈哈一笑道:“既然你有心向佛,我们大佛国欢迎,来,进屋叙话。”吕德热情地拉柳甲进屋,请入座后又殷勤地泡了一杯热腾腾地青天袍茶,然后才道:“兄弟,只要你向佛,在哪里入佛籍都一样,我明天就找两个护法一起推荐你,带你去佛子圣殿,待佛子为你印证入佛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柳甲一副感激不尽的样子,抓住吕德的手道:“吕护法,太谢谢你了,不过,无需叨扰其他护法,你随我去见见佛主就行了。”吕德大惑:“见佛主?”柳甲道:“是呀,我也知道,平日里要入佛籍,须三个护法联合推荐,得到佛子同意后方可,但我刚刚遇到佛主,佛主说只要我交三千文功德,再找一个护法推荐一下就可以了,我刚才已经捐了三千文功德,就差你的推荐了。”
    吕德半信半疑,既疑惑又憧憬,若果是真的,自己马上就能见到神圣至上的佛主了。
    吕德充满期待地随柳甲出门了,柳甲意欲戏耍吕德,遂道:“护法,你去见佛主怎两手空空,不带礼物么?”
    “哈哈,兄弟你这就俗气了,我们大佛国人人清心寡欲,不贪、不嗔、不痴,佛主更是四大皆空,了无牵挂,他岂能收我们礼物?”
    “可是,小人听说大家还要向佛主、佛子捐钱,妇女还要向佛主、佛子献身……”
    吕德正色道:“兄弟,你呀,真不懂我们大佛国,我们大佛国佛民信仰三期普度大法,捐钱那是集功德,全为了自己死后能上极乐世界,也是为子孙积德,至于献身,同样也是为了净化身体,早成正果,没你想象的那么龌蹉。不瞒你说,我家女儿也为佛子献身了。”
    “啊?”柳甲一怔,心中暗暗吃惊。
    “佛主在哪?”二人边说边走,大约行了一里路远,吕德忍不住地问了声。柳甲指着一块大石上的一个黑影道:“看,那不是。”吕德顺着柳甲手指方向看去,只见大石上果然端坐着一人,双手合十,似在入定。吕德毕恭毕敬地走过去,近前细看,分明就是一个普通人,哪有半点儿佛的威严?
    吕德正在纳闷,忽闻那人厉声喝道:“吕德,我乃佛主,为何见我不拜?”
    吕德惊疑不定,不知该拜还是不该拜,更不知眼前之人是佛还是魔,内心里矛盾重重,犹豫未决。
    柳甲知是唐喜,抢步上前纳头便拜,口呼:“佛民刘佳拜见我佛!”唐喜喝道:“既是三宝弟子,为何不拿下妖人吕德?”柳甲道:“佛主,他不是妖人,是护法。”唐喜骂道:“空手见佛,一两银子也未供奉,不是魔是什么?速速擒住他。”
    柳甲猛地站起,不由分说要擒吕德,吕德厉声道:“他是假佛,莫上他的当。”柳甲哪管真佛假佛,扑上来就与吕德扭打在一起。吕德大怒,奋起反抗,柳甲假意不敌,落荒而逃,被唐喜近前拦住一掌打倒。唐喜骂道:“废物。”而后展开拳脚来擒吕德,轻轻松松地将吕德打晕了去。
    吕德家人闻讯追了出来,唐喜为了让鲁奇得手,扛起吕德就跑,吕德家人见状,大声呐喊着追赶唐喜,柳甲趁乱溜掉。躲在吕德家门口的鲁奇见人都走了,心中大喜,急急地跳进屋去,在吕德家里乱翻一气,将家里的碎银、铜钱和几十块功德牌统统装入包里,丢下一块魔王洵波手帕后溜之大吉去也。



    5
    待吕德睁开双眼时,发现自己的四周是一片密林,虽然是深夜,但是影影约约可以看到树林里透进几丝淡淡的月光。吕德急于求生,也顾不得遍地荆刺,摸索着向有月光的地方抢去,忍过一番荆刺割肉的痛疼后,终于在月光之下见到一条林间小道。此时的吕德犹若身处地狱中的屈死鬼,忽然找到一条通往人间的生路,蓦然惊喜万分,急急忙忙沿着小道朝山下窜去。走了一程来到一宽阔处,吕德前后左右细细一看,这不是自己家前面的黑宝林海?吕德自小就在这山区里长大,对这里再熟悉不过了,所以飞也似的朝着家里跑去。由于天黑路曲,一路上也不知栽了多跟头,终于跌跌撞撞地逃了回来。
    唐喜本想将吕德好好折磨一番,柳甲劝道:“我看吕德人还不错,虽为护法,但纯属愚笨受骗的莽夫,休要为难他。”







