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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世间百年[第9页] |
作者:路人四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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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尔金攻占广州,经停两月,未得修约音讯,遂令巴夏礼驻守广州,自率舰队北上,半月时间,抵达上海,额尔金与法美俄三国公使,照会两江总督何桂清:修约罢战。 何桂清不敢接洽,火急上奏。 咸丰帝谕:此次夷人称兵犯顺,占据广东省城,现又来沪投递照会,并言欲赴天津,显系虚声恫吓,欲以肆其无厌之求。上海本非筹办夷务之地,中国自有专办夷务之人。英法美三使应回广东,听候黄宗汉秉公查办。俄使则仍赴黑龙江等处会办。 何桂清速将圣意知会额尔金等。 额尔金道:清国钦差黄宗汉,我等皆不熟稔;倘若叶名琛第二,空耗不起。 俄国公使普提雅廷道:额尔金先生,俄国愿居中调停,探寻折中之法。 美国公使列威廉道:我美利坚合众国实不愿战火纷起,生灵荼毒。愿与普提雅廷先生先行入京,面陈清皇。 额尔金道:我与葛罗先生,随二位先行,联合舰队随后,为我等坚强之后盾。 英法俄美四公使抵津,船刚靠岸,俄公使普提雅廷即令人飞驰北上,禀报东西伯利亚总督穆拉维约夫:北京战事即起,此刻攻占黑龙江,绝好之时机。 咸丰帝谕令直隶总督谭廷襄:羁縻美夷,示好俄夷,劝诱法夷,严斥英夷;以夷制夷,分而化之。 谭廷襄谓四公使道:广州钦差大臣黄宗汉大人,专办修约事务,吾皇亦已明示。四位南下广州,或可一蹴而就。 列威廉道:美英法俄德意诸国,皆施行自由之贸易,各国互通有无,互利互益。各国亦互设公使,融通关系,促进往来。烦请转告清皇,世界大势,不可逆也。 普提雅廷道:联合舰队,不日即至,届时无须口舌之争。吾皇新近登基,兴致勃发,欲重勘俄中之疆域,烦请清皇首肯。 谭廷襄勃然大怒,厉斥普提雅廷:中俄之疆,尼布楚之约,早已界定。勿与此饶舌!十载之前,万国之约,业已界定五口通商事宜。此再饶舌,无益来往。 额尔金道:谭先生火气冲天,无雅人之量,换员再谈。 谭廷襄奏曰:英法阳示其恶,美俄阴济其奸,强弱不同,其为贪得无厌,则均归一辙;俄使尤为狡狯,欲借英法以便其私,其所云愿为帮助说合,断不可靠。 咸丰帝不以为然,道:大沽炮坚,兵悍民强;夷人万里来袭,补给困难,天津固不难制胜。 额尔金久候无音,遂令英法联军突袭大沽口,清军不支,炮台陷落。英法联军溯河而上,进抵天津。 咸丰帝惶惶不可终日。 理藩院尚书肃顺道:可遣大学士桂良、吏部尚书花沙纳、侍郎耆英赶赴天津议和。 镶红旗蒙古都统奕忻单衔具奏:耆英从前办理夷务,非委曲顺从,即含糊答应,畏夷如虎,视民如草,以致酿成巨患,流毒至今。其人畏葸于前,未必能振作于后。是在皇上乾纲独断,凡必不可允之条,即百计要求,亦不能因耆英代为乞怜,而稍涉迁就。应请严敕该员,务须正名问罪,而后俯顺夷情,不可蹈从前覆辙。倘一味示弱,或致敷衍了局,则惟耆英是问。另,与夷协商,切勿一味示弱;英法夷军如若登陆,即令兵勇合击。 咸丰帝再谕耆英:务必尊国体而戢戒心,若将万不可行之事代为乞恩,耆臣具有天良,当不致为他人所逆料。朕委以重任,冀其仰体朕心也,懔之!慎之! |
第八十二章 桂良天津签约 耆英、桂良等至津,接洽四使,耆英轻车熟路,笑曰诸位先生辛苦。 额尔金拍案而起,道:粤府衙内,耆先生之章奏,多掩饰不实,空口托辞,谎话连篇,言我等皆为非人。今与先生相逢于此,实我等毕生之耻辱。我等向贵国所提各条约,必即全部应允,否即兵进京津。 耆英无地自容,悻悻而退,竟自回京。 桂良、花纳沙不谙夷务,心急如焚。 俄公使普提雅廷私晤桂良、花沙纳,道:英法两国,一言不合,即兵戈相向;成何体统!前载,吾国与英法,鏖战克什米尔,血流成河……英法乃俄中两国共同之敌。吾接沙皇谕令,可向贵国提供枪械,外抗英法,内剿匪患,俄中两国,唇齿相依,永远向好。 桂良道:多谢贵国襄助,贵使有求之处,吾等万死不辞! 普提雅廷面呈喜色,擎出一纸文约,道:两大人慢观,我去额尔金处,探明英人心思,回头再相协商。 文约十二条:一、大清国大皇帝、大俄罗斯大皇帝今将从前和好之道复立和约,嗣后两国臣民不相残害,不相侵夺,永远保护,以固和好。 二、俄国之全权大臣与大清之大学士及沿海之督抚往来照会,俱按平等。两国封疆大臣及驻扎官员往来照会,亦按平等。 三、此后除两国旱路于从前所定边疆通商外,今议准由海路之上海、宁波、福州、厦门、广州、台南、琼州等七处通商口岸。若别国再有在沿海增添口岸,准俄国一律照办。 四、俄国商船驶入华境,均照外国与中华通商总例办理。如带有违禁货物,即将该商船所有货物概行查抄入官。 五、俄国在中国通商海口设立领事馆。为查各海口驻扎商船居住规矩,再派兵船在彼停泊,以资护持。俄国与中国会置议买地亩及领事馆责任应办之事,皆照中国与外国所立通商总例办理。 六、俄国兵、商船只如有在中国沿海地方损坏者,中国地方官立将被难之人及载物船只救护。其救护之公费,均由俄国赔还。俄国兵、商船只在中国沿海地方,遇有修理损坏及取甜食、买食物者,准进中国附近未开之海口,按市价公平买取,该地方官不可拦阻。 七、通商处所俄国与中国所属之人若有事故,中国官员须与俄国领事官员,会同办理。 八、天主教原为行善,若俄国人有由通商处所进内地传教者,领事官与内地地方官按照定额查验执照,果系良民,即行画押放行,以便稽查。 九、中国与俄国将从前未经定明边界,由两国派出信任大员秉公查勘,务将边界清理补入此次合约之内。边界既定之后,登入地册,绘为地图,立定凭据,俾两国永无此疆彼界之争…… 十二、日后大清国若有重待外国通商等事,凡有利益之处,毋庸再议,即与俄国一律办理施行。 以上之十二条,自此次议定后,将所定和约缮写二份。大清国圣主皇帝裁定,大俄罗斯国圣主皇帝裁定之后,将谕旨定立和书,限一年之内两国换交于京,永远遵守,两无违背。今将两国和书用俄罗斯并清、汉字体抄写,专以清文为主。由二国钦差大臣手书画押,钤用印信,换交可也,所议条款望照中国清文办理。 大清国钦差全权大臣大学士桂良 大清国钦差全权大臣尚书花沙纳 大俄罗斯国钦差全权大臣普提雅廷 咸丰八年五月初三日 一千八百五十八年伊云月初一日 |
桂良沉思良久,谓花沙纳道:吾皇谕令,示好俄夷,以夷制夷。约文各款,无甚新颖,通商传教而已。权且应允,以俄之手,制衡英法。 花沙纳道:可。 不日,普提雅廷照会桂良:英法美三国已做让步,约可即签。 桂良、花沙纳遂会晤额尔金等,重开五方会谈。额尔金依然坚持定约,不做任何让步。 桂良大骂长毛无耻,火中取粟。 花沙纳道:赔偿以外,英法各款项,与长毛并无不同,长毛某款,甚至更为严苛。 桂良叹道:最毒莫过长毛心,长枪已抵咽喉,罢了罢了,签也签也! 1858年6月13日起,中英法美陆续签订《天津条约》,附约七款。一,公使常驻北京。二,增开营口、烟台、台南、淡水、汕头、琼州、汉口、九江、南京、镇江为通商口岸。三,外籍传教士自由传教内地。四,外籍人士可入内地游历。五,外国商船可在长江各口岸往来。六,修改税则,减轻商船吨税。七,对英赔款银四百万两,对法赔款二百万两,交清后退还广州。 吏部尚书周培祖声泪俱下:外夷久驻京师,则凡有举动,纤悉必知,既速且详,动为所制。夷人设馆传教,蛊惑人心;民夷杂处,如有争斗,何以讯断?或有奸滑之徒,为重利所饵,挟夷为重,横行都市,其患尤不可胜言。衣冠礼乐之族,夷于禽兽。朝鲜、琉球等国,久奉正朝,若见该夷之桀骜倨悔,必皆有轻视天朝之意。