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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世间百年[第8页] |
作者:路人四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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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天京城血流成河 1856年9月4日凌晨,陈承镕引韦、秦大军径入东王府,斩杀杨秀清及54王娘。 韦昌辉喜曰:“杨逆一死,乾坤已定。待天王诏告天下,我等便可兵戈入库,酣眠三日。石翼达开,只宜常驻安庆矣!” 陈承镕道:“吾已密禀,天王即刻昭告天下。” 韦、秦大军盘踞东王府竟日,不见洪秀全发诏。 是夜,东殿尚书傅学贤、吉文子集军四千,扎营峨嵋岭、虎贲仓,遥峙东王府。 韦昌辉道:“天王不语,与傅、吉血战难免。” 秦日纲道:“天王迟不发诏,是何心思?再迟,天京血流成河矣!” 陈承镕道:“天王斟酌语词,或许明日即发。” 韦昌辉叹道:“园中有树,其上有蝉,蝉高居悲鸣饮露,不知螳螂在其后;螳螂委身曲俯欲取蝉,不知黄雀于其旁;黄雀全神贯注于螳螂,却不知人已撒网。两位兄弟,天网恢恢,欲罩吾身。今夜先斩傅学贤、吉文子,鱼死网方破!” 韦昌辉等血战一夜,斩杀傅学贤全部,韦、秦之军亦损大半。 秦日纲道:“东殿余部多如过江之鲫,如此下去,不出两日,吾皆亡矣!” 韦昌辉道:“无毒不丈夫,天不下诏,吾即矫诏。以秀全名,宣我叛逆,枉杀东王;午时三刻,斩我于市。杨逆昭雪,其下必观,关门杀之!” 陈承镕道:“矫诏欺君,天王必怪;事成与否,我等皆无退路矣!” 韦昌辉道:“生死存亡,不敢多顾,我等兄弟齐心,先解燃眉之急。东殿人去府空,吾兄弟刀枪在握,天王亦当三思。” 秦日纲道:“别无旁道,仅此一途!干!” 天王诏诛北王,天京沸腾,东殿余部,纷至沓来,皆欲围观昌辉死状。午时三刻,东殿四门忽闭。一声炮响,矢弹齐放,四千东殿将士,毙于刀枪之下。 陈承镕放下屠刀,竖立拇指,媚对昌辉,啧啧称奇。 秦日纲道:“东殿余部万余老幼妇孺,该当何置?” 韦昌辉道:“昨死之人,皆其儿孙父子;这万余妇孺老幼,恨不得剥吾皮、食吾肉、吸吾髓,一不做二不休,斩草再除根!” 是夜,天京城里嘶哭震天,韦、秦、陈挥舞刀矛,将八千老幼妇孺,全皆杀死。 石达开闻讯,三骑入城,诘责韦、秦、陈滥杀无辜。 韦昌辉不忿,道:“出尔反尔,乃何居心?鹬蚌相争,谁人得利?吾侪无能,方致此步!” 石达开词穷,拂袖而去。 秦日纲道:“石达开兵逾三万,提军临城,我等危矣!” 韦昌辉恍然大悟,后悔不迭,道:“乍见石某,气贯脑际,这一恍惚,险误大事。速追石达开,杀之。” 韦、秦、陈兵至翼王府,搜遍犄角旮旯,独不见石达开。遂将石府一众老小,全皆杀光。 石达开悲恸万分,亲领两万大军,浩荡开来;兵停芜湖,上书天王:举兵靖难,杀韦、秦、陈三恶,以平民愤。 安徽宁国。朱凤魁一军已被邓绍良围困半载,闻石达开至,火速求援。达开分兵,攻克泾县、宣城。又令陈玉成兵出金坛,驰救宁国。 张遂谋道:“杨国宗万余大军,鏖战徽境,救否?” 石达开道:“非敌非友,任其死生。” 石达开兵至芜湖,浙江巡抚何桂清急疏:贼军久思占据皖南,窥伺江浙。现石贼已下宣、泾二县,各乡村贼势已蔓延百余里,思与宁郡之贼联为一党。邓绍良饬令各营伍,以五成扼守营盘,兼顾宁城攻剿,以五成迎击石逆。邓部兵不足五千,实属万分支拙。 咸丰帝谕令和春分兵援宁。和春以江南攻剿万紧,分兵一千,应援邓绍良。 陈玉成领石达开令,率兵八千,驰赴宁国,于团山、七里冈、夏家渡,一字排开,结营26座。 邓绍良亲赴督战,先攻团山、夏家渡,引玉成分兵,忽又集全力夜袭七里冈,玉成猝不及防,弃营而遁。 邓绍良再无顾虑,半月时间,九攻宁国。 陈玉成整军二至,于团山、妙葛山扎营10座。邓绍良不为所动,仅分少兵牵制,主力继攻宁国。是夜酋刻,宁国四门火起,朱凤魁疑细作入城,惊惶不迭,探报东门已破,凤魁斗志全无,再无心战,汇集余部,突围而去。 |
石达开兵临芜湖,洪秀全密召秦日纲、陈承镕,道:“杀东一人,杀其兄弟三人,原清、辅清而已。如此杀戮万余己之兄弟姐妹,天堂无二位位矣!” 秦日纲、陈承镕跪拜,道:“启禀天王,实乃迫不得已,全皆北王唆使。” 洪秀全道:“朝闻道,夕死足矣!悬崖勒马,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秦、陈复跪,皆道:“任凭天王差遣,天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秀洪全道:“翼王兵临芜湖,二位危矣!” 秦、陈再跪,齐道:“请天王相救!” 洪秀全道:“缚得韦逆昌辉,朕保二兄弟无恙。韦逆昌辉,天京城内,除你二人,别无友朋。日纲兄弟,听闻尔母寿诞将至;将功赎罪,绝好之机。” 1856年11月1日,秦母寿诞,秦日纲大宴宾客,韦昌辉来贺,被缚。 洪秀全谓昌辉道:“朕本无杀渠意,尔矫诏滥杀,天怒人怨,朕亦无奈耳!兵丁勿算,万余老幼妇孺,血漫秦淮,尸横大江,抵尔一命乎?“ 昌辉直目斜睨,挺胸昂首,冲天一呸,道:“事至于此,无尔匹夫事乎?尔匹夫嗜人鲜血、贻误天国!尔乃最恶之人!畜生不如!复又叹:金田何其盛,吾产千万顷;六载空耗命,鼎食大钟鸣?天兄杀天兄,原来一场空!尘世万千怨,如梦亦如幻!“ 韦昌辉被五马分尸,肢体切做方寸小块,暴晒城墙之上,旁有铭文:北奸肉,只可看,不可取。其首匣装,送至石达开处。达开观瞻确属,复又上书秀全:首恶必除,无辜勿殃;秦、陈不死,哀兵不息。 洪秀全无奈,斩杀秦日纲、陈承镕;含泪诰谕:东王蒙难,千古奇冤。韦逆昌辉,矫诏弑杀,罪该万死。 翌日,洪秀全再谕:爷遣东王来赎病,眼蒙耳聋口无声;天历三重识东王,降托东王是父皇;爷前下凡空中讲,爷今圣旨降托杨。谢爷托降赎病主,乃埋世人转天堂。七月念七东升节,天国代代莫相忘。 11月下旬,石达开奉诏回京。 洪秀全一见达开,泪眼婆娑,道:“翼兄至,天国有望矣。朕无能,眼见天兄阖家老小被屠,竟无力阻,悲矣怆矣!韦逆部属、亲朋,无论老幼妇孺,朕已圈定,任凭兄治。” 达开叹道:“举兵靖难,只惩首恶,不咎部属、亲朋,况老幼妇孺乎!经此巨变,天国上下,人人自危。天王亟需下诏安抚,收服民意;敛兵收戈,平复民心。各地将士,务必谨守驻地,切勿轻出,以为妖所乘。向妖已死,江南无虑。天京此变,伤筋动骨,再令陈仕章、涂镇兴、石镇吉回京护驾,李世贤兵援芜湖。吾镇江兵厚、瓜州军强,句容、溧水,区区小县,一周胜富足矣。” 洪水秀全道:“前时皖北告急,朕已令李秀成驰援无为、桐城。经此巨变,天国已危如垒卵。秀清阴鸷,昌辉暴戾,王兄早至两月,何有这等干戈!今后,朕之天国,即兄之天堂!” |
@陌陌光影 2021-02-11 22:56:34 新春快乐 ----------------------------- 多谢支持 |
第七十二章 太平军溃如潮退 咸丰帝闻金陵内乱,即刻谕令怡良、官文、德兴阿、都兴阿、曾国藩、胡林翼、福济、和春、张国梁等:乘其内讧,次第削平,兵饷可不加增,而成功庶几有望。各处战局日顺,惟江西,徒事迁延,劳师縻饷,失陷各郡,尚无一处克复。石逆不得逞于皖楚,势必窜入赣地,煽惑莠民,其势愈难收拾。曾臣国藩宜应乘此贼心涣散之时,赶紧克复数城。否以何颜对江西士民耶?西安将军福兴,即刻驰赴江西办理军务,以挽危局。 曾国藩接旨,谓郭嵩焘道:“吾皇不砍吾头,已是恩赐。塔、罗相继亡殂,攻守俱疲。赣域之况,一塌糊涂。赣东,李元度撤围抚州,移军贵溪,七千之众,折损过半;而今方知,帷战阵非李所长。经此一败,赣东半壁,半载无为。萧启江、刘长佑、刘坤一勇猛,圈围袁州三月,据称指日可破。贼复占上高,粮道通达;上高启承袁、瑞二州,其地之逆,务必歼灭。” 郭嵩焘道:“袁州黄旗、花旗内讧,宛如金陵贼讧;堡垒最易内破。福兴兵抵,可缓赣东之局。” 曾国藩道:“福兴与国梁不睦,方调至赣,八旗兵将,不可奢望。曾国华、刘腾鸿、吴坤修已断南路临江之接济,围困瑞州四月;瑞州、袁州,孰快乎?去岁,石逆达开连陷瑞州、临江、袁州、吉安,江楚道闭,文报家问不通凡数月。温甫代吾赴鄂乞师,胡林翼慨增五千兵马,遂克咸宁、蒲坼、崇阳、通城、新昌、上高六县。自是江楚始得通问。使吾有生还之日,温甫力也。左宗棠来咨,言沅甫、周凤山、黄冕率兵六千,由万载、萍乡,直捣吉安。袁州、瑞州、吉安若克,赣西定矣。塔齐布之后,临沅镇都司毕金科占樟树镇,夺章田渡,攻饶州城,真乃悍勇之将,可堪大用。” 郭嵩焘道:“沅甫干才,志坚心韧,定成大事。毕氏确悍,然终非吾辈中人。” 曾国藩道:“罗山、智亭若在,无关温甫、沅甫事。