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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长篇小说《笏剑曲》期待支持、出版合作,谢谢[第4页] |
作者:王惟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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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回:乞丐巧计擒真凶,韦陀笑忆斩假龙 1 唐喜、吴广、王贤在龙王山庄外守了许久不见乞丐出来,不禁暗自纳闷,王贤道:“不会出事吧。”吴广道:“出事了才好。”唐喜道:“王贤,你去敲门问问。”王贤去了,不一会惊慌失措地回来道:“段七说,乞丐早就从后院的后门走了。”吴广大惊:“啊?此贼跑了!” 三人急忙忙地跑回县衙,王武正和赵泽伦、姚华议事,得知乞丐竟然是个骗子,不禁勃然大怒,破口大骂唐喜、吴广、王贤:“怎么搞的?三个人看不住一个乞丐?饭桶!饭桶!饭桶!” “谁是饭桶?”乞丐醉醺醺地闯了进来,腋下夹着一壶酒,见唐喜三人耸拉着脑袋,笑了,亦帮腔骂道:“骂得对,骂得好,骂得妙,他们三个就是三个饭桶,陪我吃饭,我一个乞丐都吃饱了,他们还在吃,不是饭桶是什么?” 唐喜惊讶不已,责问道:“你去哪里了,为何从龙王山庄后院后门溜了出来?” 乞丐虽然醉得不成样子,站都站不稳,说起话来却依旧霸气十足,责骂唐喜道:“韦陀杀手杀了白龙王能从前门大摇大摆地出来吗?我从后门出来,那是为了查案,为了追踪凶手,我这叫顺藤摸瓜,你个滑头鬼懂什么?” 王武大喜:“一月杀先生,你查出来了?” “查出来了。” “凶手在哪?” “潜逃到城外去了,今晚,我一月杀神探就要将韦陀杀手擒来献与大人。” |
王武喜出望外:“当真?需要多少人数,你尽管吩咐,本官亲自为你调度。” “杀手太厉害了,你们县衙的捕快都是饭桶,不行,我要调一个总旗的兵力。” 王武道:“只要能抓住韦陀,本官请示知州大人,着他派遣一总旗兵力来罗山,供先生差遣。” |
2 捕房里,花生一碟、黄豆一碗,酒一壶,唐喜独自一人悠闲地享受着。 “头,你还吃?七个百姓堵在县衙门口,县令回来见了,我们兄弟少不了挨板子,”吴广闯进来焦急地催促唐喜,“要不,你下令,我带兄弟们将他们抓起来?” “抓什么抓,大牢都不够用了,乱棒打走就是了。” 吴广大喜,转身冲冲而去。 唐喜吃了一会,颇觉无聊,遂起身出门,正遇吴广等人骂骂咧咧地回来,唐喜问:“都是些什么刁民?” 吴广回道:“谁知道呢,听说是子路镇员外齐风打人,他们是来告状的。” 唐喜道:“子路镇齐风?我想起来了,他是子路一霸,记得去年有个外地客商被讹诈了,后来狼霸替那客商出头,将他打得跪地求饶。这帮刁民也真是的,被齐风欺负了不去找狼霸,找县衙来干什么?” 吴广道:“这些乡民能有多少银子,狼霸收费可不便宜。” 唐喜怒道:“没银子?咱县衙就该免费替他们出头?” 吴广笑道:“谁叫咱们是百姓父母官呢。” 王武、赵泽伦、姚华昨晚带着一个总旗的兵力,跟随“一月杀”出城捉拿韦陀去了,如今的县衙,乃唐喜的天下,唐喜摆出一副县令的姿态:“好了好了,你等恪尽值守,休让闲杂人前来闹事,本官上街巡查巡查。” 吴广笑道:“头,你是嫌咱县衙里有酒无肉吧。” 唐喜嘿嘿一笑,忽又脸色阴沉地骂道:“韦陀也真该死,那次在长寿山庄怎不把你这多嘴的舌头割掉!” 正说着,忽闻外面吵吵闹闹,唐喜等人赶至衙门外,只见远远地一群人,约有二十几个,大家哭哭啼啼地朝县衙走来。 近了细看:古稀叟牵着白头妪,悲愤妇拉住号泣儿,跌跌撞撞急行路,凄凄惨惨呼冤忙。唐喜大惊道:“遭了,又不知闹出什么事,县爷知道了我们肯定要挨板子,兄弟们,快,快截住他们,休放进衙来。” 唐喜、吴广、王贤等十几个捕快将来人拦住,询问缘故,原来是昨夜县衙抓了他们的亲人,全被诬为韦陀杀手,大家相约前来伸冤。 唐喜乃滑头鬼,笑着安抚众人道:“乡亲们,县衙昨日并未有囚犯押入,想必是县令找你们亲人做些调查,发现你们的亲人并非凶犯,故又放回去了。” 众人道:“我们来时,亲人并未回家。” 唐喜道:“你们一来一去,路上耽误多少时辰,现在回去,亲人定然在家了。” 众人道:“当真?” 唐喜道:“我乃捕头,你们怎不信我?” 众人想想也是,说不定亲人已经回家了呢,大家擦了眼泪,谢了唐捕头,扶老携幼地回转去了。 唐喜叹息道:“王大人信任乞丐,越来越胡闹了。” 吴广冷笑道:“臭乞丐胡来,再有七八天就满一个月了,看他怎么收场!” 王贤道:“到时候,还得靠咱捕房兄弟们来抓韦陀。” |
3 经这么一闹,唐喜也没了心情再上街,与吴广等人回到捕房,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可刚合眼没多久,又有差役来报:“唐捕头,王大人令你带三十个兄弟速到城外七里铺集合。”唐喜问:“韦陀抓住了没有?”差役悄声道:“‘一月杀’抓了二十个嫌烦,秘押在七里铺。” 唐喜不敢怠慢,携带三十个捕快匆忙来到七里铺时已近黄昏。县令王武、主薄姚华、典史赵泽伦召集众人道:“一月杀先生率领州府军士已捕得嫌犯二十人,现羁押于楠木林中严审,军士们一夜不睡,甚是劳累,我已着他们回去了,你们三十人今晚在此值守,凡事听从一月杀调度,不可懈怠。” 话音刚落,乞丐一月杀从楠竹房子里走了出来,摆出一副县令的姿态安排道:“你们捕盗不行,本乞丐将盗擒来,你们守着别让他跑总行吧?今晚,众人在这附近分散守候,莫要让闲杂人靠近。” “啊……啊……啊……”“招不招?”“啪……啪……啪……”“官爷,求求你放了小人,再不放小人下来,小人这手就要断了……”“断手算什么?不老实交代,大爷要你命……” 远处,隐隐传来凄厉的求饶声和恶毒的责骂声,大家虽未目睹,但仅凭这恐怖的声音,就足以让人想象出那边楠木林里的悲惨。 王武交代完毕,即与姚华、赵泽伦打马回城,唐喜按照乞丐的安排,着众人在楠木林外一里远各处放哨,又请示道:“先生,一切部署妥当,我等还需做什么?” 乞丐道:“好,很好,来,唐捕头,你随我去楠木林。” 二人进入竹林中,里面有竹房几间,其中一大间正是关押犯人之所。乞丐推开门,唐喜趁机往里一看,见二十个汉子被捆绑在屋内四周墙角,个个袒露上身,血肉模糊,烧伤的,刀伤的,鞭伤的,断骨头的,竹签插耳的,石头砸脚指头的,什么伤都有,一句话,惨不忍睹。 再细看屋中央,栓有一条恶犬,犬边又有一缸,缸口被盖得紧紧的。四个行刑大汉累得瘫软在椅子上,显然,折磨人也是一项折磨人的工作。 “废物,全是废物,滚回去,待我酒足饭饱后亲来审讯,”乞丐大骂四个无用的大汉,四人灰溜溜地走了,乞丐举起皮鞭,猛抽其中一个被绑的犯人,问道:“招不招?”那人不说话,只是摇头,乞丐骂道:“好,等会叫你尝尝我的手段。” “唐捕头,我们喝酒去,休要着急,明日早晨,真凶必现原形,哈哈,”乞丐丢了皮鞭,拉唐喜出了大屋,二人来到另一间屋内,盘腿坐下,享受起美味佳肴来。 乞丐喝了几碗,似乎快要醉了,躺在地板上,迷迷糊糊的。唐喜见他睡下,也不管他,一个人埋头吃肉。乞丐呓呓言道:“唐捕头,今晚叫你见我手段!” 唐喜喝了口酒道:“先生神断,唐喜敬佩,只是,不知道先生有何手段?” 乞丐打了个嗝,笑道:“莫急,待会叫你大开眼界,哈哈。” 唐喜弃了酒肉,移至乞丐跟前道:“先生,唐喜为官三四年来,审人无数,苦于没有好手段,一直未曾破过什么大案奇案,今日一定要好好向先生讨教讨教。” 乞丐闭着眼睛,呓呓道:“那是因为,你,唐捕头,太仁慈了。” 唐喜道:“此话怎讲?” 乞丐突然睁眼坐起来,神秘地问:“你可知犬为何物?” 唐喜凑上前倾耳细听,乞丐道:“犬这东西,对主人忠诚,对外人凶残,他不分好坏、不辨善恶,只认骨头,只要有骨头给他,他就认你做主人。”乞丐见唐喜听得认真,又笑了笑道:“所以,坏人喜养狗,为何?狗不咬我,却可以咬别人,养狗有利而无害。而好人不养狗,为何?它虽不咬我,却会咬着别人,养之岂不害人?哈,哈哈,我就爱狗,特别爱,待会让你看看我这狗的厉害。” 唐喜赞问:“先生对狗这畜生分析得极为精辟,卑职佩服,只是先生这狗有何妙用?” 乞丐得了奉承,早已没了睡意,得意洋洋地道:“我这狗喜吃生肉,越是血淋淋地它越爱,待会我放他去咬还未招供的七人,让他们眼睛睛地看着自己身上的肉被一口一口撕下来,哈哈,你想,有几人敢不招供?”乞丐一边说,一边用手在唐喜身上抓来抓去,模仿狗撕咬人的姿势。 “妙,妙,大人好手段。对了,听先生之意,已有十三人招了?” 乞丐道:“是,但这十三人供词似于凶案现场不符,我怀疑真凶在尚未招供的七人中。” 唐喜一副忧虑状,怛怛言道:“先生,万一真凶挺住硬是不招怎么办?” “嘿嘿,我那缸中还有一缸无毒小蛇,谁要是不招,我就将他丢进缸里去,哈哈。”唐喜听了目瞪口呆,乞丐将鞋脱了丢在远远的,神秘一笑道:“你放心,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重刑之下必出真凶。” 唐喜回过神来,笑道:“敢情,先生之所以敢吹嘘‘一月杀’,就是料定杀手已金盆洗手,故而可放心的重刑陷害他人,既捞钱又博名。” 乞丐会心一笑,拍拍唐喜肩膀道:“只要心狠,没有破不了的案子,知我者,滑头鬼也,哈哈哈哈。”乞丐舒服地躺下,四肢展开,复道:“滑头鬼,你也睡下,给我讲几个罗山故事消遣消遣。” 唐喜拱手行礼道:“卑职是来保护先生的,哪敢与先生同塌而眠,先生想听什么故事,卑职站着讲就是。” “恐怖的,越恐怖越好,最好能吓死人的,哈哈。” “卑职遵命,”唐喜在卧房内缓步走动,边走边说:“那卑职就编一个能吓死人的故事。” 乞丐立即来了精神,复又翻身坐起:“讲。” 唐喜似乎在讲故事,又似乎在回忆往事。 “很多年前,有一公差,本事没多少,野心却很大,他一心锄强扶弱,专行侠义之事,为豪强恶霸所不容。”唐喜娓娓道来:“后来,他被人设计用马车撞死,凶手们勾结县衙官员,将此事认定为意外事故,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仅仅赔了几十两银子草草结案。” 唐喜稍稍停顿,复道:“说来也巧,后来,公差的弟弟也当了公差,做了捕头,可弟弟与哥哥完全相反,他贪酒、贪色、贪财、贪赌、贪睡,就是不贪功,黑白二道都讥笑他是‘滑头鬼’、‘五贪捕头’。” 乞丐听了,为之一惊。 “弟弟看似糊涂,其实心明如镜,他不相信哥哥死于意外,就做了副面具,修了条铁檀木大棒,暗中扮成韦陀模样,深夜潜入驾马车撞死哥哥的信财家,对其一阵棒打,逼迫他说出了真相。” 乞丐蹴然,如坐针毡。 唐喜顿了一下,又道:“既杀信财,弟弟决议除恶务尽,誓要剿灭全县为非作歹的恶人。谁料,信财一死,县衙误将老实人信忠给抓了起来,弟弟为了不冤枉他人,决议再次露面,以此告诫县衙抓错人了,碰巧曾诚、曾四兄弟俩仗势欺人,弟弟于是又扮韦陀杀了曾诚、曾四,并故意让人看见。消息传至县衙,县衙果然发现自己抓错了人,将老实巴交的信忠放出了大牢。” 唐喜来到桌边喝了口水,继续道:“后来,弟弟潜入元霸家中,元霸为求活命,又供出更多内幕,谋害哥哥之事得到白龙王默许,县丞高海涛收受贿赂,勘查现场时隐了真情,将凶杀做成意外。弟弟杀了元霸,平日里依旧做他的滑头鬼,以此麻痹黑白二道,暗中却寻机除恶。两三年间,全县恶棍陆陆续续被杀者约有二三十人,那日酒后回城,巧遇花狐一伙行恶,弟弟借醉沉睡,等吴广、王贤等人与乡民都去追赶恶人时,他溜出马车,扮成韦陀模样,抄小路赶上花狐一伙,将他们乱棒打死,然后,复又迅速返回马车内装睡,蒙骗了众人。” 乞丐神色慌张,汗流浃背。 唐喜笑了笑:“弟弟本打算放过高海涛,因为高海涛没有直接参与杀人,只不过事后掩盖真相,罪不至死,可是,他为了立功,不仅酷刑折磨朱万,还抓了一帮无辜者,弟弟大怒,遂让吴广邀高海涛出来,在长寿山庄杀了此贼。那姚明礼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既然他要找死,弟弟也乐意成全他。” 乞丐大骇,脸露惊恐之色。 “唉!”唐喜长吁一口气道:“弟弟虽能除恶,未曾想恶人却层出不穷,几年来搞得他疲惫不堪,真想金盆洗手,不料龙王竟然放出豪言,要拿弟弟的面具、大棒、人头祭奠他的兄弟,呵呵,好好的活着多好,偏要向牛头马面招手。” “于是,你趁白龙王不注意,趁他喝茶的时候打死了他?”乞丐浑身颤抖,蹴然问道。 唐喜正色道:“不,弟弟光明正大,岂能为此小人勾当。那天,弟弟为防止外人闯入后院,特将后院锁上,并将锁孔堵死,然后背上包袱翻墙进去,大大方方地去找白龙王,告诉他真相。” 唐喜陷入深沉的回忆中…… 期待支持,欢迎出版合作。 |
4 那日,午饭过后,白伟正准备小睡一会,忽然听到脚步响,遂从楼上往下一看,见是捕头唐喜,于是也下楼来,在后院正堂门口相遇。 白伟与官府的人打交道,都是与县令、县丞、主薄、典史等交往,对于像唐喜这样的捕头,白伟从内心里就瞧不起,总觉得是个小人物,自己与唐喜这样的人称兄道弟有失身份。因此,凡是需要与捕房打交道的时候,白伟都是让元霸、姚明礼、赵得志他们去办,实在办不成,白伟会找王武出面。 唐喜当捕快时,是出了名的窝囊捕快,提升为捕头后,是出了名的胆小捕头。唐喜个子不高,身材瘦小,平时穿着邋遢,没有一点儿官爷应有的威严。唐喜贪财也是出了名的,只要有人送礼,他都照单全收,在大街上遇到打架斗殴的事,唐喜跑得比谁都快,赌场、勾栏、青楼、酒楼是唐喜常去之所。白伟虽然很喜欢这样的捕快,因为只有这样的捕快多了,自己才能少却许多麻烦,但是,白伟自认为是罗山第一好汉,从心底里瞧不起这样的窝囊废物。 因此,见到唐喜站在门口,白伟很是反感,前院的下人也太失职了,怎能让这样的废物随意出入后院,待会儿非得好好训斥一番下人不可。 白伟轻蔑地问:“唐喜,找我有事?” 唐喜神秘地道:“龙王,小人有要事相告。” “哦,”白伟听唐喜这么说,更是感到意外,心里暗想,这个马屁精莫不是有鬼杀手消息特来请赏?于是立即换了一副笑容道:“唐捕头请进。”白伟将唐喜让进正堂坐下,亲自为他倒了一杯茶,随即问道:“何事,快说。” |
唐喜进了客厅,也不等主人叫坐,自己将黑色包袱往桌上一放,然后坐在旁边虎皮椅上,又以一副主人的口气冲着白伟道:“龙王,请坐。” 白伟甚为诧异,这家伙来我龙王山庄,竟然像进自己的家一样,将东西随便放,还请我坐,到底谁是主人谁是客? “唐喜,天气炎热,我要午睡了,你有什么事快说,休要絮聒,”龙王冷冷地道。 唐喜可是一本正经:“龙王别急着睡,从今以后你睡觉的日子长着呢。” 龙王莫名其妙,未能领悟唐喜言下之意,怒道:“唐喜,你到底有什么屁要放?” 唐喜见龙王动怒了,忙赔笑道:“好,我说,我说。” “龙王一掌劈断树杆,果然是我们罗山第一好汉,”唐海竖起大拇指,那神色,颇似名师夸赞自己的高徒,惹得白龙王哭笑不得。 白龙王亦在不远处坐下,唐喜忽然脸色一沉,厉声责问道: “你贵为罗山霸主,为何要害我哥唐君?” 最后这一句,几乎是一字一句,字字千钧有力,字字饱含杀机。 这一问,白伟犹如惊雷灌顶。 此事天衣无缝,这个糊涂虫弟弟怎么知道?真是太蹊跷了。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唐喜一并杀掉,斩草除根,呵呵,这糊涂虫竟然胆敢只身前来,把我白龙王看成是一条小白蛇了。 沉默了好一整子,白伟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阴沉,闻之惊秫。 白伟猛然收住笑声,慢慢站起来走到门边,轻轻地把门关起来并拴上,阴笑道:“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事?好,我告诉你,这个世界,有些事不需要有理由,比如,大象踩死蚂蚁。” 唐喜自问出这一句话后,一直死死盯着白伟的脸,见他久不言语,神色先是惊愕、后是恐惧、慢慢的又眼露凶光,到最后大笑,起身关门,心里明白白伟已经起了杀机。 |
唐喜慢慢站起来:“不,我来并不是为了问你,而是来送东西给龙王的。”唐喜将之前放在桌子上的黑包袱打开,露出一副面容慈祥,脸色粉嫩的面具,面具旁边是一根漆黑的铁檀木棒。 这两样东西,把白伟吓得心惊肉麻,冷汗直冒。抬头再看唐喜,唐喜笑嘻嘻地道:“如果白龙王本事够大的话,也可以将我这颗人头拿去,这三样不正是龙王势在必得的么,我今天给你送来了,你的一百两金子呢?” 白伟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和县衙苦苦寻找,神出鬼没、杀人不眨眼的恶魔“鬼杀手”,竟然就是天天跟大家呆在一起,整天嘻嘻哈哈,胆小怕事,爱贪小便宜的窝囊捕头唐喜。 这一惊非同小可,吓得白伟差点倒地。 唐喜满脸杀气,阴冷言道:“龙王不是急着睡觉么,小人这就送你入眠。” 白伟回过神来,知道一场恶仗在所难免,冷笑道:“你就这么自信?在罗山,我白龙王从未输过。” “你以为你自己真是一条龙?” “我是真龙还是假龙,你是真鬼还是假鬼,十招之内便有分晓!”白伟运足力气,摆好架势。 唐喜也暗中运气,冷笑道:“好。” 白伟猛向唐喜扑去,唐喜亦一心想着报仇,因此也不避让,挥拳迎上。 “原来你深藏不露,不过,终究还是嫩了点,”恶斗间歇,白伟冷笑道。 白伟话音未落,突然发现前面的唐喜不见了踪影,正在惊愕之际,唐喜从天而降,一掌拍下来,正打着白伟头顶。白伟脑袋晃了晃,顿觉眼花缭乱,唐喜冷笑道:“再才是我的真功夫,使出来让你开开眼界。” 白伟立稳后,大喊着朝着唐喜抓来,唐喜深知白伟力大,不能跟他硬拼,故而轻轻一避躲开,迅速闪到白伟背后,对着后脑袋又是一拳。白伟猛烈转身,操起木椅砸来,唐喜用双手往上挡住木椅,同时腾空飞起,整个身子来了个倒筋斗,双脚正踢在白伟下巴上。这两脚踢去,白伟已经是满嘴流血,双脚也开始打颤,立都立不稳了。 唐喜拿起桌上的铁檀木棒一步步逼近白伟,白伟虽有一身本领,但在灵活轻巧的少林轻功面前也是一筹莫展,纵横江湖三十多年,白伟第一次体悟到蚂蚁面对大象的无助。 唐喜飞身跳起,再次跃到白伟头上,凌空而下,白伟赶忙举起双手意欲挡住,不料唐喜变换招式,用木棒直戳白伟眼鼻,戳中后,白伟一把抓住木棒,唐喜松开手,对着白伟眼鼻就是一拳,白伟歪斜几步倒了下去。 唐喜复又捡起地上的木棒,对着白伟头部猛打,十几棒下去,白伟的头血肉模糊,已经不成人样了。 见龙王已死,唐喜将木棒和面具放在他尸体边上,轻声道:“龙王,睡吧。” |