更可虑者,夷人跋扈经年,恶贯满盈,中国之人,无不恨之入骨,今既盘驻京师,逼近宫禁,外间一与为仇,该夷必于京师报复;肘腋之变,可为寒心。 咸丰帝退朝,蜗缩乾清宫,长吁短叹:万国之约,皇父仅允五口,割香港一隅。而今,外夷进驻辇下,江河通航,夷船游弋,阖国洞开;朕真真无能,愧对列祖列宗,愧对列祖列宗也。 懿贵妃道:夷人兵临津沽,倘再竣拒,兵端复起,津京难保。城下之盟,只能暂许;来日聚兵蓄力,徐徐图之。 桂良奏:吾皇万岁万万岁,与夷之和约,万不可作为真凭实据。不过假此数纸,暂退海口兵船。将来如欲背盟弃好,只须将奴才等治以办理不善之罪,此约不过废纸几张。 奕忻奏曰:天津之约,耆英误国,必即严惩,拟绞监候。 理藩院尚书肃顺亦奏:耆英临阵退缩,祸国殃民,即行正法,以儆效尤。 咸丰帝道:奕忻原参,未免过重,即肃顺所奏,仍拟正法,亦未为是。耆英畏葸无能,大局未定,不候特旨,擅自回京,辜负朕恩。人之必死,情法无有两全,特恩耆英自行了断。僧格林沁,即赴津地,布置海防。两广总督黄宗汉及沿海各督抚等,即刻激烈练民,踊跃制夷。黄卿不必因城中尚有官吏,致存投鼠忌器之心。但剿夷之举,官与民貌离而神合,不必官与为仇,只令民与为敌。当以民心义愤为词,切勿自露兵勇之形,以为夷制。民意浩荡,势如河水之滚滚,夷或知难而退,约亦淡散而去。 一月后,依《天津条约》第六款,各方在上海议订修改税则,咸丰帝谕:以进出口货物课税全免,换条约之一、三、五、七款。 两江总督何桂清奏曰:夷商、夷酋,乃两路货色,课税尽免,夷商乐从;而夷酋必蛮横坚持。剿匪饷银,多自此出,课税尽免,与我乃竹篮打水,遗患无穷。 大学士桂良、吏部尚书花纳沙亦奏:夷甚狂妄,条约以外之事,均可商谈;条约既定之说,万不能动。吾等满口藉词,无一实用。即课税尽免,夷亦不会让步。 何桂清等不待谕至,三日时间,即与英法美三国签订《通商税则善后条约》。 条款有六:一、鸦片贸易合法;夷商只准于通商口岸销卖,一经离口,即属中国货物;鸦片入口,每百斤纳税银三十两,进入内地,即由各地征收厘金,夷商不得干涉。二、所有进出口货物照时价百抽五征税。三、洋货运销内地,只纳百分之二点五子口税。四、聘用英国人帮办海关税务。五、公使改驻上海,但可随时进京。六、各细则于《天津条约》缔结一周年之际,经正式换文后生效。 咸丰帝怒斥:览此不觉愤闷,尤堪痛恨!汝辈此行,不但不能消弭,反不如原约。何某桂清,此次办理夷务,独存成见,不准他人入手,殊属胆大,是以视朕旨如弁髦,罪有浮于耆英者。 何桂清疏曰:此定之约,只为退兵之计;欲罢其约,断非口舌可争,惟有兵戈相向。此宜虚与委蛇,使之心欢而退。来年换约之日,即乃图穷匕首见之时。 |
咸丰帝谕:阖国上下,剿诛粤匪以外,无有夯实天津大沽海防之重者。博多勒噶台亲王僧格林沁,务必人尽其才,物尽其力,大沽之防,朕要固若金汤。黑龙江之俄夷,朕暂无力顾,待平定英、法,再与俄罗斯计! 未等大清国计较,俄东西伯利亚总督穆拉维夫已率两艘炮舰驶,抵瑷珲城,会晤黑龙江将军奕山。 穆拉维夫道:英吉利、法兰西纵兵侵华,俄中若以黑龙江、乌苏里江为界,我方即可从容出兵,助华防英。 奕山道:英法二夷犯华,我自戡定。中俄两国边界,已依《尼布楚条约》,议定遵行,百数十年从无更改。今若照你等所议,断难迁就。 穆拉维夫道:贵国常言:岁月如梭光阴似箭,焉有不变之人、物。此乃俄中边界之草案,限你明日答复。 翌日,奕山将条约草案退还俄方,坚拒穆拉维夫于瑷珲城外。 穆拉维夫怒,鸣枪放炮,声言:限期六日,否即纵兵两万,渡江南下,声援英法,此为最后之通牒。 奕山唯恐战火一起,祸及京津,煎熬六日,签订《瑷珲条约》。 条约约定:黑龙江、松花江左岸,由额尔古讷河至松花江海口,作为俄罗斯国所属之地。右岸顺江流至乌苏里江河,作为大清国所属之地。乌苏里江以东之地,由两国共管。黑龙江左岸,瑷珲城对面,江东六十四屯,原住之满洲人等,照旧准其各在所住屯中永远居住,仍著大清国大臣官员管理,俄罗斯人等,无论官民,不得侵犯。 沙皇亚历山大二世闻讯狂嚎:东西伯利亚总督穆拉维夫,功高卓著,未费一枪一弹,即得一块六十万平方公里的领土,一条多瑙河一样的河流。疯人院的疯子,恰达耶夫曾言:对祖国的爱,是一种美好的感情,会造就英雄,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穆拉维夫阿穆尔斯基,就是我们俄罗斯的英雄。 穆拉维夫闻之笑曰:沙皇陛下断章取义,恰达耶夫曾言:对祖国的爱,是一种美好的感情,但是,还有一种比这更美好的感情,这就是对真理的爱。对祖国的爱会造就英雄,对真理的爱会造就智者和人类的恩人。对祖国的爱会分裂各民族,引起民族仇恨,并会马上给大地披上丧服;对真理的爱会传播知识的光芒,创造出精神的享受,并使人们接近上帝。通向天国的道路所经过的不是祖国,而是真理。洽达耶夫之辨,真乃疯人的辩护,若只有真理,没有祖国,没有祖国治下的土地、粮资,我等以何栖身、以何为生?然空手套得大清国六十万沃土,清人若举国讨伐,黑龙江两岸,必定皆披丧服!恰达耶夫,哲学书简,受益匪浅。 咸丰帝闻瑷珲之约,怒斥奕山卖国,且谕:未经议定之地,任意闯越,即是背约。鄂皖苏浙湘各督抚将军,务必倾尽全力,剿灭粤匪。内事安定,诸夷抚平,方与俄夷计较。和春、德兴阿二臣,务必鼎力力攻金陵,此且为致要。攻浔日久,不见得克,胡臣林翼,务必再行督促。 |
第八十三章 李续宾力克九江 胡林翼接旨,亲临战地,督促攻浔。 李续宾道:林启荣贼逆,弹尽援绝,犹还死抗,确属凶悍。 胡林翼道:石贼达开,业已入浙;李贼秀成,身陷全椒;陈玉成、韦俊二贼,固始大败,窜逃黄安、麻城;李孟群、胜保复攻六安;此乃克浔最好之机。 1858年5月8日,李续宾穴地炸城,毁南门城垣10余丈,湘军蜂拥而入,林启容令守军尽抛火药桶,燃而轰之,湘军死伤枕藉,攻势骤缓,缺口旋被堵塞。 续宾不辍,复掘道于东南门下,轰塌城垣100余丈,湘军杀入,血洗全城。 九江城克,众将皆喜。惟彭玉麟愤。 胡林翼道:胜骄败馁,人之常情,吾亦如是。前年贼讧,武昌复得;去岁贼讧,湖口、九江得克。倘贼弗讧,二城得乎?林启荣守九江五载,凭危城,驭孤军,粮尽望绝,而犹负固不拔。花旗素桀骜不训,九江城破,乃能为之尽死。湘军虽盛,半月无饷则哗变,虽善战如续宾、鲍超,不能免也,可叹可叹,兵不如贼,其理难通。诸位将军,欢喜过后,整兵理械,剑指安庆。安庆一得,大局定矣! 彭玉麟道:格物致知,经世致用,吾辈原本;身处乱世,无奈执戈;两军接战,生死乃命;戕老屠幼戮妇,此杀乐乎? 李续宾默然。 胡林翼叹曰:雪琴境界,吾不如也。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百姓不仁,相互为刍狗。贼逆全州、沧州屠城,吾等浔城杀戮,互视为刍狗矣! 咸丰帝接九江克复折,大喜,即谕:胡卿林翼,肃清黔地,戡定鄂域,独撑赣皖,克服九江,实朕之天下第一巡抚也,着加太子少保。湖广总督官文,满人旗帜,理鄂有方,浔城得复,功不可没,着加太子少保。李卿续宾,攻城功卓,即任浙江布政使,着巡抚衔。杨卿载福,长江师魁,着湖北提督。彭卿玉麟,力撑鄱阳内湖,着布政司衔。 复一日,官文又奏:李续宾、曾国华等杀入九江,城内逆匪无路可奔,号叫之声惨不可闻,自卯至午,歼除净尽。但见尸骸堆积,流水猩红,轮流而过,房屋烬尽,除生还之妇女,尽被糟蹋外,满城无一活物。奴才等查九江贼窟已阅六年,万余之贼顽梗负固,其中决无善类,设有胁从之民,必早投诚设计逸出。 咸丰帝谕:冤冤相报何时了!然贼逆破城,朕之满汉子民,尽被戮没,殊为恨极。李卿孟群,北抗捻匪,南抵粤贼,复克六安,着部优叙。钦此。 李孟群接旨奏曰:皖庐全省地方,几无完土。今东有滁、全之贼,南有潜、太、舒、桐之寇,北有凤阳、怀远之捻。仅此甫经克复之六安与楚豫毗连,犹为一线可通饷道。皖兵主客并用,皖贼南北交讧。 胡林翼、官文复奏:李孟群兵勇宜赴庐州,归福济统驭,二兵合一,势力均增,以顾东路。胜保扼颖亳北路,袁甲三堵御淮徐要道,节节南逼,毋令逆贼情急北窜,再难收束。李续宾由中路进攻,都兴阿由宿太进兵,杨载福水师直攻安庆,使该逆首尾不能兼顾。我军剿办,自易得手。 福济亦奏:皖庐军务,日益穷窘,逆匪之外,郑魁士部,亦不由调遣。 咸丰帝不允李孟群赴庐,敕令速赴临淮,勿稍迟缓。另调徐州镇总兵傅振邦自苏赴皖,寿春镇总兵郑魁士离皖返苏;以解福济之困。又令和春、德兴阿,务必力攻金陵,金陵得克,一切迎刃而解。 是夜,李孟群单骑人庐,晤会福济,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决议继攻舒城,克后援淮。 |