江西吝于给饷,湘、陕、川、浙等处拨饷多为空口藉词,无济实用,全靠办捐收厘苦苦支撑。顿兵不战,坐耗军需,朝廷安不诘责。久居赣地,有剥民之权,无泽民之位,招人恨也!吾参劾赣抚陈启迈私贩鸦片、袒陛下属、留难军饷、虚报战功、凌虐缙绅。吾与赣吏,势如水火,再无调和。胡润芝之去其危揽其财,实乃至理箴言。” 郭嵩焘道:“为官之道,实乃为管之道;山高皇帝远,明正则能胡作,言顺就可非为;孰为黎民生与死?新抚文俊,曾随林公则徐治事,惜乃蒙古旗人。” 曾国藩道:“云仙之识,高吾一毫,久居纷乱之地,吾实不忍。兄本进士及身,又因功授翰林院编修;吾有书信一封,随兄北上,面陈户部尚书肃顺,以兄之才智,或可另有作为。此若成,吾朝中亦有人矣!此若否,尔亦著颜回湘阴矣!一全配一美,喜忧参着半,可否?另,吾之书函,肃顺观后,务必回收;有感之发之文,多采,势必细细研磨。” 郭嵩焘道:“涤帅饬令,不敢不从;京城险恶,或去去便回。” 曾国藩道:“云仙多虑,京城之人,坐井观天,焉有吾等之识!速传吾令,曾国荃、周凤山二军,务必疾驰飞进,围攻吉安;曾国华、刘腾鸿竭尽全力,再攻瑞州,一鼓而克,善莫大焉。” 二月之后,郭嵩焘抵京,经户部尚书肃顺引荐,入值南书房,咸丰帝欣赏其才,屡次召见,勉曰:南斋司笔墨事却无多,然所以命汝入南斋,却不在办笔墨,多读有用书,勉力为有用人,他日仍当出办军务。 |
1856年11月8日,曾国华、刘腾鸿率军直逼瑞州城下,炮矢齐发,云梯甫进。 殿左二十七检点赖裕新督率守军,居高临下,火弹炮石,纷如骤雨。湘军伤亡惨重。 15日,武进士普承尧率宝勇两千,前锋突击,西门攻城。普军梯城大半,城上忽以全桶火药倾下。普军冒险不成,伤亡二百。 曾国华屡攻不克,遂沿瑞州南北筑城作垒,内困赖军,外断接济。 国藩无奈,遂示:坚城难攻,伤耗巨大。兹仿照围困武汉之式,周挖长濠,断其接济,唯当力堵援贼。则城中匪党粮尽势穷,当可擒渠扫穴,收复坚城。此坐困之策,或为以后各军攻坚之本。 1856年11月底,周凤山、曾国荃率军4000,攻克安福,兵临吉安。周、曾以草填壕,直抵城根,梯城而攻,守军枪炮箭矢齐放、木石沸油交泻,周、曾不支,退。 曾国藩亲顾周、曾,面授机宜。国藩道:“九江、瑞州、袁州执迷攻坚,死伤无数,前车之鉴,不可再覆;围贼困毙,方乃良策。” 曾国荃、周凤山亦知攻坚之难,遂依令而行。 袁州被围三月,油盐既断,米粮火药日匮,军心动荡;天京动乱音至,兵营纷纭:天父杀天兄,终归一场空,打打包裹回家转,还是做长工。 刘长佑射书入城,极尽挑拨。分副侍卫李能通思忖再三,投刘内应。刘长佑乘机连夜环攻,李能通献门以纳。刘长佑占得袁州,复攻临江。 韦俊困守武昌,得知昌辉谋逆、天京内乱,再无战心,谓国宗洪仁政、秋官副丞相钟廷生道:“家兄阴鸷,戕害万人性命,其罪当诛。天王万岁万岁万万岁,圣明仁慈,祸未及家人。吾家老幼妇孺,与韦逆昌辉,天壤之别,皆誓死效忠天王天国。胡妖林翼、杨妖载福屡射书入城,劝吾归降,吾心如磐石,立断之。吾等囿此廿月,弹尽粮绝援无;如不弃城而去,恐将全军覆没。” 洪仁政道:“同舟共济,一载有余,韦国宗其心之正,其智之明,其力之勇,其志之坚,天地可鉴。今水、陆、粮、援皆绝,三十六计,唯走为上。” 钟廷生道:“吾与汉阳守军誓以两国宗马首是瞻。” 韦俊道:“胡妖林翼,新增水师六营,船250,勇4900;陆师亦增5000。汉阳、武昌外围,深壕宽沟,四面长围。陆路已然不能。惟沿水路西移,撤出妖圈,撑船就岸,逃出升天。汉阳、武昌唇齿相依,钟丞相率军先行。所撤之军,须前突中顾后卫,渐次有序;切忌散漫溃乱,狼奔豕突。” 洪仁政道:“吾水师已被打残,水路可行?” 韦俊道:“悄无声息,出其不意,行其无备。” 钟廷生道:“两国宗先退,吾后卫之。” 韦俊道:“不可!武昌一空,妖截江道,尔部瓮中之鳖也。龟山火起,尔部撤毕,吾即杀出武昌。速传吾令,自今日起,各部以攻代守、以进代退,五天一扰,七天一攻,日夜骚扰,乱妖心智。” 1856年12月19日凌晨,李孟群例行攻击汉阳,外江炮船汹汹而至,功城甚急,忽暴风大作,李恐有失,急令收队。 陆师都司张得胜欲攻,游击刘满道:“听闻贼逆不日当遁,毋庸急攻,徒受炮伤也。” 向晚,龟山火起。李孟群令营官卢又雄察看。卢又雄率众攻至西门桥,弹矢屡放,竟无回应;就近一观,汉阳城空空如也。 李孟群闻知,率军追至江边,斩杀太平军百余。遂又引军入城,纵兵放火抢掠。一时火光烛天,照耀江波。 江北纷攘,胡林翼、李续宾习以为常,不以为然。夜半,李孟群遣人渡江报捷。胡、李派兵探看,武昌城亦已空空如也。胡林翼不敢怠慢,饬令杨载福、李续宾、蒋益澧引军尾追。 蒋益澧拒不奉令,告假还乡。胡林翼知其桀骜不驯,且与李续宾不睦,遂顺水推舟。 韦俊两万大军,慌不择路,退至九江、湖口。 林启荣、黄文金皆东殿将士,韦俊兵叩城下,林、黄皆不敢纳。韦俊无奈,南下景德镇,暂且落脚。 官文、都兴阿、李孟群亦不示弱,饬令郧阳镇总兵王国才、协领多隆阿沿长江北岸,疾追猛攻,接连攻占黄州、黄梅,进抵小池口,鏖战三日,不克。月底,参将鲍超率三千霆军至,乘夜偷袭,鲍超身先士卒,掣旗疾进,被铅弹击中,数日不醒。多隆阿无奈,复兴兵浚濠,长堑围困。 长江南岸,杨载福、李续宾二路大军,水陆并进。半月时间,攻占鄂州、大冶、兴国、广济,再临九江城下。 李续宾安营孙家垅,令兵士负薪填濠,将九江城外之桩栅、竹签、焚拔殆尽。复又引兵攀城二十余次,不克。遂自九江、官牌夹以南而东至白水湖尾,开浚长濠,濠深二丈,宽三丈五尺,计长三十余里,逾山脊四重,留东门大路,为诱战追袭地。 武昌复得,鄂地尽收。官文急奏:二十二日未刻,克复汉阳,歼贼无数。贼之秋官副丞相钟廷生、指挥刘满,被炮轰毙。武昌兵勇望见对岸汉城烟焰,知已得手,激而急奋,齐力攻剿,亦于二十二日亥刻,克复省城。大军东进,瑞州、义宁与北省崇阳、通城在在毗连。胡林翼仅留勇千余,实形单薄。着奏留湖南候选道王鑫北进崇、通,控扼赣鄂之交,确保武汉之后。 胡林翼亦疏:二十二日,杨载福水师复将贼之战船,逐一烧毁,片帆不留。陆师攻剿更急,贼逆不支,洞开城门,分路突围。臣与诸将分路堵截,鏖战三时之久,歼贼三千,擒斩检点古又新、赖集兴等各级佐将54名。午时,攻入武昌。武汉三镇即得,则水陆东征之师,恃武汉为根本。大营有据险之势,军士无返顾之忧。军火米粮,委输不绝;伤痍疾病,休养得所。是则平吴之策,必在先保鄂郡矣。 王国才幕僚方玉润不屑,私谓王国才曰:“大军围攻武汉一年,并未损贼一桩一签。贼于本月廿二日忽同遁去,盖回援江省也。吾劳师靡饷,待贼自遁,然后成功,可慨也夫!” 王国才叹曰:“阖国如此,孰能奈何?” 袁州克服,武昌又得,瑞州、安吉、九江、小池口复又圈围,国藩甚喜,上奏:咸丰五年冬间,瑞州临江袁州吉安相继失陷,西路州县多沦于贼。今秋援军来瑞,而两湖之路始通。自袁州克服,鄂师抵浔,而西路各属以次恢复。吾皇万岁,贼讧金陵,赣域向好。 |
第七十三章 福济皖域逞强 向荣卒后,咸丰帝敕令和春为钦差大臣,赴援金陵,再建江南大营。安徽巡抚福济以和部一去,皖域成空,遂专折奏留。咸丰帝不允。 福济谓和春道:“围攻三河镇两载,克此或在须臾;钦帅一去,功亏一篑矣!” 和春道:“圣意难却,寿春镇总兵郑魁士骁勇、福建提督秦定三多智,均可担当大任。吾非冥顽不化,今夜突袭,或将三河奉送大人。” 是夜初更,和春令军士偃旗息鼓,携带云梯攻具,潜伏而进,偷越三河镇外濠内沟,直抵街口营垒、石垒墙下,四竖云梯,翻墙入镇,射箭开枪放炮施火。 蓝成春猝不及防,退奔焦湖而去。 翌日二更,秋雨淅沥,和春率部衔枚而进,漏夜奔驰,次日黎明,包围庐江。守军惊恐,欲趁夜突围。和春探知,一更即攻。守军无心恋战,自东西两门溃逃。 和春离皖赴苏进抵丹阳,揣摩数日,奏曰:金陵首逆自相残杀,诚为难得之机,一俟句容、溧水得手,即应进兵金陵。查看情形,果有隙可乘,必当设法图经,或分兵前往镇江助剿。如能及早克服,去其犄角,则金陵贼势自孤。再行合围,可期次第肃清。 山西道监察御史赵元模忤和春意,上疏:金陵地势虽在上游,而下游之镇江、瓜州克否,尤为紧要。瓜洲,瞰京口、接金陵、际沧海、襟大江,总揽一隅。南岸镇江,金陵唇齿,苏常门户,七省咽喉,素称险阻要地,所谓唇亡齿寒。逆贼肆扰以来,不敢久踞扬城,而于瓜、镇困守不去者,则以内固金陵巢穴,外思窜扰苏州也。自丹阳击退贼匪后,金坛解围,高淳克复,大兵进逼句容、溧水,南路安堵如常。何也?隔靴搔痒矣。 咸丰帝喟叹:“朕本以和春克服庐州、三河、庐江,帅才也。今观其奏,主军攻偏,裨将矣!” 户部尚书肃顺道:“向荣卒,和春、张国梁、余万清,俨然三巨头矣,一山尚不容二虎,况三乎。” 咸丰帝道:“金陵贼讧,不患今岁粤匪不平。张将国梁,迷途知返,然曾为天地会匪,根基不正。曾、胡之湘勇肃清皖赣外围,朕之八旗金陵擎功,如此方乃完美。