    鲁奇也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他的功德牌全在我这里,这也够他痛苦一辈子的了。”
    唐喜也想,许多护法、佛民本来不恶,都是受佛主、佛子蛊惑所致,既如此,那就将他丢在这树林里算了,待他醒来自会回家。
    柳甲提议尽早离开永宁,鲁奇道:“稍等,待我将吕德的功德牌丢进山沟里去,看他死后如何上西天佛土,嘿嘿。”鲁奇一股脑地将几十块功德牌朝山沟里扔去,完了后拍拍手问道: “下一步如何走,收拾八台乡护法庞文?”
    唐喜道:“我也这么想,不过甲哥说得不错,佛民、护法其实也没做过多少坏事,即便做了,也是被佛主、佛子蒙骗的。”
    柳甲道:“吕德这人其实仗义,也算是有抱负之人,只不过他的抱负被人愚弄了。”
    鲁奇道:“那怎么办,要不,咱们去逗佛子宫献玩玩去。”
    柳甲道:“不可,大哥吩咐不得招惹佛子。”
    唐喜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逗逗宫献又有何妨,听说他武功以一敌十,我倒很想见识见识。”
    柳甲道:“我三人怎能公然违抗大哥的命令。”
    唐喜哈哈一笑:“不妨,我们三人不说,大哥也不知道,我们此去也好试试佛子的本领。”





    鲁奇也笑道:“甲哥有所不知,唐喜大哥虽然嘻嘻哈哈,他的本事你还没见过,他要想收拾宫献,十个宫献也得完蛋。”
    柳甲见唐喜和鲁奇两人都执意要去,也不好违拗,只得答应下来。
    花萼山黄龙寺,唐喜、鲁奇、柳甲三人稍作装扮,变成了烧香拜佛的善男子。三人进了天王殿,从右侧偏殿外往里走,先后在观音殿、地藏殿、药师佛殿、三圣殿、大雄宝殿等处烧香。寺内香客虽少,但僧侣却忙忙碌碌的,鲁奇悄悄对唐喜、柳甲道:“怎么不像圣殿的样子?”柳甲说:“大雄宝殿后面立着个牌子,写着‘香客禁入’,方才有个武僧带着一个大汉进去了,想必是护法前来见佛子的,我猜那里面才是这黄龙寺最神秘之处。”唐喜道:“我们速离此地,久了易引僧侣疑心。”
    三人离开黄龙寺,到寺后山坡上的亭子里坐定。“我们就在这里赏赏花萼山风光,待天黑了再去圣殿里乐上一乐,如何?”唐喜乐呵呵地征求鲁奇和柳甲的意见。
    鲁奇笑道:“好,正合我意。”
    柳甲苦着脸,哀怨道:“你们两都能飞檐走壁,我什么也不会,你们进去乐了,我干什么?”唐喜笑道:“甲哥莫急,让鲁奇去把宫献的令牌偷来给你,你拿着令牌冒充法使就可以在太平县大吃大喝为所欲为了。”柳甲乐了,又想激鲁奇一下,佯作难过,哭丧着脸对唐喜道:“你说得轻松,圣殿里能跟吕德家一样吗?鲁奇本领再大,如何能偷令牌?”鲁奇笑道:“偷一块令牌不难,不过,甲哥用心良苦地激将我,莫不是急着拿令牌去祸害人家佛国的姑娘?”柳甲哈哈大笑,保证道:“你放心,我只拿来去佛民家白吃白喝,绝不做那龌蹉之事。”
    天已渐黑,三人坐在亭子内大半天没吃东西了,肚中饥饿,鲁奇正在埋怨,唐喜跳下亭子道:“且别抱怨,快藏起来,有人来了。”唐喜说完就往亭子后的茂林里钻,柳甲和鲁奇不信,二人张开耳朵仔细倾听,不一会真的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二人一惊,也赶紧往丛林里躲去。