和春接旨,调集大军,猛攻秣陵关。李秀成苦守四月,杀敌逾千,击毙悍将虎坤元。 和春不为所动,依然强攻,复饬张国梁袭后,张子良旁扰。 张国梁遣总兵李若珠强渡外秦淮,于郭家桥侧后筑垒3座,切断秣陵关、殷巷之联;五日后,攻陷黄泥庵。鹤丽镇总兵周天培伪装太平军,赚得西善桥。 秣陵关、西善桥营垒悉数失守,李秀成不敢再战,即行突围,退守雨花台。 李若珠、周天培纵兵穷追,三山营、三汊河、大胜关,逐一攻占。 和春喜奏:金陵形势,以太平、神策门为左翼,以雨花台为右翼,三山、板桥为咽喉,三汊河、西善桥为脉络。今左右翼均已剪除,自大胜关迄小行,数十里内垒卡皆平,其势渐成孤注。此实属数年来未有之气象。此后能断城贼接济,其势自难久踞。东北一路五十余里,营垒之外,濠墙迤逦联属,该逆断难飞越。西南一路,我师又已联扎四十余营,衔接八十余里。刻下德兴阿大兵复江浦,进攻九洑洲贼巢。 李秀成连战连败,只得进城面陈洪秀全,言悬危之局,非外调无以救解;用人之际,林绍璋、韦俊皆可重用;多事之秋,安、福二王切勿再行干政。 秀全斟酌再三,一一应允。秀成遂将天京军务交予地官又副丞相林绍璋,自出南门赶至芜湖,与堂弟李世贤商议援京事宜。 秀成道:天京城困,惟九洑洲、七里洲断续可通。我意,一人敌南岸,一人敌北岸,遥相呼应,应援天京,可? 李世贤道:天京可撑久乎? 秀成道:一年半载,绝无问题。天京粮丰材足,件件有余,京兵虽少,有食有鱼而各又肯战,固而坚稳也。况上有皖省无为、巢县、芜湖,有东西梁山之固,有和州之屯粮,又有两浦之通,固而稳也。 世贤道:探报,杨辅清亦以东殿自居,翼王与其不睦。 秀成道:东殿之说,或为天王分化之策。石杨北下南往,东奔西走,求无新意,居无定所,屡战屡败,焉能不散!如此甚好,尔与韦俊,复加杨部,三足鼎立,宁郡、芜湖固矣。 1858年5月初,李秀成北渡长江,聚两万之众,半月之内,连克和州、全椒、滁州、来安,距浦口一步之遥。 德兴阿胆战心惊,谓翁同书道:芜湖大股贼众数万,在上游渡江,会合巢县、无为州之贼,由含山一带窜入和州,分众攻扑全椒、滁州,如入无人之境。今以江北之兵杜金陵北窜之路,尚恐力有不继,况复加两万之众。 翁同书道:金陵大军数万,开挖长濠,围已将合,仅余下关一带披猖如故。和春踌躇志满。九洑洲贼逆凭江负固,窥伺之心未息。西路皖北和含一带贼踪飘忽异常,而徐宿吃紧,势将蔓延。李逆秀成又已北渡。吾系四面受敌,听其所之,一旦竟成燎原之势,实非意想所及,速速求援和春。 德兴阿道:皖省非吾剿逐之地,切勿深陷。 和春闻江北情急,拨兵2000襄助。德兴阿暂舍九洑洲,调兵遣将,分攻来安、全椒、滁州。 翁同书一马当先,率军4000,兵分三路,北攻来安,大战三日,克之。 来安城失,李秀成不做纠缠,令李昭寿部守滁州,自领大军开至全椒,扎营大刘庄,整备月余,意一战扫开两浦,打通江道,以安京内人心。 德兴阿参透李意,遂集主力于石碛桥、高旺,阻其来路;又令马队设伏于陈、石两桥之间,断其归途。 是日,求天义陈坤书以新入民勇为前锋,自率精锐督其后,欲后发制人。孰料民勇未经战阵,一触即溃;中军制止不下,随退;后军不知前势,亦退。 德兴阿趁机总攻,太平军顷刻土崩瓦解,大刘庄、雀庙集13座营盘亦皆失陷,李秀成仅带数骑逃至全椒,不敢再动。是夜无眠,咨语李世贤道,先前东王、翼王临朝,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所向望风披靡,今却屡屡败北,何也?兄弟齐心,其力断金。吾辈不可志浅,切勿妄打秋风。 |
第八十四章 石达开兴兵攻浙 石达开、杨辅清兵败赣江,退防抚州,整休两月,再行起军。 1858年3月31日,杨辅清声东击西,由江西铅山挥戈入闽,一月时间,接连攻克蒲城、松溪、政和、邵武。 闽北四镇,接连而失。闽浙总督王懿德急疏:匪踪剧疾异常,狼奔豕突,在在堪虞,民心甚属惊惶,闻警迁移,不一而是,风谣四起,大局震动。 4月14日,石达开进军浙江,首克江山县城,顿兵二日,达开遣一部进击常山、开化,以御徽州清军;自率主力,疾进衢州。 西安将军福兴闻,即由广信一路跟进。衢严镇总兵饶廷选,亦由玉山疾至衢州,布置防务。 衢州控鄱阳之肘腋,扼瓯闽之咽喉,四省通衢,五路总头。浙江巡抚晏端书不敢怠慢,即刻咨请江西巡抚耆龄、江宁将军和春分兵相助,又令浙地各道府总兵提督飞驰救援, 4月18日,石达开率部进攻衢州,福兴军至,与饶廷选内外夹击。石达开不敌,逼城扎营,于衢州东西筑垒四十余座。 20日,达开再攻,又被夹击,东路二十余军营皆被福兴兵勇踏毁,西路铜钱营盘亦被乡民付之一炬。 二攻无果,达开遂广分其兵,附郡十里内外分屯散处,由西南而至东南蔓延数十里,意图四面合围,为久困郡城计。 22日,漳州镇总兵周天受、皖南镇总兵江长贵、黄岩镇总兵明安泰、游击田应科各率兵至,衢州内外,各路清军,已逾两万。 福兴遣周天受入城协防,周拒,言贼势将东趋,樟树潭乃东进龙游必经之路,必即驻扎。 各路清军事权不一,晏端书无奈奏请:福兴节制江西、金陵援军,周天受节制徽州、杭州援军,饶廷选坚守城垣、会同策应。 张遂谋谓石达开道:吾兵临城下,妖兵临吾后,甚难专攻;大军东趋,击妖弱处,或可速成。 达开道:吾挟数万之众,裹数月之粮,东进、攻城皆可兼及。 25日,石达开令人搭设浮桥,东击樟树潭;又遣兵一万,包抄福兴营垒。 桥建一半,即为炮毁;太平军打熬不住,纷纷涉水过河。周天受见状,督率三军接仗。福兴闻警,饬令副将张腾蛟迎战,饶廷选亦派重兵接应。两军血战竟日,衢州城外、樟树潭边,全皆尸骸枕藉。 翌日黎明,达开遣军渡河偷袭,周天受察觉,偕江长贵督兵反扑,鏖战半晌,胜负未分。 28日,达开亲率万兵,围攻樟树潭,亦不能胜。 张遂谋道:浙野小民曰:衢州至龙游除樟树潭水路外,临山、溪口、横路、全旺等四处僻径,皆可进至。 石达开道:吾令:石镇吉率兵一万,间道奔袭,东攻龙游。 达开屡攻樟树潭,周天受不安,谓江长贵道:贼逆不得志于衢州,必将潜窜金、严。明安泰一军,速至龙游设防。江总镇去开化剿贼,亦要小心。 |