然曾、胡亦不能独占外围之功,皖抚福济,即刻肃清残匪,南下巢县、桐城、安庆,扼大江水道,顺流直下,汇和春之军,一举克复金陵。” 皖地战势,和春去后,依然水深火热。 巡抚福济道:“吾等围困三河镇两载,屡攻不克;和军门一触两下,吾百思不解。今接上谕,贼逆金陵内讧,血流溢河,尸塞大江;原乃天赐之机。圣意,大军倾出,即刻攻击巢县、桐城,一战而定皖北大局。无为州,东界江边,西接庐江,南壤桐城,北连巢县。东关镇,上扼庐州、巢县北户,下通无为、和含;夹山带河,形势险固,为巢湖出江第一要隘。此二处破,巢县、桐城孤矣!吾令:李元华攻无为,李鸿章攻东关,郑魁士攻巢县,秦定三攻桐城,即日分兵四击。” 知府李元华领令,督率2000练勇,趁夜潜抵无为城下;寅刻,李令兵勇鼓噪南门,火烧东门,待守军咸来援救,遂自西门梯城而入。 翰林编修李鸿章曾在东关驻守,熟悉地势,鸿章以藤牌作前队,上紧环攻,抢过内濠;又令后队掘断外濠,倾空积水;复令练勇焚烧木桩、竹签,火焰汹汹,延烧西北门楼。守军无水沃救,惊慌失措,鸿章趁机率练勇登城。 秦定三屡攻桐城不克,急奏:桐城久被贼踞,东南瀕江,西北负山,袤延二百余里。四通八达,七省通衢,水陆贼窜纷集。查南乡枞阳镇,逼近江边,扎有贼营二座,以为水陆应援。城东北隅贼营三座,西北隅贼营一座。缘西南直通安庆,西北接壤潜山。两路之贼往来出没,聚集于此,以为城内切近之援。攻城必先拨城外四营,去其犄角。第非益以兵力,势难捣穴擒渠。 隔日,定三又奏:探得安庆、潜山、太湖援贼,俱窜入桐,意图死守,以顾安庆后路。桐城援贼愈集愈众,此时若不添兵,转战力攻,势难分派。伏思安庆瀕临大江,为皖省关键,而桐城为安庆第一门户;末将以为:攻桐断难松劲,添兵势难稍迟。末将所带贵州兵仅有千名,按成出队,不过五六百人,义勇徒壮声援,难期实用。我兵倍觉单薄,至巢县克复亦难悬揣。 这厢,郑魁士猛攻巢县一月,仅毁濠三道,攻陷城外营垒五座。 福济亲临巢县,指挥攻坚。 郑魁士道:“四面城墙,皆砖石垒就,极其坚厚;外濠三道,均极宽深,竹签排列如林,内炮眼甚多。巢县东南姚庙冈、放王冈,贼援来粮进之所。遏其来路,使贼内外不通,可以迅图得手。” 福济道:“依镇总意,速占姚、放二岗;待巢县得手,大军迅围桐城,进而安庆,皖局定矣!速传吾令,副将江忠信,于姚庙冈对面东河口地方,扎营三座。再雇募渔舟,满载硝石、硫磺、木炭,排列近岸。吾自率主力攻击小西门、北门、小东门。镇总攻大东门、南门、大西门。” |
巢湖告急,安庆太平军水师灯火帆樯,蝉连而下,积极应援。 清兵燃舟焚船,乘风驶放,阻断水路。江忠信率军攻克姚庙冈,气势汹汹,进抵城下。福济、郑魁士集合数万之众,绕城狂奔,屏息鸣锣,击鼓而噪。是夜,各路清军竖立云梯,超跃登陴,一举破城。 巢县告破,郑魁士、江忠信一刻未歇,驰至桐城。江忠信率部夜袭,攻取城外太平军营一十六座。清军气势顿涨,兵分四路,强攻城垣。江忠信身先士卒,越濠挺进,博命直冲,一弹子飞来,直入胸腔;忠信身形三晃,溘然而去。 忠信死,秦、郑皆惧,不敢再攻,急禀福济:桐城为南路滨江要冲,附近皆属贼区。逆首石达开踞守安庆,实恃桐城为屏蔽。吾等竭攻外城,然贼巢坚固异常,甚难全克。探闻该逆败窜回城后,复调集江楚各路援贼,死守抗拒。该逆四路呼吸皆通,而我军只有此数。吾等再三筹商,惟有步步为营,进逼城根,分扎要隘,以期迅速攻兑。 福济饬令吉顺、札隆武据东关,音德布守和州,毕承昭、恩锡驻庐州,金光筋扼巢县,笃定后方;自率主力,由舒城驰抵桐城,汇合秦定三、郑魁士,移营分扎,徐徐困逼,坐待守军穷蹙。又令李元华留少兵守无为,大兵攻潜山,袭桐城之西。 李元华汇集七千练勇,三路进击潜山,又令人潜入城内,勾联富户绅缙,纵火内应。 1856年12月30日,潜山县城烟火四起,守军扰攘纷杂,混乱不堪;李元华发令总攻,练勇于四门竖立云梯,翻城而进,大肆杀戮。 福济喜疏:潜山光复,斩贼逾千,得粮千石,此实乃兵事之转机,而攻克桐城之先着也。 咸丰帝甚慰,谕命:福济加太子少保,赏头品顶戴;实授郑魁士寿春镇总兵,会同福济督办安徽军务;翰林编修李鸿章一攻东关,辅攻巢县、和州,功高卓著,赏加按察使衔;即选知府李元华力克无为、潜山,着部优叙。 |
第七十四章 陈玉成旱地拔葱 福济、秦立三等围剿桐城,李秀成渐不能支。 石达开以桐城失,安庆亦失侧翼屏障。急饬陈仕章领兵三千,出京救援;又令陈玉成两万大军,由宁国北顾,飞驰桐城。 1857年1月6日,陈玉成兵至枞阳,李秀成疾抵会商。 李秀成道:“妖兵两万,皆布桐城周边,强打硬攻,甚难做为。” 陈玉成道:“清妖势大,即刻求援安庆。尔部坚守,托妖之主力;吾部攻无为、攻东关、攻巢县、攻庐州、攻庐江,虚虚实实,实实虚虚,攻妖之必救,乱妖之部署,尔后回抄桐城,汇安庆援军,内外夹击,破此妖孽。” 陈玉成置疑兵于桐、枞沿途,自率主力,沿江东下,先攻无为,再占仓头、运漕二镇,抄黄落河,汇陈仕章部,兵锋直指东关、巢县。 福济惊诧,急分围桐城之兵,救无为、救东关、救巢县。 清援军未至,陈玉成已破东关、得巢县,进逼夏阁镇。 夏阁距庐州百里,庐州只三百清勇,庐州得失,攸关大局,福济亲率一千兵勇,由桐拔队,疾速驰援。又令总兵嵩瑞转赴三河镇,拱卫庐州。 孰料,陈玉成攻向再转,西指庐江。 福济无奈,再令副将鲍云翥增援,鲍派兵勇二百驻扎庐江;郑魁士亦令游击余成蛟率两千人援庐。 庐江居民苦于战乱,大多逃散,城内粒米俱无。清勇成群抢掠,民愤,群起而攻,格杀极多。 万余太平军合围庐江,不舍昼夜,连攻三日。守城清勇渐不能支。1月31日夜,太平军趁夜由东门缘城而上,攻破庐江。陈玉成忽又南下,突袭兜抄余成蛟部,斩守备洪钟、都司彭万镒,鲍云翥、余云蛟不支,遁退三十里铺。 庐江失,秦定三、郑魁士腹背受敌,已成孤军。秦、郑欲撤围分兵,北进庐江,应援鲍、余,拢靠庐州。 咸丰帝不许,谕曰:撤围有蔽无利,移营又似退守,分兵恐又力单。待郝光甲部兵至舒城,打通粮道,再定行止。 谕令下毕,咸丰帝又接两广总督叶名琛八百里急奏:英夷借口《南京条约》届满十二年,奢求修约,屡请不准;遂以“亚罗号”船事,骤攻广州。微臣恐发边衅,委曲求全,一味退让,竟致兵败。英夷入城,微臣以民勇阴拒,城厢内外,各榜长红,约剿杀夷人,同仇敌忾,夷不支,退。战、和事急,俯待圣意。然,今下之势,默念与夷人角力,必不敌,既恐挫衄以损威,或以首坏和局膺严谴,不如听彼所为,善藏吾短。又私揣夷人重通商,恋粤富贵,而未尝不惮粤民之悍。彼欲与粤民相安,或不敢纵其力之所至以自绝也,其始终意计殆如此。 咸丰帝观之,惘然长叹,复诫叶名琛:不胜固属可忧,亦伤国体,胜则该夷必来报复。当此中原未靖,岂可沿海再起风波。宽猛两难之间,总宜计深虑远,弭此衅端。既不可意存迁就,止顾目前,又不可绝之己甚,复开边衅。如其仍肆嚣张,断不可迁就议和,如耆英辈误国之谋。 |
@陌陌光影 2021-02-16 00:16:40 这文风之古雅,真令人怀疑楼主是穿越来的。 ----------------------------- 惭愧惭愧,拼凑之作,疏文皆是全盘抄袭。 |
安徽桐城这方。陕安镇总兵郝光甲未至,陈玉成已亲率三路大军,由吕亭进击桐城。李秀成亦由城内杀出。桐城以南,安庆援军疾拊秦、郑之背。。 秦定三、郑魁士三面被围,四呼不应,决议合军由山径退舒。秦、郑以进为退,齐扑乌石冈,收队半入鲁洪山。至日落又作出队之状,觅向导裹粮兼行。如此反复再三,方才退却。 陈玉成识破,率军追击,清兵饥饿不支,纷纷溃散。陈玉成追至三十里铺,连破四营,杀陕安镇总兵郝光甲以下千人。郑魁士遁逃庐州,秦定三退避中梅河。陈玉成乘胜攻占六安、舒城,前锋进抵寿州城下。 寿州知州金光筋负城力拒,饬令马队驻扎城外东津渡,以为犄角。 陈玉成督率两万大军,四面合围,更番攻城,彻夜冲突,间用云梯爬城,复又掘地炸墙。寿州岌岌可危。 金光筋旦夕难支,急禀福济,请兵星速援救;又令兵勇星夜倾出东门,孤注一掷,大肆反攻。 陈玉成连战连捷,高枕而眠,猝然惊醒,仓猝应战,竟致溃败。 皖地尽失,福济无奈疏陈:皖省落歉之余,饥民遍野。该逆沿途煽惑,大肆鸱张。并勾结捻匪,纵横数十万众,飘忽糜常。我军各守要区,势难分拔。庐郡所有兵勇甫经收集,器械不齐。新挫之后,恐军威骤难复振。况探报,贼匪数万,定于日内由舒城、三河、巢县三处合攻庐州。无论以彼之锐,攻我之疲,勉强抵挡,万不足恃。即使士卒用命,而四路围逼,粮绝援孤,将韬桐营覆辙。且六安至临淮,一水可达,倘被乘虚盘踞,则淮河锁钥尽失,军火饷道无路可通。恐庐营困在垓心,不战自溃,即徐、杨、淮、泗亦必震惊。且捻匪正在颖霍之交,纷纷肆掖,互相勾结,势所必然。 福济疏毕,复请旨告病开缺。 咸丰帝严旨申饬:穷途末路乎?朕已谕令宁国、湖北即刻赴援尔地,饷银亦由户部叠次飞催。另,胜保业已飞驰入皖。 胜保官复副都统,喜。即刻率军挺进淮北剿捻,一月时间,连破方家集、乌龙集、柳沟集、三河尖、霍丘,于正阳关处,斩杀捻首魏蓝奇。 咸丰帝慰,加赏胜保头品顶戴。 |