    没过多久,只见从山路尽头走来四五个人,似乎还夹杂着嚷嚷之声,待来人走近,原来是四个汉子押解着一个青年男子,那男子双手被反绑,夹在四人中间,虽然并不反抗,老老实实地跟着他们走,但是嘴里却骂不绝口:“大佛国既然信佛,哪能公然强抢人妻?”那四人中为首的回头骂道:“什么强抢人妻,你妻子既入佛国,为佛献身是她千载难逢的机缘,你不皈依三期普度大法自下地狱也就罢了,为何辱我大法伤我佛民,身为护法,我岂能放过你?”
    等那五人走远后,唐喜道:“鲁奇,你跟上去,看他们是不是去圣殿,我和甲哥在这里等你消息。”
    鲁奇应了一声飞快地跟去,见那五人果然进了黄龙寺。 鲁奇翻身上墙,远远望见他们入寺后,由两个僧人带领着往寺内走,看那样子是朝大雄宝殿而去。鲁奇急急跳下院墙,沿着外墙往里跑,到了大雄宝殿的位置时再次跃上高墙,见里面没人,又迅速跳进去,趁黑躲进大雄宝殿后的角落里。不多时,那两个僧人领着五人果然走了过来,被绑的男子还在骂骂咧咧,其中一个僧人回头就是一巴掌,怒道:“佛门重地岂能容你如此放肆,再不闭嘴,休怪我不客气了!”那四人中为首的汉子也警告道:“老四,我们好歹是同村人,我可以不为难你,但这里是圣殿,这两位是圣殿法卫,你在这里胆敢对佛子不敬,我可保不了你。”那被绑青年男子见这两个僧人一副凶相,也不敢再骂了。




    六人将那青年押进一间木房内,没过多久又出来了,却不见那被绑的青年。两个僧人将房门锁上,又送那四人往外走,鲁奇待他们走远后窜到木屋门口,正要开锁进去查看,忽闻外面传来脚步声,慌忙爬到屋檐上藏起来。那两个僧人回来后径朝另一排房子走去,见他们走远了,鲁奇刚想跳下去,又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举目望去,只见四五个僧人端着香炉穿过院子。鲁奇不敢造次,静静地等了好一会,见没了声响,再才小心翼翼地跳下去,敏捷地打开锁,悄悄溜入木屋,反身轻轻将门掩上。
    屋内空空荡荡,鲁奇仔细勘察,发现地上有一道门,撬开一看,竟然是个地道。鲁奇壮胆沿楼梯下去,落到地上,循通道往里走,来到一处空阔的地方,取出打火石打火一照,原来是一座地牢,里面关着十几个人。那些人在铁栏杆内恐惧地望着鲁奇,鲁奇小声道:“休怕,休怕,我不是大佛国的人,你众人怎会被关押在这里?”那帮人惊疑地望着鲁奇不语,鲁奇又道:“我是官府派来营救你们的,你们有何冤屈只管对我说来。”
    一听鲁奇说是官府派来的,个个争着哭诉自己的遭遇,原来这帮人有的是骂了大佛国,有的是拒不加入大佛国,有的虽是佛民但没钱买功德牌,刚才被绑进来的青年则是妻子不愿让佛子净身跑了,护法恼怒,只好将丈夫抓来交差的。
    鲁奇听了卓殊恼怒,对大家道:“我一个人也救不了你们,你们等着,我马上到外面去通报州县官爷,官爷自会带兵前来营救。”
    大家千恩万谢,鲁奇悄悄离开地牢回到木屋,打开门,将门锁上,然后摸到那两个僧人房间外,靠窗静听了一会,见屋内没有什么动静,正欲推门进去,忽又听到走路声,急忙转到屋后躲了起来。
    一会儿听到有人敲门,那两个僧人在屋内问道:“是谁?”外面敲门的道:“我是岳大山。”僧人开门问道:“岳法使回来了?佛主那边有何佛旨?”那叫岳大山的法使道:“本来可以早点回来,在城里买东西耽误了,佛主下旨各县佛子都要带佛民去虚空藏寺礼佛,不知佛子是否已经就寝?”僧人道:“今晚有两个女子前来献佛,我看你还是明天再交法旨吧。”岳大山道:“也好。”