5 “你将面具,铁檀木棒弃了,表明你决意金盆洗手了?”乞丐听完故事,已经没了惊慌之色,或许,他认为唐喜既已金盆洗手,今日必不会对自己逞凶。 唐喜的回答令其失望:“先前是这么打算的,不过,既然遇到为了钱财而草菅人命的恶人,不容唐喜袖手。” “这么说来,我今日命休矣!”乞丐恐惧了。 “你这臭乞丐人臭心更臭,留在世上何用!” 乞丐自知难逃一死,悲伤叹息:“唉!也怪我贪心,好好的乞丐不做,偏要掺和这趟浑水,今晚葬身此地,可真是死有余辜呀!唐喜,我罪业累累,死不足惜,请允许我亲手放了这二十个无辜者,也算稍稍弥补一下我的罪过。” 唐喜暗想:“谅他也耍不出花招,且二十人被锁,钥匙多,我去一把锁一把锁地开也是麻烦,不若遂了他心愿,”想到这里,唐喜轻轻点了点头。 二人来到审讯房内,乞丐颤抖着摸出一大串钥匙,一一替这二十个奄奄一息的可怜人打开套在身上的锁具。 开完锁,乞丐缓慢转身目视唐喜,神情凝重,赞道:“韦陀杀手果然正义,爱憎分明,令人敬佩,本欲放你一马,怎奈律法森严,不容徇私。” 唐喜微惊,这话,分明是审讯人的口吻。 乞丐道:“束手吧。” 唐喜莫名其妙,忽见那血肉模糊奄奄一息地二十个无辜人慢慢地爬了起来,而且,每人手中都紧握兵器,或刀、或剑、或枪、或槊。 唐喜大惊失色。 这帮人将唐喜团团围在中央,乞丐道:“我知道你就是鬼杀手,不,应该说是惩恶扬善的天神韦陀,为了抓获你,特让王武请知州张杰张大人派来二十个高手相助,我带着他们抓了二十个百姓秘押在这里,但是,你来之前,我已让他们互换了衣服,百姓走了,二十个高手假扮成嫌犯锁在此处候你。” 唐喜做梦也想不到,眼前这衣衫褴褛的邋遢乞丐竟然如此老辣,将自己悄无声息地骗入彀中,自己还无知无觉。 这屋子不大,屋顶被钉得死死的,再好的轻功也休想破顶而出。 事已至此,只有你死我活了,唐喜虽手无寸铁,也要鱼死网破地拼一把。 “天神韦陀从不伤及无辜,我与这二十位好汉与你无冤,又未曾为恶,你难道还要大开杀戒?”见唐喜眼露凶光,拳头紧握,乞丐最后规劝唐喜束手。 唐喜哈哈笑道:“我们是无冤,但你们身为狗卒,推行恶法,为害甚于杀人放火。” 其中一大汉道:“唐喜,亏你还是个捕头,我们依朝廷律法抓你,如何为害了?” “法有善恶,律有好坏,今日之法,治民不治官,治弱不治强,治善不治恶,为官者,不除恶也就罢了,反倒还来帮恶,为害还小么?” 那大汉低头、汗颜,不敢再语。 乞丐笑道:“善恶是非与我何干,善法毒律关我屁事,本乞丐眼里没有公义,只有酒肉,唐喜,本丐虽也敬你,奈何酒肉诱人,休要怪我。” 乞丐将手一招,其中一大汉举槊刺向唐喜,唐喜头一偏躲开,那人又刺,唐喜抓住槊杆,飞脚猛踢,将他逼退几步,顺手夺来长槊。 乞丐大惊,喝道:“一齐上。” 二十个高手齐齐地攻来,唐喜挥槊抵挡,屋内刀光剑影,枪刺槊戳,杀声震天。乞丐在侧,原以为二十高手擒一个唐喜绰绰有余,现在看来也需一番苦战才行,不禁暗暗捏了一把汗。战了许久,倒了六个高手,唐喜也已伤痕累累,终究寡不敌众,被另外十四柄刀枪剑槊死死抵在墙角上不能动弹。 “休要杀他,”乞丐见唐喜终被制服,大喜过望,蹦跳着窜至唐喜跟前,嘻嘻地笑,“狗县令答应事成之后再赏百金,嘿嘿,这可是一百两活生生的黄金呢。” |
6 罗山县衙公堂,县令王武端坐公案之后,姚华、赵泽伦等一干大小官吏分坐两侧。 乞丐率领众高手将五花大绑的韦陀杀手掷于公堂之中,众人大惊,王武勃然大怒:“臭乞丐,为何将唐捕头绑了,我要的是韦陀杀手!”赵泽伦、姚华等都责怪道:“一月杀先生,你搞错了。” 在罗山,谁不知道唐喜?滑头鬼,五贪捕头,这个平日里见了上级和江湖恶霸就像见了老爹一样恭敬的人,怎会是韦陀杀手? “喂,喂,喂,众高手为证,此人即是真凶,”乞丐嚷嚷道:“你们县衙不会是想赖掉那一百两黄金吧。” 众高手道:“一月杀先生所言不虚,唐喜亲口供述杀人经过,我等众人在竹屋里听得一清二楚。大人,你看,我们二十人擒他一个,死了六人才将他制服。” 王武这才发现确实少了六个高手,再看躺在地上的唐喜,他双目紧闭,并不争辩,似乎是默认了。 |
“唐喜,他们所言属实?”王武还是不敢相信。 “大人,我就是韦陀,”唐喜终于开口了。 “啊,这,这怎么可能?” 乞丐道:“大人,其实案子特别简单,唐喜哥哥唐君执法不阿,为白龙王手下众恶所不容,他们征得白龙王默许后,设计让信财驾车撞死了唐君。唐喜不相信这是个意外,深夜潜入信财家查出真相,于是先后杀人报仇,做下这一连串凶案。皆因他平日里装成一副贪财好色,胆小怕事的窝囊状,使黑白两道都未怀疑他就是杀手。” “那,你怎么知道是他?” “韦陀武艺高强,花狐这些人都是一棒杀之,可是,象信财这样的废物,尸体上却有数十伤痕,韦陀为何要在杀他之前如此折磨他?因为他要逼迫信财说出什么秘密。吴广是唯一一个两次碰到凶案的人,他刁钻圆滑,做捕快多年,想必做了不少坏事,可奇怪的是,天神韦陀在长寿山庄行凶时,竟然不杀他。而且,花狐被杀,唐喜醉卧马车之上,高海涛被杀,唐喜醉卧百春园里,又加信财曾经撞死过唐君,此案不是很明析了吗。更重要的是,唐喜杀白龙王时,他将龙王山庄后院锁上,又在锁孔里塞入铁削杂物,被正欲窜进龙王山庄行窃的鲁奇看见。” 大家听了此番分析,一个个恍然大悟,一月杀早就断定凶手就在我们附近,果然不假。 王武无不惋惜地埋怨道:“唐喜,你怎的做事如此糊涂?既然已查明杀害哥哥的凶手,何不早向本官递上状子,本官如知真相,定然为你做主,现在可好,你擅自杀人,虽然报了大仇,却也害了自己一番好前程,何苦如此!何苦如此!” 唐喜冷笑道:“天地有邪气,人间无正义,你若真是铁面青天,我又何必假面韦陀?” 王武听了羞愧难当,颇觉无颜,恼羞成怒道: “你不来我大堂告状,怎知本官不是青天?”忽又猛拍惊堂木道:“来人,将唐喜暂押大牢,等候公审。” |
第四十二回:盗贪官招惹祸害,走异乡巧遇富少 1 秋风习习,红叶摇摇,不知不觉又到了金秋十月。 鲁奇双手抄在背后,嘴里哼着曲调《水仙子》,悠闲地在河边散步,只听他轻唱前朝的曲儿道: 小堂不闭野云封,隔岸时闻涧水春。比邻分得山田种。宦情薄归兴浓。想从前错怨天公,食禄黄蓥翁,忘却绿酒钟,未必全穷。 不知何时,老五跟在了屁股后面,“奇哥奇哥”的叫个不停,鲁奇回头骂道:“你烦不烦,告诉你我已金盆洗手专心修锁了,怎么你就不信呢?” 老五笑道:“奇哥你这话谁能信呀,就你这本事,小弟我十辈子也学不来,你洗手了那真是金船沉了海底,怪可惜的。你就收下我吧,让我跟你鞍前马后的,也显得奇哥有威风是不?” 鲁奇停下来,瞅了眼老五那死皮赖脸的样子,骂道:“你能不能给我长点志气,老早就教你了,休做那拔葵啖枣的勾当,一天到晚捞不到几个银子不说,他娘的还要被县衙那帮走狗踩在脚下,受他们的窝囊气。” 老五道:“奇哥说的是,可人家是官家人,我们是庄家人,咱就是那受气的命。” 鲁奇大怒:“屁话,他们是人,我们也是人,他们是贼,我们也是贼,凭什么他们可以抓我们,我们就不能抓他们?我跟你们说过多少遍了,要做就做点大事,你瞧那天下第一寇盗跖,人家做的都是惊天大案,县衙捕快一听说盗跖都吓得直尿裤子,你们几个天天只知道偷鸡摸狗的,他们不欺负你欺负谁去?” 老五一心想跟着鲁奇,见鲁奇发怒了,忙赔笑脸道:“我现在不就是想跟着奇哥做点大事吗?” 鲁奇暗思,老五好吃懒做,手笨脚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留在身边只会坏事,还是赶紧支开的好,遂装起糊涂来,反问道:“跟我学开锁,开锁能成什么大事?” 老五上下打量一番鲁奇,嘿嘿笑道:“奇哥别开玩笑了,别说你天天吃香喝辣,赌桌上那么阔绰,就你这身绸缎长袍也得好几两银子,这狼皮虎头靴,还有鹿皮绒冒,全身加起来也有十多两纹银,修锁?修锁能这么阔绰?奇哥,你以前很仗义,今日发了大财怎么一点儿也不讲情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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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奇叹口气道:“不是我忘了兄弟们,实在是……,唉!我真的不能再瞎闹了,老五,你看前面那穿灰色长袍的汉子,他身上的银子全给你,你拿了钱赶紧回去,日后休再说什么情义不情义的话。” 老五一看,远处走来四人,其中一人身着灰袍,颇似富贵之人。老五道:“奇哥莫逗我了,人家的钱怎么会送给我?” 鲁奇也不答话,一个人朝前小跑过去,快要与那四人交过之时,鲁奇一不小心往前一窜,差点扑倒在地上,那靠河边行走的的汉子本能地伸手一扶,正好扶住鲁奇,鲁奇无比尴尬,红着脸道:“多谢大哥!”那人笑道:“不客气。”其他三人见鲁奇一副狼狈相,不禁捂嘴窃笑起来,鲁奇连说:“见笑,见笑。” 待四人走远,老五赶上鲁奇一看,见他手上已经多了个钱袋子。鲁奇将钱袋子仍给老五道:“回家吧。”老五接过钱袋掂量掂量,又惊又喜,拉开一看,里面有好几两碎银和几十文铜钱,心中大喜,赶紧拿出十余个铜钱要谢鲁奇,鲁奇连忙摆手:“别,我说过他身上的钱你全拿走,以后别烦我就行。”老五连说几声谢谢后走了,鲁奇摇头叹道:“唉!就这么点出息。” 打发了老五,鲁奇悠哉悠哉地往家走,快到门口时,见一青年远奔而来,近了一看,是金鱼,“我的天,不会又是来要救济的吧?”鲁奇暗自猜想。 金鱼跑至跟前,神秘地凑到鲁奇耳朵边道:“奇哥,最近师父他们几个到处抓我们兄弟。” 鲁奇惊问:“抓我们干什么?他既然瞧不起我们,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互不相干,凭什么抓我们?” 金鱼道:“听说是抓小偷,凡是有过偷东西前科的都抓。” 鲁奇大怒:“他以为当了我们几天师父就了不起,他又不是捕快,老子偷鸡摸狗管他屁事?尊敬他是师父,不尊敬他,他娘的就是狼霸手下一条狗。” 金鱼见鲁奇大声说话,赶忙将手指放在嘴上示意小声点儿,悄声道:“前天师父将李蛋蛋叫去,问最近有谁发了横财。昨天陈虎将瓜子壳扭去问话,瓜子壳不愿走,被陈虎打了个半死,后来师父说情才放了。今日师父、刘广福将歪嘴巴拉走,刚才我见歪嘴巴回来了,鼻青脸肿的,我问怎么回事,他说巡检司巡检陈成家里上月被盗,那陈成虽是官府中人,却不信任官衙捕快,偏就找到狼霸,出银三十两请一狼三虎私下寻找盗贼。” 听到这里,鲁奇全明白了,心中倒吸了口凉气。 自从下定决心不再小偷小摸后,鲁奇近一年时间不偷了,而是刻苦练功,钻研偷盗之术,两个月前,鲁奇自以为大功告成,于是决定重出江湖大干一场。经过踩点、调查,决定将罗山霸主白龙王和巡检陈成作为目标。上个月初,鲁奇拿了几张纸,一只笔,深夜潜入陈成家中,在里面翻了个底朝天,将所得之金银、珠宝、玉石、燕窝、人参等物一一记在纸上,又在纸上附言: 九州四海君子,夜访贵府宅院。明日官差询查,索要失物清单。巡检公务繁忙,小人预为清点。县令大人问起,尊驾呈上此单。 这次出手,鲁奇共盗得各类财物折价白银一千六百两。 |
想来是那陈成看到鲁奇留下的字据后不敢报官,毕竟被窃财物均为贪赃枉法所得,如何能让官府知晓,因此只能哑巴吃黄连了。但陈成又咽不下这口气,不报官,就通过江湖手段来出这口恶气,这倒是出乎鲁奇意料之外。鲁奇知道,虽然自己复出之事从来不跟以前这帮兄弟透漏半个字,每天仍假装跟师傅摆摊开锁,偶尔也帮帮父母卖水果,但是一狼三虎迟早会找到自己。况且自己最近吃喝玩乐,用钱大方,连老五都看出来了,狼霸岂能不知? 看来,呆在罗山,必然难逃一劫,以狼霸的手段,不死也得落个残废。 现在别无他路,只有跑了。 怕什么,这世道,只要手段高,处处乐逍遥。 鲁奇打发走金鱼后匆匆回到家里,收拾衣服,留下几锭银子,对父亲鲁源道:“爹,孩儿有个要好的兄弟在合肥做木材生意,如今发达了,来信唤孩儿过去一起发财,我马上就去,日后回来探望二老。” 鲁源见儿子如此匆忙,急问道:“你哪个兄弟?怎的从未听你说过,莫不是什么狗肉朋友吧?” 鲁奇正色道:“人家可是正经生意人,你不要乱说。” 鲁源道:“不管怎样,等你娘回来,须跟她说一声才行。” 鲁奇说:“不行,我与江湾的船家约好了时辰,耽误不得。” 鲁奇收拾完毕匆忙出门,刚走出十几步,又回头嘱咐道:“爹,你和娘多保重!” 出了县城来到郊外村庄,鲁奇四下张望一番,找到一个农户,花十五两银子托他去村里买了良驹、干粮,鲁奇翻身上马,一路朝东直奔合肥而去。 |
2 合肥城人流穿梭,热闹非凡,但鲁奇满心凄凉,直觉得繁华如素,无心赏景,草草地找了家客栈住下。 鲁奇放下包袱脱衣上榻,但说来也怪,虽是远途疲敝,却辗转反复不能入睡,干脆穿衣起床,叫来店家询问道:“合肥城内何处景胜?”店家答道:“城内包公祠、逍遥津风景别致,城外蜀山、巢湖山水迷人。”唐喜大喜,骑马跑到巢湖玩了大半天回来,后又往逍遥津溜达,觉得没意思,复又跑到包公祠游览。 鲁奇下马进去,包公雕像两边是一短联,左边书:“人皆称铁面”,右边写:“公乃真青天。”见此对联,鲁奇又想起唐喜在公堂上的话来:“天地有邪气,人间无正义,你若真是铁面青天,我又何必假面韦陀?”想着想着,鲁奇不禁愧疚起来,想那唐喜虽然嬉皮笑脸,是大家眼中的滑头鬼,可是细想起来,世人个个都错看他了,此人武艺超群,却从不显露;报仇雪恨,又不滥杀无辜;外表贪婪成性,内心善恶分明。此等人物才是真英雄,我鲁奇稀里糊涂,竟然出卖了此等好汉,陷他于死地,岂不负了天地正气,人间豪情? 鲁奇心烦意乱,离开包公祠回到客栈,躺在床上琢磨下一步去向,暗自思索道:“唐喜在嵩山少林寺学来一身好武艺,我何不也去学一番本事,将来也像他那样行侠仗义,快意恩仇,岂不痛快!”鲁奇如此盘算,心中欢喜,但转念一想:“不妥,如今北方战乱不断,听说官府在河北、河南、山东之地到处抓捕男子从军,我如前去嵩山,万一被抓了去打仗,那就坏了,福建亦有少林寺,我何不去福建学艺,数载后回罗山,那时十个狼霸都不怕他,哈哈。” 目标已定,身心舒畅,鲁奇住了一宿,次日一早退了客房,纵马南下,经九江、南昌、鹰潭,穿过武夷山区,一路游山玩水,花了一个多月时间终于来到福州。 |
福州也是个繁华之所,鲁奇徒步游了几天,自觉惬意。这天又上街玩耍,不经意间来到一座古刹前,抬头一望,原来是“法海寺”,但见寺内人头颤动,烟雾缭绕,细听又闻钟声悠悠,佛号融融。鲁奇抬腿入寺,招来小和尚问道:“小师父,敢问南少林寺距此还有多远?”小和尚回道:“不远,就在往南百里之外的莆田县内。”鲁奇谢了小和尚,匆匆游览一番法海寺后回到客栈,当日早早安歇,绸缪着次日一早前往莆田。 |
3 莆田系兴化府下一小县,南、西、北三面环山,东临大海,气候适宜,土地肥沃。虽说一方土地养一方人,按理说以莆田地理之便,既可靠山吃山,又可靠水吃水,莆田人应以山水为食,专事打猎捕鱼行当才对,可是说来也怪,莆田之地古产骗子,以拐闻名。如今以莆田为首的莆田、泉州、漳州三地,骗风盛行,州府县衙虽然每每禁止,但民风如此,官府亦无可奈何。 鲁奇也是晦气,竟然稀里糊涂地来了这民风刁钻之地。 第二天,鲁奇策马扬鞭,跑了两三个时辰,远远望见一座城池,鲁奇询问路人,知是莆田古城,心中大喜,飞马奔去,下马入城,找了家气派的酒楼,将马交与伙计喂养,径直入楼找了个好位置坐下,点了几道荤菜,要了一壶水酒,美滋滋地吃喝起来。 酒足饭饱,鲁奇叫来伙计,付了饭钱,又询问客房价格,伙计道:“我们这里有三等客房,上等客房宽大,全是崭新家具,临街有窗,视野开阔,每间三两银子,中等客房……”鲁奇还未等伙计说完就打断道:“别说了,大爷就要上等客房。”边说边打开包袱,取出一大腚纹银丢给伙计。 鲁奇初入江湖,不懂财不外漏的道理,一时得意忘形,摆起了大富豪的架子,神气十足。 伙计见是贵客,转瞬间眉开眼笑,拿了银子殷切地说:“好嘞,客官随我来。”鲁奇背在包袱,随伙计上二楼,进了上等客房。 鲁奇跑了半天,委实困乏,本想上床睡觉,怎奈楼下喧哗鼎沸,遂开窗下望,但见街上熙熙攘攘,一片江南繁华景象,看得鲁奇喜不自胜。过了片刻,鲁奇酒力发作,直觉昏昏欲睡,随手关了窗,回至床边,脱下外套和皮靴,倒头便睡。 待一觉醒来,已是黑灯瞎火时分,鲁奇翻身起床,从包袱里取了一锭银子,盘算着先到楼下美美地吃上一顿,而后再去街上赏景。正欲出门,突然站住一想,将几百两银子放在客房里,万一来了个盗贼,岂不是悔之晚矣?鲁奇如此一想,折身又将包袱背上。 正欲锁门,听到背后有人问道:“大哥,请问这莆田城内有何消遣之所?”鲁奇回首一瞥,一个跟自己一般大的少年人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此人身华丽长衫,斯斯文文,一看就是富家子弟。 |
王雨道:“兄长有所不知,这莆田少林可不比河南少林,莆田少林入寺极严,一般人很难成为寺中弟子,即便入了寺,也很难学到上乘功夫。如果缘空大师推荐兄长,寺内众僧对兄长定然另眼相看,何愁学不到好武艺。” 鲁奇一想,王雨说得也有道理,不禁叹气道:“唉,想不到这佛门清净之地也有此等陋习,也罢,我就随你去漳州一趟。” 吃了酒菜,王雨抢着付了账单,二人到城内游了一圈,至深夜方归。原来王雨就住在鲁奇隔壁,二人互道分别后,各自回房歇息。 次日一早,鲁奇、王雨各自退了客房,酒楼伙计为二人牵来马匹,鲁奇背上包袱,王雨驼上两口木箱,二人骑上快马,一路南下直奔漳州。 沿途走来,王雨不停地向鲁奇介绍莆田、泉州、漳州一带人情风俗,鲁奇听得津津有味,二人有说有笑,俨然一对亲兄弟一般。 鲁奇虽是惯盗,但从不承认自己是“小偷”,因为“小偷”二字有损自己形象,在鲁奇看来,自己已经脱离了盗贼的低级阶段,是一个百无虚发,专找贪官污吏、巨富商贾、江湖豪强下手的侠盗。鲁奇将自己的每一次行动都看成是替天行道的侠义行为。 |
鲁奇之所以跟随王雨前往漳州,一方面是想拜见缘空大师,让他引荐自己入寺学艺。另一方面也是想趁机到王雨家大捞一把,替天行道一回。鲁奇判断,王家不是官宦门户,就是富商之家,绝对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 二人谈笑风生,不知不觉走了几个时辰,眼看天色将晚,王雨道:“鲁兄,前面不远就是泉州,你我人累马乏,就在泉州找一家客栈过夜吧。” 鲁奇道:“全凭王雨兄弟安排。” 进了泉州城,王雨道:“鲁兄,你看这街上客栈、酒楼很多,你可挑选一家如意的,店费自当小弟承担。” 鲁奇道:“我还有求于贤弟,岂能反让贤弟破费,你看前面那家叫凤凰客栈的如何?” 王雨道:“很好,这凤凰客栈看上去典雅质朴,很有情调,我们就住这家。” 二人进了凤凰客栈,要了两间上房,王雨争着要付房费,鲁奇执拗不过,只好依了他。鲁奇思忖:“此人虽为富家公子,却还仗义,我若偷了他家,定遭江湖朋友唾骂,也罢也罢,不偷了不偷了。” |
4 泉州的夜别具特色。 鲁奇随王雨在街上逛来逛去,深感泉州之地与罗山之乡差异甚大,此处房舍风格、百姓言行均俱特色,让从未出过远门的鲁奇耳目一新。二人兴趣盎然,信步来到一家珠宝店前,鲁奇往里张望,只见里面玉石翡翠、金银玛瑙,各式各样的珠宝琳琅满目,只看得鲁奇眼放光芒,啧啧赞叹。 王雨笑道:“鲁兄喜爱什么珠宝?小弟买来相送,权当敬兄之礼。” 鲁奇慌忙推辞:“岂敢岂敢,我也只是看看而已,多谢贤弟美意。” 王雨道:“兄长不必客气,相识是缘,你我兄弟何必见外!” 王雨说着就要往珠宝店里走,鲁奇拉住道:“贤弟美意鲁奇心领了,只是愚兄粗俗,不懂高雅,对珠宝之类并无兴趣。” 王雨见鲁奇执意不要,也就只好作罢。 二人游了一会后回到客栈,店主笑吟吟地问道:“请问二人,哪位是王雨王公子?” 王雨道:“在下就是,店家有何见教?” 店主大喜,取出十两银子交还给王雨道:“方才泉州县丞方大人来客栈拜访公子,见公子未回,方大人命小人转告公子,请明日务必到县衙一访。方大人还付了房费,特别交待小人将白天收取公子的银子退还给公子。” |
王雨见说,无奈地道:“本不欲烦扰他们,不想他们竟找上门来,怪哉,他如何知道我住在这凤凰客栈里。” 店主道:“据方大人讲,是二位公子刚入客栈时,被方大人一位家仆看到,这位家仆识得公子,回去后说与方大人的。” 王雨收了银子道:“原来如此。” 鲁奇与王雨上了楼去,各自道了晚安后回房歇息,鲁奇住东头,王雨宿西侧。 鲁奇推开牖门,见月明星希,风清气爽,不胜欢愉,喝了几杯茶,渐觉困乏,躺上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日次一早,鲁奇还睡在床上未起,只听门外有轻轻敲击之声,起来开门一看,见王雨站在门口,后面恭恭敬敬地立着两个公人,王雨道:“鲁兄,方大人派公人前来相请,如我再推迟,显得不近人情了,我去一趟县衙,午时回来再与兄长同往漳州。” 鲁奇道:“贤弟但去无妨,我也不急。” 王雨走后,鲁奇关上房门继续睡了半个时辰才起来,到楼下街边上吃了稀饭馒头,然后回房等候王雨。 将近晌午,鲁奇听到店家跟王雨打招呼的声音,知道王雨回来了,开门出去,正见王雨沿楼梯上来。王雨道:“鲁兄,让你久等了,我们这就去漳州吧。” 鲁奇道:“好。” 二人各自回房收拾行李,然后一道下楼到客栈后院取了马匹,向店主道了别,有说有笑地离店而去。 二人离去不久,就见街上来了十余个衙役陪同着一顶轿子朝凤凰客栈而去,鲁奇道:“怎么又是县衙的人,莫非是来找贤弟的?” 王雨叹气道:“唉,刚才去了县衙与方大人见面,方大人非要留我多住几日,我执意不肯,他又要赠我银两,也被我推了,不想他又来,不知为了何事?” |