和春耗时两月,屡攻句容、溧水,不克;自觉无趣,悻悻奏曰:溧、句贼势甚众,凶悍之徒多聚于此,且地面辽阔。探闻该逆时有他窜之信,亟应严密防范,上紧攻剿。 咸丰帝斥:句容、溧水不过蕞尔小县。该逆牵制我军,而分其党四出滋扰。安徽之省,巢、无、舒、六相继失陷,贼踪距庐州仅止数十里,情形万紧。池州、芜湖之贼窥伺徽宁,浙防又形吃重。尔五万大军,不能进逼金陵;石逆得以安居城中,从容布置。贼势裹胁愈多,官军几至应接不暇。日复一日,伊于胡底!尔前在安徽督师得力,张将国梁亦素称勇猛,何以区区二邑,旷日持久,不能攻克!本日据奏,溧水之战擒斩尚多,句容之战仍未见得力。着即督饬将士,谋勇兼施,先将两城攻下,以便移师金陵。毋得再事迁延,贻误大局。鄂抚林翼,亟宜挥师东进,应援皖地。 和春无奈,再疏:吾皇万岁,奴才无能,贻误军机,恕奴才斗胆实奏。句容、镇江、溧水各营,计官弁兵勇四万七千名,每月需银二十三万有奇,方敷支放。向由江西每月协济银四万两,浙江协济银六万两,广东协济银十万两。如广东饷银未至,即由江苏筹垫。嗣于五年四月,江西因被贼窜扰,未经拨解。而广东每月十万,本年仅于八月两次解银十三万。现只有上海关税,每月五万两,江苏藩司筹银四万两。浙江六万于七月内即已停止,是不敷为数尚多。至此月底,共需银七十万有零,必即源源解运。否则兵勇嗷嗷待哺,何以为继?衣物变尽,御寒无资,劳苦终朝,忍饥而卧。且现移营前行,攻剿正值吃紧,兵无一日之闲,饷顿三月之久。而时隆冬,风霜凛冽,致使冲锋御侮,又令啼饥号寒。强悍者鼓噪而言,本有词以借口;循谨者涕泣以道,非无由而痛心。用其死力,势有所不能;堵其景况,抑且所不忍。多方激励,枵腹何能荷戈;百计图维,点金亦属乏术。转瞬即值岁暮,似此饥寒交加,诚悲军心涣散,则呼吸即成事端。午夜愁思,寝食俱废! 咸丰帝愠:些许军饷,苏浙督抚臬司,意存推诿,一味固执,竟成牢不可破。怡良速即来京,两江总督着何桂清补授,江苏布政使何俊着原品休致。江北钦臣德兴阿,进攻之法,须会约舟师,同时并举,如此,攻克瓜洲有望;否即耗粮靡饷,再复一载,亦无进展。前有意旨,敕令鄂抚,应援皖地;今再旨饬,鄂勿辜负。 德兴阿攻瓜洲半载,虽水陆并进,亦寸土未得,无奈奏曰:官兵利在力战,贼逆惟知死守,我攻之愈猛,贼藏之愈深。瓜洲贼逆,踞穴已阅三载,沟堑墙垣,日加挑筑,而其近垒一濠,直成江汊。奴才屡次死攻,仍以濠宽贼匿未得扫穴擒渠殊以恨怨。扬营军饷缺乏已极,上月已放不足数,今月更丝粟全无。部拨各省饷银,俱已无款可动,十拨九空。虽经部文叠次严催,仍属迁延罔应。 |
第七十五章 韦志俊赣东斗勇 曾国藩困驻江西,心有戚戚焉,亦奏:微臣身在江西,文武僚属,大率视臣为客,视本管上司为主。宾主既已歧视,呼应断难灵通。饷之巨者,丁漕关税,而职在军旅,不敢越俎以代谋;饷之细者劝捐抽厘,而身为客官,州县既不肯奉行,百姓亦终难见信。武不能补千总外委之实,文不能辖府厅州县之官。无土无才,无位无民。苦矣!然微臣麾下之将弁兵勇,旦夕勤勉。目下南昌八属、袁州四属,一律肃清。南康四属已复其三,临江、瑞州、吉安、九江四府,亦各克二属、四属不等。眼下之势,稍待时日,赣西必复。 曾国藩银乏,苦了都司毕金科。金科乃云南临沅人氏,非曾嫡系。军粮告罄,饷银全无。金科无奈,夜出饶州,入南昌,进见江西巡抚文俊,面陈战事,跪求粮饷。 文俊道:“吾未至,将军攻饶州,贼不破,誓不归舟,勇矣。饶州西北之景德镇,贼踞多年,将军攻下,饷丰粮盈。” 曾国藩阻,曰:“景德镇!韦俊万余大军新进驻防,此乃飞蛾扑火。” 毕金科道:“横竖一死,饿毙最耻;将士持戈,攻城掠地,死得其所。” 大年初二,毕金科率兵一千,骤往攻之,入市不见一人,率十卒搜捕,守军蜂起,伤其七,亡其三,金科只身纵横击刺,践血而出,退守王家洲。 韦俊令兵以喷筒环攻,金科无避,多弹穿身,死。 韦俊围杀毕金科,多方震动,石达开饬令韦俊整合赣东之军,增援临江、吉安。韦俊领命,分兵遣将,由乐平、万年、安仁,趋赴东乡,并入抚州;后兵分两路,自领一路进援临、吉。另分一路取道弋阳、鹰潭,攻击李元度贵溪大营。 临江战事吃紧,刘长佑遂由袁州西进,攻陷新喻,扎营太平墟。萧启江攻占阴冈岭。两人互为犄角,共御韦俊大军。 刘长佑道:“阴冈岭,南通樟树,西达新喻,北至宜丰,兵家之必争。吾拨兵一千,襄助道台,你我鼎力携手,同舟共济。” 萧启江道:“谢臬台大人关照,吉安知府黄冕攻陷峡江县城,打通临江、吉安之联。吾等相互应援,韦贼可拒。” |
赣东势乱,石达开敕令韦俊、石镇吉、杨辅清并力驰骋,平定赣东,应援赣西。石镇吉不愿寄韦篱下,杨辅清亦视韦如仇雠。石达开无奈,遂令石镇吉、杨辅清由赣入闽,另拓疆域。 韦俊叹:“人不似旧,权不专属,心已仳离,身不由己。”遂令吉水救援峡江,又分兵万余,集结吉水,南援吉安;韦俊自率二万大军,兵分四路,进击阴冈岭。 萧启江以三千之军,左挡右支,苦苦撑持,形势岌岌可危。 太平墟军营,营务处刘坤一道:“萧部旦夕将灭,救乎?” 刘长佑道:“启江悍勇,可撑月余,言救尚早。曾氏之军,胜则举杯相庆,败则拼死相救。萧乃湘军旧将,曾氏不会见死不救。阴冈岭距瑞州四十里,刘腾鸿若救,半时辰即至。刘至,吾亦倾出。韦贼必灭。然曾氏心若如磐石;你我务必枕戈待旦,随时襄助。” 刘坤一道:“昔时,刘腾鸿、萧启江曾于罗罗山麾下,并肩协力,刘当斟酌。” 萧启江告急,刘腾鸿欲救,曾国藩咨饬:瑞州一城实全省关键所系,此城若拔,兵可以他分。 刘腾鸿仰望坚城,一声叹息。 韦俊久攻不下,忽地调头,转击太平墟,列阵二十余里,先以骁骑冲突,后又八方圈围,奇兵火袭。二刘不支,全军溃败。刘长佑下马引佩刀自裁,刘坤一强止,拥之上马,退保分宜。 刘长佑大败,曾国藩心悸,谓赵烈文道:“吾按兵不动,刘子默恨乎?” 赵烈文道:“拔刀自裁,壮士末路,岂能无恨。然大军压境,刘、萧分兵,咎由自取。刘不救萧,萧亦不助刘。刘在先,恨亦短。” 国藩道:“刘子默如彭雪琴,不贪功,不图逸;庄敬自强之功,终身如一日焉,恨自何来?可恨韦逆,韦逆可恨,坏绝好之局。毕应侯,勇不下塔智亭,竟为一把银两,丧身韦逆之手。吾愧对应侯,吾愧对应侯也。国藩言罢,泪湿衣衫。” 次日,湘乡来人,言国藩父丧。国藩嚎啕竟日,夜亦继泣,身心皆不由己,随即上疏:服官以来,二十余年,未得一日侍齐亲闱。前此母丧未周,墨绖襄事,今兹父丧未视含殓。而军营数载,又功寡而过多,在国为一毫无补之人,在家有百身莫赎之罪,瑞州去臣家不过十日程连,即日奔丧回籍。查臣经手事件,以水师为一大端。提督杨载福,道员彭玉麟,外江内湖,所统战船五百余号,炮位至二千余尊之多,此非臣一人所能为。合数省之物力,各督抚之经营,杨载福等数年之战功,乃克成此一支水军。请旨特派杨载福统外江内湖水师事务,彭玉麟协理水师事务,该二人必能肃清江面之局。并请饬湖北抚臣每月筹银五万,解交水营,以免饥溃。 国藩疏罢,不待帝允,即偕国华、国荃,扬长而去。 |
江西巡抚文俊恼,谓西安将军福兴道:“曾走兵转,我等无调遣湘勇之权,以何御贼?” 福兴道:“吾至瑞州,湘勇皆不听调;杨载福远在九江,以何调遣?楚之湘勇,曾之禁脔。曾氏胡作乱为,人神共愤!” 文俊、福兴会奏:皖省军务惟东路空袭,广信一府关系全省藩篱,抚建两郡军力空虚已久,贼踪麇集,日肆披猖,兼之饶郡防军迄无全力堵御,此时亟图抚建,自不可缓。然要非集有重兵,断不能锐意取胜。缘匪势蔓延,其军既据守坚城以为犄角,或分屯要镇以资捍卫;枪炮米粮极多,道路纷歧不一,且与吉临诸路往来接应,此剿彼援,悠忽聚散。我进剿之兵必分路并进,先行布扎要隘,面面扼截,使彼不得伺隙窜扑、互为援应,方能以次进逼,悉力环攻。否则,贼众我寡,无论孤军深入,势不能支;即扎垒安营处所,亦有数面受敌之患。现在北路九江一军,水陆合围正紧,其势万难抽调;临江、吉安两处,本属无兵可分;至瑞州情形,各营开挖长濠,四面围困,实已大有可乘之机,倘因兵力分单,卒致功败垂成,诚堪痛惜。其他则别无可供调之师,策应之旅,而东路贼势又不能任其纵横,别滋他变。况议剿抚建,尤须先堵饶郡门户。堵既不足,剿更为难,奴才等所棘手焦心者也。约略计之,总须劲旅盈万,方敷剿办,至少亦须六七千,始能着手。 这厢,韦俊引军,复攻阴冈岭。国藩别营丁忧,刘腾鸿再无羁绊,提兵即至。韦俊不想硬耗,撤围南下,自吉水绕由水东,陆续渡河,应援吉安。 韦俊兵临城下,福兴、周凤山、文翼皆惶。 福兴惊疏:吉郡自正二月间,骤添援贼逾万,逆焰甚张。并有吉水、峡江股匪,时思抄我后路。永丰之贼扰及泰和,近又上窜万安。我军水陆数千人,防剿兼施,应接不暇。 周凤山道:“湘楚之将,智、勇无及罗罗山、塔智亭者,二将皆去,吾平常之辈,一筹莫展,竟是坐视。韦贼万人来袭,等闲视之,画地自毙;汇集抱团,誓死一战,绝地求生。” 文翼道:“吾代统吉营,诸将多不听调,难矣!” 福兴道:“两军接战,大敌当前,曾氏兄弟,去也匆匆,只留片言只语,盼吾等速死乎?” 赣地战事日窘,咸丰帝诏罢文俊,擢耆龄为江西巡抚。 韦俊征战两月,兵疲将乏,亦不浪攻,只在吉安周边,筹粮纳银募兵,待机再战。 一日,天京传来音讯,言韦俊擅离武昌,天王欲杀猴儆鸡,幸李秀成仗言死保,方得无虞。 韦俊听罢,叹而复叹,引军北归景德镇,再无战心。 |