    接着听到关门声和脚步走远的声音,鲁奇悄悄伸头出去,看见法使岳大山进了对面一间房内。鲁奇心想,此人既是法使,又去见了佛主,肯定有令牌在身,我何不去偷来,免得甲哥笑话我无能。鲁奇偷偷溜了过去,爬上屋顶,掀开瓦片,只见岳大山正在换衣服,桌上放着一块手板大小的黄色牌子和一个布袋子,鲁奇大喜,躺在屋顶一动不动,等待岳大山熟睡。
    说来也巧,那罗岳大山可能是上茅房,换完衣服后竟然又出了门,朝着不远处的另一间房走去,鲁奇抓住时机翻身跳下,推开房门,溜进去拿起桌上的牌子和布袋,丢下一块魔王洵波手帕,匆匆离开房间翻墙而出,喜滋滋地直奔寺后的亭子。
    “你怎么才来?我们正在猜想你是不是被人家抓了呢?”柳甲道。
    鲁奇嘿嘿笑道:“我那能轻易让他们抓住。”接着将所见所闻跟唐喜、柳甲说了,掏出令牌递给柳甲道:“以后你就是法使岳大山了。”柳甲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一个大“令”字,“令”字下面写着两个小字“天武”。
    柳甲大喜:“我拿着这令牌可以找佛民、护法发号施令了。”
    鲁奇又打开布袋,里面尽是些佛家法器之类的什物,遂将布袋往丛林里一丢,失望地骂道:“死秃驴也不买点烧鸡烤鸭之类的给爷爷充饥。”
    唐喜问鲁奇:“你打算怎么救那些被关押的人?真的报官不成?”鲁奇道:“报官?嘿嘿,你忘了,甲哥就是河南都指挥使司经历司经历,正六品官呢。”






    柳甲笑道:“我这正六品官可没这能耐。”
    唐喜说:“依我看,我们三人足够了,等会儿我们溜进去,甲哥打开大门守在门边,鲁奇去地牢放人,如果被人发现,我负责拦截追击的法卫、护法。”
    柳甲道:“岳大山的令牌被盗,他岂能不急,我料他此时此刻定然惶急不安,我三人今晚入寺,只怕救人不成,自己反陷囹圄!”
    唐喜道:“不妨事,万一被发现,你和鲁奇跑出黄龙寺,直接到太平县城去,我很快也会回来。”
    三人等到深夜,唐喜道:“可以了。”柳甲、唐喜、鲁奇各执腰刀,蒙上脸,悄悄摸到黄龙寺外。
    柳甲猜测的没错,岳大山回到房间发现丢了令牌和布袋,马上召集大家抓贼,但是害怕承担责任,岳大山并没有告诉大家丢了令牌,只是说自己从镇上买来的法器被偷了。结果大家闹了一阵,没有发现丢失什么重要东西,也就各自回房休憩,独有岳大山一人在房内焦灼不安。
    唐喜和鲁奇二人翻身入寺,打开大门门栓,柳甲将门微微推开,拿刀守在门口。唐喜则跳上大雄宝殿外的横梁,仔细观查寺内动静。鲁奇摸进地牢,打开牢门,将众人放了出来。
    柳甲从门缝里见鲁奇带着一帮人从屋内溜出,正蹑手蹑脚地朝门口走来,遂推开大门向他们招手。突然有人大喊:“抓贼……”众人一惊,索性飞快朝大门口奔去,一时脚步声啪嗒啪嗒地响,声音响彻圣殿。