鲁奇道:“贤弟不回去相见?” 王雨道:“离家时家父叮嘱一路上不可张扬,我私自会见方大人已违父命,如果真的在此逗留几日,家父知道了定会责罚,我们还是走吧。” 二人快马加鞭,一路出城往南而走,行了二三十里远,王雨停下来,骑在马上喝水,鲁奇也勒住缰绳不动。恰好路边有一老丐,见鲁奇、王雨二人穿着不凡,就柱着拐杖上前求道:“二位公子行行好吧,老叫化三日粒米未进,饥饿难耐,二位公子如不相救,老叫化命将休矣!” 王雨问道:“老人家,看你也有六七十岁了,按理当有儿女,怎么孤身一人在此?” 老叫化苦道:“公子有所不知,老叫花有一儿子,也似二位公子一般大,前年不幸被疯狗咬伤,得了恐水病,从此家中失了支柱,老伴每日在家照顾苦命的儿子,我则出来乞讨,以此维持一家三条薄命。”老叫花说着说着,不禁老泪纵横。 王雨眉头一皱,跳下马,从包袱内取出一大锭金子和三大锭银子递给老叫花道:“老人家,我随身所带钱财不多,这些金银你拿去,但愿能治好你儿子的病。” 老叫花见了那么多金银,知道遇着贵人了,即要跪地下拜,王雨慌忙扶起道:“使不得使不得,老人家,王雨年幼,岂敢受此大礼。” |
第四十三回:贪心陡起忘恩义,恩义深处是贪心 1 送走了老叫化,王雨心情沉重,默默上马,与鲁奇一道继续前行,约跑了三个时辰来到漳州城下。此时已经天黑,二人入了城去,王雨喜道:“鲁兄,已入漳州城,就算进了我的家,走, 快快随我入府,家父知道我相识了新朋友,定然欢心。” 鲁奇心想,这王家也不知是何方神圣,竟然在此闽东一带如此显赫,对叫花子也如此大方,连官府的人都敬如神灵,我鲁奇如此寒碜,去了他家定遭人家笑话,不行,今晚换身行头,买些名贵服饰穿上,明日再去他家。” 鲁奇道:“贤弟,今日天色已晚,愚兄不便上府叨扰,你可自回,我且暂住客栈,明天一早再来贵府拜访。” 王雨不依,道:“我家就在前面莲花街,离此不远,家中有的是上房,比客栈要强百倍,鲁兄何必在外面住宿?” |
异地他乡得遇这样一个有情有义的好兄弟,鲁奇深为感动,忙谢道:“贤弟盛情,愚兄心领,只是贸然入府打搅着实不便,明日一定前来。” “鲁兄稍等……”王雨视乎发现了什么,急匆匆跳下马朝街边一个小巷子口飞走而去,形色又惊又喜,竟然忘记了牵马。鲁奇也下马来,牵着自己的马和王雨的马,跟着走了过去。 只见地上一个蓬头垢面的少年光着脚丫坐在地上,前面铺了块烂布,烂布上摆了个黑黑的碗,其形状又与家常吃饭的瓷碗不同,王雨拿起这黑呼呼的东西,饶有兴趣地盯着看。 “这是什么?”鲁奇凑过去,不解地问道。 王雨没有回答鲁奇,而是问那少年:“你这什么东西,要买多少钱?” 少年道:“我也不知道叫什么,我祖父临死时交给我,叮嘱我非到万不得已时不准卖,万一家中急需用钱,一定拿到京城去,找家官宦富豪人家,可卖千两黄金。” “哈哈,尽会吹牛,这破碗能值千金?”鲁奇大笑。 王雨不笑,一本正经地鉴别着这个破碗,脸露惊喜之色。 那少年见鲁奇出言不逊,正要骂人,王雨连忙制止道:“大哥休气恼,我兄弟开句玩笑而已,不过你这东西卖千两黄金那也是虚言,你说个实价,如果合适,我买下了。” 那少年道:“实话跟你说,我自小丧父,如今母亲病重,我也去不了京城,因此跑了二百里山路来漳州将它卖掉,你们要是有心,就给一千两银子,少一个子儿我也不买,今日没遇着识货的,明早我带福州去。” |
“好,你随我去我家,我买了,”王雨当即决定购买。鲁奇暗自吃惊,心想:“这王雨真是个纨绔子弟,花钱如流水,竟然愿意花一千两银子买这破玩意儿。” 那少年道:“不行,我才不跟你走呢,我娘说了,城里坏人多,你要有心买,自个儿回家拿银子去,我在此地等你。” 王雨说了声“好”,然后站起来将鲁奇拉到一边,悄声道:“他这宝物名叫‘紫金钵盂’,乃汉代官家物件,如今已成稀世珍宝,价值连城,休说一千两黄金,就算一万两也值。此等宝物如果贡献给朝廷,布衣之身也可换个六七品官做。家父自小喜爱珍玩古物,十年前也收藏了一个,我时常把玩,因此识得。据《后汉志》记载,天底下也就两件,家父一直想找到另外一个,以便配双,没想到竟然在他手上。” 鲁奇如梦初醒,惊奇地“啊”了一声,想不到这么个破玩意儿竟然这么值钱,以前听说有些古董价值连城,自己向来不信,看来并非虚言。 |
王雨又道:“可惜我将身上金银全部赠与老叫化了,不然也够买下他的宝贝,幸好此处 离家不远,我这就回家取银子,鲁兄守住此人,千万不准他卖给别人,此事万般重要,兄长务必帮我。” 鲁奇道:“放心,贤弟速去速回,我一定看住此人。” 王雨又回到那少年身边,从身上摸出五十两银子给他道:“我出一千零五十两银子,这五十两权当定金,稍后再送一千两银子来,你休要卖与他人。” 那少年收下银子,喜道:“好,你早去早回。” 王雨翻身上马,转身对鲁奇道:“鲁兄,拜托。”说罢急急忙忙地策马飞奔而去。 此时街上人来人往,不时有人也驻足观看这紫金钵盂,可惜大都是肉眼凡胎,看了几眼就笑着走了。每来一人,鲁奇就紧张一次,万一遇到一个识货的要高价购买,岂不误了大事? 鲁奇道:“既然此物已卖与我兄弟,那就收起来吧。” 那少年道:“好,收吧。” 鲁奇蹲下去欲包起紫金钵盂,见那块布破烂不堪,遂从自己包袱里取来一小布袋子,欲将紫金钵盂装入布袋里去。 那少年猛然一手夺过紫金钵盂藏在怀里,惊恐地看着鲁奇,怒问道:“你要干什么?” 鲁奇忙解释道:“我见你的布破旧,只是想将这东西装入新布袋而已,别无他意。” 那少年紧张地盯着鲁奇,道:“你定然是想拿着我的东西跑了,你有马,我如何追得上你,城里坏人多,我哪敢信你?” 鲁奇大怒,但转念一想强忍住了,好言劝慰道:“你一个人,我也是一个人,你我身材一般大小,真要打起来,我未必是你对手,怎敢抢你的东西?要抢,刚才我兄弟在的时候,我们两个就抢了。” 那少年听了鲁奇之言似有所悟:“哦,我明白了,刚才你们窃窃私语,你那兄弟一定是让你看着我,他去喊人了。”少年说着就要逃跑。 鲁奇急了,真想不到这山里的蠢少年如此愚昧多疑,要是真让他走了,自己如何向王雨交待,不行,我非得留住此人。 |
鲁奇一把拉住他道:“我们定金都付了,你要去哪里?” 那少年似乎再才想起已经收了定金, 赶忙从怀里取出那锭银子退给鲁奇道:“退给你,你不要抓我,再抓我,我就要到官衙报官去了。” 鲁奇那曾想到事情越来越遭,此愚昧少年竟然死脑筋一个,一口咬定自己是坏人。 鲁奇道:“你既然收了定金,怎么说走就走,再说我们诚心买你东西,你凭什么就说我们是歹人了。” 那少年道:“除非你现在就买下,我才信你,否则就让我离开,我也不要你的定金。” 鲁奇见此人不可理喻,脾气倔强,心怕他突然走了,那就不好向王雨交待,想想自己包袱内有一千余两银子,因此对那少年道:“好,我现在就付你银子,你休要冤枉了好人。” 那少年听鲁奇如此一说,也不再折腾了,二人安心蹲下,鲁奇打开包袱,取去十锭大银交付给少年,那少年疑惑的接过银子,忽又退给鲁奇道:“定然是假的,不然刚才你为何不拿出来,还让你那兄弟回家取银子?” 鲁奇哭笑不得,但又不敢发怒,小心赔笑着说:“俗话说,亲兄弟明算账,是他要买,自然是他付钱,如今你要走,我只好先垫上银子,一会再向他索要。” 那少年这才点点头道:“说的也是。”又用牙将每锭银子都咬了咬,发现确是真银,再才放心地收下,将紫金钵盂交付给鲁奇,自己躲躲藏藏的走了,像做了贼似的。 鲁奇见那少年的样子甚是好笑,骂道:“真是乡巴佬,蠢猪。”然后小心翼翼地将紫金钵盂装入布袋子,放在包袱里,牵着马立在路边等候王雨。 2 怪哉,怎的还不见王雨来?一千两银子并非小数目,王雨或许还得找管家支取,莫非,今日已晚,管家已睡,因此耽误了? 等了一会,鲁奇暗思:我何不先找旅馆住下,明日登门拜访时再将将紫金钵盂奉上。主意已定,鲁奇牵着马去寻找客栈,一边走着一边又想:“听王雨说,此宝即使卖万两黄金也不贵,就算是布衣出身,将它献与朝廷,也可换个六七品官当。这么值钱的宝贝,我得费多少心思,偷多少大户权贵人家才能抵得上它?” 想到自己怀里揣着这么个无价之宝,鲁奇心里七上八下的难以平静,一时贪心陡起,心想:“我若将此物献与朝廷,混个县令当当,先前欺负我的那些典史、捕头、捕快、狼霸、阮天虎统统都要跪着巴结我鲁奇,哈哈。”鲁奇越想越得意:“我自己花钱买来的宝物何必交与别人?何不……何不就此离去,从此飞黄腾达,光宗耀祖,岂不快哉?” 可是,我与王雨虽然素未平生,但人家一路来对我照顾得颇为周全,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恩义如此,怎可相负? 一边是恩义,一边是宝贝,孰重孰轻,鲁奇一时难以权衡,慌得心里面砰砰直跳。 鲁奇朝王雨骑马而去的方向张望,仍是不见他回来,心中既忐忑不安,又暗自窃喜,忽而将心一横,骑上马,不顾一身劳累,连连扬鞭,复又急急地朝莆田、福州方向返回。 |
3 鲁奇一路狂奔,到了莆田已是人困马乏,此时东方微晓,鲁奇暗想:此宝珍贵,我一人抱而夜行如何安全?即便未遇强盗,万一不慎磕碰打烂,或者碰了个裂缝,那都不得了,不如在莆田找家古董店买个盒子,里面塞些棉花,将此宝稳稳妥妥地装在里面,再昼行夜宿,专走官道方可确保无虞。鲁奇住进客栈,怀抱紫金钵盂躺在床上,心中既为得此无价之宝欣喜若狂,又为负了友人而忐忑不安,竟然抱着宝贝辗转反复未能入眠。 待到天已大亮,街上人来人往时,鲁奇穿衣起床,向店主打听了古董店的位置,背上包袱笔直而出。 鲁奇来到一家名叫“古今缘”的古玩店,先在门外转了几圈,见里面有一穿着长衫的中年男子正在招呼客人,鲁奇徘徊许久,待客人都走空了再才钻进店去。 中年男子见有客人来,忙迎上来,鲁奇道:“掌柜大哥,我有一个古玩,想配个盒子。” |
那中年男子打量了一下鲁奇,说道:“拿出来看看。” 鲁奇放下包裹,取出紫金钵盂,双手捧起递了过去,说道:“小心!” 中年男子接过紫金钵盂,轻轻放在一块红布上,打量一番后,折身到柜子里取出一个杉木盒,将紫金钵盂放进盒内,道:“大小刚好,就这个吧。”说完,目视鲁奇,征求客人的同意。 鲁奇见这个杉木盒极为普通,心中不乐,指着另一盒子道:“那个紫色的盒子看上去典雅,我买那个。” 那男子顺着鲁奇手指方向一看,说道:“这是海南黄花梨木,特别名贵,一般是装珍珠玛瑙的,用来装这铜器,着实有点浪费。” 鲁奇一听更加不悦,嚷嚷道:“掌柜大哥怎的如此不识货,亏你还开珍玩店,我这稀世珍宝,就不配你那木盒子?” 那掌柜也不气恼,笑道:“我看你是外行吧,把孔雀说成是麻雀,反把乌鸦当成了凤凰。我这盒子可不是普通木盒,珍贵得很,你这铜钵盂满地都是,如何成了稀世珍宝。” 鲁奇大怒,没想到此人如此侮辱自己的宝贝,一把抢过紫金钵盂道:“我警告你,休想打大爷的主意,大爷可是老江湖了。”鲁奇收起紫金钵盂就往店外走。 “老江湖?呵呵,”那男子冷笑道:“看你样子不像装傻,我就可怜可怜你跟你实说吧,大凡拿着这样的烂货来我这里假冒宝贝的不外乎两种人,骗人的和被人骗的,其他的我也不多说了。行,既然你执意要买我这黄花梨木盒子,卖与你就是,二两银子,可比你这铜碗还值钱呢。” |
鲁奇尚未走出店门,听了这话不禁大惊,怎么可能呀?如果说是假货,王雨应该能辨别出来,他怎会答应一千两银子买下?而且还预付五十两银子作为定金! 中年男子悠闲地拨着算盘,见鲁奇呆如木鸡的样子,慢吞吞地问道:“你这钵盂哪来的呀?” 鲁奇回过神来,转身凑到店家跟前道:“掌柜大哥,你会不会看走眼了,这宝贝如今世上仅存两个,另一个在漳州大户王家之中收藏着呢,你纵有千金万银,人家也不卖给你哦。” 中年男子一听鲁奇这话,停下手中的活问道:“王家?王风还是王雨?” “啊?”鲁奇大惊:“你怎么知道?” “哈哈哈哈,”中年男子开怀笑道:“看来你是碰到王家二骗了。” “王家二骗?”鲁奇傻眼了,急问:“王家二骗是谁?” 掌柜的不答,自笑道:“原来是中了他哥俩的道,怪不得如此。” 鲁奇拱手一拜道:“大哥,小人愚昧,烦请明示。” 掌柜的见鲁奇终究还是谦逊了,淡淡笑道:“你有所不知,这王风王雨兄弟二人是莆田城郊之人,早年亡父丧母,因此无人管教,自小游荡于江湖,老大王风人称‘千里风’,老二王雨绰号‘万年雨’,兄弟俩虽然拳脚功夫不值称道,但爱骗善骗,在莆田、泉州、漳州一带的骗棍中当属魁首。” |
鲁奇惊讶不已,问道:“王风、王雨兄弟有何能耐,年纪轻轻的竟然能为骗棍翘楚?” 这时店里又来了好几个客人,掌柜的道:“我要照顾生意,恕不奉陪了。”鲁奇见他忙着与客人说话,只得捧着紫金钵盂默默退出店外。 亥时刚到,“古今缘”里已没了顾客,掌柜的收拾了一下,正准备关门,忽见一人走了进来,抬头一看是鲁奇,问道:“你怎么又来了。” 鲁奇拱手道:“大哥,在下鲁奇,河南罗山人,白天人多不敢搅扰,此时已经打烊,鲁奇愿花几两银子,斗胆请大哥讲讲王家二骗的事,也好让在下去官府报案,定要捉拿这两个害人的恶鬼。”鲁奇边说边摸出几颗碎银放在桌上。原来,白天鲁奇去找了另外几家古玩店,大家都说这紫金钵盂是个普通铜器,仅值数百文,鲁奇再才知道自己确确实实被骗了。 见鲁奇诚心,又有银子可赚,掌柜的将店门关上,泡了一杯茶给鲁齐,搬来一张竹椅坐到对面,道:“你这个外乡人真是幼稚可笑,你想想,普通百姓都知道二骗大名,偏就官老爷不曾听闻?这千里风、万年雨兄弟二人也有进过县衙的,只是每次进去后,官衙没收了他们骗来的脏物,又将人给放了,赃物也不返还给被骗的事主,全被充公。” 鲁齐不解地问:“这是为何?” 店主道:“你想想,如果将二人关进大牢,那些事主岂不前来索要被骗的钱财?如此,官老爷们到哪里发财去?” 鲁奇若有所悟,点头道:“大哥所言极是,如今官场黑暗,百姓苦痛无人怜悯,靠天靠地靠官府,还不如学文学武学本领,只有自己强悍了,方才能免遭他人欺辱。” 掌柜的道: “他二人每年都要到江湖上游荡一圈,空着手出门,数月后却都是满载而归。 我给你讲一个我老家邻居中招的事,你就知道这两个骗子的厉害了。”掌柜的喝了口茶,鲁奇赶紧给他的杯子加满,然后恭恭敬敬地听他讲述。 |
掌柜的似乎进入到美妙回忆之中,无不钦佩地侃侃而谈:“那年冬天,天气特别冷,二骗去福州游玩,刚到福州,就遭遇很多揽客的轿夫、马夫纠缠。二人本想步行,不打算坐轿子和马车,所以不搭理他们,我老家邻居崔贵是个油头滑脸之人,亦是福州马夫,他认准二骗是外乡人,故而死皮赖脸的纠缠着不放。二骗见状,决计惩罚崔贵,王雨对王风说:‘哥,你看这位兄弟如此热情,要不咱俩就吹吹风,下下雨?’这‘吹吹风,下下雨’是二人之间的暗语,为施骗之意。王风会意,抬头仰望,但见蓝天白云,晴空万里,问道:‘这天气真好,刮什么风合适?’意思是问怎么个骗法。弟弟王雨道:‘上次那翡翠还真不错,晶莹剔透,我喜欢。’意思是去翡翠店行骗。王风嘿嘿一笑道:‘那就先刮风,后下雨,如何?’这也是暗语,意思就是哥哥千里风先走,弟弟万年雨后面跟来。王雨听后笑道:‘风起云涌雨自来。’意思就是哥哥你先走,我随后就来。 掌柜的停下来喝了口茶,继续回忆道:“说完这些暗语,哥哥千里风就坐上其他的马车先走了,弟弟万年雨则对崔贵道:‘大哥,去福州最大的珠宝古玩行‘万盛古玩店’,我去找他们老板谈点事,待会还回这里来,一共多少钱?’其实,根本就没有这么个‘万盛古玩店’,崔贵一听懵了,自己在福州拉客多年,各大街小巷都很熟悉,怎么就不知道有这么个店呢?王雨笑道:‘也没多远,过去大约就一炷香的功夫,我在那里谈生意谈约需半个时辰,你就在那等我,稍后拉我回来,五十文铜钱如何?’崔贵一听心里乐开了花,去哪儿找这么好的生意?当即就答应了:‘行,小爷谈一个时辰都行。’王雨问:‘你应识得去路?’崔贵为难地道:‘我还真不知道‘万盛古玩店’在哪,烦请小爷给我指路。’王雨道:‘干脆我驾车,你坐车内’到了时,我将来回费用一并算给你。’崔贵心想不用自己驾车,躲在暖和的车厢内轻轻松松地就挣五十文钱,如何不喜?” |
鲁奇听得专心,掌柜的说得投入:“王雨驾车来到一个名叫‘万兴珠宝行’的店门口,一看店牌子,拍脑袋道:‘看我这记性,把万兴珠宝行记成万盛古玩店了。’崔贵笑道:‘我就说嘛,哪里有什么‘万盛古玩店’,我在福州拉客多年就没有我不知道的地方!’王雨摸出五十文钱交与马夫道:‘实在不好意思,是我记错了,你先拿着车费,我去谈点生意,你哪里也别去就呆在车里,一会回去我再加付你二十文。’崔贵大喜,接过钱爽快地道:‘小爷尽管去,我在车里等你。’王雨吹了几声响亮的口哨,下车将马栓好,拍了怕马颈,然后直奔店内而去。” 说道这里,掌柜的问鲁奇:“你可知他下车前吹口哨的用意?”鲁奇茫然地摇了摇头。 “万兴珠宝行的店主张良听到口哨声,探头出来一望,见王雨穿着奢侈,又是驾车而来,心想来了个有钱的客人,马上笑脸相迎:‘公子,想买点什么?宝石?钻石?珍珠?我们这里应有尽有。’‘看看金戒’,王雨道。这时,正在店里选购物品的另一少年看见王雨,赶紧迎上来拱手道:‘哟,王家少爷,原来是你呀,怎么,你也来看珠宝?’王雨一看,先是一懵,一下子回忆不起这人是谁,低头冥思片刻,突然想起来了,道:‘你不是州府判官的傅公子?哎呀,很久不见,差点认不出来了,’王雨连忙拱手还礼。那少年笑道:‘王公子,你真是贵人多忘事,要不是我先给你打招呼,你怕是认不出我了吧。’王雨愧道:‘惭愧惭愧,最近忙生意上的事忙糊涂了。对了,你也选珠宝?’那少年道:‘我就随意看看’。王雨豪爽地道:‘看上什么了,你尽管挑,待会我一块儿结账’,那少年连忙推辞:‘别别,此事如何使得?你慢慢挑,我到别去走走。’边说边掏出一张名帖递给王雨道:‘公子,下次可别再忘了我哦。’王雨接过名帖看了一眼装入怀中道:‘下次肯定不会了。’那少年与王雨作了别,直径离开万兴珠宝行。” |
说道此处,掌柜的又停了下来,端起茶杯小喝一口,神秘地问鲁奇:“你猜这少年是谁?” 鲁奇很自然地回道:“不是判官大人家的傅公子吗?” “什么傅公子呀,那是千里风王风。” “王风?哥哥给弟弟还送什么名帖?” 掌柜的笑道:“这就是他们兄弟俩的玄机了,王风先去了旁边的珠宝店,跟那店主聊了几句,套取了那店主的姓名和老家等状况,然后写在纸上假为名帖,巧妙的将这些信息转给王雨,供王雨施骗。” 鲁奇犯糊涂了:“他二人这是为何?” 掌柜的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待会你自然明白。千里风走后,万年雨忙着挑选珠宝,张良见来了大主顾,殷勤地跟在王雨屁股后面,王雨挑来挑去,看中了两颗金戒指,一颗镶有蓝宝石,另一颗镶有和田玉,价格不菲,少说也值二三十金。张良特意将两颗戒指拿到旁边一张小木桌上,然后倒上茶,请王雨坐下慢慢挑选。王雨装模作样地仔细甄别,看来看去,还是对镶有蓝宝石的那一颗情有独钟,爱不释手。” 鲁奇见掌柜的将茶杯喝空,赶紧又倒满,继续聆听。掌柜的道:“王雨正要掏钱买下,突然问道:“这宝石不会是假的吧?’‘什么?怎么可能是假的,公子说笑了,我们万兴珠宝行开了三十多年,向来是童叟无欺,’张良信誓旦旦的保证。王雨想了想,还是有点犹豫,自言自语道:‘不行,我得让袁旭给我看看’。张良一听,问道:‘袁旭?就是对面那家珠宝店的袁旭?’王雨一边仔细检查着戒指,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是呀,我们是邵武老乡,他是这方面老行家了,昨天去他店里选,一直没选上,是他荐我今日来你店里的。’张良哈哈大笑:‘王公子,你拿去给袁旭看,如果他说这上面的蓝宝石是假的,我赔你百两黄金。’王雨没有搭理老板,假意甄别着这颗戒指,张良催道:‘王公子你就别犹豫了,我说再多你也不信,你拿去问问袁老板就知道了,你跟他是同乡,我跟他也是老朋友了,有他作证,你才放心。’王雨见他催促,知道鱼儿已经上钩,拿起蓝宝石戒指,对张良道:‘我拿去给袁旭看看,他说行,我就买了。’‘拿去吧,拿去吧,我这可是真金不怕火炼,’张良信心满满地道。” |