第七十六章 胡林翼力扼陈玉成 石镇吉接石达开入闽军令,踟蹰月余,直至1857年3月下旬,方偕冬官副丞相陈享荣、检点刘远达,由建昌直入福建,半月时间,克得光泽、泰宁、建宁、邵武。 杨辅清更甚,彷徨两月,方由铅山入闽,攻取建阳、崇安,1857年4月21日,进抵建宁郡城。 闽浙总督王懿德不敢怠慢,尽调闽浙之兵,围追堵截。 宁化、汀州天地会徒闻风四起,宰猪吃酒,拜会结盟,意图起事。 石镇吉闻讯,调兵遣将,遥相呼应。检点刘远达一战攻克宁化,迫使知县庐芬光自缢;再战又克汀州,擒杀知府廷英。 石镇吉喜不自禁,大摆宴席,犒赏刘远达,酒过三巡,趁刘不备,抽刀杀之。 冬官副丞相陈享荣问故。 石镇吉道:“刘乃降将,私吞圣物,纵兵扰民,罪当万死!” 刘远达属下,皆不服石,万余兵丁,愤而起事,大闹汀州。 长汀知县庞立忠趁机攻城,石镇吉不敌,求援杨辅清。辅清亦陷重围,自顾不暇。 石、杨攻闽两月,复又遁回赣南。 咸丰帝嘉赞闽督王懿德御逆有方,再谕官文、胡林翼飞速援皖。 胡林翼接旨,谓李孟群道:“圣旨二下,援皖一事,刻不容缓;烦请臬台大人自领一军,渐进鄂皖之交,进可攻,退可守,一举两得。九江,西挹武昌,东引皖口,襟中带流,实吴楚之腰膂。眼下之局,无有攻九江之重者! ” 官文道:“待多隆阿部进占小池口,三路大军,会攻九江,必能得手。” 胡林翼道:“九江城垣,北面临江,西则龙开河,贼以长城深濠围之,又环以炮台三处。南则甘棠湖,中隔新坝,而内外炮台,与坝相接。其小东门则为白水湖洲,路通梅家洲、湖口县。其大东门则通南昌、南康、临瑞之路。对岸小池口,九江贼倚为唇齿者也,贼造新城已二年,城外筑垒浚濠,密排炮位,亦甚难攻。” 官文道:“此刻分兵援皖,实属圣意难却。” 胡林翼道“:此时援皖,只可渐进作势,切勿大张旗鼓,节外生枝。” 李孟群道:“稍加兵力,或可纳英山,克六安,逐桐城,窥安庆。” 胡林翼道:“偏军攻急,贪多不化,眼下之势,惟有执攻九江一着。” 林翼言毕,遂偕官文上疏:湖北为长江上游要害,武汉尤九省通衢,自来东南有事必争之地。三次失陷,力攻两载而后克之。目前相机防剿,不令贼乘间上窜,蹈从前覆辙。业派李续宾由南岸,多隆阿、孔广顺、王国才由北岸,杨载福率水师由江路分道进剿。现北岸黄州至黄梅,南岸武昌至兴国,均已肃清,崇、通一带搜捕殆尽;李续宾抵九江,与曾国藩会合进攻;杨载福毁城外贼营;惟小池口贼垒未拔,派鲍超助攻。安徽之英山、太湖、宿松、望江接壤湖北,皆为贼薮,有窥伺上犯之心。饬王国才驻黄梅大河铺、界岭岩,孔广顺驻蕲水之孔陇驿,巴扬阿率马队为各路应援,以固楚北门户。道士洑水阔溜急,田家镇两山对峙,水师皆难久驻,酌留各营游巡江面,足备镇驭。通筹大局,我军已据水陆上游,实蓄破竹建瓴之势。所虑江西七府未平,武昌尚有肘腋之患。贼若由通城、崇阳、兴国窜逼武昌,反出江西各军之上,自当固守武昌,以为后路根本。相机筹画,节节进取,仍步步严防,庶军情无返顾掣肘之虞,转饷有源源不竭之利。 |
1857年4月20日,李孟群偕参将赵鸿举,率勇三千,挺进鄂西,5月4日,再克英山。 陈玉成得讯,饬令蕲州、蕲水之军,星夜北上;又抽调六安、霍山、寿州两万大军,火速入鄂。 李孟群速禀胡林翼:英山周边,无处非贼,霍六宿太等处,贼焰甚炽。罗田横自蕲水、蕲州之届,均有贼营十余处;而蕲州、蕲水另有股匪万余,分道窜入下游。官军皆在贼后,请派兵援剿,遏其上游。 战事北移,胡林翼顿足,饬令多隆阿、鲍超暂弃小池口,分营宿松;都兴阿亦令安义镇总兵王国才进驻黄梅,策应李孟群。又自武昌、兴国调勇三千,驰援英山。 多隆阿、鲍超领令,率兵三千,进抵宿松。 鲍超道:贼依山筑垒七座,掘濠三道,密排木栅、竹签、梅花坑,宽逾数丈,强攻甚难。 多隆阿道:吾军疾速,贼逆未察,正面牵制,间道袭后。 是夜,多隆阿自后袭击太平军营,连破六垒,生擒守将李兆禹,宿松太平军溃。 王国才兵至黄梅,以梅城僻隘,不足屏蔽,请守双林驿。都兴阿不允。国才乃令副将石清吉守城,自率一军,屯扎城西。 1857年5月上旬,陈玉成二万大军由皖入鄂,李孟群接战即溃,李部万余兵勇,纷纷四散。陈玉成入英山,克黄梅,围杀安义镇总兵王国才,复于大河铺扎营五十座,相衔三十里;又分一军,沿黄梅南进,攻广济,窥武穴,以堵李孟群后路;再分一军,沿广济西进,进逼蕲州,钳制武穴通路。 胡林翼大惊,亲至黄州,谓荆州将军都兴阿道:“贼若克武穴、得蕲州,横断大江,我无退路矣!倘安庆贼军沿江而下,湖口、九江贼逆倾巢而出,我必入绝境!杨载福水师,即刻驰援武穴,防贼西进。” 都兴阿道:“我令巴扬阿马队,即刻驰援广济,兼顾蕲州;会杨载福水师,涤清后路。” 胡林翼道:“事不宜迟,多隆阿、鲍超部速至黄梅,正面死扛,迟缓贼势;九江李续宾部,暂行撤围,分援蕲州、黄梅;瑞州刘腾鸿、王鑫部,分援小池口。各将接令,务必即行,违令者、迟缓者,斩!” 李续宾接暂缓攻浔令,愁闷,致书江西巡抚耆龄:某自率所部八千人抵浔以来,原思掘濠长围,绝其粮运,则浔城可以坐困。迄至三月濠成,不料大股逆贼扰犯北岸。都将军率所部驻江岸之马步数千人,均赴黄梅堵截,咨商某由南岸分拨一千七百人驻防北岸之小池口。复因另股窜扰蕲州,某又分拨一千八百人往援。南岸留驻之勇惟兹四千余人,力堵西南各路,制贼不敢他窜,势不足以绝其接济。睹此愁城,急莫能克。 未几,李续宾复又致书曾国藩:若复出,万不可向江西,似以来浔为上。 多隆阿领命,率部逆溃军而行,汇鲍超霆字营,屯兵黄梅城下。 多隆阿道:“胡制台曰贼中精锐,只四眼狗一支耳。此狗逆善摧大敌,鲍兄惧乎?” 鲍超道:“吾自从军,身先士卒,接仗逾百,创疤逾百,从未言退!” 多隆阿道:“贼逆十里铺、大河铺营垒,相距遥远,吾攻一铺,另铺必救,兄险地设伏,吾分死士袭营,可胜。” 鲍超道:“连败之际,切忌分兵,联攻大河铺,致敌死命,四眼狗必救,联手突袭。” 1857年6月3日,多隆阿、鲍超夜袭太平军大河铺营垒,破营多座。 陈玉成驰援,被伏军击溃,玉成稳住阵脚,坚守十里铺。多、鲍恶战月余,屡攻有获,占得十里铺,陈玉成退扎五祖山。 |
7月初,李续宾率兵两千,襄阳同知唐协和带勇八百,李续宜率瑞州援军一千五开至广梅一线。 黄梅小胜,援军皆至,胡林翼稍安,疏曰:陈逆玉成由桐城率三万余众,又裹胁皖省饥民数万,并力上窜,梅州、广济一带,崇山复岭,道路纷歧。偶有平坦之处,又多水田泥淖。贼出没于山径溪壑之中,使我马队不能施展,步卒亦复艰难。贼或潜出林莽,抄我之后;或伏匿穷谷,要我之前。我军东攻西击,虽斩获甚多,而贼抵死不退。幸多隆阿、李续宾、巴扬阿、鲍超等将悍勇,屡挫贼气,人心稍定。 咸丰帝甚慰,道:“朕之长江,匪患肆虐,剿诛正酣,略有小成。然珠江、黑龙江之英法俄夷,屡屡扰边,黑龙江左岸,尽被俄占,瑷珲一城,亦为夷扰;诸位臣工,可有良策消弭?” 左都御史、正红旗汉军都统肃顺道:“查黑龙江俄夷之进退,竟视粤贼、英夷之消长;粤贼、英夷、俄夷相距万里,万难融通。俄夷之大司祭,久驻京城,定是细作,即刻处死,断夷耳目。” 咸丰帝道:“粤匪未平,战事吃紧;满洲三省之军,半数南调,万难回撤。与俄夷之战端,不可骤开。眼下之势,无如忍辱负重,羁糜周旋;待粤匪平定,即刻荡扫诸夷。肃卿慧眼视势,目光如炬,着著理藩院尚书;奕忻,勿再于上书房读书,即日补授镶红旗蒙古都统。” 肃顺复又擢升,信心倍增,再陈曾国藩之识量、胡林翼之才略。 咸丰帝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锥裹于囊,当脱颖而出!朕度轻重缓急,然必察言观色。” 湖南湘乡。曾国藩丁忧期满。 曾国藩不愿无名从军,疏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微臣在京十四年,在军五年,堂上四人,先后见背。生前未伸一日之养,没后又不克守三年之制,寸心愧负,实为难安。今日局势,非位任巡抚,有察吏之权者,决不能以治军。纵能治军,决不能兼及筹饷。臣处客寄虚悬之位,又无圆通济变之才,恐终不免贻误大局。赣地军事,渐有起色,少臣一人,不见其损。仍吁恳天恩在籍终制。 咸丰帝恨曾肆意,遂谕:曾国藩以督兵大员,正当江西吃紧之际,原不应遽请息肩。惟据一再陈请,情词恳切。朕素知该侍郎并非畏难苟安之人,着照所请,准其先开兵部侍郎缺,暂行在籍守制。江西如有缓急,即行前赴军营,以资督率。此外各路军营,设有需才之处,经朕特旨派出,该侍郎不得再行渎请,致辜委任。湖北按察使李孟群,素来用兵,水陆兼及,尚合机宜,新于鄂皖之交,虽遇挫折,然亦有小成,着安徽布政使。多隆阿,扼逆功卓,以副都统记名。鲍超,屡立战功,擢升湖南绥境镇总兵。都兴阿、李续宾、李续宜等,着部优叙。王鑫,屡摧大敌,朕之巴图鲁。 |