1858年5月1日,石镇吉进抵龙游,见清军防守森严,折而攻南,十日之内,连克遂昌、松阳、处州。浙中大震,龙泉、宣平、缙云处处戒严。周天受、明安泰不敢怠慢,急至宣平、缙云设防。 周天受、江长贵、明安泰皆离衢州,福兴孤掌难鸣,夜入衢城,谓饶廷选道:城垣东西南三面,皆被贼圈,北面吾营,倘被贼占,城中声气立形梗塞;贼若顺攻寿昌,则杭州危矣,此断断不能生发。兄护佑衢城,吾督兵北向,防贼窜犯。 明安泰副将李嘉万孤军疾进,至处州银场地方驻扎,旋被石镇吉包围,明安泰再遣副将陶茂森救援,石镇吉遂退。 1858年5月17日,周天受率兵赶至,察看地形,大惊,道:银场乃四战之地,不宜驻扎,即刻移营严泉。忽天色骤变,大雨倾盆。李、陶延宕二日,复被石镇吉圈围。 石镇吉居高临下,督兵围攻,血战竟日,斩杀知府唐宝昌、都司马元镇,一千清军,几近杀光。周天受、明安泰咸来增援,亦不能敌。镇吉再占缙云、武义、永康、云和,一时风光无两。 石镇吉虐打浙中,咸丰帝怒谕:福兴堵截不力,革职留任,折返玉山,防贼回窜;周天受屡挫贼锋,赏加提督衔,督办浙江防剿事宜;耆龄、和春、邓绍良等,再饬将兵,火速驰援。 江西巡抚耆龄接旨奏曰:奴才再令九江镇总兵李定太,率兵七千,日夜兼程,应援浙江;探报,李部昨日已抵婺源县城。惟愿周天受剿办得手,东路得就肃清,与衢郡官兵连为一气;然后福兴从常山进兵,回顾西路;江长贵从开化进兵,以清西北一路;周天受、明安泰从江山进兵,以清西南一路,方为万全之策。 江宁将军和春亦奏:为今之计,惟有严守遂安,顾住严、杭门户,一面益周天受、明安泰以兵力,防金华而剿处州;一面酌量情形,或由龙游、或由寿昌进兵,会合福兴,力解衢围,或者尚可补救。十日之前,奴才业已饬令鹤丽镇总兵周天培,偕副将郭启举、和顺,率兵三千,飞速入浙。 浙江提督邓绍良接旨,即遣游击吴再升,率兵一千,增援寿昌。吴再升进至寿昌,遍历该邑全境,未见一贼。周天受遂令其驰赴武义,围击石镇吉。寿昌守将秦如虎,亦率主力,救援遂安。偌大之寿昌,仅余四百兵丁。 未几,咸丰帝以衢州空虚,谕令福兴暂留协防。 |
福兴未至,石达开趁机兴兵北击,6月23日,攻占寿昌。 寿昌失,晏端书即刻奏请张国梁赴援浙江,总统各军;且飞饬入浙各将:寿昌乃金华、衢州、严州三郡咽喉重地,旁窜下窜在在堪虞,严州若失,则杭州危殆!惟愿各路将军即刻并驱寿昌,灭此丑类! 周天受获悉,即令周天培、王恩荣驰援。李定太闻知,急由遂安疾进严州,进逼寿昌。 江宁将军和春奏曰:浙江战事日窘,唯合四省总兵四员、兵勇二万数千人必当有一总统大员以一事权,浙事方弭。福兴位及将军,然各路军营将士与地方官绅鲜有心服者。 两江总督何桂清奏曰:现在浙江贼势大股业已东趋,而自处州以迄常山、开化数百里之间联络不断;福兴一军虽将围衢之贼节次剿洗,而旁窜愈多,寿昌、遂安、龙游、兰溪处处告警,防不胜防。周天受虽奉旨督办浙江事宜,止能力遏东路,无暇顾及西路衢、严一带,且与福兴一军现有主客之势;而明安泰、饶廷选之资格均在周天受之前,恐其时呼应不灵。浙江巡抚晏端书,有筹办兵饷弹压地方之责,本不能不坐镇省城,况于军旅,亦非所长。臣拟奏请和春督办江南、浙江军务,周天受帮办浙江军务,总统诸军。 咸丰帝谕令和春遵办。和春以“近来眼斜口歪、言语不清、急切竟难就道”推之,复上奏曰:江营已分兵五千,应援浙江;兵愈分愈单,恃何击贼之老巢?张国梁、许乃钊等不再援浙。 咸丰帝以和春言之有据,许。复又谕令官文、胡林翼:石逆达开,兵临衢州,浙地孔棘;李卿续宾,藩司本任,即刻赴浙。钦此。 胡林翼偕官文奏曰:陈玉成纠合皖省各路逆匪,负隅自固,多至二三万人。我军以六千人扼其西南,而尚缺东门两面,必俟黄安收复,厚集兵力,乃能并力围剿。其黄安另股贼匪亦七八千人。自黄安失,而德安、安陆、襄阳个郡县均已戒严,二三月内必难分兵援浙。 肃顺道:曾国藩赋闲日久,援浙正当其时。 湖南巡抚骆秉章亦疏:现在援浙各军将领均前兵部侍郎曾国藩所深知之人,非其同乡,即其旧部,若令其统带楚军赴援浙江,则将士一心,于大局必有所济。 咸丰帝谕曰:浙江乃朕粮饷重地,不容有失;曾国藩克日赴任,纠合统领四省之军,灭石逆于衢州城下。 |
第八十五章 曾国藩重见天日 曾国藩接统浙谕旨,涕泪纵横,即刻上疏:圣恩高厚,令臣下得守年余之丧,又令起复,以免避世之责。感激之枕,匪言可喻。微臣即刻饬令:萧启江、张运兰、王开化等进驻铅山河口镇,俟臣一到,立即入浙。关山未度心已飞,万里戎机一日赴。微臣身钝,刻日即出。 咸丰帝闻,喜:汝此次奉命即行,足征关心大局,忠勇可尚。 国藩至长沙,左宗棠迎,道:敬悉近状之祥,喜慰无似。不奉音敬者一年,疑老兄绝我也。且思且悲,家国至此,何负气以相持!贼逆二讧,石达开意不在浙、赣,老兄以为? 国藩道:弟言极是。昨接国荃书,言弟极关切,谢过谢过。弟侈口之举,看似私谊,实为国家矣!草草去职,必致失所。一年以来,多不遂意,忧郁于胸,竟患不寐之疾,于那旧痒中和,人生之无趣,莫过于此者。 宗棠道:兄为二疾熬煎,吾有丹药几粒,速速服下,且看疗效,倾囊相送。 寥寥几语,国藩顿感暖流袭身,叹曰:弟若不常忤,胜良药万粒。蛰伏一载,多习黄老之道,改刚为柔,刚柔相济,守机巧而更笃实。亦如润芝,义结官文如兄,善待多隆阿如弟,侍奉续宾老母如亲,倾万金予诸将似水,如此,贼逆无存,鄂襄蔚然。 左宗棠道:胡润芝八面玲珑,皆为国计,自家却无一长物。吾暴戾如雷,兄讷柔似水,皆你我所长;切勿东施之效颦,画虎却类犬。 国藩讪笑,别过宗棠,又与湘抚骆秉章客套几许,北入武昌。 曾国藩别后,骆秉章道:曾涤生知人之鉴,超佚古今,或邂逅于风尘之中,一见以为伟器;或物色于形迹之表,确然许为异材。然近观,确有迂腐之嫌。 左宗棠笑曰:观其迂闷讷腐,尤似一老儒,实则老辣无比,抚台大人切勿被其诳骗了。迂闷讷腐者,另有其人,永州镇总兵樊燮,人讽轿子总兵,其人玩忽职守、不筹战守,日日置酒饮乐,何止迂闷讷腐! 骆秉章道:永州知府黄文琛屡曰樊某昏庸,吾即查明,上疏弹劾。 左宗棠道:此人乃湖督官文远亲,大人须慎之又慎。 骆秉章道:吾不观其言,只看其行,查有实据,必即弹劾。 |
湖北巡抚胡林翼闻曾国藩至,杀鸡宰羊,大肆宴请,酒过三巡,林翼笑问:涤帅过路长沙,左公谑否? 曾国藩笑道:润芝见外,吾非涤帅,乃尔涤兄。长沙之行,无由言说,左季高谑而不虐。 胡林翼叹:左公恃才而傲,吾尝劝盈则亏。幸是涤兄,有收纳之量。 曾国藩惭愧道:一路走来,潇湘楚天,景然升平,实兄与季高之力也。兄以湖北瘠区养兵六万,月费至四十万之多,而商民不敝,吏治日懋,皆兄精心默运之所致也。吾据南康,群疑众侮,积泪涨江。今又赋闲一载,若无兄与季高力荐,泯然湘乡矣! 胡林翼道:天下糜烂,恃吾辈二三人撑持。涤兄以《讨粤匪檄》,一战湘潭,二战岳阳,三战武昌,再战田镇,又战浔、湖、鄱、南。无兄则无今日之楚湘,正所谓涤兄栽树胡某乘凉。 曾国藩道:润芝客套。石逆达开,依然勇乎? 胡林翼道:贼讧金陵,兵将离心,大不如前。 曾国藩滞鄂七日,与胡林翼推心置腹,谈资耗尽,身方赴赣。中停兰溪,李续宾、彭玉麟、曾国华、李续宜、唐训方等纷至沓来。 曾国藩谓李续宾道:即攻安庆,如九兵强马壮否? 李续宾道:厉兵秣马,枕戈待旦,万死不辞!朱品隆、唐义训二精锐营,即日即由涤帅调遣。朱品隆、唐义训听令!只在曾大人身边,切切不可远离。 曾国藩道:谢过如九。鏖战三载,局势渐朗,死语不可再讲。大军攻击安庆,乃既定之策。安庆乃树之主干,其旁枝叶,舒城、桐城、庐江、太湖等,亟应一一剪除。而舒、桐、庐、太等城,皆据巢湖周遭,定九进军,务必倚恃水师之尖利,切忌孤军犯险。吾至南昌,为兄等笃定后方,以作坚援。定九、温甫亲如一家,战暇之余,观风赏月吃酒乎? 曾国华笑曰:兄长由湘入鄂,顺鄂入赣,沿赣入浙,如此行程,未至衢州,战事已定矣! 曾国藩道:浙江战事,实乃心急吃不着热豆腐,谁急谁吃。 |