“这一去就不回来了?”鲁奇终于明白了。 店主笑道:“你想还能回来吗?张良见王雨马车停在门口,又与判官公子相识,且亲眼看着王雨拿金戒进了对面三四十步远的店里,他哪能想到其中有诈?张良很久不见王雨回来,再才找了个朋友看店,自己跑去袁旭那边一问,才知道王雨早从后面溜了,张良大急,慌忙回去扣住那辆马车,与莫名其妙的崔贵吵了起来。后来,张良招人将崔贵暴打一顿,强扣了马车,搜走了五十文铜钱,又押往官府控告他与王雨合伙诈骗。可怜我这邻居,就因招惹了王家二骗,引得祸从天降,幸好官府查明原委后秉公断案, 关了他半个月后放了,再才免了牢狱之灾。” 鲁奇细细回味其中玄机,不觉暗自赞叹:王雨假冒富贵公子,又伪装成与官家相识,自抬身份,骗人信任,那泉州县丞、凤凰客栈的公人、行乞的老叫化,想必都是他的同伙,那邋遢少年应该就是王风了,自己和王雨离开凤凰客栈后一伙公人匆匆赶去,或是巧遇,或是王风报了个假案,引得县衙公人赶往客栈。总之,全都是假的。 鲁奇想明白了这一切,自言自语道:“此贼一路上对我施以小恩小惠,我直道他是个恩义深重的人,谁曾想他那恩义深处却是一颗贪婪的心,真真可恶!” |
早安,美好的生活又开始了。 |
@扬光RC 2022-07-07 21:11:25 小暑夜,顶文时。 ----------------------------- 感谢兄弟深夜光顾 |
第四十三回:贪心陡起忘恩义,恩义深处是贪心 1 送走了老叫化,王雨心情沉重,默默上马,与鲁奇一道继续前行,约跑了三个时辰来到漳州城下。此时已经天黑,二人入了城去,王雨喜道:“鲁兄,已入漳州城,就算进了我的家,走, 快快随我入府,家父知道我相识了新朋友,定然欢心。” 鲁奇心想,这王家也不知是何方神圣,竟然在此闽东一带如此显赫,对叫花子也如此大方,连官府的人都敬如神灵,我鲁奇如此寒碜,去了他家定遭人家笑话,不行,今晚换身行头,买些名贵服饰穿上,明日再去他家。” 鲁奇道:“贤弟,今日天色已晚,愚兄不便上府叨扰,你可自回,我且暂住客栈,明天一早再来贵府拜访。” 王雨不依,道:“我家就在前面莲花街,离此不远,家中有的是上房,比客栈要强百倍,鲁兄何必在外面住宿?” |
鲁奇来到另一条街上,买了个苹果边走边吃,没过多久又见鱼儿欢快地游了过来,嘿嘿,是个鬼头鬼脑的瘦个子,一看就是那种毫无气节,一挨打就要跪地求饶的软骨头。鲁奇窃喜,此人正合自己的胃口,于是故作憨厚状,待那瘦个子靠近正欲下手时,鲁奇稍挪几步,使他落空,那人不甘心,又靠拢过来,鲁奇再挪步,总使他不能得逞待。如此反复多次,引得瘦个子心中痒痒欲罢不能。 鲁奇暗自好笑,见他有点气急败坏的样子,遂决计不再逗他,佯装踮起脚看远处景致,故意让他窃走了自己鼓鼓的钱袋子。 瘦个子既已得手,见钱袋子沉甸甸的,内心里好不激动。为防被鲁奇发觉,瘦个子转身即溜,趁夜色掩护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瘦个子名叫皮五强,是莆田惯偷,屡次被抓,又屡次再犯,对偷窃情有独钟,十数年来,虽遇险无数,屡上公堂,仍然锲而不舍地坚持,实在难能可贵。 皮五强七拐八拐回到自己的小屋,关上门,亟不可待地清点今日之成果,急急打开一瞧,傻眼了,里面除了一堆拇指大的石块外,还有两张手掌大小的纸片和一张黄色灵符,那两张纸片上画的是纸牌的大小王,那张灵符上则画着毫无规则的线条,根本不知何意。 见鬼了,谁这么无聊,一个赞新的钱袋子里竟然装着这些鬼东西。皮五强一气之下,将钱袋子和石块、纸片、灵符全部摔在地上,嘴里狠狠骂道:“见鬼了,见鬼了。” 皮五强沮丧之极,此时虽已很晚,可正是小偷干活的好时分,皮五强不甘心今晚的失手,将地上的钱袋子一脚踢开,狠狠地朝那两张纸片踩了几脚后甩门而去。今晚,一定得有点收获。 皮五强前脚出门,鲁奇后脚就溜进了他的破屋。鲁奇笑嘻嘻地将地上两张纸片和灵符拾起来放在皮五强的床上,然后悄然离去,躲在附近黑暗处,等待皮五强的归来。 大约到了丑时,皮五强才喜滋滋的回家,等他开锁进门后,鲁奇轻轻爬到屋顶,悄悄揭开瓦片向下观望。鲁奇的这种“开天窗”技艺乃贼中高手所为,一般小偷无此本领。当年,鲁奇发誓要成为通天大盗,专门研习了各种高难度的偷盗技术,苦练包括“开天窗”、“挖窖口”、“排塞脏”在内的各种偷技,几乎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皮五强进屋后掏出一个小包放在桌上,一边吹着口哨一边数着偷来的铜钱和银子,满脸笑意。数完钱,皮五强鼠头鼠脑地将钱藏在柜子里,哼着小调脱下衣服,穿了个短裤衩准备上床,看情形,今晚收获不小。 |
刚到床沿前,突然看到床上的那两张纸片和灵符,皮武强“啊”的一声,惊得连连后退几步。 皮五强紧张地环顾四周,惶恐的目光将房内各个角落搜索了三四遍,并未发现异常。 怪哉,两张纸片和灵符明明在地上,怎么无故跑到床上来了? 过了一会,皮五强从惊恐中回过神来,仔细检查了屋内各处,又查看了窗户和屋门,没有发现丝毫异常。唉,原来是风将这鬼东西吹到床上来的,吓死我了! 可是,屋子里门窗关得严严实实的,哪里来的风?皮五强仗胆将灵符和两张纸片扔在地上,然后打起火链,将灵符和纸片烧了,复惊魂未定的坐在床沿上发了许久的呆,最后实在困了,才慢慢地躺下休息。 待此贼熟睡后,鲁奇将一模一样的两张纸片和一张灵符扔进屋内去,然后将瓦片按照原样盖好,悄悄溜回客栈睡觉。 窃贼看似不劳而获,其实也很辛劳。 皮五强睡得晚,向来是午时过后才起床,昨晚受惊过度,今日破天荒地天刚发亮就猛然醒了过来。 皮五强坐起来揉揉眼睛,四周一看,发现屋内一切正常后,再才长长地吁了口气,复又慢慢地躺下再睡,过了一会,皮五强已无睡意,爬起来穿上衣服,打算到街上吃面条去。 刚一下床,猛然看到昨晚被自己一把火烧掉的纸片和灵符竟然还在地上。“啊!啊!啊!”,这一吓可非同小可,皮五强一边尖叫着,一边惊慌失措地钻进被窝里哆哆嗦嗦地不敢出来。 总躲在被窝里也不是办法,许久,皮武强才壮胆掀开被子,战战兢兢地来到门边,拉开门狂跑了出去。 |
皮五强一口气狂跑了百余步,见离屋远了,再才蹲在地上揣着粗气,惊魂未定。 这时只听前面有人高叫道:“麻衣神相,测鬼神事,千金消灾,万金避难。”皮五强一看,见一道士摆了一张小板凳坐在路边,前面放着一本《麻衣神相》,旁边竖立一块布牌子,上书“麻衣神相再世,专测鬼神怪事。” 这真是口渴了掉进井里,背痒了捡到挠抓。皮五强来到道士跟前蹲下道:“你真能测鬼神之事?” 道士也不搭话,用手指指旁边的布牌子。 皮五强瞅了一眼牌子上的字,问道:“算不准咋办?” 道士上上下下将皮五强打量一番,答道:“不准不收钱,准了收费一千,你有这么多钱吗?” 皮五强怒道:“你别小看人,区区一千算什么?只要你能算准,一万都给。” 见皮五强有钱,道士顿时来了精神,问道:“善主欲测何事?只管讲来。” 皮五强将信将疑地看了看道士,心想试一试吧,反正不准不给他钱就是了,遂凑近一步神秘地道:“我昨晚遇了一件怪事!” 道士道:“贫道通天彻地,什么怪事未见过?你说。” 皮五强道:“我捡到两张纸片和一个灵符,拿回家后丢在地上,后来不知怎的,他们竟然跑到我床上去了,我一怒,将它们烧了,可今天起来一看,竟然还在我家完好无损。道士,你给测测是怎么回事。” 这道士不是别人,正是鲁奇假扮而成专门在此守株待兔的。鲁奇听了皮武强的话,暗自骂道,这家伙偷了东西不承认,还说是捡来的,看我如何整治你。心中这般想,脸上却堆满了笑容,道:“好说好说,你报上姓名和生辰八字,待贫道细细算来。” 皮五强半信半疑,自报家门:“皮五强,万历三十八年八月初十日卯时二刻。” |
鲁奇听了,翻开《麻衣神相》,假装仔细地对着书查找,口中念念有词,装模作样算了一会,突然惊讶地看着皮五强,目中含惊,神色惶恐。 皮五强以为这个道士有话要说,可是鲁奇偏偏不说,只管不听地摇头叹气。皮五强急了,忙问道:“道士你说呀,算出来了吗?” 鲁奇不仅一言不发,反而催促道:“善主快走,我不接你的生意了。” 皮五强更急了:“哎,这时为何?莫非是你算不准,不敢说了?” 鲁奇深知再不说话,这皮五强就可能真要走了,因而摇头叹气道:“我送你四句话,你还是另找高明吧,我也不收你钱了。” 皮五强问:“四句话?四句什么话?” 鲁奇眯着双眼,摇头念道: 阴行不义惹灾祸,伏魔天师伏妖魔。 只因平日恶嚣张,招来地网并天罗。 说完,鲁奇就像赶瘟疫一样将皮五强往外推,一副极度不耐烦的样子。 皮五强一听大惊,不义之财,不就是说自己这东西是偷来的吗?惹怒伏魔天师,难道那道灵符就是伏魔天师的伏魔灵符?无妄之灾从天降,莫非自己性命难保? 皮五强受惊不小,不仅不走,反而一手抓住鲁奇,带着哭腔苦苦哀求道:“道长不可见死不救,我也是一时糊涂,并非成心要与天师作对,道长,道长一定救我!只要能消除灾祸,多少银子都行。” 鲁奇作无奈状道:“好吧,上天有好生之德,你速带我去你家,如果能解此难,贫道定然竭力,实在解不了,那你就听天由命吧。” 皮无强带着鲁奇到了门口,依然心有余悸,犹犹豫豫地不敢进去,鲁奇率先入门,皮五强再才左盼右顾地进屋。鲁奇问道:“你说的纸片和灵符在哪?” 皮五强朝地上一指,鲁奇蹲下拾起这两张纸片和灵符仔细审视,又数了数地上的石子,一共四十四颗。鲁奇似胸有成竹,找了张凳子坐在桌边,口中念念有词,手在空中乱舞,停下来后朝诚惶诚恐地皮五强招了招手,皮五强知道道长有话要说,赶紧搬了张板登坐了过去。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鲁奇说:“这两张纸片不是一般的纸片,而是暗藏天机。” 皮五强惊问道:“有什么天机,还请道长明示。” 鲁奇神秘兮兮地说:“纸片纸片,反过来怎么念?” 皮五强想了一下:“纸片纸片,片纸片纸。” “对了,纸片,反过来就是片纸,片纸就是‘骗子’的意思,这两张纸片表示两个骗子,再看这纸片上的图画,一张是纸牌的大王、一张是小王,其意有二:第一,这两个骗子姓王。第二,这两个骗子是骗子中的骗子,是骗子王。” |
鲁奇解释到这里,皮五强似乎恍然大悟,鲁奇看在眼里,心中有数了,继续诓骗皮武强道:“这种纸片看似普通,实乃施过法术的招财令,是茅山道士专门用来收取歹人不义之财的,如果有哪位善主被骗了,被偷了,被抢了,丢失大量钱财,就请茅山道士施法,茅山道士恭请伏魔天师降临香坛,再赐灵符一道,画上招财令牌,只要善主将灵符和招财令牌背在身上七天七夜,歹人必定遭殃,善主丢失的钱财自然回来”。 说道这里,鲁奇见皮五强恭恭敬敬地听自己讲解,知道此棍已经完全信服,为了拉紧钩线,莫让鱼儿脱钩,鲁奇继续胡诌:“这几样东西被善主带在身上,钱袋里还有四十四颗石子,就是两个四,四者死也,两个四,就是两个死字,看来这两个姓王的骗子着实可恨,惹得茅山道士一定要取二人性命。” 皮五强紧张兮兮,懊悔自己无意中偷了这么个邪物,坏了天师的法术,招来一身祸害。 鲁奇进一步恐吓,摇头道:“这两个骗子还真幸运,被你给救了,不过可惜呀,你破了天师法术,必有无妄之灾!” 皮五强紧紧抓住鲁奇的手哀求:“道长一定救救我,出多少钱都行。” 鲁奇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尽力给你算一卦,看看有没有解,如果有解,我一定帮你解此危难,万一无解,还望善主提前准备好后事,如何?” 皮五强被吓出一身冷汗,一时手足无措,只有把眼前这位高深莫测的道士当成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听了鲁奇的话,皮武强连连点头。 鲁奇问道:“你说实话,此物从何而来?”, 皮五强再也不敢说谎了,如实回道:“不瞒道长,这,这,这是小人偷来的。”皮五强懊悔不已,怨咒道:“我真是糊涂!” 鲁奇又装模作样地开始一边掐算一边胡乱念一堆连自己也听不懂的咒语,然后在白纸上写了一个“偷”字,又写了“亻”、“人”、“一”、“月”、“刂”,神秘地对皮五强道:“你看你的罪在一个‘偷’字上,偷是由“亻”、“人”、“一”、“月”、“刂”组成,即你这个人一月内必有刀灾。”皮五强惊骇不已,赶紧求鲁奇解救,鲁奇道:“解救方法倒是有一个,就怕你做不到。” 皮五强急辩白道:“道长,是什么方法?我一定做到。” |
鲁奇道:“第一,你既是小偷,以后就天天供奉祖师爷神位,祈求祖师爷替你向伏魔天师求情,免受惩罚。第二,天道因你而坏,你就得设法修复,查到这两个姓王的大骗子,将他二人的姓名、住址弄清,分别写在这两张纸片上,我再替你做法后烧化给祖师爷,求祖师爷显灵惩罚这两个骗子,以修复天道。”说到这里,鲁奇摇头道:“这第一条好办,只要你虔诚供奉祖师爷,祖师爷定会替你求情。可这第二条就难了,莆田这么大,你去哪里找这两个骗子呀,所以,我看你是在劫难逃了。” 皮五强喜道:“这有何难?两条我都能做到。师父有所不知,这两个王姓骗子是兄弟俩,哥哥千里风王风,弟弟万年雨王雨,他哥俩是莆田骗子的头头,我们这里混迹江湖之人,谁人不识千里风?何人不晓万年雨?” 鲁奇一听暗喜,说道:“那你还不赶快写出来,我好为你做法解难。” 皮五强赶紧按照鲁奇指示,在纸片上写上二骗的姓名和住址,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哭丧着脸道:“只是第一件事难了,我们的祖师爷是哪一个?” 鲁奇一脸的惊诧,反问道:“怎么?你做小偷连小偷的祖师爷都不知道么?” |
皮五强蒙蒙地摇头道:“小人从来就不知道小偷还有祖师爷的。” 鲁奇道:“怪不得你竟犯此大错,做小偷不敬祖师爷哪能行?古代有一个叫鲁奇的,他是鲁班的哥哥,此兄弟二人极为聪明,弟弟做了木匠的祖师爷,哥哥做了小偷的祖师爷,你以后定当天天供奉鲁奇,否则小命难保。” 皮五强连连称是,头点得比啄木鸟还勤快。 鲁奇用木板简单地做了块牌位,上写“千秋万代通天盗侠鲁奇祖师爷神位”十五字,将牌位端放在房屋中间靠墙处,然后在下面焚香若干,心中暗暗记住两张纸片上王风王雨二人的住址,假装做了一番法术后一把火烧了。 皮五强翻箱倒柜找来三百多文铜钱交与鲁奇作为酬谢,鲁奇一巴掌打在皮五强脑袋上,骂道:“我救了你性命,你就这么报答我?” 皮五强哭丧着脸道:“道长,我就这么点,全给你了,日后发财了定当再报救命大恩。” 鲁奇想想这皮五强也只有这么点能耐,再问他要也是枉然,遂收了铜钱,叮嘱道:“一定要天天祭拜祖师爷,切记切记。”皮五强连忙点头应承,鲁奇这才大摇大摆地离去。 |
2 莆田城郊有数十个村庄,下宫村是许多来莆田谋生的外乡人杂居之地,村里有一栋三层的圆形土楼,名叫林家土楼。在福建,这种圆形土楼系用土、木、石、竹为主要材料建成的房子,一楼是厨房、茅房、浴室、杂物间,二楼是粮舱,三楼住人,常常是一个家族几代人同楼共住。这林家土楼本是林氏家族的住宅,只因近年林氏家族灾祸不断,家道衰落,房主无奈,只好将土楼划出一半的房间出租给那些来莆田做买卖的外乡人,以增加收入补贴家用。 王风、王雨兄弟俩就是租住在林家土楼的二楼,一个小堂屋和两间偏室,兄弟二人各住一间偏房,房内各放有一个上锁的大木箱,里面装的都是骗来的金银、玉器、钻石、古玩之类的赃物,床头大柜子里则是一些古瓷器、名人字画、大件雕像等。 |
王风、王雨兄弟虽蜗居在这栋小房子里,可已经是两个年轻的富家翁了,骗来的钱财足以让二人过上豪华奢侈的财主生活。 恶人最大的毛病就是不知足,在作恶的路上永远停不下来,直到一不小心跌进棺材盒里。 二人本不缺钱,那日在酒楼见鲁奇口出狂言,非上房不住,遂生歹念,王雨假装富家公子,与鲁奇一路同行到泉州,王风则趁王雨携鲁奇上街游玩之机,假冒泉州县丞前去寻找王雨,又给店家十两银子说是替王公子付房费。次日又找同伙穿了公人衣服在鲁奇面前现身,让鲁奇相信王雨身份不凡。待二人准备离开凤凰客栈时,王风到县衙报官称凤凰客栈有强人出没,引得一干公差匆匆赶去,正巧被王雨、鲁奇看见,王雨谎称是县丞大人又来寻自己的,使得鲁奇更加确信王雨乃官宦富家公子。于路之上,王风又托人假扮老叫化,王雨慷慨赠财,一来显示自己出手大方,二来表明自己钱财用尽,为此后无钱买紫金钵盂,不得不回家去取银子打下伏笔。鲁奇一时不察,中了二骗圈套,将辛辛苦苦从陈成那里偷来的钱财拱手送与假扮成邋遢少年的王风。 二骗行骗多年,屡屡得逞,然而这一次遇到鲁奇,也算是碰上了克星。 这日,二骗照例出门,听说贵州赫章人在城内新开了一家夜郎大酒楼,口味不错,今日得去尝尝。 二人刚一离开,鲁奇背着一个蓝色褡裢,哼着《普天乐》,悠哉悠哉地钻进二骗房间,将门拴上,兴奋地忙碌起来。 |
只见鲁奇哼着曲调,不紧不慢地打开褡裢,将里面的一包面粉、黄油、绳索,还有那假的紫金钵盂以及开锁工具全部取出来,一会儿就打开了王风房间里的木箱和木柜,里面全是金银、玉器,鲁奇也不鉴别,统统往布褡裢里裝,接着又到王雨的房间翻箱倒柜,同样是收获颇丰。鲁奇一边唱着《喜翻天》,一边收获着丰硕的果实,等装完两个木箱里的宝物后,褡裢已经装得鼓鼓的了。 糟了,珍宝太多,装不下,如何是好?鲁奇又从王雨床底下移出个大箱子,打开锁一看,里面尽是些字画、古玩、玉器,再到王风那间房,从床底下拉出箱子打开,也是数不清的珍玩。 看着这些宝贝,鲁奇又喜又愁,喜的是如此眼花缭乱的宝贝,胜过自己之前偷过的任何一个家,愁的是一个人如何拿得了这么多?褡裢已经鼓起,装又装不下,不装又怪可惜的。 鲁奇暗想:我拿不走,也不给你们留下,干脆全部打烂算了,嘻嘻。 鲁奇摔烂瓷瓶,割破字画,打碎玉器,极尽破坏之能事,对于那些打不烂的铁器、铜器,鲁奇一手拿一个,相互猛撞,直撞得表面凹凸不平为止。 虽然如此,鲁奇仍不解气,又在二王床上各拉一堆大便,这才畅快淋漓地笑道:“收工。” 按照老规矩,鲁奇也写了两张字条,一张放在假紫金钵盂里,又将假紫金钵盂放入墙角。另一张字条则贴在墙壁上非常显眼的地方,然后将黄油倒在离墙壁三四尺远的地下。鲁奇背上褡裢,慢慢退到门口,在门上方挂一带面粉,用线小心翼翼地吊在门口处,将细线另一端系在门后把手上,然后轻轻地将门关好。 干完这一切,鲁奇带着胜利的果实,唱着《回家园》,乐颠乐颠地下楼而去。 千年风和万年雨也喜欢《回家园》。 |
次日凌晨,二人哼着《回家园》小调,带着一身酒气,歪歪斜斜地上了楼。王风掏出钥匙开门,刚推门进去,门后把手一拉将细线拉断,上面的面粉一下子砸在王风头上,满脸的面粉呛得王风直打喷嚏。 王雨大惊,知道有人进家行窃,道:“有小偷。”兄弟二人赶紧各自冲到自己的房间一看,全都傻眼了,满地是破烂的宝贝,箱子木柜内空空如也,全部家档被洗劫一空,更恼人的是,床上还有一堆恶臭扑鼻的大便。 王雨大怒,折身来到堂屋,发现墙壁上有字条,王雨一时心急,抢步上前欲看究竟,不料脚下踩着黄油,人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王风惊愕中突然听到王雨“哎哟”声,出来一看地上全是黄油,顿时明白原委,遂小心翼翼地走近墙壁,一看字条上写着: 徒有虚名,千里风休得刮风; 枉称神骗,万年雨永不下雨。 再看地上,猛然发现紫金钵盂,不禁大吃一惊,蹑手蹑脚地取出紫金钵盂内的纸条,只见上面写着: 完璧归赵,供君化缘。 落款是: “通天盗侠鲁奇。” |
第四十五回:合肥三诈诈鲁奇,莆田二骗骗三诈 1 鲁奇戏偷了王家二骗,出了心中恶气,本想一路直奔少林寺,又恐二骗上门追究,那时武艺学不成,反惹一身官司,遂一路跑到福州。风尘仆仆的鲁奇找了家酒楼住宿,将一大包宝贝塞进床下,跳上床沉沉眠入梦乡。 旁晚时分猛然惊醒过来,满头大汗,鲁奇急急地跳下床,掀开床单俯地一看,包袱还在,这才长长地吁了口气。 鲁奇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取出包袱放在床上,看着这一大包宝贝,心里乐开了花:“真想不到我鲁奇也有今日之富贵,古人云:富贵不回乡,如锦衣夜行,如今我发达了,亦当回罗山到众兄弟们面前显赫一番才是,先请大家吃喝玩乐十天半月,再赏老五三十两银子,奖金鱼一对玉镯,其他患难兄弟个个有份。对了,狼霸和三虎怎么办,不就是四条狗?今日鲁爷爷有钱了,把这四条狗养起来,让他们替我打架,尊我为长,哈哈!” 此时的鲁奇,一脸春光无限媚,满心欢娱冲天喜。 主意打定,鲁奇来到马市,用旧马舔了八两银子换了一匹健壮良驹。次日一早,鲁奇未待天亮就退了房,纵马北上,不几日又回到合肥。合肥乃繁华之所,处处鳞次栉比,灯红酒绿,上次来时,只因心神未定,并未尽兴玩乐,这番荣归故里,春风得意,又加满身财宝正愁无处花销,岂能轻易错过? 鲁奇一时贪玩多留了几日,虽是逍遥快活,却又引起几许起伏,真是乐极悲生,泰极而否,让人唏嘘。 |