第七十七章 石达开出走避祸 翼王石达开提领政事军务,天京万象更新,人心始定。 秀全吃堑长智,封两胞兄为王,处处牵制。 达开叹:“虽欲效股肱之力,竭忠贞之节,其可得乎?” 春官正丞相、翼殿谋士张遂谋道:“身负震主之威,体兼高人之德,势在人臣之位,不可得矣!” 达开道:“可有另策中和?” 张遂谋道:“人心叵测,万难中和。可废天王于深宫,诛诸洪于列朝,然后请旨上帝,南面称制,此乃最佳之策。” 达开道:“吾非杨、韦,勿再言此。予惟知效忠天国,守其臣节。” 张遂谋道:“王得军心,何郁郁受人制?中原不易图,曷入川作玄德成鼎足之业?” 达开喃喃道:“桃花源里,天府之国,魂牵梦绕,思之!往之?然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为今之计,当以避祸为先。” 石达开苦思竟月,终恐蹈秀清、昌辉覆辙,遂横心避走安庆。 秀全深知达开之重,免胞兄王爵,遣蒙得恩持“义王”金牌劝归。 石达开谓张遂谋道:“洪王金牌,一二再三,可谓心诚?” 张遂谋道:“一十二道金牌复来,岳鹏举含恨而去。明举义王金牌,暗地刀光剑影;一月时间,刺客细作纷至沓来,皆为清廷妖魔?嬉笑怒骂间,东王、北王、燕王人头落地,二万军民皆作粉齑;一纸诏书亦可化解,可却冷眼旁观任由血溅!此人之心,安能与共!” 石达开遂诏蒙得恩,道:“心如死灰,勿再言归。攻城掠地,伏魔降妖,遥援天国。” 蒙得恩屡劝不得,悻悻而去。 张遂谋道:“底牌已掀,速召陈玉成、李秀成,好言相邀,以为我用。二成若逆,杀之。其下之兵,纳之。” 石达开道;“吾非义薄云天,然戕兄害弟之举,万不能做。陈李征战鄂东,一旦得手,吾等直下武昌,顺鄂入川,最捷之径。吾即去彭泽,晤会湖口黄文金、九江林启荣。二人若随,事成半矣!速传吾令,石镇吉、杨辅清火速驰援吉安、临江。另,韦俊一军,务必苦劝。镇江吴汝孝,亦要知会。兄弟一场,去留随意,不可用强,不可不诉。吾有五字良言,广布天下,以昭吾心。” 达开告曰:为沥剖血诚,谆谕众军民。自恨无才智,天国愧荷恩,惟矢忠贞志。区区一片心,上可对皇天,下可质古人。去岁遭祸乱,狼狈赶回京。自谓此愚忠,定蒙圣君明。乃事有不然,诏旨降频仍。疑多将图害,百啄难分清。重重生疑忌,一笔难尽陈。用是自奋励,出师再表真。力酬上帝德,勉报主恩仁。精忠若金石,历久见真诚。惟期妖灭尽,予志复归林。为此行谆谕,遍告众军民。依然守本分,照旧建功名。或随本主将,亦足标元勋。一统太平日,各邀天恩荣。 石达开至彭泽,黄文金劝:“翼王兄弟,切勿意气用事,去岁天国内讧,早已元气大伤。千岁今若再去,天国完矣!九江林启荣,已被李妖续宾围困半载,再不施救,城破人亦亡!九江战事日紧,启荣不便出城,亲书血书一封,烦请翼王千岁亲启。” 达开细观血书,潸然泪下,道:“非吾不仁,晚出一步,天京复又血流成河,天国真完矣!你我终须一别,各自任凭天意。” |
李秀成驻守黄梅,闻达开出走,谓陈玉成道:“翼王出走,天国危矣!吾等即刻致书苦劝翼王回京辅政。” 陈玉成道:“多、鲍二妖紧逼,战否?” 李秀成道:“天国大局待定,无心再战!且战且退,静候天王旨意,细窥翼王去处。” 韦俊闻之长叹:“韦、石两家,已然仇深似海;翼殿即容,亦断难相处。再者,翼殿此着乃剑走边锋,师出无名,此途难通。” 石达开进驻安庆,左宗棠破口复骂:“曾国藩临阵退却,不顾袍泽死生,竖子匹夫,猪狗不如!曾氏三兄弟一去,南昌危矣!石达开倾兵一击,江西不保,祸必及湘。” 骆秉章道:“吾皇已谕:江西军务吃紧,墨绖从戎,原可夺情,不令回籍。但曾臣素性温良拘谨,特赏假三月。吾以为:江省西路之瑞、临、吉三郡,北路之九江一郡,皆有重兵攻围,而由东路饶广,达南路之抚建,无重兵控扼。以故金陵、安庆各股援贼得以来往自如,援江西各郡,兼犯福建各郡,络绎飙忽,裹挟日多。官军之围瑞临吉者,逼城而营,时防城贼之出,复虞援贼之来,合则分途策应为难,分则老营单薄可虑。势非别简一军作为游兵,相机雕剿,方能制贼援而断勾结。王鑫一部三千精兵,不必专注一隅,唯侦悍贼大股所在,卷甲趋之。” 左总棠叹:“黄冕、周凤山、文冀,三人不顶一曾国荃!吉安之空缺,或有王璞山补全。” 曾国荃丁忧去后,周凤山、黄冕再联水师,攻占吉水,以断吉安后援;文冀率吉字营攻占水东,构筑营垒,扼控吉安水陆要隘,以杜周边接济。 吉安势危,傅忠信求援宁都、乐安。 七十五检点卢三友接讯,偕将军沈元悦、天地会平东王何胜权,率兵一万,攻击吉水,酣战四日,不克;卢三友遂由乌江南进,攻占丁江。丁江距吉安仅五十余里,周凤山匆忙移兵堵截。翌日,卢三友、沈元悦忽攻水东。 湘军副将刘培元渡江增援,中伏兵溃,长字营四名哨官,皆被斩杀。太平军克服水东,复攻吉水。 傅忠信亦分兵六千,由西门杀出,猛攻文翼吉字营。周凤山闻讯来救。傅忠信亲率精锐一万,自东、北二门倾出,长亘七八里,包出凤字营后。凤军久战力疲,又以口粮积欠数月之久,军心不固;接战即溃,凤山亦被击伤。 战事危殆,吉安知府黄冕遣人速至临江,求援刘长佑。 江西巡抚耆龄察观战局,急疏曰:吉安八县一厅,均已次第克复,所未下者,仅一府城。今凤字等营被匪扑陷,贼势转张。谈闻该逆已扰及吉水之阜田地方,难保不四处延蔓。奴才久观,吉字营悍;曾国荃去后,军无所统。奴才奏请迅饬曾国荃驰赴军营,督率吉郡战事。 |
第七十八章 王鑫横扫千军 吉安告急,刘长佑即以骆秉章令,饬请王鑫救援。 王鑫接讯,率兵三千,驰抵水东,一战伏杀沈元悦,再战又斩卢三友,三战再杀何胜权,湘军士气大振,复又圈围吉安。 吉安之北,刘长佑六千大军,昼夜环攻,临江岌岌可危。 石达开惊悚,饬令石镇吉、杨辅清援救吉安、临江。 杨辅清、杨宜清驻扎新城、南丰,迟不动身。 石镇吉得令,遣捣天侯胡寿阶驰援吉安。胡寿阶率兵一万,经由宁都,进抵沙溪。 王鑫侦得,留一千兵守水东,自率两千,昼夜疾进,黎明时刻,突袭沙溪。 胡寿阶无备,督率前队,仓皇迎战;中午时分,胡军主力赶到,层层围裹。王鑫奋力拼杀,击退胡军,进抵幕薮。 胡寿阶愤懑兵不力战,亲率亲军,围击王鑫。王鑫兵分三段,以逸待劳,逐次设防;又令一队,由深林蛇行,近硬脊岭下伏。 胡军火器无几,粮资匮乏,屡攻不克,士气萎靡;胡寿阶见势不妙,引兵撤防,误入伏圈。王鑫看个真切,饬令排枪齐放,胡寿阶坠马身亡。寿阶死,其部四散。 王鑫马不停蹄,追至宁都钓峰。胡军余部蜂聚村圩,村前沿河十里尽是营棚。王鑫不由分说,挥军冲入,斩杀一总制一将军,太平军再溃。王鑫率部复追至古夏,再杀总制杨光裕,胡寿阶一万大军,行将尽罄。 杨辅清得讯,不敢再延,率军三万,出新城,进援吉安;一日之内,杨军前锋已进抵东山坝。 王鑫获悉,速即沿河疾进,一日一夜,悄然而至。太平军猝不及防,检点张宗相、指挥曹信照皆被戕杀。杨辅清率全军会战,亦不能敌。 江西巡抚耆龄喜奏:王鑫追剿宁都贼匪,适值贼自福建回窜建昌,图犯吉安、湖南,一股甫败,一股又来。王鑫督兵,步步进攻,频摧大敌。战功之伟,实所罕觏。 然喜不成双,王鑫征战途中,忽觉力乏,延宕六日,溘然而去。 江西巡抚耆龄闻之大悲,饬令王鑫之弟王开化、知府张运兰分领其军。 王鑫病亡,石镇吉大喜,即刻兵出抚州,应援临江。 刘长佑遣武举普承尧至罗坊布防。石镇吉率军渡过袁江,攻击罗坊。两军接战,石镇吉忽遣骑兵冲击,普承尧不支,全行败退,营盘尽失。 罗坊失,袁州、临江民情震慑。刘长佑谓水师统领刘于淳道:“唯有分军先剿援贼,掩其不备,尽力一战,或可转危为安。留队三成固守临江长濠,吾亲率七成队,严阵于秧田、中亭一带。” 1857年10月6日,石镇吉亲率万军,进抵太平圩;临江守将程瀛亦兵出福寿门,填濠拔桩,严阵以待。 刘长佑兵分四路,水陆并进,先发制人。石镇吉遣骑兵冲击,刘长佑枪炮相向,力阻铁骑。两军接战半时,萧启江率部赶至。刘长佑即令萧部迂回攻击。石镇吉不敌,退防黄冈。刘长佑、刘于淳、萧启江遂又圈围临江。 |