    原来岳大山丢了令牌,无心安睡,在床上辗转反复,突然听到开门的声音,急忙翻身落床,正好发现鲁奇等人往外溜,于是呐喊起来。
    他这么一喊,起立之间冒出两个武僧来,鲁奇等人刚到门口,两个武僧就追到屁股后面。武僧边追边喊:“哪里跑?”柳甲见他们赤手空拳,也不惧怕,持刀猛然冲上去劈头就砍,那两僧人急忙闪开,鲁奇趁机带大家冲出门外。
    柳甲与两个武僧打了起来,因手中有刀,虽然以一敌二,仍占上风,又加鲁奇返回来相帮,故而逼得两武僧步步后退。
    但是寺内各处又跑出许多僧人,他们手持木棒、刀剑、铁链等兵器蜂拥而来,柳甲和鲁奇见势不妙,揪住空档扭头就跑。后面僧人正要追出寺院外,被唐喜从天而降拦住,鲁奇和柳甲溜出寺外,趁黑钻入山林之中。
    唐喜在少林寺、武当山学武数年,武艺已达炉火纯青的地步,法卫、武僧虽然能打,但不是唐喜的对手,二十几个人违攻唐喜也难以近身,唐喜边打边退,众人害怕他走了,忙关上大门,将唐喜团团围住。
    忽从寺内走来三个人,中间的一个喊道:“住手。”围攻唐喜的人全部停了下来,齐声呼道:“佛子!”那人对唐喜道:“我是佛子宫献,你是何人,是真好汉就摘下黑纱,与本尊大战一场。”
    唐喜见宫献身高体壮,有豪杰风范,暗自惊叹,内心里真想光明正大地与他斗一回。但为了完成唐海交待的任务,唐喜深知自己不能摘下面纱,因此,故作庄严地逗他道:“我乃虚空藏菩萨,你既是佛子,为何见我不拜?”
    宫献大怒:“妖人竟敢冒充佛主?看我今日如何灭你。”
    宫献一挥手,二十几个法卫、法使、僧人四面散开,场中只剩宫献和唐喜二人。







    再也没有多余的话,唐喜首先动手,侧步飞踢攻击,宫献躲过,二人脚来拳往,在寺内争斗起来。
    宫献非等闲之辈,曾四处求师学艺,练过太极拳、八仙拳、八卦掌、跌扑拳,精通狮虎拳、弹腿,武功不弱,曾一人打退二十多个强盗,又做过镖师、快手,后因打死犯人,躲进大巴山为盗,被苗少春制服。苗少春见宫献武功不错,收为己用,封为一县佛子。
    两虎争强,不分仲伯。唐喜心想,我身处法卫、法使、僧人包围之中,一旦他们遽然进攻,一拥而上偷袭,我岂不束手就擒?想到这里,唐喜不敢恋战,找了个机会,纵身一跃跳出圈外,在空中丢下一块魔王洵波手帕,又连纵几下跃到寺外。宫献大惊,大家赶紧追到门外,只见唐喜站在一棵大树上道:“宫献,今日爷爷困了,改日再与你争个高下。”宫献大怒,奔步上前要抓唐喜,唐喜跳落地上,在树林里转来转去,贡献左抓右擒不能得手,反被绕得昏头转向。
    宫献情知不妙,干脆立定不动,想停下来醒醒头脑,环顾四周,却发现早已没了唐喜的踪影。
    宫献吃惊不小,没想到来人竟然身轻如燕,动作如此敏捷。作为佛子的宫献,一直以来都自信在这大巴山中,除了佛主苗少春和天慧佛子黄尤水外,论武功没人能够胜过自己,没想到今晚的夜来客不仅能与自己打个平手,而且轻功如此高深,只怕佛主苗少春在,也未必能留住此人。
    “看来,我这太平县并不太平,”拿着画有魔王洵波的手帕,宫献隐隐地有一种说不出的忧虑。





    第八十九回:南江县欺辱老叟,光雾山屠戮佛子
    1
    唐喜、鲁奇、柳甲三人在县城汇合后,为防宫献派人查访,又连夜启程前往镇巴县。
    镇巴位于大巴山中段,百姓都住在崇山峻岭之中,乡民迷恋神佛,蔚然成风。三人找到一家佛民开的餐馆,柳甲拿出令牌对店家道:“我们是太平来的法使,要到镇巴圣殿办事,快点上些饭菜来,我们吃了好赶路去。”
    那店家名叫彭亮,是虔诚的三期普度大法信徒,此人不务稼穑,专修佛果,一看令牌,满心欢喜,热情招呼三人坐下,亲自端茶送水,叮咛酒保快快备好佳酿,嘱咐厨师速速烧熟美肴。唐喜、鲁奇、柳甲看在眼里,喜在心头。没多久饭菜上来了,有酒有肉,彭亮亲自上前斟酒,道:“三位法使能来本店里吃饭,真是小人的荣幸,来,我敬三位一碗。”柳甲三人站起来与彭亮共饮,放下酒碗,彭亮道:“小人一家七口都是佛民,十年来一向积功立德,全家共娟有功德牌一百二十七块,三位法使到我这里尽管吃好喝好,以后凡是经过镇巴,请一定要来店里坐坐,让小人为佛国多做点功德。”鲁奇道:“好说好说,以后我们一定常来你店。”“多谢多谢,”彭亮喜笑颜开,又给三人斟满了酒道:“三位法使慢用,我就不打扰了,需要什么菜尽管吩咐就是。”
    彭亮离开后,鲁奇笑道:“你说奇怪不奇怪,这大佛国佛民吃肉喝酒搂女人,还想积功立德。”柳甲道:“不然怎么叫邪教?”
    三人吃完后,柳甲摸出银两付账,彭亮坚执不受,还一再邀请三人回转时定要再来,三人乐呵呵地与彭亮道别,大摇大摆地离店而去。