2 自从来到合肥后,鲁奇先试探着出售了一颗珍珠和一座小金佛,兑换了二百多两银子,一下子手里阔绰多了,于是住进合肥最好的大酒楼,日日钟鸣鼎食,炊金馔玉。后来又先后出售了一银碗、两个玉佩、三块鸡血石,兑了不少银子,成天纸醉金迷,早将回罗山光宗耀祖的大事给忘得干干净净了。 赌场日日撒金银,春楼夜夜不知困。 一朝欢娱享不尽,早忘故乡患难人。 鲁奇在合肥玩了一两个月,将数百两银子花了个精光,听闻杭州是个花花世界,且离合肥不远,鲁奇心想:“我何不再出售几件宝贝,拿着银子到杭州游乐一番再回罗山,也好在兄弟们面前吹嘘一下自己的经历。” 打开自己的“百宝箱”,里面各类金银、玉器、珠宝足有一百多件,鲁奇想,玉器易粹,先处理掉,剩下的金银珠宝等携带方便,于是从中选了三块玉佩、两个玉镯藏于怀中。 鲁奇下了酒楼,径直来到合肥城隍庙古玩巷,在里面转了七八家店,最后进到一家名叫“海清珠宝”的小店铺。店主刘海清见有客人进来,热情问道:“客官想买点什么?”鲁奇问道:“收玉器吗?”刘海清道:“什么玉器,拿来看看。”鲁奇取出一对玉镯给他,刘海清仔细端详一会儿后问:“卖多少价?”鲁奇哪里知值多少价,胡乱说道:“二十两。”刘海清道:“兄弟,我也不跟你谈价,三两纹银,行的话我就收下。” 鲁奇正准备拿出其他几件玉器让刘海清看,忽被身后一人轻轻碰了一下,鲁奇回首一瞅,是个跟自己年龄相仿的男子,这人目视鲁奇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卖,然后转身离开了。鲁奇略一思索,对刘海清道:“店家,你等会,我去其他店看看,回来再寻你。”刘海清道:“也好,去别家店里看看,比比价,看我是不是坑你,比价之后,你自会回来找我。” 鲁奇出店后,那男子立在前面等着鲁奇,鲁奇走过去道:“兄弟何意?”那人道:“实不相瞒,我是专门来古玩店淘货的,我看你的玉镯成色不错,晶莹透彻,应是上乘品质,至少可卖十二三两纹银,店主见你不识货,有意坑你,你如果信我,卖给我,我给你十两银子如何?” 哟,有这等好事,鲁奇暗喜。 可细细打量,此人穿着朴实,未有半点儿富贾气度,鲁奇不禁大疑,冷问道:“卖给你?你是哪家店的?”那人笑道:“可以说是卖给我,也可以说不是卖给我。我是替另外一位高丽商人收购中原珠宝、文物、字画的,价格要比这古玩市上略高,每成交一件,高丽商人给我百余文钱不等的报酬。你将货卖给我们,你赚大头,我赚点酒肉钱。” 鲁奇一听有这种好事,心中不禁一动,如果高丽商人大批收货,自己的宝贝一下子就都可以出手了,也不用每天担惊受怕地带着它们。鲁奇决定先拿这几块玉器探探路,试试此人底细,遂道:“高丽商人是大财主,像我这一小块玉镯,人家还不知道看得上不。”那人说:“他们也是积少成多,收齐一批货后发往高丽,哪会嫌弃你的少,他离此不远,你随我去,一手交货,一手付钱。” |
鲁奇跟此人到了蜀山的一家茶楼,进去后,二人要了一壶普洱红茶,那男子告诉鲁奇道:“大哥,你先喝茶,我去一会儿就回来。”那人出去后不久又回来了,道:“大哥,高丽商人柳先生马上就到。”鲁奇问道:“柳先生?柳什么呀?”那人道:“我也不知道,听仆人说,好像是叫柳甲。”鲁奇又问:“小弟如何称呼?”那人笑道:“我叫秋光,大哥你呢?”鲁奇道:“鲁奇。” 二人正说着,这时进来一个斯文的中年男人,秋光起身鞠躬,赔笑着说:“柳财主,您坐。”又对鲁奇说:“大哥,把玉镯拿出来给柳财主看看。” 鲁奇打量一番来人,三十多年龄,个子不高,精瘦健壮,倒是颇有一点财主的味道。那人坐下后,见鲁奇目光疑虑,遂道:“我叫柳甲,你若真有好货,拿出来看看,若果没有,我们以后再做买卖。”鲁奇再才取出玉镯递给他,柳甲接过仔细一看,问道:“你要多少银子?” 鲁奇回道:“十两。” 柳甲说:“不贵。”当即掏出钱袋子,取出十两银子递给鲁奇,再拿出一个小册子让秋光在上面签字。 鲁奇收了钱,见柳甲让秋光签字,先是感到奇怪,后来一想,估计是记录本,用来记录秋光介绍的买卖,便于以后统一支付薪酬。柳甲收拾起玉镯,带上小册子站起来道:“你们慢慢喝茶,我失陪了。”说完匆匆离去。 柳甲一走,秋光也急忙要离开,鲁奇强拉住他不放,问道:“兄弟你哪里去,我们相识一场不易,何不好好聊聊。” 秋光道:“哥哥,我也走了,你慢慢喝茶,以后有什么宝贝要出手找我就是。” “哟,有生意就是朋友,没生意就不搭理我了?也太势利了吧?”鲁奇埋怨道。 秋光一副无奈状道:“不是呀,我不能跟你比,我上有老下有小,还得去找生意,不然老母、娘子、孩子怎么办哦。” |
鲁奇抓住秋光不放,道:“你就知道我这里已经没有生意了?” 秋光大喜:“莫非哥哥还有宝贝要出手?” “没有,”鲁奇两手一摊,故意逗这个可爱的少年。 秋光满脸惊喜复又转为沮丧:“哥哥,我真的还要再淘几件宝贝,今天一共才做了你这一个生意,陪你喝茶,我一家老小谁养?失陪了。” 秋光执意要走,拉开茶室包厢房门就要出去,鲁奇喊道:“兄弟回来,送你一桩大买卖。” 听到这话,秋光心中乐颠了,满脸欢喜,但是回过头的一刹那间,却又换成一脸苦相:“大哥,你就别逗我了,你还能照顾我生意?” 见秋光不信自己,鲁奇故意摸出一块玉佩自个儿玩赏起来,秋光见状,立即凑过来喜道:“哇,哥哥原来还有玉佩,我看看。”说着就要去鲁奇手上拿,鲁奇一把收回玉佩道:“哎,干嘛?你怎么还不去,你上有老下有小的,耽误你生意我可担当不起。” 秋光赔笑道:“哥哥说哪里话,你看我这眼光,抱着个金佛还去拜泥菩萨,你这个要出手的话,我马上叫财主回来。”鲁奇道:“先别急,你看看这个值多少钱?低于五两我不买。”凭经验,鲁奇觉得玉佩要比玉镯便宜。 秋光接过玉佩看了看,又在耳朵边听了听,惊讶地看着鲁奇问:“你才卖五两?此玉佩可是缅甸东吁国翡翠,纯天然,内含杂质少,光泽鲜明,色调均匀,音质清脆,且做工精细,足足可卖三十两银子。” |
秋光一番品评,让鲁奇大开眼界,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鲁奇暗暗称奇,但眼珠子一转,暗思:千万不能让他看出我是外行,否则弄出笑话来不说,还会被他怀疑我这宝贝的来路,遂哈哈大笑几声道:“看来我没有看错你,你虽年少,却是个识货的主,我就再照顾你几个生意。” 鲁奇取出另外一个玉镯和两块玉佩交给秋光道:“如果价格合适,就卖与你们。” 秋光瞪大眼睛,兴奋得几近手舞足蹈,欢喜道:“老天爷,秋光今日遇着财神爷了,哥哥稍坐,我马上叫财主来,你放心,财主在价格问题上从来不耍手腕,绝对公平,你等等。”秋光说完一溜烟地跑了出去,鲁奇见他那欣喜若狂地模样,得意地嘿嘿直笑。 其实,对鲁奇来说,价格少点都无所谓,只要能一次性出手,将银子存入钱铺,自己就没有什么负担了。 不一会儿,秋光乐颠乐颠地跑回来了,“哥哥,柳财主知道你有四五个宝贝,邀请你到他那儿去谈,他那儿到处都是价值数百两纹银,甚至万金难买的宝贝,一般人都不让进去,我跟他干了一年多,也就去过一次,摸都不让我摸一下呢!” 有宝贝?鲁奇最喜欢的就是宝贝,如今要去宝贝窝,鲁奇喜不自胜,如果可能的话,白天将宝贝卖给他,晚上再连本带利偷回来,岂不快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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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合肥城内最高档酒楼---泓瑞金陵客店。 鲁奇将所有的珍宝都装入褡裢带来了,心里盘算着一次性将这些宝贝出售干净,再将银子存入钱铺,身上只携带一张银票,轻松地走南闯北,游遍天下,胜过王侯将相百倍。 秋光领着鲁奇上到客店二楼,来到一客房门口,用手撩了撩乱发,又整了整衣服,然后笔直地站着,轻轻地敲门。 鲁奇暗想,秋光对柳甲如此敬重,看来这柳甲确非一般人物。门开了,一个年轻少女探出头来问:“你们找谁?”秋光点头哈腰,殷切地说:“我是秋光,我找柳财主。”少女道:“你稍等。”少女转身进了房间,鲁奇通过半开的房门往里张望,只见房内铺着红色地毯,里面装饰得富丽堂皇,鲁奇羡慕,暗下决心道:“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天字号头等上房?等将所有宝贝出手后,我也天天住这样的客房。” 少女从里面走了出来,步履轻盈,柔声道:“请跟我来。”秋光、鲁奇跟随少女来到二楼另一侧的上房内,请二人在茶桌边坐下,给每人泡了一杯茶道:“你稍等,老爷稍后过来。”说毕退出房间,轻掩房门。 鲁奇细细打量,这也是一间豪华客房,正堂四周摆满了各类珍玩,秋光对鲁奇道:“大哥你看,前面一排都是珍稀青铜器,全是夏商朝至元朝古物;左边柜子里都是陶瓷,多为宋代官窑,价值百千两纹银;右边尽是金佛和翡翠玉器,亦是价值不菲;背后柜子里全是字画,乃王羲之、唐伯虎等名家画作;里面那房间是柳财主管家章船的卧室,很多不太值钱的珠宝都堆积在那里。据我所知,每个月都有一批货从杭州通过海路运往高丽。” 鲁奇望着这些宝贝,心中痒痒的难受,人不知不觉站了起来要去欣赏,秋光一把拉住道:“休要近前,此间宝贝每一件都价值连城,万一碰坏了咱可赔不起,快坐下。” 鲁奇正要说话,外面出现敲门声,同时门口一个声音传来:“秋大哥,老爷叫你过来一下,给你结算工钱。”二人一听,正是刚才那少女的声音,秋光大喜,站起来就走,刚要出门,又回头叮嘱鲁奇道:“大哥,可千万不要动这些宝贝,我去一会就回。”鲁奇笑道:“去吧去吧。” |
秋光出去将房门关了,房间里只剩下鲁奇一人。鲁奇对宝贝向来是如饥似渴,此时满屋子宝贝就在眼前,哪里还有心情喝茶?只见他猛地站起来,如饿狼扑绵羊一般迅速冲了过去,贪婪地欣赏起满屋子的宝贝来,这里看看,那里摸摸,满心欢喜,激动万分。 鲁奇注意到,每件珍玩下面都有一块木牌,凑近其中一块木牌细看,只见上面写着“双龙戏水翡翠绿玉佩,宫廷,唐,中华价:一百五十银,高丽价:二百八十银。”再看另一块纸牌:“蓝宝梅花凤凰朝日瓶,汉,中华价:五百银,高丽价:九百银。” 天哪,这么贵?鲁奇这边瞅瞅,那边望望,左手摸摸青铜器,右手敲敲金佛像,就像土地公公进灵霄殿一样,今天真是大开眼界了。 哟,这是什么宝贝,竟然用玻璃罩起来,鲁奇好奇地凑过去,只见下面的木牌上写着:“纯白雕花双耳樽,宋官窑,宫廷,中华价:两千金,高丽价:两千八百金。注:皇家秘技烧制而成,内含麝香,观之如花,闻之有香,世之稀宝也。” 不会吧,两千八百金?还有香味?鲁奇哪里忍耐得住,轻轻揭开玻璃罩,果有一股说不出的清香迎面扑来,天下竟然有这样的奇宝? 鲁奇喜出望外,伸出双手正要捧出来仔细欣赏,忽然闻得一声清脆响声,这花瓶似乎破裂开来,鲁奇本能的收回双手仔细一看,只见刚才还好好的宝贝竟然出现一条明显的大裂缝。鲁奇惶恐万分,一身冷汗呼呼地直冒。 价值两千八百两黄金的宝贝竟然就这样坏了?这宝贝按照中华价也是两千金,自己从二骗那里偷来的所有宝贝加起来也只能赔人家九牛一毛,如果柳甲和秋光知道我弄坏了他们的宝贝,我这小命怕要没了! 怎么办?鲁奇惶恐不安。 |
思前想后,鲁奇把心一横,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走! 鲁奇背上褡裢正要离开,忽然又起歹心,顺手捞了几副玉镯和金杯银佛装进褡裢,而后才急匆匆地离去。 人生一世,有的倒霉是命中注定的,只要你还活着,你就躲不过。 鲁奇刚出客店大门,就被三人拦住,为首大汉道:“我叫章船,柳财主的管家,我们老爷请你上楼去呢!”章船和另外两人不由分说就将鲁奇架起推了回去,强行带入二楼客房内。 入了客房,章船夺下鲁奇的褡裢放在桌上,柳甲怒气冲天地吼道:“弄坏了我无价之宝还想逃?看我先打断你的腿,再送官府动刑,判你个流刑千里方才解我心头只恨!” 秋光顿足痛心地责怪道:“我好意带你来见财主,反复叮嘱你不要动这些宝贝,你竟全然不听,如今惹下此等大祸来,叫我如何是好!” 章船搜出鲁奇褡裢里的宝贝,道:“他还偷了我们的宝贝。” 柳甲一看,果然,大怒道:“先打断腿,再送官查办。” 不对,今日之事非同寻常,章船预先守在客店门外,他怎知我要逃走?这“纯白雕花双耳樽”轻轻一碰就裂开,既然如此娇贵脆弱,如何能远涉重洋运到高丽去?鲁奇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诈局,目的就是狠狠地敲自己一把,这个“纯白雕花双耳樽”或许与“紫金钵盂”一样分文不值。 鲁奇猜的没错,这一切都是柳甲、章船、秋光三人精心布好的局。三人探知鲁奇花钱大方,常卖珍玩,猜测他是个江湖大盗,因此,故意弄来这么多不值钱的赝品放在房间里冒充珍玩。为了吸引鲁奇的好奇心,专门用玻璃罩着这件瓷瓶,在表面涂上一层香料,使其能够发出香气,然后将瓶轻轻敲裂,小心地掩盖好裂缝,只要用力搬动,裂缝肯定会加大,甚至整件瓷器都会破裂。鲁奇好奇心太强,被此“极品”给迷住了,禁不住诱惑,贸然打开此“宝贝”,果然中了圈套。 “三位好汉切莫动手,我所有家当都在此褡裢里,如不嫌弃,好汉们统统拿去便是,鲁奇犯了大错,甘愿流落街头乞讨度日。” 柳甲怒道:“我这宝贝价值连城,你这些破烂值几个钱,想得倒美!” 鲁奇冷冷地道:“既然柳财主不愿放过小人,小人只好跟随三位去见官了,届时请官老爷鉴定一下你这宝贝,看看值多少钱,小人砸锅卖铁也愿意赔偿。” 原想着鲁奇必定会跪地求饶,恳请三人不要将此事报官,没想到他竟丝毫不惧。一听鲁奇说愿意去见官,柳甲、章船、秋光反倒有点慌了。 章船佯怒道:“见官前先痛打一顿解解气,”说着就要过来打鲁奇。 秋光赶紧打圆场道:“既然他已经知错,愿意用褡裢里的东西赔偿,我看还是不要太为难他了,财主就大人大量,权且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大家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柳甲想了想,极不情愿地叹气道:“唉!就算我倒霉吧。” 秋光拉鲁奇到客房外,悄声道:“哥哥你也太不小心了,事已至此,你就走吧,柳财主那边我再好好劝一劝。” 鲁奇阴冷地笑了笑,一声不吭地走了。 |
4 不义之财难长久,鲁奇绞尽脑计偷来的所有家档就这样被柳甲、章船、秋光轻轻松松地给掳走,天道循环,善恶有报,还真让人不得不信。 可鲁奇偏偏不信天道,不信善恶有报,发誓要雪这奇耻大辱。 经暗查,原来柳甲、章船、秋光是合肥出了名的“三诈”,三人招了七八个伙计,以风味饭庄为窝点,敲诈过往精明客,勒索来去本分人。只因他们三人手段巧妙,上当者往往有口难言,更有那愚昧不堪的,被敲诈了还不自知,反而哀怨自己时运不济,自认倒霉。 鲁奇将自己伪装一番,时常来风味饭庄外溜达,伺机下手。 可是,风味饭庄一天到晚都有客人进出,柳甲、章船、秋光及伙计晚上都住在店内,根本就没有机会下手。看来,对付王风、王雨那一套,在柳甲、章船、秋光三人身上是行不通了。 打,打不过;偷,没机会。如何是好? 鲁奇不甘心,此仇不报,誓不罢休。 这日中午,鲁奇又来到风味饭庄外寻找机会,忽见二个熟悉的身影步入饭庄,仔细一看,竟然是王风、王雨。 更让人吃惊的是,王风、王雨步入饭庄后,秋光热情地给二人倒茶,不一会儿,柳甲和章船从楼上下来,与王风、王雨一边喝茶,一边说话,看那样子,绝非普通的熟识,倒像是多年老朋友一般。 “好家伙,原来你们是一伙的,真气死我了,我盗侠不偷穷你们五个小鬼,誓不为人!”鲁奇咬牙切齿,狠狠地发誓。 在接下来的五六天内,王风王雨每天上午都准时到风味饭庄与柳甲、章船、秋光三人痛饮,至午时才醉醺醺地驾车离开,然后,马车摇摇晃晃地来到合肥西郊一座破败不堪的寺庙前停下,那里有十几个匠人正在忙碌着修缮寺庙院墙,王风、王雨下车后,不断地指手画脚,那些匠人恭恭敬敬,唯唯诺诺,指点一番后,二人又驾车回到城内,进了“客归来”客栈休憩。 鲁奇纳闷了:这二个骗子莫非良心发现改恶从善了? 这天,鲁奇又跟二骗来到西郊破庙前,待二骗离去后,鲁奇假装过路之人问那工头:“大哥,你们这是干什么呀?”工头道:“我们在修‘三座大王庙’呀。”鲁奇问:“这庙应有些年头了吧,怎破败成这样子了?”工头说:“三座大王庙是我们村的神庙,祖辈流传下来也有几百年了,十多年前神庙被风雨摧垮,村里穷,没钱修,因此一直荒废至 个月来了两个福建大善人,二人系亲兄弟,据说他们的父亲三十年前在合肥做生意大亏,回福建老家前特意来三座大王庙上香,许愿日后如能东山再起,定来酬谢神灵,后来神灵护佑,他回福建后果然东山再起,生意越做越大,如今已有万贯家财,因此特命二个儿子千里迢迢赶来还愿。兄弟二人见庙宇破败,商议一番后决计出资修缮,我们大家也就是出点力气而已。” “如果这两个骗子都能改邪归正,我鲁奇以后再也不偷东西了,”鲁奇死也不相信这是真的,心里琢磨着二骗又在玩什么鬼名堂。 |
工头转身又去干活了,边忙碌边赞叹:“真是两个大善人呀!” 听说江湖上有那么一些能人异士,好打抱不平,专门针对贪污受贿的官员、为富不仁的富豪、机巧奸诈的盗匪下手,将取得的钱财用于布施平民百姓,为民造福,难道王风、王雨、柳甲、章船、秋光五人就是这样的绿林豪侠? 他们五人果真是这样的豪侠,我鲁奇栽在他们手上也不算冤枉。 鲁奇决定第二天到“客归来”客栈探查一番,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想。 次日一早,见二骗离开后,鲁奇潜入他们房内仔细查看一番,没有发现什么值钱的财物,抽屉里放着两张七天后从合肥到杭州的“顺风快利”船票,这两个骗子去杭州干什么?再一细看,这张船票上还注明随身行李木箱一个,可是二骗的房间里哪有什么木箱? “你们去杭州,我也去。”鲁奇也买了一张同船前往杭州的船票。 此时的鲁奇已经对王风、王雨、柳甲、章船、秋光五人没有了先前的仇恨,毕竟人家只是将属于他们自己的东西给拿回去了,况且自己这段时间也卖掉不少宝贝,还毁了二骗那么多文物、字画,想到这些,鲁奇心里平淡了许多。 第七天中午,王风一人来到酒楼,鲁奇心想,今天要去杭州了,王风是来道别的吧。鲁奇小心地盯着酒楼,发现王风与柳甲三人先是痛饮片刻,之后四人一起上了一辆华丽的马车,让鲁奇欣喜的是,他们上车时,秋光手中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大木箱。 莫不是今日要去杭州,他五人准备将宝贝藏起来?嘿嘿,机会来了! 鲁奇赶紧租了辆马车,让车夫紧紧跟着他们。王风四人的车一路摇晃,在城外西郊的一座大宅院门口停住, 鲁奇让车夫将车停在离他们百余步外的一颗大槐树下,掀开窗帘察观动静。 “奇怪,他们来这里干什么?”鲁奇琢磨着。 鲁奇远远偷窥,见王雨从大院内出来,兄弟二人先私语了几句,然后又与柳甲、章船、秋光三人说话,没过多久,秋光将箱子交给二王,王风、王雨兄弟拎箱入院,柳甲三人立于墙外静候。 鲁奇仔细打量这个装饰豪华的大宅院,隐觉似曾相识,大院前的景致怎的有些眼熟,再一细想,哎哟,这不就是前几天还在维修的“三座大王”庙吗?一座破败寺庙怎么变成了豪华庄园? |