石达开兵驻安庆,咸丰帝惴惴不安,谕令西安将军福兴北进抵御,经略赣东。福兴进驻弋阳,无兵可用,致书李续宾,请其分兵援救。 李续宾回道:盖长江之险,贼所必争,浔阳又系腰膂,尤所必援。彼之有浔,实江左老巢之命脉所关,而江右诸股之咽喉所通也。我必得此,斯足以下规建业,上固荆襄,通西南之门户,为澄清之本根。彼逆各路梗塞,则其所日夜谋之者,固会乘虚上犯,别无解救之策。 福兴忧心如焚,迅即疏曰:石逆与洪逆内讧,踞守安庆,诱其金陵旧党,另树一帜。该逆在贼首中最称狡桀。江省之临江、吉安二郡县,皆系该逆率伙党相继攻陷。今若渡江直下,江右吃重,较之皖南为尤甚。而本省兵力,全为临、吉二城所困,未得分防广饶。另,截获书信一份,石逆令贼党李寿成会合张洛行,领数十万贼分扰下游,又调贼党陈玉成、洪仁常、洪春元、韦俊等,各率贼数万及五六千不等,概回金陵。并欲赴援江西,窜扰浙江。 咸丰帝见疏,谕令副将周凤山、九江镇总兵李定太率军驰援。 福兴再疏:赣东饶州一郡为信属后路,直达江南祁门县境。皖赣大股纷至沓来,江境败匪之狼奔豕突,悉假道于此。现在浮梁之景德镇一带,万年之后镇街等处巢穴未清,飘忽亦无定向。奴才以为,进剿抚建,必须先固饶防;欲固饶防,必须先清踞匪。先剿而后筹堵,使外贼不敢入,内匪亦不得出。则我一意进攻,可期灭一股,即少一股;攻一城,图拔一城,庶不致有瞻前顾后之虑。否则,此剿彼援,东击西奔,恐于全局终非稳着。 石达开驻足安庆,绸缪三月,张遂谋叹曰:“各军主将,惟杨辅清、石镇吉首肯;偏将兵丁,倒有四万来投。浔北小池口血书求援,救否?陈、李之兵舍鄂入皖,似逆我令。江西各地告急,瑞州赖裕新部,弹尽粮绝,韦俊竟不援手;所幸赖裕新勇猛,率千余残兵退至吉安;其下之将,斩杀湘妖刘腾鸿,犹守月余。” 石达开道:“小池口,非吾所控;韦俊、陈玉成、李秀成部时时动移,或天京音至。” 张遂谋道:“袁州、樟树、瑞州俱失,偌大之赣西,仅余临江、吉安二城矣!必即援救!” 达开道:“天京一别恨如海,从此洪等是路人。明日渡江,南入赣东,经景德入抚州,应援临江、吉安,汇石镇吉、杨辅清、傅忠信、赖裕新、程灜部,打通西东,筹措粮资。” 石达开行经景德,韦俊出城跪拜,其下赖文鸿、刘官芳、古隆贤等亦跪。 韦俊道:此吾与翼王千岁私事,无关众将军。随之泣呼:韦俊代韦家老幼妇孺三百五十四口,叩谢翼王千岁殿下不杀之恩。 石达开目不斜视,督军急行。 临江守将,殿左五十五检点程灜闻达开入赣,旋再血书求援。 达开道:临江守军,弹尽粮绝,每于夜深偷渡中洲,购买粮资,苦矣。 卫天候黄玉昆道:石镇吉、杨辅清援军,先后遇挫,捣天候胡寿阶、检点张宗相、指挥曹信照相继阵亡;王鑫妖儿可恨,其若不死,吾必杀之。 石达开道:湘妖悍强,取之需方。 张遂谋道:可令石镇吉进击东乡李定太妖,促成南北夹击之势。 石达开道:临江、吉安皆于赣江之左,吾无舟船强渡,虽兵十万,又能奈何!吾令,首歼贵溪李元度湘妖,涤清赣东。安仁将士渡江南攻,石镇吉北进新路铺,牵制东乡李定太妖军。杨辅清兵出金溪、泸溪,自南攻击贵溪;吾等督率大军,先攻鹰潭,而后汇合杨部,合围贵溪。 |
第七十九章 石达开踯躅赣东 赣东太平军齐动,福兴孤驻弋阳,一筹莫展。急急而奏:石逆三四万众,由安仁以至贵溪,蔓延一百余里。逆众屯聚各村落民房,殆已室无空舍,所设伪官甚多。俘获贼军多名,供称:石逆意欲取道安仁上犯广信,扰我完善,大其声张,以期东西两路联为一气,可于此间独树一帜,暂图苟安。 福兴疏罢,咨饬九江镇总兵李定太驰援贵溪。 李定太咨禀福兴:大军东进,石逆镇吉自后夹击,吾必腹背受敌;吾意南攻新路铺,逼退石逆,尔后出东乡,应援李元度。 1857年10月24日,李定太先发制人,攻击新路铺。石镇吉不敌,败退抚州。李定太留一部警戒,自率主力,出东乡十五里,进扎大幅冈,息兵观望。 石达开叹:李妖定太攻守有方,真乃良将。 张遂谋道:杨辅清迟不北进,不如会合石镇吉部,先击李定太妖军。 石达开道:福兴妖儿株守弋阳,按兵不动,此乃攻击贵溪最好之机。10月29日,石达开率军攻占鹰潭,进抵高石,距贵溪不足十里。李元度出城迎战,大败;急咨福兴,火速援救。福兴接咨,兵出弋阳,进扎莲湖坡,以壮声势。 张遂谋谓石达开道:贵溪城坚,福兴来援,杨辅清不至,再攻甚难;不如合安仁、抚州之军,围击李定太妖。 达开道:可!临江危殆,必即施救。 张遂谋道:探报,曾妖国荃自湘返赣,正督率刘腾鹤、普承尧、张运兰、王开化,围攻吉安。 达开复叹一气,又道:张妖运兰之勇,不亚于王鑫妖儿,傅忠信危矣!金溪贵溪,二百余里,三日即至,杨辅清姗姗来迟,怨乎? 张遂谋道:韦逆昌辉戮其全家,殿下善待韦家之人,辅清必怨!洪某忽而借刀杀杨,忽而沉冤昭雪。辅清此乃坐观时局,待价而沽。其心纷杂,安能速至! 杨辅清顿兵半月,姗姗北上,11月10日,进至贵溪,歇息半晌,驱兵攻城,随击片刻,退。 李元度见太平军散漫,兴兵夜袭,杨辅清心不在焉,退防金溪,汇石镇吉部,共击东乡。 石达开、杨辅清、石镇吉三路大军合围东乡,江西巡抚耆龄急遣周凤山率兵三千,飞速驰援。 11月19日,周凤山驰抵东乡外围,安营扎寨,凤山一时疏忽,竟未遣人浚濠护垒。 石达开看出破绽,倾尽主力围击周凤山大营,斩杀道员帅远泽,凤山不敌,退守三江口。 24日,太平军兵分九路,攻击东乡。李定太坚守二日,伤断两指,退守武阳渡。 石达开攻克东乡,兵分三路,杨辅清进进贤县,至罗溪温家圳,搭设浮桥,以便渡河攻击;石镇吉自抚州转击丰城,北攻樟树镇,逼近临江;石达开偕黄玉昆,领兵两万,南击峡江、永丰,攻占吉水,声援吉安。三路大军磨刀霍霍,意一举横渡赣江,里应外合,击溃围城之清军。 江西巡抚耆龄饬令刘长佑、曾国荃预为布置,扼河周防。又倾尽炮船,沿赣江游弋,一有渡河之贼军,即刻发炮击之。 太平军缺舟少船,屡渡不得;所建浮桥,皆被轰沉;攻击半月,伤亡兵丁无数,竟无一军渡过赣江。 12月15日,刘长佑遣水师统领刘于淳攻击樟树镇,石镇吉不敌,败退新淦。 16日,曾国荃饬令张运兰渡河而击,张运兰得令,趁夜攻破峡江,复又移军吉水,扼三曲滩,血战十数次,斩杀黄玉昆;是夜,运兰偷渡赣江,奇袭石达开军营,达开不备,焚屯而遁。经此大败,达开再无心援。 杨辅清道:连年征战,赣域地瘠民贫,再无可榨之资。其东苏杭,沃野千里,可谓天堂,殿下无意乎? 石达开道:吾无舟炮,应援不力,折将损兵,徒呼奈何!吾令,吉安傅忠信、临江程瀛,寻机突围,渡江归建。吾自率大军,东入浙地,攻占苏杭。杨兄弟之军,南攻入闽;浙闽相衔,再建天国。 |
临江守将程瀛闻援军大败,再无心战,屡次遣人求降。刘长佑应允,两人密定:先缴武器,次放被掳妇女。检点张发纪得悉,斩杀程瀛,守军大乱。刘长佑趁机猛攻月余,临江遂破。 江西巡抚耆龄喜疏:临郡为石达开首踞之地,其守备之固,迥殊他处。围攻时将一载,逆众负固抗拒,凶狡异常。八月间,大股逆匪由吉水来援,已近郡城,幸为我军击败。十月间,复有贼众数万,由抚郡来援,我军扼守赣河,节节截击,无由飞渡,使城内逆贼粮尽势穷,始图逃窜,我军乘势攻克。临郡得克,刘长佑部移师东剿,先扼贵溪,以杜窜入广信之路,然后分取各县,断其外援,再以重兵专攻抚建。另,曾国荃屡攻吉安不下,伤亡甚重,奴才饬令其复行困围,以逸待劳,饿毙贼逆。 石达开一去不返。秀全遂命蒙得恩为正掌率、陈玉成为又正掌率、李秀成为副掌率,共统三军。 蒙得恩道:启禀天王,吾久疏战阵,恐有负重托。 秀全道:朕曾与尔浴血疆场,情同手足。陈、李二成,皆乃后起之辈。两军对仗,或运筹帷幄,或冲锋陷阵,各司其职而已。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眠。镇江告急,天国副掌率李秀成,务必回援;又正掌率陈玉成提领安徽军务。昨夜天父托梦,言东兄秀清府邸空旷,辅清、宜清人影绰绰;朕令,即刻整修东府。 陈玉成接旨,谓李秀成道:翼王带走六万精锐,各地缺兵少将,多隆阿、鲍超二妖,与吾胶着,李孟群妖整军霍山,虎视六安,兄此刻返京东援,皖省万难。 李秀成道:天国危亡之际,我即当率军驰援。当今天下,惟翼王有转圜之力,务必再求天王,择才而用,定制恤民,申严法令,肃正朝纲,明正赏罚,依古制而惠四方,礼而恤下,宽刑以待万方,轻世人粮税,仍重用翼王,不用于安、福二王。 玉成道:天、翼僵持半载,现已泾渭明分,多言无益。兄若执意,弟不具名。 秀成心存执念,上疏秀全。秀全恼怒,革秀成封爵。秀成不馁,复上二疏。天国朝臣皆奏秀成慈勇,秀全始悔,诏复原职。 |
第八十章 和春困围天京 石达开之军,全皆南渡,胡林翼愁眉稍舒,谓都兴阿道:去岁贼讧,吾等喜不自禁;今朝贼讧,吾自提心吊胆。十万贼兵,浩浩荡荡,沿江入鄂,那还了得。石逆南去,吾可放手而攻,多隆阿、鲍超兵至鄂皖之交,静观陈李二逆动向。李续宾陆师汇杨载福、彭玉麟外江内湖水师,三路大军,联攻湖口,湖口得,江湖得通,梅家洲亦溃,九江彻成孤注,早晚得破。 都兴阿道:闻听彭玉麟有言,誓死不与杨载福共,二人可有杀父夺妻之仇? 林翼叹:去岁攻击汉阳贼逆,玉麟所乘船只,被逆炮毁,载福自旁过,风大浪急,或弗听,未出援手。遂结死结。 都兴阿道:听闻鲍超卖妻从军,现正积攒银两,只为赎妻,可有此事。 林翼道:未闻,或有。 都兴阿笑曰:林兄御贼有方,吾方得片刻闲暇,论三议四,否亦如东奔西窜之丧家之犬矣。 林翼赶紧道:都兄言过言过!无都兄运筹,何来蒸蒸日上之楚湖荆襄!你我兄弟齐心,何愁匪逆不灭! 当晚,胡林翼亲邀杨载福、彭玉麟,吃酒劝和,彭、杨面亦不觑,未为所动。 林翼跪而请曰:天下糜烂至此,实赖公等协力支撑,公等今自生隙,又何能佐治中兴之业耶!言罢,泪下沾襟。 杨、彭忽如醍醐灌顶,皆跪相呼曰:吾辈负宫保矣!如再有参差,上无以对皇上,下无以对宫保。 1857年10月24日,李续宾扬言搜剿宿松、太湖,夜又渡江潜回,迂回至湖口后山,深伏暗藏。 