石达开攻势愈急,浙域日险,九江镇总兵李定太心急如焚,既进浙江严州府,进扎洋溪渡,即联浙江臬司段光清,商讨攻剿寿昌事宜。 李定太道:连日大雨,道路泥泞,陆路不堪。 段光清道:吾置舟船,资镇台水路奇袭。 1858年7月7日,李定太、段光清率兵五千,乘船四十,兵分四路,夜袭寿昌。太平军不备,仓皇而遁。 石达开恐慌,谓张遂谋道:攻衢三月,屡攻不克;今寿昌又失,严州、杭州无望;福兴妖儿复又兴兵袭后,各路援贼纷至沓来;这如何是好。 张遂谋道:石镇吉逆令,偏攻东南,遂成今日之危局。浙不可再待,南入闽地,会杨辅清部,再行图举。 石达开叹曰:只能如此矣!吾令:常山各部,且战且退,南下会合江山各部,依次入闽,转进浦城。常山、江山各部转进毕,吾等即焚营离衢,疾进处州,集结龙泉,相机入闽。 石达开携军南移,咸丰帝谕令周天受、李定太、饶廷选、周天培等即刻追剿。 周天受奏曰:倘石逆窥伺闽省,臣即会同耆龄由九江出师,李定太由仙霞关出师,庆瑞由延平出师,臣由龙泉进攻蒲城,四面兜剿。 曾国藩甫至南昌,江西巡抚耆龄急急询问:曾大人,石逆由浙南窜,追乎? 国藩道:圣谕未至,安敢妄动。一载时间,石逆流窜二三十城,朝攻赣西,暮至赣东,夜复入浙西,晨已入闽北,飘忽无定,居无根基,害民不深,不足为惧。浙江东据沧海,福建群山蔓延,二省兵力无展,逆必回窜,你我竭力,先剿江西余贼。去岁大人保奏胞弟国荃,得升同知。国藩在此谢过。 耆龄道:曾大人切勿言谢,去岁九、十月间,周凤山凤字营溃散,王鑫病故,刘腾鸿阵亡,刘长佑、萧启江圈围临江,屡战不克。赣地一时式微,沅甫一至,整合诸军,复围吉安,力阻石镇吉、杨辅清、石达开三逆,斩贼无数,力挽狂澜,犹自感谢不及。 国藩道:石逆主力由浙入闽,此地贼逆虚空,吾应汇集兵力,猛攻抚州、抚建、吉安。抚州、抚建破,石贼已无后方;吉安再破,瑞州、临江、南昌、袁州连作一片,石贼再无来路。为正军行,吾作《爱民歌》、《解散歌》、《莫逃走》,烦请兄台斧正。 |
《爱民歌》曰: 三军个个仔细听,行军要先爱百姓。贼匪害了百姓们,全靠官兵来救生。 百姓被贼吃了苦,要靠官兵来作主。第一扎营不偷懒,莫从人家取门板。 莫拆民房搬砖石,莫踹禾苗坏田产。莫打民间鸡和鸭,莫借民间锅与碗。 莫派民夫来挖壕,莫到民间去打馆。筑墙莫拦街前路,砍柴莫砍坟前树。 挑水莫挑有鱼塘,凡事都要让一步。第二行路要端详,夜夜总要支营帐。 莫进城市占店铺,莫向乡间借村庄。人有小事莫喧哗,人不躲路莫挤他。 无钱莫扯道边菜,无钱莫喝便宜茶。更有一句紧要书,切莫掳人当长夫。 一人被掳挑担去,一家号哭不安居。娘哭子来眼也肿,妻哭夫来泪也枯。 从中地保又讹钱,分派各团并各部。有夫派夫无派钱,牵了骡马又牵猪。 鸡飞狗走都吓倒,塘里吓死好多鱼。第三号令要严明,兵勇不许乱出营。 走出营来就学坏,总是百姓来受苦。或走大路讹钱文,或走小路调妇人。 邀些地痞做伙计,买些烧酒醉如泥。逢着百姓就要打,遇着店家就发气。 可怜百姓打出血,吃了大亏不敢说。生怕老将不自在,还要出钱去赔罪。 要得百姓稍安宁,先要兵勇听号令。陆军不许乱出营,水军不许岸上行。 在家皆是做良民,出来当兵也是人。官兵贼匪本不同,官兵是人贼是禽。 第四保护农家舍,我军荡荡扫蟊贼。官兵不抢贼匪抢,官兵不淫贼匪淫。 若是官兵也淫抢,便同贼匪一条心。官兵与贼不分明,到处传出丑名声。 百姓听得就心酸,上司听得皱眉尖。上司不肯发粮饷,百姓不肯卖米盐。 爱民之军处处喜,扰民之军处处嫌。我的军士我来教,经年在外名声好。 如今百姓更穷困,愿我士兵听教训。军士与民共一家,千万不可欺负他。 别处纷纷多扰动,我军所在桃园洞。日日熟唱爱民歌,天合地合又人合。 《解散歌》曰: 莫打鼓来莫敲锣,听我唱个解散歌。如今贼多有缘故,大半都是掳进去。 掳了良民当长毛,个个心中都想逃。官兵若杀胁从人,可怜冤枉无处申。 良民一朝被贼掳,吃尽千辛和万苦。初掳进去就挑担,板子打的皮肉烂。 又要煮饭又挑柴,上无衣服下无鞋。看看头发一寸长,就要逼他上战场。 初上战场眼哭肿,又羞又恨又懵懂。向前就怕官兵砍,退后又怕长毛斩。 一年两载发更长,从此不敢回家乡。一封家书无处寄,背地落泪思爹娘。 被掳太久家太贫,儿子饿死妻嫁人。半夜偷逃想回家,层层贼卡有盘查。 又怕官兵盘得紧,跪求饶命也不准。还怕团勇来讹钱,抢去衣服并盘缠。 种种苦情说不完,说起阎王也心酸。我今到处贴告示,凡是胁从皆免死。 第一不杀老和少,登时释放给护照。第二不杀老长发,一尺二尺皆打发。 第三不杀面刺字,劝他要药洗几次。第四不杀打过仗,丢了兵器便释放。 第五不杀做伪官,被掳受职也可宽。第六不杀旧官兵,被贼围捉有原情。 第七不杀贼探子,本是愚民被驱使。第八不杀捆送人,也防乡团捆难民。 人人不杀都壮胆,各各逃生寻去向。贼要聚来我要散,贼要掳来我要放。 每人给张免死牌,保你千妥又万当。往年在家犯过罪,从今再不算前帐。 不许县官问陈案,不许仇人告旧状。一家骨肉再团圆,九重皇恩真浩荡。 一言善告州和县,再告兵勇和团练。如遇胁从难免归,莫抢钱粮莫犯罪。 《莫逃走》曰: 众人谣言虽满口,我境切莫乱逃走。我境僻处万山中,四方大路皆不通。 我走天下一大半,唯有此处可避乱。走尽九州并四海,唯有此处最自在。 别处纷纷多扰动,此处却是桃源洞。若嫌此地不安静,别处更难逃性命。 只怕你们太胆小,但闻谎言便慌了。一人仓忙四山逃,全家大小叫嗷嗷。 男子纵然逃得脱,妇女难免受煎熬。壮丁纵然逃得脱,老幼难免哭嚎啕。 文契纵然带得走,钱财不能带分毫。衣服纵然带着走,猪牛难带一根毛。 走出门来无屋住,躲在山中北风号。夜无被铺床板凳,日无锅碗切菜刀。 受尽辛苦破尽财,其实贼匪并未来。只因谣言自惊慌,惹起土匪吵一场。 茶陵道州遭土匪,皆因谣言无端走。其余各县逃走人,多因谣言虾断魂。 我境大家要保全,切记不可听谣言。任凭谣言风浪起,我们稳坐钓鱼船。 一家安稳不吃惊,十家太平不躲兵。一人当事不害怕,百人心中有把柄。 本乡本土总不离,立定主意不改离。地方公事齐心办,大家吃碗安乐饭。 耆龄彻夜研磨三歌,叹:吾辈急功近利,曾涤生旷世奇才。 |
稍后,国藩亲至曾国荃大营,商议围攻吉安事宜。 国荃道:已围八月,傅贼弹尽粮绝,待其饿毙,吉安不攻自破。 国藩道:将兵勇乎? 国荃道:兄所推荐之将,刘连捷、萧泗孚、朱南桂、朱洪章等,皆悍勇无比。宝庆营守备李臣典,更甚。 国藩道:倘石逆达开十万大军,誓死来攻,尔可挡? 国荃道:去岁十一月,石逆达开由抚、饶二州进抵吉安,众号数十万,吾于吉水三曲滩,大破之。 国藩道:此乃王鑫部属张运兰之功!彼时石逆去向不定,心神难宁,此贼心若笃定,你早完矣!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吾令,即刻攻击吉安。 国荃道:圣上令兄督兵浙江,今石逆犯闽,追乎? 国藩道:吾之于赣,已是客军;入闽,则客上复客;吾之军令,主军即听,亦阳奉阴违。入闽实乃偏攻,吾等之重心,着于皖赣之交。 曾国荃领将督兵,连攻二月,伤亡枕藉,不克,恼;亲率一军,赤膊而上,死攻南门。傅忠信看个真切,强拖羸体,汇集十余火炮,一声“放”,炮子撕裂,划破晴空,声响过后,攻城之军折损一片。国荃亦遍体鳞伤,摇摇欲坠。 傅忠信跃马提枪,奋而出城,欲置国荃于死地。千钧一发之际,宝庆营守备李名臣典打马飞至,咧嘴龇牙,挺矛即刺。忠信惧,弃城而去。 吉安主将遁,李臣典兴奋,狂喝:杀贼杀匪杀刁民,抢财抢钱抢女人。 城中虽无主将,吉安守军复又硬撑十日,直到弹无一发,粮无一粒,方退。 吉安得克,曾国藩兴奋,谓曾国荃道:诚如左季高言,沅甫果真不一般矣! 曾国荃道:待勇士以诚,而用兵以诈。诚则是以感人,而士卒乐为之效命。诈则示人以不测,而贼之间隙可乘。无事不诚,无时不诚,诚之至也。间或用诈,间或不用诈者一二端,以掩其诈,而使贼自误,诈之工也。 曾国藩道:诚可依恃,诈则不为,间或亦不可。尔破吉安,深沟高垒,平直无奇矣! 曾国荃道:左季高笑言兄长迂腐老儒,吾尝怪之。今听尔言,恓惶恓惶。 曾国藩道:勿学左季高之猖狂态势!兵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岂可儿戏!沅甫智可过罗罗山,力可比塔齐布? 曾国荃默然。 曾国藩继续道:罗泽南、塔齐布皆旷世难遇之才,一着不慎,二公皆去。此后逢战,沅甫必慎之又慎!皖北来报,各路贼逆,皆聚枞阳,商讨大事。此必不利吾,贼分易遏,贼聚难撼也。 |