鲁奇百思不得其解,正在琢磨是怎么回事时,只听那车夫由衷感叹道:“这家一定是个大财主,一看这档次就不是普通人家。” 车夫的话提醒了鲁奇,是呀,仅从正面看这院墙,红漆蓝瓦,高大庄严,绝对是家大户人家的宅院,可是有谁知道大院里面其实是一座破败不堪的庙宇呢?如果自己不是几天前亲自来查看过,仅凭今天这堵外墙来看,定会以为这是一座大财主的庄园。 难道?二骗又在骗人? 果然,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后,柳甲三人显得有点着急了,章船忍耐不住,偷偷地透过门缝往里张望,然后秋光也去查看,二人回头对柳甲嘀咕了几句,柳甲急急走过去,趴在门上向里细瞅。只见柳甲望了一会后,双手用力推门,推不开,又用身子去撞,撞不开,再用脚踢,还是踢不开,章船、秋光亦来帮忙,三人合力,连续撞了十几下终于将门撞开。 三人既已撞开大门,一起猛冲了进去。鲁奇再才明白,二骗定是从后门逃之夭夭了。哈哈,太乐人了,善恶有报,天道至公,“车夫,快,快回城去。” 原来,王风、王雨自从遭鲁奇戏盗之后,一心想着报仇,但又无处寻人,二人气恼交加,决议到罗山去找鲁奇。兄弟二人一路走一路骗,竟又“白手起家”骗了七八件宝贝。这日到了合肥,二骗来城隍庙古玩巷销赃,说来也巧,二人在珠宝行里见到一块似曾相识的玉如意,仔细一看,正是被鲁奇偷走的玉器,于是假意相中,询价,店主告知二人这玉如意是好友柳甲放在自己店里代卖的,售价五十两银子。二骗遂认定柳甲跟鲁奇是一伙的,决定对柳甲、章船、秋光三人施骗。 二骗每天到风味饭庄吃饭,谎称是福建的珠宝大户,近闻中原各地暴乱,官兵与农民军连年杀伐,许多富豪人家变卖家产外逃,因此兄弟二人专门从福建赶来抢收文物珠宝,如今暂住合肥城郊姨父家中。姨父乃城郊员外,有大院一座,良田千倾,米店三家,渔船五只,富甲一方。可笑柳甲、章船、秋光三人竟然信以为真,与二骗结为挚友,日日饮酒作乐,还打算将从鲁奇哪里敲诈而来的宝贝以三千两银子的价格卖与王风王雨,二王表示一手交钱一手拿货,让柳甲三人带着货到姨父家里去取银子。 二骗让村民修好庙宇的四周院墙后,故意放假一天,托言后日再修庙宇主殿,当日带柳甲、章船、秋光三人来到庙外。从外面看,真象一座富家大院,谁能想到里面竟然是破壁残垣?王风四人坐着马车到了门口,王雨开门出来,以姨父、姨娘信佛,戒酒戒肉,柳甲、章船、秋光刚吃完酒肉,满嘴酒气为由将三人堵在门外,自己先带货进屋,马上将三千两银子带出来。柳甲、章船、秋光看到这么豪华的大院,哪里还有疑心?遂放心地将宝贝交给二骗,未曾想二骗进门后从后门溜走,等外门傻等的三人破门而入时,二骗早已无踪无影了。 |
鲁奇明白其中玄机后,既惊讶又解气,忙来到风味饭庄前,将 和十文钱交与路边小男童道:“小哥,你将这信交给风味饭庄的掌柜去。”那男童得了钱,满心欢喜,屁颠屁颠地跑去将信交给了店员林玉莲。 过了一个多时辰,柳甲、章船、秋光垂头丧气地回来,一个个像泄了气的皮球,哭丧着脸一言不发。林玉莲将信递给秋光,秋光无心阅览,本想将它丢在一边,突然见信封上写着:“竹篮打水一场空”七字,颇感奇怪,撕开信封取来一看,只见信上写道: 通天盗侠鲁奇百拜合肥三诈: 不义之财溪水流,来时乐哉去时愁。 君欲消愁随我来,西湖断桥共秋游。 秋光大惊道:“原来是鲁奇干的!”秋光将信交给柳甲,柳甲看后仰天叹气道:“我们太大意了,落下此等大笑话,耻辱!耻辱呀!”章船将信撕了个粉碎,狠狠道:“不擒鲁奇、王风、王雨这三个小鬼,誓不为人。” |
第四十六回:雷锋塔下叹世道,古松林中拜儒家 1 合肥到杭州的船里,王风王雨悠闲地抚摸着失而复得的财物,满心欢喜。虽然这只是被偷财物的五六成,缩水了不少,但意义重大,毕竟挽回了面子,出了心中的怨气。 这是一首两层的大船,上下共有百余名客人,王风王雨坐在楼上靠窗的位置上。船开出不久,二骗即打开包袱,取了牛肉干和烧鸡来吃,王雨又从兜里掏出一小坛酒,二人边吃边聊,王雨问道:“哥,你可知道杭州有什么好玩的?” 王风一边吃鸡腿一边说:“好玩的多了。” “听说杭州西湖景色宜人,”王雨说:“到了杭州先去游西湖。” |
王风道:“你只知道西湖,其实杭州胜景无数,灵隐寺香火燎燎,岳王庙幽雅深深,湘湖鳞波闪闪,九溪十八涧古木葱葱,杭州城内更是摩肩接踵,熙熙攘攘,单单一座杭州城就够你我兄弟玩上三五个月的了。对了,听说大圣贤方青在九溪十八涧讲授儒学二十多年,江浙贤达无人不敬,是一块儒家圣地,你我虽是以骗为生,既来杭州不可不去造访。” 王雨奇道:“大圣贤方青我倒是知道,他是浙江章氏三杰章颖、章礼、章焕的高徒,章氏三杰死后,他继承师业,广传圣教,颇有声望,光宗皇帝慕其高德,御赐度罪金牌。只是,你没去过杭州,如何对杭州地理也这般熟悉?” 王风嘻嘻笑道:“我是秀才不出名,能知天下事。” 王雨见哥哥如此得意,当即泼冷水道:“你懂那么多有屁用,我只要精通一行就行,掏心术,有了此术走遍天下如闲庭信步。” “是呀,精通掏心术,走南闯北骗人钱财,那可是不费吹灰之力,”旁边一个声音传来。 王风王雨大为诧异,回头一看,只见鲁奇拿着一瓶菊花酒笑眯眯走了过来。 糟糕,被跟踪了,二骗暗暗吃惊。 王雨本能地将刚骗回来的宝贝往桌子底下收藏起来。 “你这黄汤哪有菊花酒过瘾,来,喝我的吧,”鲁奇好像见到老朋友一样,很自然地在二王对面坐下,捧起王雨尚未喝完的酒坛放在地上,将自己带来的茅台春往王雨面前轻轻一推。 “跟踪他人者龌蹉,偷听他人者卑劣,不请自来者无耻,我们不欢迎龌蹉、卑劣、无耻之人,”王风冷冷地、不紧不慢说道,给满脸笑容的鲁奇一个冷屁股。 “柳甲、章船、秋光呢?一起露面吧,”王雨不耐烦地道,表情阴冷,一脸的无畏。 王风、王雨虽然武艺不精,但走南闯北,混迹江湖多年,也有一些手段,因而惊而不惧。 鲁奇听了这话,知道他们将自己看成跟柳甲、章船、秋光一伙的了,这也难怪,自己偷了二王的东西,现在东西出现在柳甲三人手中,二王自然有此怀疑了,自己先前不也是将莆田二骗与合肥三诈看成是一伙的吗?说不定,此时柳甲他们还将我与二王也视为一丘之貉呢! 鲁奇笑道:“王风兄弟言之有理,可惜说漏了许多,潜入“客归来”客栈房间者龌蹉,偷窥二位船票者卑劣,三座大王庙前眼见别人被骗而偷乐者无耻。” 王风王雨大惊,没想到鲁奇竟然曾经偷偷进入自己住的客栈房间里,还早发现了自己的船票,更为可怕的是,他竟然亲见自己骗了柳甲三人。 “你们不是同伙?”王氏兄弟同声一辞。 鲁奇笑道,“不怕二位笑话,我偷你们的宝贝全被他们三个给敲诈去了,正想找机会惩治他们,没想到你们又把宝贝骗了回来,这下可好,物归原主,故事完美结局,哈哈哈,天意呀。” “哦?完美结局?恐怕故事还没结束吧,”王风不冷不热地道。 “难道说你跟踪而来,仅仅是来祝贺我们的?”王雨嘲笑道。 鲁奇叹息道:“此番经历过后,鲁奇深感不义之财不可长久,我自偷了你们的财物后从未睡过安稳觉,天天背着这许多宝贝反倒心里不踏实,到头还是落了个空。柳甲、章船、秋光三人用心良苦诈我,最后还不是跟我一样空喜一场?至于你们,先是用紫金钵盂骗我,不曾想遭我报复,亦是得不偿失。现在物归原主,谁说不是天意?” 王风王雨依旧心存戒备,鲁奇长叹一气道:“唉!本想前来交个朋友,不想唬得二位如临大敌,也罢,鲁奇告辞,惊扰了。” “哈,笑话,我们兄弟怕过谁?”王雨将藏在桌子下的箱子拿出来往桌上一放道:“奇哥,你既然请我兄弟喝酒,我们岂能白吃你的,我去厨房挑几个好菜来,今日与你一醉方休。” 王风暗想,在此船舱里,量你鲁奇也不敢行窃,亦道:“是呀,鲁奇兄弟稍等,我和弟弟去去就来。” 王家二骗走后,鲁奇瞅了一眼木箱暗自琢磨:“这兄弟二人也还算豪爽,我堂堂盗侠岂能落后于你二个骗子?”于是端坐在那里,眼睛瞧都不瞧一眼那木箱。 不一会儿,二骗果真带来一只烧猪脚、一碟花生、一盘羊肉上来,三人开怀痛饮,犹若久别挚友。比及天黑,三人大醉,趴在桌上和衣而眠。 三人如此吃吃喝喝地过了十几天,船到杭州的兴昌码头后,鲁奇下船要行,背后王雨喊道:“明日我兄弟二人西湖赏秋,不如同去?”鲁奇回头道:“也好,西湖何处相见。” 王雨笑道:“断桥乃许仙会白娘子之地,明日已时你我就在断桥相见如何,哈哈。” 鲁奇大笑道:“甚好,明日断桥会。” |
2 次日已时,西湖断桥,奇与风、雨果真断桥相会。 三人边走边聊,鲁奇对二王讲述了自己在罗山的经历,二王对鲁奇回忆了在四处行骗的故事,三人谈得甚是投缘。走到雷锋塔下时,鲁奇凝神望塔,思绪万千,王风看出鲁奇有心思,问道:“在想什么呢?”鲁奇伤感地摇摇头,没有回答。王雨调侃道:“哥,你何须多问,他自是想那白娘子了。”鲁奇道:“白娘子心地善良,为民除害,却被压在雷锋塔下,我朋友一身正气,除暴安良,竟被打入死牢待斩,相比之下,白娘子虽然冤屈,终究还有出头之日,可怜我那朋友响当当的好汉,却要挨那一刀,永做冤鬼!” 王风见鲁奇神情伤感,非似伪装,关切询问:“哦?你朋友怎么了?”王雨也亟不可待地道:“你朋友怎么个除暴安良,又怎会被关进死牢?” 鲁奇原以为唐喜贪得无厌,作恶为非,是官府和白伟的走狗,对他恨之入骨,故而当乞丐调查鬼杀手时,鲁奇供出了亲眼看见唐喜在龙王山庄出没的事。自从得知唐喜杀人真相后,鲁奇极为悔恨,自己一时不慎,竟然断送了真英雄的性命。 二王这么一问,鲁奇觉得自己有责任宣传宣传唐喜的英雄事迹。 “二位可知罗山鬼杀手案?”鲁奇问二王。 “知道呀,捕头唐喜伪装成胆小怕事的滑头鬼,真面目乃是一个手段凶残的杀手,他假扮韦陀害了数十人命,此事天下人人皆知,”王雨道。 |
鲁奇愤愤道:“那都是官府瞎说的,唐捕头所杀都是江湖恶魔,没有一个无辜之人,这些恶人,官府不闻不问,任由为非作歹,唐捕头只不过是为民做主,执行天道而已,何错之有?何罪之有?” 说到这里,鲁奇咬牙切齿,紧握拳头,似乎要替唐喜报仇雪恨一般。 王风道:“唐喜杀人之事,江湖上早有传闻,但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官府和民间各有说辞,奇哥,你就跟我们细说一番,也好教我兄弟二人识得真英雄。” 鲁奇也乐意讲述此事,三人找了个偏僻的树林,坐在两张石凳之上,鲁奇将唐君被人杀害,唐喜暗中调查,扮成天神韦陀劫杀仇人和其他恶人的经过详细地述说了一遍。 二王听后拍手称快,又对唐喜被判斩刑唏嘘不已。王雨见鲁奇仍在伤感,既安慰又调侃道:“世道颠倒,黑白不分,朝廷律法懦弱无能,恶人横行无人能制。不过反过来想倒是好事,如果律法严明,朝廷强悍,怕是你我三人现在不是在这里游西湖,而是在大牢里啃窝窝头呢。” “只要世道好,民无疾苦,鲁奇坐大牢也愿意,”鲁奇道。 王风接过话题道:“是呀,如今世道,官宦人家冷漠无情,商贾小贩唯利是图,地痞流氓歹毒狠辣,贫苦百姓饥寒交迫。朝廷对此却视而不见,倒是民间一些仁人志士迎风而立,孜孜不倦,苦求治国良方,可钦可佩。我闻天下有四大贤才:一个是东儒方青,此人就在杭州;第二个是南佛罗空,在湖广衡山;第三个是西道王善,修行于四川鹤鸣山;最后一个北法曹印,听说已被逐出京城。” 鲁奇急问道:“这杭州的东儒方青有什么能耐?” 王风道:“我也只是听说而已,据说方青年仅四十余岁,却是大儒,他以杭州为中心,在周边数省讲学,传授仁义之道,教化万民向善。” 鲁奇突发奇想道:“既然圣人就在眼前,我们何不一访?” 王雨赞道:“好呀,我倒想去看看他到底是满腹经纶的真圣人还是哗然取宠的伪君子。” “如果他是个伪君子,我就偷得他身无分文,”鲁奇笑道。王雨不甘示弱:“如果他是伪君子,我保证骗得他只剩一个裤衩。” 三人哈哈大笑。 |
3 次日上午,鲁奇、王风、王雨三人轻装简束,一路上谈笑风生,兴匆匆地来到杭州城外九溪十八涧。大圣方青多年来一直在此收徒讲学,不少江浙大官名流也慕名前来。今日正逢讲学之日,因此山路上前来听讲的人群络绎不绝,恰如赶集一般。 三人进了山来,果然是风景秀丽,但见溪水清澈,树林茂盛,鸟语花香,道路清洁,在林间石径上漫步,心情轻松舒畅。走着走着,只见前面一片古松树林中有一小木屋,小木屋外有一可容纳六七百人席地而坐的草坪,草地中间错乱无章地立有许多形状各异的大小石块,每一石块上或立一二人,或坐三四人,草地上也有二三百人盘腿而坐,大家半绕着小木屋,木屋门口摆着一块大木板,上面一人面朝大家盘腿而坐,这人的右侧有一矮小木桌,上面放着好几本厚书。 鲁奇三人猜想应是方青正在讲课,快步向前走去,路边果然立有一木牌路标,箭头指向林子内的小木屋,上面写着:“方青讲经庐”五字。三人匆匆沿小路穿过树林,进到草地,也在空石上坐下。 方青脸容清秀,目光有神,精神饱满,着一身青色长袍,一脸文雅的样子。 巧的是,方青今日所讲正好是君子与小人,只见他盘腿坐在木板上,微笑着娓娓而谈。 “圣贤推崇仁、义、礼、智、信,崇尚君子,鄙夷小人,敢问何为君子?何为小人?”方青声音洪亮,语言不紧不慢,数百听讲者鸦雀无声。 方青说:“汉文帝身为九五之尊,能察囚徒之苦,废肉刑,仁也。左伯桃与友人同往求官,深山里缺衣少粮,宁愿饿死自己,将粮食省下来助友成就功名,义也。柳子禽夜宿城门,抱昏睡美人而不乱,礼也。管仲虽老,能辨易牙煮子之毒,能知竖刁自宫之伪,能识开方弃王之假,智也。尾声与人约会于树下,遇涨水,誓不失约,抱柱而死,信也。” “方教授,什么是小人呢?是不是缺少仁、义、礼、智、信的人就是小人?”一少年起身问道。 |
第四十三回:贪心陡起忘恩义,恩义深处是贪心 1 送走了老叫化,王雨心情沉重,默默上马,与鲁奇一道继续前行,约跑了三个时辰来到漳州城下。此时已经天黑,二人入了城去,王雨喜道:“鲁兄,已入漳州城,就算进了我的家,走, 快快随我入府,家父知道我相识了新朋友,定然欢心。” 鲁奇心想,这王家也不知是何方神圣,竟然在此闽东一带如此显赫,对叫花子也如此大方,连官府的人都敬如神灵,我鲁奇如此寒碜,去了他家定遭人家笑话,不行,今晚换身行头,买些名贵服饰穿上,明日再去他家。” 鲁奇道:“贤弟,今日天色已晚,愚兄不便上府叨扰,你可自回,我且暂住客栈,明天一早再来贵府拜访。” 王雨不依,道:“我家就在前面莲花街,离此不远,家中有的是上房,比客栈要强百倍,鲁兄何必在外面住宿?” |
“小人不仅缺少仁、义、礼、智、信。小人者,疾为诞而欲人之信己也,疾为诈而欲人之亲己也,纵禽兽之行而欲人之善己也。小人做事贪欲太盛,明智不足、虎头蛇尾,不能持久。小人自古有,今日最泛滥!当今世道失信、无义、少仁、不忠、缺礼,此乃天下大乱,民生贫窭之祸根!方青在此讲学,就是希望大家都做君子,以仁义礼智信为准则,如此,则天下复归太平,黎民再度安宁” 复一人起而问道:“方教授,在下钱塘县典史文思,主巡捕职,我大明天子倡导律法之下,万民同等,而你在此将人分为君子与小人,致使人有了等级,与前元旧制暗合,似有不妥!” 方青未及回答,又有一人拂袖而起道:“晚辈萧仲春,乃宁波府衙役,身为公门中人,也与这位文思兄一样,敬仰大明律法,愚以为,国家混乱,只有律法才能破邪立正,澄清寰宇,方教授所宣扬的儒家纲常乃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用来治学可以,治国嘛,未免是镜花水月。晚辈愚直之言,幸勿见怪。” 方青笑道:“原来二位都是官府中的公人,失敬。” 文思、萧仲春拱手谢礼:“不敢。” 方青道:“人有君子、小人之别,从古至今,历朝历代,莫不如是,岂是方青分出来的?律法之下,万民同等,方青推崇,但是律法只用于公堂之争,不可推及于江湖之义。我举一例说之,假如二位在家吃饭时来了一乞丐,你将仅有的一个馒头给了他,过了一会又来一个乞丐,你没有馒头了,后来的乞丐就去县衙告你厚此薄彼,说你在律法之下歧视乞丐,二位大人,假如我是县令,你们说我是依据律法判你们给原告一个馒头呢?还是以道德判乞丐无理取闹呢?” 方青说完,下面哄堂大笑,文思、萧仲春左右看看大家,很是尴尬。 方青笑道:“律法有律法的领地,道德有道德的天下,二者可互补而不可替代呀。” 萧仲春见陷于窘境,略思虑了一下,起身鞠躬问道:“方教授,请问君子与小人如何甄别?” 这是一个初闻简单,细思复杂的问题,萧仲春提此问题,具有淡淡的挑战味道。 方青从容不迫,微笑应答:“古圣先贤们早给了答案,其一,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第二,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第三,君子成人之美,小人成人之恶;第四,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五者,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其六,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君子小人泾渭分明,何难甄别?” 萧仲春又问:“请问方教授,君子与小人可有同点?” “当然有,君子不承认自己是君子,小人也不承认自己是小人,”大儒也逗起乐来,众人均开怀大笑。 |
萧仲春再问:“伪君子与小人有区别吗?” 方青答:“有。伪君子是内小人,外君子,小人是内亦小人,外亦小人。伪君子平常假扮成好人,如不加细辨,良善之人常误认为他是君子。” 萧仲春问:“真君子与伪小人呢?” 方青答:“也有区别,真君子内外都是君子,伪小人内心里是君子,外在行为是小人。有的时候,君子不得已迎合世俗,扮成一副小人的模样,或为救世,或为全身,或为大道行于天下,如不加细辩,世人也会误识为小人。” 萧仲春问:“真君子与君子有区别吗?” 方青答:“有,真君子乃先天自然之君子,其高德源于本性;君子是后天熏陶而成,其高德长于教化。” 眼见萧仲春快要黔驴技穷了,文思又起,再次鞠躬发难:“方教授果然学富五车,文思还有疑惑请教,‘立人之道,唯仁与义’对不?” 方青答:“此乃葛洪《抱朴子》书中之言,强调仁、义之重,我认为符合儒家教义,应当提倡。” 文思再问:“葛洪又说:‘多仁则法不立,威寡则下侵上。’仁义多了,反倒是法令实施的障碍,后果是以下犯上,国家混乱,这种情况下还能倡导仁义吗?” 方青答:“‘多仁则法不立’指的是为官者执法时不可过于仁慈,不然就不能严格执行律法。比如一个人杀人了,本该处斩,如果为官者见犯人哭泣求饶而将他放了,这当然是‘法不立’。但儒家倡导的仁是百姓之仁,如果百姓仁义,就没有人去犯法,岂不是更好?” “《左传》上说:‘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儒家推崇‘立德、立功、立言’,方教授乃当今大圣,请问立的是德?还是功?或是言?”萧仲春犀利地再次发难。 方青朗声笑道:“萧大人搞错了,方青一介书生而已,哪是什么大圣,惭愧!惭愧!方青德行浅薄,品格低微,何来立德?方青手无缚鸡之力,胸无经天之才,何来立功?方青只不过仰慕先贤,借圣贤之书以传德扬义而已,何来立言?但是,国家危亡之秋,志士洒血之时,如今世道,天下缺仁少义,盗贼蜂起,百姓困苦,二位身为官府中人,食国家俸禄,受天子大恩,想来必能内抚黎民立宗庙,外驱夷虏安社稷,方青不才,在此九溪十八涧传仁扬义,竭生平之学为天下苍生献微薄之力!论德、论功、论言,怎及二位大人?” 萧仲春脸红而退,文思又起而问:“圣人孔子周游列国,官拜司空、大司寇,摄行鲁相,后开馆授学,名扬天下,方教授学识渊博,抱负远大,为何不遵圣人先例,出仕为官,而后在其位谋其事,宣扬孔学,既能立功扬名,又能获利自富,岂不是比待在这一隅之地讲课更有意义吗?” 方青笑道:“内含道德,心怀仁义,行为完美,情操高尚,这就很富有了,何必要锦衣玉食,穿金戴银呢?志向远大,心胸宽广,积极进取,不屈不挠,这就很高贵了,何必要加官进爵,光宗耀祖呢?方青在此讲课传道,宣扬仁义,赞美礼信,推广智忠,能够为天下做些贡献,这难道不是有意义的事吗?苟有小偷、骗子,甚至杀人犯前来听我讲课,只要内心有所震撼,行为有所收敛,心生善念,改过自新,尊崇仁义,那不是一件很有功德的事吗?所以,方青虽然清贫,但内心宁静,在此一隅之地,并没有丝毫委屈之感。” 方青才辩超群,鲁奇闻之激动,大喝一声好,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在场众人闻听掌声,都将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鲁奇,继而掌声雷动,喝彩声四起。文思、萧仲春见状,表情尴尬,虽不情愿,也不得不随众轻拍手掌。 4 方青授课完毕,众人陆续离去,唯奇、风、雨立在原处不动。 早有侍从收拾桌椅书籍,方青见有三个少年不走,遂笑吟吟地过来,鲁奇、王风、王雨赶紧迎上去施礼。方青道:“三位少年朝气蓬勃,定是哪家书院学生吧?”鲁奇脸露愧色道:“方教授,我们不是学生,只因敬重您,故而前来受教。”方青道:“我讲的都是道德品德方面的儒家精华,三位肯来,说明三位是慕道之士,向善之人。” “哈哈,方教授,他就是你刚才说的小偷,”王雨口无遮拦,脱口而出。 王风大惊失色,狠狠地瞪了王雨一眼,骂道:“在方教授面前休得戏言,”又对方青道:“方教授休要见怪,我弟弟爱逗乐子。” 鲁奇笑道:“方教授,不瞒您说,我真是小偷,也就是你刚才说的小人,今天来听您讲课,辱没了你的名声,着实抱歉!” 方青微微一怔,看了看这三个充满朝气的少年,脸色慈祥,微笑说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君子与小人的一个共同点就是,君子不承认自己是君子,小人也不承认自己是小人,你说自己是小人,说明你不是小人。” “不,我真是个小人,这位兄弟没开玩笑,实话对您说,我是小偷,他们两是骗子,我们三人慕名前来,以前没觉得自己怎么与众不同,今天听了您的课,才发现自己所作所为乃小人行径。”鲁奇言辞诚恳,虽然略带愧色,但却是不卑不亢。 |