25日清晨,彭玉麟内湖水师于南、杨载福长江水师于北,同时攻击湖口,两军鏖战之际,后山清兵忽由山顶冲杀而出,李续宾一声令下,千支火箭,飞入城垣。太平军火药库着火而炸,登时焰火冲天,地动山摇。 黄文金见势不妙,弃城而去。梅家洲守军亦不战而退。 小池口、湖口复得,外江内湖终通,胡林翼甚悦,疏曰:湖口一役,扫积年踞险负固之窟,通外江内湖水师之路。而浔城岌岌,孤绝无援,不独江西之门户可保,而东南大局可图。现饬水陆马步,专注九江,以期建瓴东下,迅扫妖氛。 李续宾私谓胡林翼道:目前涤公未出,湘楚诸军如婴儿之离慈母。假使浔城克复,鄂疆肃清,有可以长驱之机。而军中无操大柄者以主持之,孰敢乘机而冒昧而进。东南大势转移之所关系,将领士勇之所依赖,皆赖二公。有涤公在军,前路乃可无掣肘之虑;有公在鄂,后路乃可资接济之需。若枢臣之议,不付涤公以重柄,则涤公亦决不可出,而公独立之强支,某亦私忧焉。 胡林翼道:此言不虚,兄心思之缜密,吾不及也。石逆达开肆虐赣东,唯涤公可御。 胡林翼言罢,即刻上疏:石逆达开,十万大军,汹汹入赣。南昌危矣!曾国藩驻赣两载,知将晓兵;宜移孝作忠,出而任事。石逆初至,幸机势可乘,东南大局,时不可失。 隔日,林翼又疏:李续宾、杨载福、彭玉麟之严厉刚烈,落落寡合,亦非他省将帅所能调遣。且军旅之事,以一而成,以二三而散。谋议可资于众人,而决断须归于一将,此又军事之大较矣。微臣近日身恙,间或咳血;曾国藩事赣日久,或可戡定逆匪。 |
咸丰帝谕曰:曾国藩离营日久,于现在进剿机宜,能否确有把握,尚未可知,若待其赴浔督办,恐有需时日,转懈军心,其宜暂守礼庐。粤匪二讧,军心涣散;石逆达开,偏军流寇,难成大患。西安将军福兴、江西巡抚耆龄,宜应乘其人心涣散之际,设法散其党舆,使该逆势成孤立,迅就歼擒,江西各贼自必闻风瓦解。 曾国藩闻帝意,绕屋漫游,长吁短叹。 小池口、湖口、梅家洲俱失,九江已无屏障;镇江复又告急,洪秀全恐慌,敕令陈玉成、韦俊并力援浔;再令李秀成自领一军,驰救镇江。 韦俊领令,由景德镇进击湖口。李续宾分李续宜五千湘军阻滞,两军接仗,续宜正面示弱,两侧设伏,两胜韦俊。韦俊损兵折将,不敢再战。 秀成抽兵援镇,玉成自顾不暇,为稳战局,再联捻军大汉盟主张乐行,冀一体抗清。 张乐行同其意,军师、白旗旗主龚德树亦许;惟蓝旗旗主刘永敬踌躇。 张乐行道:吾听封不听调,有福同享,有难彼当,有何不可? 龚德树道:凤阳练妖苗沛霖,兵逾五万,时扰吾后,吾可借陈军之力,彻歼此妖。 张乐行道:苗沛霖老儿,依附胜保魔头,截留两淮钱粮、税收、厘金;高筑寨、广积粮,称霸一方。此厮原为我账房师爷,昨日来咨,言互不侵犯,即有相犯,亦表面文章,不动筋骨。此人笑里藏刀,反复无常,不可与共。待有闲暇,必取狗头。 1857年10月下旬,龚德树率白旗捻军,自六安进击,连克霍山、独山,李孟群不支,败退麻埠,求援胜保、袁甲三。 月底,钦差大臣胜保、都察院左副都御史袁甲三率军入皖,克六安,陷霍山。龚德树不支,节节败退。 陈玉成援浔不成,机动不顺,屡被多隆阿、鲍超连击,力有不逮,遂联手韦俊,北援龚德树,一战而克霍山。陈、韦议定:舍皖入豫,筹粮集兵。次日,太平军弃霍山,北进独山、两河口、叶家集,六日时间,陈韦大军进抵河南固始。 陈玉成、韦俊相携北犯,胜保、袁甲三、李孟群皆惊,即刻调遣兵将,驰奔固始。 石达开率部离京,镇江吃紧,吴如孝部,已被和春困围半载,城内粮食无几,每人每日只发米半两,众皆面黄肌瘦,吴如孝日夜焦灼,一筹莫展。秀全遣安王洪仁发、侍天义李世贤领两万军援,张国梁半路截而战之,洪仁发不谙战事,接仗即溃,遁回天京;李世贤退守龙潭,整兵一万,欲再东援。 张国梁不待其发,夜潜龙潭,天明突袭,又遣虎坤元迂回攻后。李世贤猝不及防,仓皇又退。 弹尽粮绝,援退兵疲,镇江早晚必失,吴如孝决意突围回京,并将此意告知瓜洲守将覃熙章。12月27日子夜,吴如孝亲率主力猛击清军高资防线,掩护虎头山、磨盘山将士撤入镇江。又令右六检点汪体元率一部留守西门,牵制清军,自率两万大军,悄声撤出。瓜洲守军亦同时撤军。 天明,和春收得空城,即刻追击;张国梁闻,亦出龙潭,东西夹击。俘杀副丞相张有意、检点黄大文,太平军大乱,幸得李秀成援军赶至,吴如孝部得以撤至天京外围休整。 |
镇江克复,江宁将军和春上疏:奴才自江南任事,先挫贼凶锋,再断其接济,俾成釜底游鱼。而节次大股来援,势甚猖獗,无不相机迎剿,斩馘净尽,用成克复之势。 江北钦臣德兴阿亦奏:瓜洲为南北咽喉,卡江锁阴,自古称为险要。粤匪踞守迄今五年,自琦善、托明阿视师以来,百计围攻,不能覆其巢穴。奴才受任二年,未容其窜出一步,亦未容其出掠斗粮,今又乘其饥疲,一鼓而克。 咸丰帝喜,赏和春双眼花翎、加太子少保,赐德兴阿骑都尉世职。谕令二人南北对进,合攻金陵。 和春又疏:金陵周围九十六里,雄厚高坚,甲于天下。洪逆踞为老巢,负固五载,其百战悍贼,如杨秀清、韦昌辉等,虽已自相屠戮,而群凶精锐蚁聚尚多。就现兵数及贼情计之,既无仰攻之方,更无围困之力。惟有步步为营,由东南而至西门,扼其要冲,断其接济,如镇江之重扼高资,逐渐而进,攻剿方有把握。李逆秀成所部,自皖驰抵,分股由金柱关、小丹阳一带往来抄掠。与皖南李逆世贤部联络呼应,声言内犯溧水、高淳、东坝。我部唯有迅克秣陵,夺其所恃,则各路皆可无虞,我师亦可进攻雨花台。 德兴阿亦疏:现在江浦之贼,惟恃九洑洲贼巢盘踞江心,暗通金陵消息。奴才等现已整军进剿,步步为营,断其外援,绝其粮道,并移营浦口,与和春等函商剿办。 咸丰帝允,谕令德兴阿南攻江浦,和春北攻秣陵关,水师参将黄彬扼控江面,进剿九洑洲,两江总督何桂清供给粮饷。 和春督率总兵傅振邦、虎坤元主攻秣陵关。又令张国梁偕总兵安泰、李若珠进逼明陵,以窥钟山;再令张玉良、周天培、冯子材分驻姚坊门、仙鹤门,以为策应。 大兵压城,李秀成不敢怠慢,亲至秣陵关,调兵遣将,加固殷巷补给线,筑垒浚濠,坚固关外据点,欲做长久打算。 江北大营,德兴阿、翁同书亦不懈怠,率兵进击浦口。 翁同书曰:浦口距江浦县城二十里,其间冈岭相连。满汉防兵向在浦口城北驻扎,其金汤门等处亦扎数营,与金陵仪风门外下关隔江相对,山后为东北冲衢,江浦之贼若由城北窜越黄悦岭,便可北犯全椒,东扰六合。九洑洲贼军,在江心芦苇之中,与南岸下关、七里洲联成一片,而大溜直趋南岸,水师非傍七里洲、下关,逆折而上,无由进攻。 德兴阿道:由浦口缘江而攻,而别以重兵断其西路,兼防其由黄悦岭翻山而逸。 天京内城,秀全闻听炮声隆隆、杀声四起,心乱肝颤,熬煎至极;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
第八十一章 额尔金兵临大沽口 这时节,愁者不只洪秀全,广东城内,一众官员已如热锅之蚁。 广东巡抚柏贵道:六千英法联军,正溯珠江而上,不日即抵广州。或战或和,必即速定。 两广总督叶名琛道:吾皇屡谕,和字不议,边衅勿开,模棱两可之举,真愁煞人矣!制台大人,可有良策说夷。 柏贵道:去岁一战,贸易中断,饷糈艰难,民勇多散,兵不敢动,以何御夷?看彼之蒸蒸日上之上海,惜吾之江河日下之广州。 名琛道:吾天朝上国,岂可妄与夷类涉交! 柏贵道:夷入上海,吾皇可责?夷居上海,可有杀戮?依既定之约,或买或卖,逐利而已! 香港外海,珠江尽头。 英法联军司令、英国公使额尔金道:我大英帝国,并无过甚之求,只北京驻使、广州入城、遍地通商、教士播音而已。清国之官吏,愚昧无知可笑可恨,区区修约一项,乃能延宕三载,小小入城之事,竟阻我十四年之久;与清国之人,再勿理论。 法国公使葛罗道:清人害我教士,毒我公民,如此野蛮之族,惟有弹炮可赐。 额尔金道:十日为限,叶名琛等献城投降。否即兵入广州,捉督降抚,毁城挟民,逼清皇修约。 十日期限到,叶名琛笑曰:此必无事,日暮自走耳。但省河所有之红单船及巡船,可传谕尽收旗帜,敌船入内,不可放炮还击。 英法联军不费吹灰之力,二入广州,生俘两广总督叶名琛。广东巡抚柏贵、广州将军穆克德讷开门笑迎,与英法暂组联军委员会,共理广州事务。 咸丰帝怒斥:叶名琛,辱国殃民,生不如死,无足顾惜。柏贵、穆克德讷等,竟在夷人掌握之中。既不能抽身出城,带兵决战;又不思激励绅团,助威致讨。自取坐困,毫无措施。其畏葸无能,殊出意外。又密谕钦差大臣、新任两广总督黄宗汉:招民团练,缉民攘夷;鏖战一场,相机议和。再令湖南巡抚骆秉章转递上谕一道,敕令粤籍前户部尚书罗惇衍、前太仆寺卿龙元僖、前工科给事中苏廷魁等:传谕各绅民,纠集团练数万人,声讨英、法背约攻城之罪,将该夷逐出省城。倘该夷敢于抗拒,我兵勇即可痛加剿洗。该绅民等如能众志成城,使其受惩,正所以尊国体而顺民情,朕断不责其擅开边衅,慎勿畏葸不前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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