第八十六章 洪秀全巧施离间 李秀成困守全椒,一月有余,苦之不尽,遂通文各镇守将,凡天朝将官概行传齐,择日约齐到皖省枞阳会计。 1858年7月20日,陈玉成、李秀成、李世贤、韦俊、吴如孝、黄文金、龚得树、朱凤魁、张朝爵、陈德才、李昭寿等皆至枞阳。众人相商八日,各誓一心,订约议定:各部抽兵调将,组建西、东两路大军,各有陈玉成、李秀成掌率;西军驰剿庐州,打通皖北,汇合东军,荡扫江北大营,控扼两浦,应援天京。 洪秀全览约,甚慰,遂诏:蒙德恩为中军主将,总掌天国军政;陈玉成升前军主将,又正掌率,总控战局;李秀成升后军主将,副掌率;李世贤升左军主将;韦俊升右军主将。 蒙德恩道:主将一职,小弟不才,随时可卸。 秀全徒然恍惚半响,醒来复道:此前经年,一言可抗九鼎!而今岁月,皆自得过且过。今之天国,惟信蒙弟一人,弟乃天国顶梁之柱,天京城防,全赖蒙弟也。石达开部,兵足十万,宁在浙闽碌碌,亦不助我天国,奚恐为?方才天父莅临,言天国之家,逆子层出,今惟收朕、耶稣、秀清三子矣!又言翼部必溃;而辅清机动闽境,斩妖降魔,功高卓著,可为中军主将。蒙弟以为如何? 蒙德恩道:天父上音,必益天国。主将一职,小弟随时可卸;然陈、李二人,或可暗怨。 秀全呵呵道:此非画饼望梅,又非二桃三士!老小兄弟一并齐心,天国方得提振。中军主将之任,须遣专人,六路齐发,告予杨知。 杨辅清身在蒲城,复加国宗兄,又任中军主将,惊喜交加,急谓杨宜清:此情太过周折,如何是好? 杨宜清道:石翼一败赣江,再败衢州,惶惶入闽,势如丧家之犬;附其,命亦难保。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不辞而别,北上赣皖,统率诸军,攻城略地,匡扶天国。 杨辅清道:石若强留,如何? 杨宜清道:石若强,吾便强;一拍两散,互不留念!天王得知,亦是心安。 杨辅清道:吾弱,自审非翼军之敌,若谬然同室操戈,非被消灭则两败俱伤耳。翼殿心慈,断非至此。吾令:吾部所占闽地,仅留蒲城一地,舍予石翼;其余松溪、政和、建阳、邵武等,尽行舍弃,即日即北入赣南,应援天国。 杨宜清道:邵武多石翼旧部,或不听调。 杨辅清道:咸与告之,或走或留,悉听尊便。 |
杨辅清北去,张遂谋不忿,强行用兵,小有火并。石达开阻,曰:辅清北举,弑杀清妖,不为叛逆;同为天国兄弟,任由他去。 石镇吉道:还为天国兄弟,洪秀全已将我等除名,尔后,石姓已不为国宗。事已至此,何不独树一帜;人生故当死,岂不愿为帝乎?吾与众兄弟誓死为尔开疆拓土! 张遂谋道:“此乃洪秀全离间之策,洪已不仁,翼殿切勿再义。” 石达开道:勿计浮名,杀妖斩魔,报效天国而已。 石镇吉道:既如此,前有堵截,后有追兵,须早作打算。 石达开道:先击附近州县,连地成片,整休时日,再定去处。 1858年8月16日,石达开遣兵围攻松溪、政和;二日后,撤围西攻崇安、水吉、建阳,半月之内,一一克服。 福建巡抚庆端急咨周天受:水吉一镇,地面宽阔,为闽省水路要冲;此一失,贼逆势必蔓延闽北,提台军若入闽,烦请不辞劳苦,迅即提兵,殄灭此逆。 闽北告急,咸丰帝亦谕令曾国藩速移援浙之师,由铅山直捣崇安。 周天受接咨,即偕其弟、鹤丽镇总兵周天培、游击戴庆吴、蒲城知县张铨庆,兵分四路,围攻蒲城。两军交战半日,太平军突开西门,退城而去。 周天受大喜,即刻督兵追剿,半月时间,闽北失地,邵武以外,全皆收复。 石达开屡战屡败,其下离心。 8月30日,检点胡其相率兵六千,不辞而别。9月12日,经略杨在田领兵一万,出闽入赣,直奔景德镇而去。未几,花旗军统领林彩新,率部万余,进入江西新城县境。达开堂兄石镇吉亦不听调,擅自成军,挺进闽西南。 张遂谋道:此势不可再延,翼殿须速定去处。 石达开道:就依兄意,北入赣南,西取湘楚,就近入川。 |
1858年9月14日,曾国藩偕张运兰、朱品隆、吴国佐各军进抵建昌河口,就近砍杀胡其相一军。 张运兰急切入闽,曾国藩不许,道:经略抚州,建昌、景德,与吉安、临江连作一片,且待贼来。 是日,曾国藩奏曰:据九江道沈葆桢、候选道李元度奏称,讯据贼供,伪国宗杨辅清与石逆共带贼党十余万,杨逆先踞蒲城,石逆自衢、处败窜入闽,窥犯廷建等郡。本年五月内杨逆仍假杨秀清伪号自称东殿,石逆妒之,互相仇杀,杨逆遂带贼六七万弃蒲城而去,犯扰广丰、玉山,分道而驰。石逆尚有七八万众,盘踞闽省各属,狼奔豕突,未能测其所向。 10月中旬,石达开率军攻入赣南瑞金,休整三日,分兵四击。 江西巡抚耆龄以赣南方棘,无兵可拨,咨会曾国藩拨兵救援。 曾国藩不允,奏曰:南赣之贼,人数尚多,悍者较少,非一支客军所能猝办,必须本省兵力,辅以团练,方可徐起有功。 咸丰帝谕令:石逆实乃悍贼,非地方之团练可以殄灭。着该侍郎统筹皖省全局,不必即日北行,俟南路稍松,再赴皖楚交界,筹办大局。 国藩无奈,只得暂驻建昌。 咸丰帝再谕:石逆虐浙,浙人劾晏端书办理不善、抵抗不力;着两江总督何桂清查办,胡兴仁暂行署理浙江巡抚。贼势日窘,已非铁板一块。前有僧格林沁,招降詹启纶部,詹臣率毛勇南下,屡有斩获。官文、胡林翼,胜保、和春、曾国藩等,亦应察言观色,招纳反士;为战之道,亦非杀伐果断,血流成河;不战而屈人之兵,生灵无屠,善莫大焉。 胡兴仁署抚,左宗棠不爽,咨责曾国藩道:兄台乃剿浙一等大员,可督四万大军;两月方至,此行快乎?浙抚罔替,南柯一梦!胡兴仁资历平平,多事少为,骆抚曾劾;其人署浙,苏杭成空! 曾国藩亦自责:吾之秉性,何其慢也! |
第八十七章 李昭寿出尔反尔 枞阳计定,陈玉成、李秀成各筹兵马,整军备战,忙个不亦乐乎。 滁州守将李昭寿不以为然,天天吃喝玩乐,时常扰乱民间,亦是不亦乐乎。 陈玉成几欲杀之,李秀成宽于慈善不忤于物,不许。 李昭寿亦怨,咨禀李秀成:陈玉成既已与弟势不两立,弟便与彼溺战三合,一决雌雄。且谓同乡薛之元道:张乐行、龚得树十万之众,赖吾牵针引线,方附天国名下。今张为征北主将、鼎天福、义爵,龚为征北正总提、盖天义,尔还乃一答天义,吾何为?豫省文将帅,豫在哪?你我老家矣!毛也没有! 薛之元知李秉性,道:既已置身火海,权且隐忍待之,切不可呈言语之欢,以铸大错。 李昭寿道:人挪活树挪死,刀枪有眼,乱世随性。 钦差大臣胜保闻,意欲招抚。 安徽巡抚福济咨告胜保:李昭寿,德坏品差,为人不仁,实乃出尔反尔、见风使舵之小人。此厮,先乃捻匪,兵败降我,复又索杀我道员、县令及其下四十七人,此血海深仇,不为私怨,实乃公愤。公招此人,意欲何为? 胜保不以为然,遣人软禁李昭寿妻、母,逼昭寿反水。昭寿水性杨花,旋即暗降,将枞阳决策和盘托出。 胜保上疏曰:李昭寿一股凶焰尚炽,查其所领二十四军,众以数万。贼中推为劲卒。前扰江淮即其余党。现又为发逆所逼,窜踞全椒、滁州,势极浩大。臣若徒以力争,恐难遽操胜算。幸经臣前次设防羁縻,故李昭寿顿格顽梗之心,现欲输诚纳款,查其禀中所称先献滁州,后图他策,若能尽如所言,则其党羽数万,不为我敌,转为我用,即粤逆之势愈孤,捻逆之气亦夺,淮南皖北指顾肃清,是李昭寿之向背,实为全局之关键。 咸丰帝谕可,授李昭寿三品顶戴,赐名李世忠,赏戴花翎。复谕福济、李孟群、德兴阿、翁同书等,贼逆枞阳之决,务必严加防范。 1858年7月3日,胜保赴清流关,李昭寿受降,然又以“桐城眷属未尽来滁,心腹陈广俊等尚在金陵”藉词延宕,且曰九月必送滁等予公。 |
李孟群接旨,苦笑不得,围攻舒城两月,屡战不克,既知贼意,又能奈何? 安徽巡抚福济入皖四载,久战成僵,入夏以来,滁州、来安、凤阳、怀远相继失陷。谕旨未至,福济既以病乞假。 咸丰帝怒斥福济萎靡退缩、日久无功,遂褫其宫衔,命立来京。谕令李孟群署理安徽巡抚。 孟群接署抚圣旨,惊喜叠加,攻舒抑或入庐,踯躅犹豫间,陈玉成两万大军已进抵中梅河,截断舒城、六安之联。 李孟群惊慌不迭,逐次抵防,苟求退路。 陈玉成求之不得,急令三河镇守将吴定规攻二十里铺,断舒城、庐州之联。灭李、解舒、攻庐,三管齐下。 翰林编修李鸿章丁忧在庐,知庐州难保,遂携带家眷,仓皇赴赣,寻兄避祸。 1858年8月20日,吴定规兵出三河镇,攻击二十里铺,清副将余应彪接战即溃。吴定规再攻十八里冈,又败副都统瑞麟;从十八里冈至大蜀山,扎营10余座。庐州清军已为釜中游鱼。 李孟群惧,仓惶退却。庐州无主,庐镇兵勇,未及交锋,既已败散。 24日,陈玉成又克店埠,进逼梁园;李秀成一部亦自全椒攻至梁园近郊。 李孟群不战而退,咸丰帝怒撸其职,谕令翁同书署理安徽巡抚,引兵拒贼。 翁同书接旨,进驻梁园,兵分两路,反攻店埠、全椒,却遭惨败。翁同书收集溃残,退保定远。旋即上疏:定远、合肥民情素悍,张桥以南土匪蜂起。定远地贫城小,遥对清流关,东面逼近滁城,西南悉通庐郡,其北又为临淮驿路。四面受敌,实已在贼围中。臣分派官兵严密守城,并于城外结营四座,声势联络。 庐州骤失,定远告急,咸丰帝诏命胜保为钦差大臣,督办皖北军政,安徽巡抚翁同书帮办军务,袁甲三督办皖鄂赣三省剿捻军务。谕令胜保即刻进击庐州,不准避难就易。再谕湖广总督官文,即刻倾兵入皖,应援胜保、翁同书。 |