王风、王雨则在一旁不好意思地嘿嘿直笑。 “哦,真这么巧,我今天无意中说了小偷和骗子,竟然真遇到小偷和骗子,这就是我们几个人的缘分呐,三位如不嫌弃,就到我这小木屋里坐一坐,品一品高山清茶。”方青诚挚相邀。 鲁奇和王风惊讶于方青的宽容,真没想到大圣人竟然对小偷和骗子如此真诚。 “好呀,这屋子这么小,你就住这里吗?”王雨可不管王风和鲁奇同意不同意,自己边说边往小木屋里钻了进去。 小木屋里,四人围坐在方桌边,侍从给每人倒了一杯茶,方青道:“世人总有一个误会,以为君子洁身自好,不贪财、色、名、利,错也!其实君子与小人一样,都爱财,贪色,求乐,喜名利。古人说,‘食、色,性也,’贪吃好色乃人之本性,何错之有?是故,你们年轻人追求享乐未必不可,方青不仅不反对,还极为支持。但不应违背三法则。” 鲁奇问道:“哪三个法则?” 方青道:“君子三法则是:爱财,取之有道;贪色,求之以礼;眷命,仁义为先。方青以为,你们只要不突破这三法则,任何追求财色享乐之举都无过错。你们偷人家的财物,骗人家的家产,违背了君子三法则,固然不对,但你三人愿意前来听我授课,说明你们向往高德,追求光明。我相信,你们就是我刚才讲的‘伪小人’。” “还是小人呗?”王雨哭丧着脸调侃。 |
方青笑道:“伪小人让人家误以为是小人,但骨子里还是君子,我希望你们三位脱邪朝圣,从今以后做个真正的君子。” 听了这一番肺腑,鲁奇为之动容,暗思自己如今已无钱财,无脸回罗山,莫如暂且随着方青,日后再做打算,遂起立后整齐衣冠跪下,郑重其事地道:“方教授,你收徒弟吗,鲁奇愿常随左右,聆听您的教诲。” 方青微微一笑,二王却大为诧异。 “喂,你不偷东西以后吃什么呀?”王雨赤裸裸地提醒鲁奇。 鲁奇对二王道:“做小偷七八年来,虽也有过乐趣,但吃喝过后,心里面并不开心,今天听了方教授的课,我才找到原由,因为这些钱财都是不义之财,不义之财不长久,我忙忙碌碌这么多年,最终还是一无所有,至今日始,鲁奇希望能够脱邪朝圣,开始新的生活。” 鲁奇说完,双眼望着方青,殷切地盼望着回复。 “很好,你愿意脱邪朝圣,可喜可贺,但是我这里生活简朴,你要想好了,”方青热切地看着鲁奇。 “不怕,我能吃苦。”鲁奇坚定地说。 方青大喜,将鲁奇搀扶起来道:“好,以后我们一起宣扬儒学,弘扬仁义,用儒家圣训来唤起百姓内心善意,净化民心,淳朴民风,复兴中华。” 对于鲁奇地决定,二王极感惆怅,但也无可奈何。 |
王风王雨依依不舍离开九溪十八涧,鲁奇送至山下,王风道:“真想不到你竟然会作出这样的选择,不过我还是为你高兴。”鲁奇道:“希望你们兄弟俩也不要再去骗人了,跟我一样拜在圣人门下,虽然生活艰苦一些,但是心里踏实。”王雨道:“你是伪小人,我们兄弟俩可是真小人,真小人入不了圣殿贤堂。” 二骗正要离开,鲁奇突然叫住道:“二位,有一事鲁奇得如实相告,你们骗了柳甲、章船、秋光后,我曾给他三人留信,本是想羞辱他们一番,却无意中吐露了我们的行踪,为防万一,二位还是尽快离开杭州为好。”王雨笑道:“三诈愚钝,杭州城这么大,他们如何找得到我?我今日回去即写信给他们,将我们住的客栈说得明白了,也好方便人家前来寻找,哈哈!” 鲁奇闻言大惊:“兄弟不可鲁莽,你果真致信去,这合肥三诈定会前来寻仇。” 王雨挥挥手,转了话题道:“伪小人切莫担心清贫,过几天我给你送酒肉来!” |
第四十七回:钟馗强取风味山庄,秋光狠诈少男少女 1 王风王雨虽然武功平庸,却也一身是胆,二人回至客栈,还真的写了一封书信寄往合肥风味饭庄。柳甲接信后笑道:“这三人也真是逗,只怕我去寻他,故意编出这般谎言,我猜他们就在合肥,此信乃瞒天过海之计,今后你们在合肥城内多加留意,发现他三人行踪,我定要他们脱皮露骨痛不欲生。”秋光笑道:“这般把戏还能骗得到我们!”章船狠道:“改日抓住他们,将人捆起来,一块一块地割肉炖着下酒。” “掌柜的,店里来了一男一女,看穿着应是贵客,”林玉莲神秘兮兮地进来禀告。 “既是贵客,就当好好招,快通知兄弟们开工,”见生意来了,章船转怒为喜。 伙计曾强装扮成客人在那一男一女邻桌坐下,将一个裂缝了的玉镯子放在桌子边缘,装模作样的点菜要酒,一边吃一边小心地盯着那二人,待那一男一女吃完要结账时,林玉莲道:“客官请随我到柜台来。”那男客起身跟了去,经过曾强身边时,曾强用筷子将桌上的镯子轻轻一顶,玉镯子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林玉莲和那男客闻声立住,回头一看,玉镯碎成数块。” 曾强勃然大怒,起身喝道:“你这人好不小心,如何拂落我的玉镯子。”说罢蹲下去捡起那摔断的玉镯残片,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那男客惊道:“是我拂的么?我的衣袖明明没有拂着你镯子!” 曾强怒道:“怎的?你还不承认?”说罢就上前拉住那男子不放,非要他赔偿。 林玉莲忙道:“你且放开他,等他结完账你们再论理,不管谁是谁非,饭钱总得付吧。” 曾强放了那男子,等他付了饭菜钱,又抓住他硬要赔偿,那吃饭的女客见状,上前劝解道:“不就是一个镯子,你要多少钱。” 曾强道:“我花十五两银子买的。” 那男子道:“敲诈,你这玉镯成色一般,哪值这么多银子?” 林玉莲见吵起来了,脸色一变道:“你们三人到外面去争,休要影响我饭庄生意。” 曾强大怒道:“你这是什么话,我在你店里吃饭,玉镯被摔断,他不肯赔,你们得赔我,不然我砸了你这破店。” 见越吵越凶,且将饭店也扯进来了,章船、秋光领着三人围了过来,秋光不停地给曾强赔礼,章船则拉那男客到一边悄悄劝道:“客官你不识得他,他是合肥出了名的霸王,成天与一帮泼皮无赖厮混在一起,个个都是不要命的江湖恶棍,你今日弄坏了他东西,他怎肯罢休,依我看赔他算了,不然,你和我们饭店都得遭殃。” 那男客听了,心中果然惧怕,叹气道:“唉,算我倒霉!” 晚上,曾强将十五两银子交与章船,章船接过银子摇头道:“当年我兄弟三人何等风光,自遇到鲁奇、王风、王雨三个扫把星后,生意惨不忍睹,都快没饭吃了,甲哥,你得想想办法!” 秋光道:“前几日我在茶馆里听人闲话,他们都说合肥三诈是吸血鬼,看来,我们的手段都已传开,日后谁还来自投罗网?” 柳甲叹道:“是呀,如今江湖朋友多有闻得‘合肥三诈’的,过往商客都不来店里吃饭了,依我之见,我们可暂将生意移到门外去,再捞几笔就离开合肥,咱兄弟三个一身本事,去哪里不能发财。” 只从被二王骗后,柳甲、章船、秋光三兄弟一直萎靡不振,饭店里也因恶名在外,生意日渐清淡。柳甲决定将敲诈的买卖从饭店内扩展到饭店外,次日一早,三人找来断裂的玉手镯、里面仍有热茶的密封玻璃杯、开裂了花瓶、各种小得不起眼的物件等,统统洒在饭店门口的道路上,有的稍微用草、土掩盖一下,有的根本不掩饰,将外表沾点泥土伪装成废旧弃物,又让林玉莲将其三岁的儿子伍纪带来饭店玩耍。 “满大街撒宝贝,总有人会踩着,”章船嘿嘿嘿嘿地咧嘴而笑。 果然,坐在门口守株待兔的秋光远远看见一汉子急忙忙地走了过来,扭头高叫道:“肥羊一只。”章船一听,赶紧招呼林玉莲:“散财童子何在?开工啰!”林玉莲得了暗号,马上抱住小伍纪等候着。 不一会那汉子走到饭店门口,一脚下去正踩到一颗钥匙上。早在此人的脚还悬在空中时,秋光大声喊道“小心”,林玉莲得了暗号,一巴掌打在小伍纪屁股上,并大骂道:“以后还乱扔东西不?”无辜的伍纪平白无故挨了一巴掌,自然嚎啕大哭起来。 这一突然变故让那汉子不知所措,懵懵地不知出了何事。 章船飞快跑出来捡起地上的钥匙,朝那汉子怒吼道:“你这人怎么如此不长眼睛?”秋光也扼腕叹气,手指他埋怨:“你呀你,太鲁莽了,我都叫你小心,你还踩下去!” 看到章船手里拿着断裂的钥匙,听到屋内林玉莲骂孩子的声音,这汉子明白了:小孩将钥匙乱扔到门外,被自己给踩坏了。只见他呵呵一笑:“没事,拿去找师傅再配一把就是。” “真有这么简单就好,这钥匙是我特地请人在京城找高人配制,岂是一般师傅能配成的?”章船假装生气地道。 “那就再去一趟京城呀,”那汉子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然后就要走人。 “哪里去?”章船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不说清楚就想走?”曾强带着四个伙计一下子围了过来,虎视眈眈地盯着那汉子。 明白了,自己遇到敲诈了,那汉子心中暗暗吃惊。 秋光见架势不对,赶忙过来劝解道:“有话好商议,千万别在我饭店前闹事。” 章船一把抓起秋光恼道:“我的钥匙在你饭店吃饭被踩坏的,你也得赔。” 秋光一脸委屈相:“哎哟,你这话可就不对了……” 话还未说完,章船怒道:“还敢狡辩,老爷打死你。”说着扬起拳头就要打。 秋光惊慌失措地跑开道:“好了好了,你们自己解决,我不管了。” 见章船如此凶狠,连饭店掌柜都要往死里打,再看看围在四周的几人个个双目喷火,那汉子亦不敢争辩,问道:“怎么解决?你说。” 章船道:“就给五百文算了,谁叫我今天倒霉呢。” “行,”那汉子倒也爽快,痛快地摸出五百文铜钱递给章船,章船接了钱,心里懊悔不已,早知道此人如此爽快,方才何不开口多要一些。 |
2 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夜路走多了,必有遇到鬼的时候。 这一次,柳甲、章船、秋光真是遇到鬼了。 这被敲诈的汉子名叫李三德,是合肥长丰县的一个混混,此人虽无什么本事,却是合肥恶霸黎平的妻弟。黎平身材魁梧,满脸横肉,为人阴险,打架狠毒,腿法特别厉害,曾一脚踢死庐江帮帮主贾尚,人称“黑钟馗”。黎平妻子,也就是李三德姐姐李凤琼,依仗丈夫淫威在合肥蜀山开了个贵人巢众乐楼,组织了十五六个女子卖笑,人称‘蜀山花魁’。黎平的妹妹黎阳春则在蜀山经营一家赌场,黑白通吃,亦是少有的女中豪杰。这一家人在合肥城内呼风唤雨,几近无所不能。 李三德逢赌必输,常常背上一身赌债,这次又来找姐姐李凤琼借钱,没料到钱还未借到,就先被敲诈了五百文,心中如何不窝火。李三德一边走一边思索着复仇之计,忽而灵光一闪,不禁大笑起来,暗想:“本筹算着问姐姐借五十两银子,早做好了挨姐姐一顿臭骂的准备,现在好了,不用挨骂了,嘿嘿。” 李三德见了姐姐,寒暄一阵后唉声叹气起来,姐姐怪问其故,李三德道:“今日一早赶来,本欲探望姐姐、姐夫,没想到被人诈去五十两纹银。” 黑钟馗黎平刚从练武厅耍完拳脚出来,一边走一边用毛巾擦汗,正好听见妻弟诉苦,不禁勃然大怒,骂道:“何人如此大胆?三德,你怎不提我的名字?” |
精瘦得像猴子一样的李三德也像猴子一样精灵,哭诉道:“这事不提也罢,我说我姐夫是合肥“黑钟馗”,他们反倒给了我一巴掌,说我合肥三诈怕过谁,曹君出面尚可考虑考虑,黑钟馗来了照打不误。” 曹君,合肥蜀山曹家庄大哥,号称“阎罗王”,一直与黑钟馗明争暗斗,“合肥三诈”竟抬高曹君贬低自己,黎平目如明星,发上指冠,怒不可遏,只见他将手一挥,亲率十几个大汉浩浩荡荡地朝“风味饭庄”开去。 柳甲、章船、秋光正在楼上谈笑风生,曾强匆匆上楼报告:“不好了,黑钟馗打上门来了。”话还未说完,楼下的打砸恶骂之声一阵阵的传来。三人大惊,黑钟馗与我们无冤无仇的,怎会无故前来捣乱?正欲下楼看个究竟,刚走至楼梯口,就看见两个大汉直奔楼上而来,柳甲眼疾手快,站在楼梯口一脚猛踹将他二人踢翻了去。 后面的章船见状,赶紧从楼上拿了几根木棒分发给柳甲、秋光、曾强,四人居高临下,严阵以待。 黑钟馗的名气太大,林玉莲和店子里的几个伙计挨了一阵棍棒后早就逃得无踪无影了,只剩下被困在楼上的柳甲、章船、秋光、曾强四人。 “姐夫,就是他们几个。” 黑钟馗一看,在合肥,有头有脸的豪杰自己都认识,“三诈”之名虽也听说过,但未曾谋面,今日一见,呵呵,原来是几个偷鸡摸狗的鼠辈,于是更加肆无惮忌了,对众人喝道:“冲上去往死里打!” 一场攻坚与防守的战斗打响了,虽然柳甲四人占据了地利,居高临下,但是对手都是一帮亡命之徒,一整冲杀过后,四人终于抵挡不住,被黑钟馗手下众恶突破防线并相互冲散,几番对打之后,四人倒在不同的地上,双手捂头任人家铁棒乱戳拳打脚踢。 黑钟馗命将四人拖下楼来,先朝每人身上踢了几脚,狠狠骂道:“认识我不?黑钟馗,合肥我说了算,他娘的曹君算老几?” 柳甲四人根本听不明白黑钟馗的意思,抱着头不敢说话。 黑钟馗骂了一阵,又踢了几脚,解了气,再才叫来李三德:“他们诈了你五十两银子,你让他们赔你五百两。” 李三德趾高气扬,一脚踢在章船屁股上,得意地喊道:“听到没,拿五百两银子来。” 柳甲深知现在正是解决问题的时候,站起来淡淡地问秋光:“兄弟,咱们有多少钱?”秋光还趴在地上,听了柳甲问话,也忍痛翻过身来坐在地上道:“大约百余两银子,千余文铜钱。”“全拿出来给他们,”柳甲说。 秋光爬起来,一跷一拐地走到卧房,将仅有的银子和铜钱全拿出来交给李三德,李三德喜出望外,抱着银子乐开了花,似有见好就收的意思。 黑钟馗骂道:“我说的是五百两,你小子这副猴样,没见过银子?”姐夫发话了,李三德也不敢不依,回头骂秋光:“这点银子不够,再去找,找不来割下你这猪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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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甲道:“黑钟馗,我们也没什么钱了,要不,这饭店给你。”黑钟馗上下左右打量了一下饭店,见装饰气派,桌椅崭新,暗自盘算:“我那小情人赵甜甜也没什么事做,正好来这饭店做个老板娘。”遂道:“行,便宜你了。” 黑钟馗放走了曾强,将柳甲三人留下来,让写了转让饭店的文书,令三人签字按印,再才喝道:“滚!”柳甲、章船、秋光如丧家之犬,在黑钟馗、李三德等十余人的浪笑声中灰溜溜地逃了出来。 |
@扬光RC 2022-07-12 21:42:41 写得好!阅读精彩。 ----------------------------- 谢谢兄弟 |
3 “甲哥,我们该怎么办?”三人沮丧地坐在众春园里的天鹅湖畔发愁,秋光忍不住问道。章船道:“黑钟馗可不好招惹,要打,咱三人打不过人家,要忍了,如何咽得下这口气,他娘的,真急死人了,甲哥,你主意多,快想个法子!” 柳甲也不听他二人发牢骚,闭着眼见,似老佛入定一般纹丝不动。 天鹅湖畔人来人往,游人如织。 “走,甲哥正在想办法,我们别搅扰他,你看那边热闹,咱俩散散心去。”秋光将章船拉到一边悄悄言道。 二人沿湖边小道绕天鹅湖转了大半圈,正欲穿过孔桥到湖中心的小岛上去,忽见前面有小贩在卖冰块,许多人围着小贩,把整条路都给堵死了,二人无奈,只得立在那儿不动,等着大家散去。 二人一边闲聊,一边望着这群买冰块的人群,内里有一长发少女,个子不高,却长得精巧细致,加上皮肤白皙,脸色红润,算是一个小美人。秋光盯着她眼神放光,情乱意迷,章船笑道:“发呆何用,有胆前去问她名姓府址,改日哥哥我前去下聘。”见秋光不做声,又逗道:“要是人家姑娘愿意,聘礼我这做哥哥的出。”秋光听了,知道章船在逗自己,嘿嘿一笑不当回事,岂料章船又叹气道:“唉,就凭兄弟你这胆量,我这做哥哥的怕是白高兴了。” “船哥也太小看我了,只是我看这丫头太小,没有风韵,不感兴趣而已,”秋光为自己辩解一番。 少女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只见她双手各拿着一根冰块蹦蹦跳跳地朝章船、秋光这边走来,为了证明自己并不是章船说的那样胆小,待少女靠近时,秋光迎上十余步,潇洒地朝小美人儿吹了声口哨,调笑道:“小姑娘莫非给哥哥送冰块来了?” 那少女虽美,却是一只泼辣的画眉,然见一陌生男人跟自己搭话,先是怔了一下,随即听出话中之意,知道遇着了轻浮少年,于是花容嗔怒,杏目圆睁,狠狠地“呸”了一声后跑开了,惹得章船哈哈大笑。 秋光既尴尬又恼怒,见那少女跑到远处与一斯文少年走在一起,二人一人一根冰块,边吃边笑,心中更是冒起一股无名之火。 这时买冰块的人群已经散开,章船一边笑一边拉着秋光朝前走,劝慰道:“走了走了,休要痴心妄想,你我兄弟这模样,怎比得上人家小白脸儿。” 没走几步,秋光挣脱章船道:“船哥到前面的亭子里稍待,我去去就回。”说完就要折回,章船一把抓住秋光的手:“算了,哥哥逗你呢,何必认真。”秋光笑笑道:“我又不去打架,过去跟他们玩玩,开开心。” |