    柳甲三人正在县城里溜达,走到定远侯府时,柳甲道:“定远侯班超乃汉朝名将,我们既然来到这里,不可不进去祭拜。”正要进门去,忽被一人从背后拍了拍肩膀,柳甲回头一看却是章船,后面跟着林源和叶阳。原来林源三人本来要去宁强县和南江县,中途因与阿拉太、斯仁、秋光三人同行,在城口玩了好几天才到此地,打算今日在镇巴留宿一晚,明天一早再启程去南江,不想巧遇柳甲三人。
    六人在街上边走边聊,柳甲得意地告诉章船:“兄弟想吃什么尽管说,大哥请客,大哥如今吃喝玩乐都不用花银子。”章船不信,讥笑道:“说什么大话。”柳甲看看四周无人,神秘兮兮地抽出令牌,半掩饰着让章船瞟了一眼,复又马上收了起来。章船没看清,道:“什么东西,我看看。”叶阳一见如此神秘也凑过来要看,柳甲嘿嘿一笑道:“令牌,见过不?有了他,护法和佛民把我当亲爹一般款待。”
    “令牌?”林源也过来了,柳甲四周张望一番确定没人,再才放心地拿出令牌来给三人看,笑道:“鲁奇偷来的。”
    章船拿过手看了一下,又退给柳甲,转身讨好鲁奇道:“好兄弟,也给我一块吧。”鲁奇双手一摊道:“我只偷了这么一块。”
    章船听说只有一块,很是失望,但眼珠子一转,伸手对柳甲道:“给我看看什么样,我们到了南江也搞一块来玩玩。”柳甲不知是计,将令牌递给章船,章船接过后马上转递给叶阳,呵呵笑道:“甲哥,你跟着鲁奇有吃有喝,我们三个没什么本事,你就大人大量,将令牌送给我呗。”叶阳接过令牌后迅速藏入衣袖之中,也嬉皮笑脸地道:“多谢,多谢了。”柳甲见状惊道:“喂,喂,喂,你这是强抢呀。”鲁奇也惊呼:“船哥和叶阳大哥怎如此不地道!”
    林源和唐喜见他四人那般滑稽模样,都乐得呵呵直笑。





    2
    林源、叶阳和章船来到南江县西清乡,专挑了一家佛民开的饭店,叶阳手持令牌耀武扬威,高声吩咐道:“我三人是来南江圣殿传话的太平县法使,先给我们备上好酒菜,再将本地护法统统传来候问,本法使有要事垂询。”叶阳和章船趾高气昂,决意要好好利用令牌享受享受,因此专点好菜好酒。
    没过多久,酒菜上来了,果然是山肴野蔌,香气扑鼻。林源、叶阳、章船大喜,狼吞虎咽,山吃海喝,酒足饭饱后,叶阳叫来店小二道:“护法都叫来了没有?”那店小二一楞,店主过来赔笑道:“我们这里护法离镇上远着呢,小人的店小,就我和小二两人,实在抽不开身,还是烦请三位法使结完账自去村里找吧。”