胜保接旨,疏曰:刻下之势,攻庐甚难。捻匪在北,粤逆在南,中间仅隔定远一城,而寿州、六安亦极吃重。臣以一军横截其中,已属腹背受敌,设有疏虞,其患不可胜言。皖军疲惫,不独李孟群一军;各营将弁每至出队,多方推诿,种种情形,难以悉数。微臣叩请,奏调都兴阿、杨载福各军迅攻潜山、太湖、安庆,抽撤东流南岸之兵并集北岸,力争上游。再令李续宾一军由英霍进兵,规取舒城、桐城,会合皖军,以牵贼势。臣当激励将士,由北而南,设法先复滁州,应援东路;而后并力庐郡,节节进兵,肃清江北。 胡林翼母丧丁忧,官文接旨,疏曰:皖省东则和、滁、巢、庐,西则舒、桐、潜、望、宿、太等处,皆为贼踞。近复窜陷庐州,鸱张于定远一带,而联接凤阳,又勾结捻匪,裹挟饥民,屯聚于徐宿之间,众至数万,意图北窜。是皖省北境险要尽失,更无可以控扼战守之计。臣拟调兵勇绕到北路,协助袁甲三大营,清剿捻匪。皖南石碑、安庆一路贼匪甚众,都兴阿、李续宾之军不特难分于北路,即援庐州、定远,并堵剿石碑、安庆之贼,亦属不易。微臣叩请,都兴阿、李续宾马步各军仍由南路进攻潜山、舒桐,步步进逼,兼防石碑、安庆之贼不得飞越抄袭后路。胜保专援定远,力攻庐州。俟都兴阿、李续宾南路得手,迅即两面夹击,庶可尽殄丑类。 官文疏毕,即刻饬令攻击。 1858年9月5日,李续宾、多隆阿、鲍超、赵克彰、石清吉兵分五路,进击太湖。 太湖守将,受天福叶芸来连夜加筑东山头营垒,以做犄角。 6日,李续宾兵至太湖城东,叶芸来遣兵八千,出城迎战。续宾前后夹击,大胜;随即攻城。叶芸来凭城力拒,屡挫攻势。湘军伤亡无数,续宾停攻,于城东及西北逼城而营;参将石清吉亦在城南扎营。圈围城垣。 太湖告急,玉成不敢肆意,遂弃定远,南进滁州,以冀速决两浦战事。 李昭寿密报胜保、德兴阿:陈玉成既驻滁州,联李秀成之军,南攻江浦、浦口,以通金陵门户。 胜保得报,稍慰,复咨询李昭寿:九月已至,公何日投诚? 德兴阿得悉,急急求援和春,惶急备战。 |
第八十八章 太平军二破江北大营 1858年9月17日,陈玉成出滁州,李秀成离全椒,两军集会乌衣、水口。 玉成谓秀成道:克得庐州,于店埠搜出李昭寿通妖文书。 秀成道:攻坚之时,切勿打草惊蛇,吾令李昭寿攻城夺地,看其动作。 玉成道:昭寿必反,早做打算。 李昭寿探得二成之意,急告清将庆瑞:速禀胜帅,昭寿剃发献城。计于距滁之三十里地扎营,佯为攻取,实则待公耳。 胜保闻之,督兵即至,拱手而得滁州、天长、来安三地。 李秀成咨责李昭寿:尔所为,岂志者所为,而留名迹于天下后世也,不惜哉!辜负我一片同仁同义之心矣! 陈玉成叹:兄恃仁结得民,仍以仁义了结;看似忠义两全,实则空空如也。今之天下,兵戈说话,非尔死即我活,岂能凭一仁字! 1858年9月18日,陈李前锋占踞东葛、西葛,直扑浦口。。 德兴阿令副将鞠殿华迎战,鞠殿华率马步千余,攻克东葛,复击西葛。旋被击溃,身陷重围。德兴阿偕副都统海全驰援,救得鞠部,复克东葛。 19日,陈、李大军至,三克东葛。德兴阿率部反攻,三收东葛。陈玉成无意僵持,遂令大军自西葛掩杀,各路伏兵相继杀出。德兴阿不支。退回小店,惊魂甫定,遽即苦疏:西葛败贼得添大伙,扑我后路。东自西葛、毛塘桥、汊河集,西至汤泉,随地为害,营约十余丈。毛塘、汤泉距小店约只三里,汊河距小店东之安定桥只十 余里,到处俱有贼来。江浦西山一带亦遍地皆贼,各色贼旗,周布远近,山深树密,贼帜尤多,不知其数。臣腹背肘腋俱值险艰,无有过于今日者。各营或驻兵勇二千,或一千,或数百名,贼动辄数万,处处危若朝露。 9月23日,江南大营记名总兵冯子材、参将马腾霄率援军5000,驰至小店。石碛桥2000防兵亦至江浦。德兴阿稍慰,饬令各部:晓夜更坐,人不弃械,马不却鞍,互燃火绳,联络哨探,敌至即战。 25日,德兴阿、鞠殿华率兵万余,进击乌衣,两军交战,自辰至午未,清军大败。德兴阿退至浦口,龟守大营。 26日,陈李攻击小店,冯子材不敌,五千大军,伤亡逾半。陈李乘胜追至浦口,玉成大军攻前,秀成之军迂回抄后,九洑洲将士亦北渡参战。清军大溃,死伤万余,行营粮台之军装资材,一切尽陷于浦口。 德兴阿不敢立陆,乘船遁江。江宁布政使杨能格差弁搜寻,徒耗二日,德之下落,方才觅得。 和春得讯,再遣游击孔朝彪率二千兵驰援六合。 |
两浦得克,陈李兵分二路,一攻六合,一攻天长。 1858年9月30日,陈玉成率兵三万,进击六合。德兴阿集合溃兵万余,再行会战;再败;随即再遁,一去杳杳,再无踪影。玉成督兵攻城,力战半响,未及城垣,死伤无数。 陈玉成叹:铁打的六合,真真名不虚传。 同日,李秀成偕捻军薛之元部攻克天长。10月4日,李世贤不战而克仪征;9日,世贤再克扬州。二李议定:东渡运河,彻歼德兴阿一军。 冯子才管带南营溃兵过江,禀告和春:浦口、江浦均失,德帅仅以身免,匿于舟中,泊在仪征之泗源沟内十余日矣,寂寂无闻。六合被贼围困已及十日,无一援兵,置之不问。北岸自扬州至六合百余里,无一官兵,任贼所为。闻贼已至扬州、仪征内矣。德营溃败,所存兵不过三四千人。鞠帮办等仅收余烬,分扎于万福桥、邵伯等处,离扬州数十里矣。或数百、或千人一处,喘息未定,魂魄俱无。贼若再攻,全完矣! 和春谓张国梁道:江北贼逆势甚大,六合危殆,非兄不能解此困境,兄自龙潭渡江,直驰六和。 张国梁道:陈李联手,其势汹汹,吾援六合,陈李合击,险矣!步步为营,先克扬州,次复仪征,迅速西趋,以解六合之围。温绍原踞城六载,得方有法,可渡此劫。 10月15日,张国梁率兵七千,自镇江横渡长江,进抵万福桥,收纳溃勇五千,兵势大振。国梁急饬部属修桥整舟,择机渡河西进扬州。 李秀成闻,即令李世贤率兵一万,择地渡江,侧击江南大营。 20日,浮桥修成,国梁督兵攻击,李秀成稍作抵抗,退城而走;23日,复舍仪征;咨告陈玉成:速克六合,合军御张。 |
@春光辉耀 2021-03-07 20:07:51 ----------------------------- 多谢多谢 |
陈玉成接咨,知妖援将至,遂饬令蓝承先:于小东门外,傍河掘地道。 温绍原闻,挖堑拒之。玉成复令穿壕沟而入,上支板盾,下垫竹木,升火药两棺,直达城脚。黎明爆破,城陷十余丈。 温绍原见大势已去,偕总兵罗玉斌、县令李守诚投水而死,六合遂失。 同日,李世贤由乌江渡江,攻击溧水。 南营虚空,和春慌,咨饬张国梁:六合三面环水,城坚濠固,守易攻难。一旦为贼所有,必以全力负隅,非急切所能攻破。吾令:副将马德昭率兵二千留驻,尔部即刻回返。 张国梁渡江,即偕张玉良部,强驱李世贤一军。 江北战事消弭,两江总督何桂清奏曰:惟查德兴阿自浦口失事以后,即登舟由六合、仪征、扬州而至邵伯镇,并无营垒,威望顿失。帮办军务之鞠殿华、毛三元、成明,俱系偏将之才能,而无统帅之识略。且鞠殿华赋性粗暴,不得兵心。毛三元年已七旬,精力较逊。惟成明尚有可观。又有翼长富明阿,亦甚勇往。然必得有统帅以督率之,方能有展布。今江北政出多门,德兴阿每多不能受商之处,不谓其一蹶不振至于如此。奉旨派援六合之提督德安,年老多病,且道路梗阻,不知何日方到。 胜保奏曰:浦口各营撤退后,沿江北岸皆贼。虽经江南官兵堵剿严密,而贼之粮米火药接济已多。并金陵逆首伪令,将江北各贼及新胁之众放入城中,约有万余,令其守城。又将城内长发之贼若干驱至江北,归各逆首统辖,令向各路扑窜。据称浦营未溃之先,金陵贼众缺粮,每日男丁放粮四两,妇女二两,饥毙者堵塞道路,众心业已溃散。若无此虞,总在九十月间必能克复。 |