见秋光走远了,章船犹豫须臾,终究放心不下,随即也追了上去。 章船赶上秋光问道:“打算怎么玩?”秋光道:“看那书生倒也斯文,想必是个读书郎,”说着掏出一张一百文的大明宝钞纸币,脸上露出神秘地笑容,“就不知道他是个真君子不。”章船心领神会,乐道:“妙!” 二人一直跟着,看到他们朝路边的林子里走去,秋光道:“怎么样,我就知道这对狗男女会专拣行人稀少的地方去。”秋光和章船绕道走到前面的林子里,设下圈套,专等那少年少女上钩。 书生和少女在林子里一边吃着冰块一边漫步前行,时不时的还拉拉手,走走停停、嬉闹打俏,好不开心。那书生忽然见到一块大石板上有一张一百文的大明宝钞,捡起一看,还有点湿,显然是谁不小心丢在地上。书生问:“谁丢的钱?”少女道:“你运气真好哦,竟然捡到钱。”那少年嬉笑道:“看来我不仅有桃花运,还有财运,哈哈。”少女狠狠地瞪了一眼,骂道:“你胡说什么?”说着扬起粉拳要打,书生拿着那张钱就跑,嘴里直求饶:“不敢了,不敢了。” 少男少女正在追逐嬉闹,突然后面有人喊道:“抓小偷。”前面章船一下子冒了出来拦住二人,大喊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窃!” 二人大吃一惊,后面的秋光追了上来,朝章船拱手谢道:“多谢大哥仗义,他们偷了我的钱,若非大哥仗义拦住,他们早就跑了。” 那书生连忙分辨道:“大哥何出此言?” 秋光道:“我刚才不小心将一百文钱掉进了水里,将它放在石块上晾干,稍不留神就被偷走了,这林子里没有别人,只有你们两个,不是你们是谁?” 书生再才明白,原来这纸钞是别人故意放在树林里晒干的,分辨道:“我以为是他人失落的钱,所以捡了起来,并非有意偷拿,既是你的,还你就是。”那少年说着就要将一百文纸钞退给秋光。 少女一见秋光,认得他是刚才调戏自己的恶棍,怀疑有诈,一把抢过那纸钞道:“你既然要晒干,为什么不到有阳光的地方晒,偏放在树林阴凉处?再说,你道这钱是你的,有何凭证?莫不是看到我们捡钱了不服气,想敲诈我们?” 章船觉得有理,指着秋光喝道:“喂,年轻人,你说人家偷你的钱,有什么证据?如果证明不了,那就是故意敲诈人家。” 秋光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章船大怒:“我平时最恨的,就是你这种敲诈良善的恶人,说,你是不是江湖上人人痛恨的‘合肥三诈’?” 秋光大骇,忙申辩道:“大哥千万别误会,小弟乃公正之人,亦痛恨‘合肥三诈’,特别是‘三诈’中的章船,此贼最坏,我恨不得将他拿去见官,你看我,我像章船那样的恶贼?” 章船听了,不敢再说下去,转口道:“好了好了,别扯得太远,我只问你,你说人家偷窃,有没有证据证明这钱是你的?” “就是,你怎么证明这张一百文的钱就是你的?”少女得理不饶人。 秋光为难了,抓耳挠腮,不知如何回答。 章船再次警告:“你要是真能证明钱是你的,我就相信他们偷你的钱,如果证明不了,我就将你扭送到官府去,告你一个诬陷之罪。” 那少女心想,这无赖定然是见我们捡钱了心里嫉妒,特意诬陷我们的,因此也附和道:“是呀,你要证明是你的钱,你就抓我们去官府得了,证明不了,你自己乖乖地跟这位大哥去官府投案自首。” 秋光之所以支支吾吾不言语,等的就是这句话。 只见他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钱上应有我的名字,昨日上街买笔,欲试笔的粗细,遂随手抽出这张钱,在上面写了我的姓名‘秋光’二字。” “拿钱出来看看。”章船对那少女说。 少女展开那张钱,章船、秋光、少年书生全凑过去看,纸钞上果然写有‘秋光’二字。 少男少女傻眼了。 “原来你们真偷人家的钱呀,唉,你们这年轻人,怎么不学好?”章船无不惋惜地责怪道:“看来,只能把你们送官府去了。” “不是不是,我们是捡的,没有偷,我们还以为是谁掉在地上呢。”少女急忙辩解,那书生从少女手中拿过钱递给秋光,亦解释道:“大哥,我们看到钱时附近没有人,如果知道是你的,肯定不会捡。” “呵,看你说的,亏你还是个读书人,说这话也不怕有辱斯文?圣人曰非礼勿动,不是你的钱,你拿什么拿?哦哦哦,原来有人在你就是君子,无人在你就变小人了!”秋光并没有收他递过来的钱,而是极尽所能地讽刺他,并且威胁道:“赶快跟我去投案自首,你到公堂上跟县太爷说去。” 一听要到官府去,这对情侣急得快要哭了,章船赶忙解围,劝秋光说:“兄弟,你看这两个年轻人也不像坏人,要不让他们多陪你点钱,你大人大量,高抬贵手放过他们?” 少男少女听章船这么一说,心中感激不尽,都用乞求地眼光看着秋光。 秋光将手一挥:“不行,他们偷我钱不仅不道歉,反而说我诬陷,我岂能罢休。” 章船将这对情侣拉倒一旁悄悄劝道:“毕竟你们拿了他钱,即便不是偷,到了公堂上,你们有理也说不清,况且这事传扬出去,大家也会笑话你们,我看还是多给他赔点钱,让他消消气,我再替你们说说好话,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何?” 少男少女不住地点头,那书生道:“大哥,我真的没有偷他的钱,不过,我愿意多出三百文,希望他不要再闹了。” 章船道:“既如此,你二人速去道歉,我再从中替你们求求情。” 少年书生赶紧掏出三百文钱,连同捡的那一百文纸钞来到秋光跟前道:“大哥,对不起,我二人给你道歉了。” 秋光斜眼看了一眼那少年,又瞄了一眼少女,轻轻的“哼”了一声,复又不言不语。 少女无奈,也只得极不情愿地上前施礼道:“对不起,小女给哥哥道歉。” 章船见秋光还是不肯接钱,从少年手中拿过钱,一边往秋光口袋里塞,一边劝道:“兄弟,你看这两个小弟、小妹也不像是小偷,即便真是,你也大人大量,这事就此打住,不要再追究了,如何?”章船一边说一边将秋光往前推,又扭头对那少男少女摆手,示意他们赶紧走,这二人得了暗示,像躲瘟似地撒腿就跑。 待二人没了踪影,秋光和章船再才狂笑起来,二人乐得裂开了嘴,笑弯了腰,哈哈哈哈地欢乐声半天也停不下来。 |
4 二人一时开心,笑嘻嘻地回来找柳甲,此时柳甲也已出定,一脸喜悦状,老远见了章船、秋光,起身迎了过来。 秋光对章船道:“甲哥定然是有了主意。” 走近后,章船问道:“甲哥有办法了?” 柳甲笑道:“暂无。”章船听了一脸的失望,柳甲又道:“不要难过,你不是常说以前在合河村被人欺负么,走,我替你出这口气去。” 章船道:“那黑钟馗呢?” 柳甲道:“回来再收拾他。” 章船嚷嚷道:“此仇不报,我不离开合肥。” 柳甲笑道:“合肥是黑钟馗的天下,你我不走,他必时时提防我们报复,说不定哪天他一发狠心,暗地里将我三人害了,那时悔之晚矣。我们离开合肥,让他不再防备,然后让秋光兄弟暗暗潜入城内,只要依计行事,数月内我必要他黑钟馗好看。” 秋光听说要将自己留下,大为不解:“甲哥,你们去桐城合河村耍开心,为何独我一人在此?” 柳甲道:“兄弟,你眉清目秀,呆在城内不会引人注目,我和章船去桐城,大约三四个月就回来,这期间,你在合肥休管他事,只须吃喝玩乐……” “这是为何?”章船、秋光异口同声。 柳甲凑近二人,附耳低语道出自己的计策,章船、秋光听了嘿嘿嘿嘿地乐了起来。 |
第四十八回:改邪归正假租船,禀性难移又诈人 1 “兄弟,往日常听你说在合河村受了冤气,我也未曾细问,今日你我既去复仇,你可详细说与我听,大哥不才,定让你出了这口恶气。”柳甲与章船一路南下,过了舒城县,坐在龙舒水的渡船上,柳甲一边欣赏风光一边问道。章船愤愤道:“此事不提也罢,一提起就恼人。”柳甲笑道:“不须生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况且此事才过五年,你且说来听听。” 原来,章船是安徽桐城乡下人,村子里恰好有鲁王河、双龙河、兴店河三河交汇,故名合河村。章船自小父母双亡,靠替财主打柴为生,长大后,因牛高马大,体格结实,又好斗呈凶,为人狡诈,更兼蛮不讲理,村里无人不惧,路上相遇,皆避而远之,不敢招惹。章船经常纠集本村和周边魏庄、徐店等村里的无赖之徒,整天无所事事,东游西荡,为害乡里,百姓敢怒不敢言。 一天,村里的魏全有与魏真因田土问题发生争执,魏真讥笑魏全有名叫“全有”,实际乃一无所有,是个穷光蛋,魏全有大怒,舞着锄头要与魏真拼命,怎料魏真身手敏捷,不仅夺了魏全有的锄头,还将他打得鼻青脸肿。魏全有技不如人,只得哭哭啼啼地向章船求救。 章船大怒,二话不说,令魏全有前头带路,自己携带胖子、瘦子、高子、矮子四个小兄弟,浩浩荡荡地朝魏真家进发。魏真听到消息闻风而逃,章船找不到人,只好拿魏真家里的东西出气,一阵滥砸,惊动了左邻右舍,一些胆大的出来规劝,也被章船骂得灰头灰脸的缩了回去。 |
东西砸烂不少,手臂也累得酸痛酸痛的。章船等人出了恶气,正准备带胖、瘦、高、矮四兄弟凯旋时,只听外面吵吵闹闹,举目一望,不禁大惊失色,魏真这混蛋带着七八个捕快提刀赶来了。章船大怒,自己作福作威多年,还没有人敢去报官的,今天魏真吃了豹子胆,竟然带着捕快来抓我。 章船虽然恼火,但也不敢公然与官府对抗,只得压住性子,大喊:“快跑。”话未喊完,人已经没了踪影,胖、瘦、高、矮四兄弟见势不妙,也惊得各处逃散,留下老实人魏全有一人吓软在魏真家门口,被捕快逮了个正着。 章船五人虽然一路狂奔,但随后赶来的捕快紧追不舍,村口又有几个衙差横刀拦住出路,胖子、瘦子、高子、矮子四人被擒,章船情急之下,不得已跳河潜入水底,这才逃往村外躲过一劫。 章船不敢回村,躲到邻村村民章志家里藏了起来。章志畏惧章船淫威,不仅不敢声张,还赶紧让妻子备上好酒好菜款待,章船酒足饭饱后,又令章志去合河村打探情况,得知胖子等人被押往县衙,各挨了五十大板放了回来。 章船暗喜,此事总算躲过了,且看我如何收拾魏真这厮。 来到胖子家中,胖子哭丧着道:“船哥,这次咱们捅了马蜂窝,我们被抓到县衙才知道,魏真的姑父是县衙里的书吏。”章船大吃一惊道:“怪不得这厮如此大胆,竟敢跟我对着干!”胖子又道:“他姑爷让我们带话给你,务必赔偿魏真十两银子,不然,缉捕归案,杖打一百,充军辽东。” “他娘的,魏真家那些破东西最多就值三四两银子,却要老爷赔他十两?”章船大为光火。胖子怯怯地道:“船哥,识时务者为俊杰。”章船紧握拳头,听了胖子这话,又见他屁股上皮开肉绽,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了,唉!真没想到魏真这厮竟然县衙里有人,我若再去寻仇,打伤了他,自己也定然难逃牢狱之灾,罢罢罢,还是忍一忍,赶紧筹钱免灾吧。 章船左借右凑四处筹钱,终于借来十两银子,极不情愿地来找里长章远东,托章远东携银子撮合这事。六十多岁的章远东摇头叹息道:“你呀,这次碰到石头了吧,都是乡里乡亲的,以后别太嚣张了,百姓老实拿你没办法,官府还治不了你?”章船连道:“是是是。”章远东见章船态度诚恳,遂带着银两找到魏真,那魏真也知道章船是个无赖,因此适可而止,收了钱,答应次日就去县衙销案,至此章船总算躲过一劫。 此仇此恨,章船五年来一直念念不忘。 |
2 合河村三河交汇,渡口十余处,好几家村民就是靠在河上摆渡南来北往的过客谋生,其中在双龙河上摆渡的魏真船最新,技术最好,收费亦合理,因此生意红火,全家人每月靠这首船生活,日子过得美滋滋的。 魏真为人忠诚老实,安分守己,在村里口碑很好。 这天天空晴朗,魏真撑船在双龙河北岸,看看两岸无人过河,遂将船停在岸边,一个人蹲在船头抽起烟来。烟这玩意儿,魏真可是头一次玩,据说是从遥远的海外野蛮人那里运来的,是城里达官贵人的专利,一般人还没资格享受呢。魏真最近几年有钱了,今日高兴,也花了五文钱买了一小包尝尝鲜。魏真吸了一口,烟雾进肚,直呛得不停咳嗽。 虽然难受,可魏真依旧满脸喜乐,笑道:“城里人享受的就是不一样,咱乡里庄稼汉还真不习惯,嘿嘿!” 突然,背后传来说话声,魏真以为来了过河的客人,回头一看,岸边不远的田埂上走着一男一女,仔细一看,男的竟然是恶霸章船,女的红衣绿裙,画眉戴金,一看就是城里人。魏真好生奇怪,章船老大光棍一个,四年前因敲诈他人不成,将人打伤后不知踪迹,今天怎么带着个花俏姑娘回来了?唉,谁家的姑娘真是瞎了眼,竟然看上这么一个恶棍! 魏真纳闷了一会儿,再抬头一看,章船和那少女已经远远离去。 过了三天,魏真正要撑船渡五六个客人到南岸去,忽闻章船高声喊道:“魏真兄弟,等一等。”魏真大惊,章船意欲何为?莫不是还记得五年前的仇恨,今番寻是非来了? 章船带着一人走来,热情地招呼道:“魏真兄弟,多年不见,听说你撑船都发财了。” 见章船一脸热情的模样,不像是来找茬的,魏真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强做笑脸道:“章船兄弟笑话了,我撑船也就挣点稀饭馒头,混个半温半饱。” 章船道:“我这位亲戚柳甲哥哥要过河,烦请你渡他过去,”说着就掏出五文钱塞到魏真手中,魏真大骇,忙将钱退回道:“既是章船兄弟亲戚大哥,我渡他过去就是,收什么钱。” |
章船道:“既如此,改日我请魏真兄弟吃饭。”接着扶柳甲上船,道:“哥哥一路平安,日后常来。”说罢跳下船回到岸上,直待魏真的船走远了才转身离去。 “这位兄弟,你是章船什么亲戚?”章船光棍一条,几年不见,他哪来的亲戚,魏真见柳甲穿着得体,衣料光艳,料想不是庄稼汉子,忍不住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柳甲立于船侧,假意欣赏着风景,实际上正等着魏真搭话,见他果然上勾,遂拱手回道:“也算不上是什么亲戚,对了,船家,章船此人为人如何?”魏真本想实话实说,可又想万一这话传了出去,招惹了这泼皮,那就麻烦了,遂支支吾吾地道:“哦,哦,很好,很好的。”柳甲听了颔首道:“嗯,那我就放心了。” |
3 魏真和妻子宋钱英、儿子魏军吃过晚饭正在园子里乘凉,忽闻院外有人敲门,七岁的儿子魏军赶紧跑去开门。魏真大声问道:“娃儿,是谁呀?”魏军没有回话,而是慌张地跑到妈妈宋钱英怀里。魏真颇觉希奇,朝门口一望,见章船提着两坛酒,一盒糕点,穿着一件白衬衣、外套一身整齐的长袍笑嘻嘻地进来了。 魏真大恐,慌里慌张地站起来让座,宋钱英赶紧将儿子推进房里,自己则用一种怪异地眼神看着这个恶棍,心里琢磨着章船的来意:“今日怎么回事,这恶棍大热天穿着长袍不怕热么?五年前旧恨未消,今个儿提着礼物上门意欲何为?” 章船乐呵呵地坐下,魏真紧张地问:“兄弟,你这是?” 章船左右看看魏真夫妇,呵呵笑道:“魏大哥,嫂子,你们这是干嘛,坐下呀,今天兄弟有事相求,你们好歹要帮帮小弟。” 魏真夫妇互望一眼,谁也捉摸不透这恶棍的来意,肚子里虽是心神不宁,颜面上却不得不强作笑脸嘿嘿嘿嘿地陪着章船坐下来。 宋钱英笑道:“你魏大哥是个老实巴交的规矩人,除了撑船外没有什么本事,他能帮你什么?”魏真也说:“是呀兄弟,这村里就我最窝囊了,我能帮你什么嘛?” 章船笑道:“大哥,嫂子,我就不拐弯了,直接跟你们说吧,兄弟我最近走桃花运了。” 章船说道此处,脸上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又将凳子挪了挪,离魏真更近了,复神秘言道:“我结识了一个县城小妹子,人长得特漂亮,嘿嘿,当时为了哄来这个小乖乖,我骗她说我在咱合河村里有条船,每月光靠渡船就有二三两银子的收入,不比城里官老爷们差。” 说起成功诱骗小姑娘的事,章船乐得不能自已,捂着嘴呵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魏真夫妇对章船心存芥蒂,不敢相信他,但这话他们信了,因为,这恶棍天生就是做这种缺德事的人。 |
“但是,刘大哥你知道,我哪来的船呀?前几日他哥哥突然来村里找我,可把我吓坏了,幸好我机灵,骗他说我的船租给本村做买卖的二叔,二叔将船开到吕亭镇装货,要过三五天才回来。虽是骗过他一时,可我还是放心不下,万一柳甲哥哥过几天又来暗访,他看到我没有渡船,这好事不就完了?” 魏真夫妇终于明白了,原来上次与章船一起走路的女子,就是他嘴中的“小乖乖”,而坐上渡船,与章船告别而去的男子,就是他未来的妻兄柳甲。 “那……我能帮你什么忙?”魏真问道。 “你将船租给我一个月,让我先骗过柳甲哥哥,等他把妹妹嫁给我,生米做成熟饭了,嘿嘿,也不怕他们反悔。”说到这里,章船乐得嘿嘿直笑。正在魏真夫妇思考怎么回绝章船时,章船又道:“我现在筹了八百文,想用这八百文租大哥大嫂的船,一个月,一个月内我将小乖乖娶进家来,到时候自然将船完璧归赵。”说着,章船摸出八百文铜钱就要往魏真手上塞。 魏真哪里敢接,手像触电一样往后缩,慌忙推道:“别、别这样。” 章船笑了笑,略带埋怨地说:“大哥,兄弟都是三十岁的人了,至今一事无成,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成家的机会,你不会不帮我吧?这钱你今天必需拿着,这个忙你做大哥的也必须帮,这八百文也够你一个月渡船的收入了吧?我都这么诚意了,大哥你不帮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唉,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魏真夫妇暗想,如果今天不答应章船,以后在村里难有安稳日子过,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将船租给他,反正骗人的又不是自己。 魏真道:“章船兄弟,我这船一个月也就四五百文钱的收入,你租一个月给我四百文行了,哪用得着这么多?” 章船大笑道:“魏真大哥真是实在人,我当然知道租船用不了这么多,可是大哥你将船租给我,那是帮了我大忙,你今天不帮我,我就得一辈子打光棍,这是钱能解决的事吗?”说道这里,章船回首望门,确信没有外人进来,才倾身向前靠近魏真,压低声音道:“再说,这事还得求大哥你替我保密,千万不能对外人说我租你的船,要有村民问起,你就说船卖给章船了,不然咱村里人多嘴杂,万一这消息泄露出去,我的终身大事就算全完了。” 魏真忙说:“这事你放心,我保证不说出去,钱我就收你四百文。” |
“不行,多出的就算是我给大哥的感谢费,花八百文买个城里姑娘做娘子,值!哈哈哈。” 魏真还要推辞,宋钱英插话了:“章船兄弟真有本事,把这个城里姑娘娶进村来,我们全村人都沾光。”又向魏真使了个眼色,魏真得了娘子的授意,也就不再推辞,当章船再次将钱塞过来时,魏真憨笑着接下钱道:“收章船兄弟这么多钱,真是不好意思。” 章船笑道:“这是哪里的话,大哥你帮了兄弟这么大的忙,我以后还得好好感谢你和嫂子呢。” 一切谈妥,章船大喜,起身告辞道:“刘大哥,我明天就去替你撑船渡人,你就好好在家享福,我走了。”走到门口,章船又想到什么似的返回来道:“大哥,我们写个字据吧。”魏真夫妇同声问道:“什么字据?” 章船也不答话,取出白纸和笔,磨好墨,在上面写了几列歪歪斜斜的字交给魏真道:“大哥,我也不读什么书,不知道怎么写,你看看这么写行不?” |
宋钱英抢过去看,魏真也凑过身去瞧,只见上面写着三列字,第一列写着:“租船文书”四字。第二列字离第一列字很远,自上而下写着:“章船付船费八百文给魏真夫妇,船归章船使用一月。”第三列紧挨着第二列,也是从纸的最上端写起:“所有配套设备随船移交,双方不得反悔。”夫妇二人一看也没有什么毛病,相互望了望,谨慎地点了点头。 章船见他们点头了,遂拿过纸,在后面签上自己的名字,将笔递给魏真,魏真也在后面签上自己的名字,章船又让宋钱英也签上,三人再各自按了手印,章船折好纸,收了毛笔,笑嘻嘻地道:“太冷了,我得回家加衣服去。哦,对了,这两坛酒一坛是给大哥的,一坛是给侄儿的,糕点嘛,是专门送给嫂子的。”说罢拔腿飞跑离去。 章船走了,魏真夫妇纳闷了很久,章船到底怎么了,这么热的天气,他竟然穿着长袍,不仅不热,反而还说太冷了?给大人送酒也不足为奇,为何给自己七岁的儿子也送一坛,真是让人莫名其妙。 但是不管怎样,自己也算是尽力而为地帮了他,以后他章船能不能骗到城里姑娘那是他自己的事,反正我也没有吃亏。 |
4 第二天,章船大摇大摆地来到渡口,撑起魏真的船开始收钱渡人,按照平时的惯例,每渡一人收一文钱,章船逢人就说:“这船我买了,以后都是我来为大家渡河。”许多人询问魏真,魏真畏惧章船,害怕泄露了他的秘密,也遮遮掩掩地承认自己将船卖给了章船。一时间,村里上下都以为这船为章船所卖,章船成了新的摆渡人。 不知不觉过了二十多天,却并未见章船将城里姑娘娶进家来,再加上章船到处宣扬买了自己的船,魏真夫妇心里七上八下的。好不容易挨到一个月期满,魏真匆忙忙地来到渡口要船。 到了河边,老远就看见章船坐在船头吃西瓜,魏真快步走近喊道:“章船兄弟!” 章船一看是魏真,笑道:“哟,大哥,来,吃块西瓜。”说着热情地递上一块。 魏真接过西瓜,吃了几口后问道:“兄弟,都一个月了,这船?” 章船苦笑道:“大哥,你再给我宽限十日,十日后我就成了,小乖乖的哥哥来看过了,但他爹娘还未完全放心,再过几日两个老东西会来,在此关键时刻,你可一定要再帮我一把,再说我给大哥的租金不低,即使再延十日,大哥你也不亏。” 魏真无奈,只好悻悻归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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