    章船和叶阳一楞,林源捂嘴偷笑,逗二人道:“你们俩个谁付账啊?”叶阳盛怒,吼店主道:“你好大胆,我们是法使,你还要我们结账?”那店主冷笑道:“不要说是法使,即使是佛子来了也得付账呀。”叶阳闻言勃然火起,喝道:“爷爷就是佛主,今天不给你结账你要怎的?。”店主见叶阳说话霸道,也不示弱:“你既是法使,应知尊卑,怎敢冒充佛主?莫不是假法使?”叶阳恼羞成怒,“你敢怀疑我,今日爷爷让你尝尝佛主的拳头。”
    叶阳说完抓起店主就是一拳,章船见已经开打了,干脆也一掀桌子,大闹起来。那店小二见店主被打,慌得拔腿就跑。
    林源怕将事情闹大,劝住叶阳和章船,自付了银子,拉着二人就走,谁料刚出饭店门,就见店小二带着五六个人围了过来,其中一人喊道:“谁假冒佛主?”
    林源二话不说,冲上去飞踹一脚将说话的人踢飞,摸出魔王洵波手帕握在拳头中,又一掌打在另一人脸上,将手帕也拍了过去,然后迅速拉住叶阳和章船飞快地朝巷子里奔跑。那几个人大怒,叫喊着紧冲过来,追了七八条巷子,终究没能赶上三人。






    3
    西清乡是不能呆了,林源带着垂头丧气的叶阳和章船来到彭家坝。三人在乡下这里看看,那里逛逛,过了三天未有适合的机会,只得赶往和平乡。又过了几日,未见林源有所计划,叶阳憋不住了,道:“三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晚上直接去佛民家,冒充佛主吓唬吓唬,抢点东西,骗点银两,打砸一番不就得了?”
    章船也附和:“是呀,如此既痛快又完成了任务,我看行。”
    林源道:“大哥历来主张不害无辜,我们不分青红皂白地对那佛民下手,虽说能达目的,可惜不合大哥的准则,此法断不可行。”
    叶阳道:“无辜无辜,谁无辜了?这世道如此不堪,有几人敢说自己无辜?”
    林源奇道:“怎么说?”
    叶阳道:“我且问你,官家盘剥百姓,豪强欺压良民,富家凌侮佃户,你敢说百姓、良民、佃户无辜?”
    林源大奇,不解其意,怪问道:“平白受辱,怎么不是无辜?”
    叶阳哈哈笑道:“谁敢欺负叶阳,叶阳早将他打成肉泥了,百姓贪生怕死不敢反抗,忍气吞声容人欺压,自家不争气,怎能全怪别人?”
    叶阳笑着走开了去,林源气骂道:“这歪道理还被你说得理直气壮了!”
    章船摇头叹气:“唉,这世道谁讲仁义,必被仁义所累。”
    三人找了家旅馆住下,林源躺在床上,叶阳对章船道:“肚子饿了,到外面吃碗面,你去不去?”章船正闲得慌,答道:“出去透透气也好。”二人上了街,吃了面,闲转了一圈回来,远远看见四个大汉匆匆走进旅馆里。二人慢慢地步行回到旅馆,见这四人和另一个中年人正准备退房离店。




    四个大汉中的一人对旅馆掌柜嚷道: “老袁,这是房县来的法使,你怎能收取他的房费?快给退了。”那掌柜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人,听这大汉要自己退回客人住宿的银两,忙赔笑着说:“海爷,我也不知道这位爷是法使,再说我这旅馆本来就小,最近生意不好,都已经连亏了五个月……”话还未完,另一大汉厉声喝道:“废话!”又一大汉阴阳怪气地道:“当初劝他入佛籍时就费了不少口舌,四弟,强扭的瓜不甜,我早就说过这老头并非真心向佛,这下信了吧。”
    那掌柜见这四个大汉发怒了,忙说:“好好好,我退,我退,马上退。”
    “喂,老袁,他们是什么人?”叶阳强忍着怒火,朝着掌柜喊道。
    “呵,你是谁呀,我怎么不认识你?”其中一个大汉上下打量着叶阳和章船。
    章船嘿嘿笑道:“别看我,我与这恶煞不是一路的,你们慢慢争持。”章船边说边脱身而去,赶紧溜进旅馆去找林源报信。
    叶阳反问道:“娘奶奶的,我也不认识你呀?”
    那姓袁的老掌柜害怕在旅馆里出事,赶忙对四个大汉赔笑着解释道:“这位是旅馆里的客人。”又对叶阳道:“这四位爷是我们乡的护法,哦,不,现在升任佛子的贴身法卫了,董海、董江、董河、董溪,我们全乡百姓全靠这四位法卫保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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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2-05-24 18:59:32  更:2022-09-04 02:2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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