第八十九章 官文两面三刀 咸丰帝闻奏,曷胜愤闷,仰天而叹:惟浦营兵勇,悉已溃散,德兴阿等几无一旅之师。南营派去援兵五千,数不为少,何以一战即溃?张乐行捻匪沿淮东下,南踞怀远、临淮关、凤阳,北越徐州,扰及山东。倘粤逆渡淮,联捻北击,大清危矣!李卿续宾,须即克服太湖,扫清桐、舒,疾趋庐州,会图克服,扼逆北窜。 十日之内,李续宾连接七旨,再不敢殆,即汇多隆阿、鲍超之军,疾攻太湖。 两浦尽失,李昭寿即急且躁,密报胜保:太湖粮尽,速攻必取。胜保得报,速告续宾。 李续宾得悉,倾尽全军,连夜死攻。子夜时分,多隆阿、鲍超攻破东山头营垒。 叶芸来眼见大势已去,遂率将士自东、南二门突围而去。 太湖城克,李续宾、都兴阿分兵,一攻潜山,一攻石碑,旋即皆克。 都兴阿、李续宾疏曰:潜山东至安庆一百里,东北至桐城一百二十里。皖北之贼屡年四处分窜,皆以安庆为老巢,而恃桐城为犄角,二处各屯逆众数万,几成不拔之祸基。而桐城毗连舒城,尤楚军北行必由之路。拟以一军联络水师,进攻安庆;以一军力捣桐城。俟安庆、桐城克服以后,即督师北上,相机进剿。 咸丰帝喜谕:李卿续宾等矢力同心,连克三城;忠勇可嘉,国之股肱。 天子亲嘉,续宾益奋,半月时间,又克桐城、舒城,庐州近在咫尺。 南路,多隆阿、鲍超亦攻占枞阳,联水师杨载福部,合围安庆。 官文闻李续宾、都兴阿分兵,忧心忡忡;即刻饬令都、李:兵不可分,京城遥距千里,安知此域战事;二公不必踌躇,有失吾担。 庐州、安庆皆并告急,陈玉成身在六合,心急如焚,即刻奏请:即偕李秀成部,返师援皖。 洪秀全踌躇,谓蒙得恩道:江北之妖业已肃清,李世贤部亦克溧水,兵临秣陵关;二成渡江南下,和妖何愁不灭!先灭和妖,再行西行。予已受天命,纵敌兵百万,弹丸雨下,又将如予何!况和春非吾敌也,诸将弄彼如小儿,特供一时乐耳,奚恐为? 蒙德恩道:皖乃天国粮资重地,关系重大;陈将玉成,血气方刚,战无不胜, 姑宜顺之。 秀全道:此前经年,一言可抗九鼎!而今岁月,皆自得过且过,这成何体统!速传朕令:陈玉成、李秀成合力,占得六合、扬州,复再并驱庐州;韦俊积聚兵力,速援安庆;李世贤,即汇芜湖、太平之兵,速攻邓绍良妖,逼和春妖儿撤围分兵;中军主将杨辅清,速出婺源、景德镇,呼应韦、李。 |
韦俊领命,组兵八千,自池州北渡枞阳,应援安庆。都兴阿遣副将陈金鳌、王明山水陆夹击。韦俊不敌,败退而回。 古隆贤谓韦俊道:一触即走,非兄战力。 韦俊道:吾为谁战?兄乃北奸,吾已非国宗;若无秀成拼死力保,吾之项上人头,早已不翼而飞。 杨辅清接洪秀全军令,东出婺源,攻击周天受;西托景德镇,扰袭刘于淳,往返奔波,相持不下。 李世贤接令,即刻率兵1000,于1858年11月1日,出芜湖,击鸦山。邓绍良遣兵驰援,将李击退。 李世贤牛刀小试,上奏洪秀全:宁芜邓绍良、郑魁士妖勇,只一万有五;邓妖湾沚大营,兵仅千余,周边鸦山、孤山坝、石硊、方村各营,合计六千。吾集兵三万,分而割之,彻歼邓妖。 李世贤用兵,邓绍良惊诧,急疏:宁、芜之域,设防之初,以宣城、南陵、泾县、太平、芜湖五县之地要隘,三百余里,兵勇仅万千七有奇,兵力本不为厚。近来,援浙之师六千虽经先后拨回,时值徽州、婺源、崇觉寺等处贼匪窜扰,又经臣张芾截留三千,以助攻剿。数月来,克复奎潭,击退泾南贼匪,无非移缓就急,士卒早疲于奔命。 李续宾、都兴阿分兵,曾国藩身在赣南,忧心忡忡,函告胡林翼:欲听阁下执经守礼,则侍与彭杨、二李诸君,失所依倚。大军入皖,设有为难之处,非润公不能扶助而安全之也。鄂兵日增,而饷源日减,非润公强起,恐终不济。 胡林翼回函:两疏丁忧终制,吾皇皆不应允,不可再三。官文暂署抚篆,帝或有意为之。圣聪鼎天,吾辈岂知内义。战事若急,吾自即出,讨贼则可,服官则不可。 曾国藩再函:唯今日受讨贼之任者,不若地方官之确有凭借。然离土地、人民,而以奉使自效,则介而离山,砀而失水,亦恐不足发摅伟抱。湖北事势,日以浩大,非先生强起,终恐败坏。住署与否,接篆与否,均不甚关紧要。所争在简任新抚否耳!然以润公之威望才气,羽翼既成,亦非他人所能牵制。 国藩函罢,正自愁忧,李鸿章执弟子礼,求见。 国藩道:“若在江西无事,可来吾处。” |
那厢,胡林翼再函李续宾:每克一城,中伤千人,攻坚为下策,已犯兵家之深忌。节宣、蓄养、提振,尤必以智计为先;长驱直入,逾进逾险;见好且收,来日方长。 李续宾接函,嗟叹不已;为提士气,纵兵抢劫。 同知丁锐义苦劝:勇丁有私获,则无斗志矣!今久行军疲,屡胜则骄。克城留屯,不足以为声援;不留军则后路空虚,且阻塞,必败之道也。宜还桐城,合都军攻安庆,则水路马步相辅,名将精卒咸萃于百里之内,功必可成。 曾国华亦道:军锋不可顿,然兵无常胜,久战必钝;庐州一得,亟应暂歇。 续宾道:进兵三十二日,深四五百里,寇城垒望风溃破。都部攻安庆,非旬日期;欲出奇,壁庐州,蹈寇瑕。吾即发书湖北请益师,予兵五千,直捣三河,决胜庐州。 官文接求援文书,冷眼一观,示之于众,肃然无声,忽又语道:李公兵进庐州,吾尝急弗,且告分兵危殆,京师不知时势,有失吾担。然李公用兵如神,所向无前,今军威已振,何攻不克,岂少我哉? 前方战急,官文心烦,邀幕僚海吃,道:坊间盛传,胡林翼乃两湖第一要人,吏治、财政、军事悉由林持,吾只知养花弄草,吃喝玩乐,画诺而已。不但李续宾,都兴阿、多隆阿等亦不正眼窥吾。何也?非吾心腹也!永州镇总兵樊燮,一心向吾,四年任满,吾已奏请圣上,命其署理湖南提督。假以时日,移花接木,调至武昌,作吾亲兵卫队。 幕僚道:坊间谣传,湖广总督府邸,妾大、门丁大、庖人大。此皆闲言,宫保不必介意。常言曰:民为贵,官为轻,宫保与民同乐,礼贤下士而已。 官文呵呵一笑,道:数年以来,鄂省足食足兵,东南大局,亦以湖北为枢;吾不插足,尚能至此,吾若插足……嘿嘿!再者妾若不大,吾生焉能如此畅快!庖人不大,你我焉能如此畅饮?此皆非事,吾与圣上同宗同族矣!速传吾令,永州镇总兵樊燮,速赴四川剿匪。 |
樊燮接官文调令,率部北上,路过长沙,依例拜谒湖南巡抚骆秉章,临别辞行,未与左宗棠客套。 左宗棠怒其四载作为,嗔道:抚台大人以下,湘省官员,无论大小,见吾皆要请安,尔何不为? 樊燮亦怒,道:大清体制,未有武官见师爷请安之例。吾堂堂正二品大员,岂能拜尔一师爷。 左宗棠勃然大怒,厉喝:王八蛋,滚出去!厉喝之余,宗棠身形弹起,掌掴樊燮数下。 骆秉章眼见事起,急喝制止。 樊燮“滚”后,左宗棠道:大人前时入京,弹劾奏折面圣否? 骆秉章道:只口头提及,圣上或已忘记。 左宗棠道:空口无凭,必即奏折弹劾,此厮违例乘舆,私役兵弁,玩视军务,希便私图;足够即行开缺,交部议处了。此不足以制厮死命,观厮言行,必有贪腐之举,待吾细细查来。 宗棠亲往永州,查得樊燮提用银九百余两,公项钱三千三百余串,又动用米折银两。 咸丰帝闻之大怒,立谕:速将樊燮,押解湖南,听候查办。 樊燮行将入狱,怨气冲天,即拟两份状纸,一递北京都察院,一递湖广总督府,状告左宗棠劣幕揽政。 官文道:湖南藩台文格,早已声言,湖南一印两官,政务为劣幕左宗棠把持。然骆秉章内绥土寇,外协邻军,东征兵源,饷银源源不断,接济四方。当下军务万急,暂不动土。此等事情,万不可着急,小火炖肉,慢慢烹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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