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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倾城阕(古风)[第18页] |
作者:倾城泼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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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痛太过突然,甚至连叫都叫不出声,只能卡在喉咙中呜咽打转。 他绝没想到会被六哥用如此粗暴的方式对待,从前若非他心服口服,六哥绝不会打罚,是以又羞又恼,高声道:“此刻六哥以武力压迫小七,何异于暴政迫害黎民?嬴政执敲扑而鞭笞天下,天下群起而攻之,小七正是为黎民计,才出此法令,反倒糟得六哥这般刑责!” “拿我比暴君吗?你还就说对了!今天话撂在这里,我在一天,就容不得你背弃家门!你若不服,我自有本事打到你服!往日没见你的这等执拗,今天也不必再讲什么道理,就看看我手里一柄长鞭,能不能抽碎你这一身反骨!” ![]() ![]() ![]() ![]() ![]() ![]() “嗖啪!” “啊……嗯……”半声惨呼,半声生生压抑在牙关里。他双手抠在坚硬的岩石上,修长的五指用力过猛以求能抵挡一丝吐出,可惜疼痛非但没有丝毫减轻,反而指节处惨白冰凉,仿佛要压断了一般。 一身反骨……吗?雪宜自嘲地一笑,也许是这样呢,恭顺地言行,谨小慎微地办差,可自己心里,其实也是有那么一点不甘心的吧!尽管从未承认。我曾以为步步退让和逆来顺受能换来一点点的亲情和怜惜,我只要一个立锥之地,自欺欺人地活在看似兄友弟恭的“家”里,可却总是心情郁郁,只能用沉默来面对任何苛责。小七何曾就要反了哥哥们去呢?何曾就不留恋骨肉相连的至亲呢?小七敬兄长如君父,兄长弃我如敝履,哪怕当日兵临城下时还有一丝不舍肯听从威胁暂且罢兵收手,我也断不敢夺门而去! “嗖啪!”“嗖啪!”“嗖啪!”…… 趴伏在大石上连喘息都不敢,生怕牵动痛楚的人就那么死死咬着牙,额头扎在凹凸不平的石块上,额角生生被棱角扎破,一道细细的血痕划过干净精致的脸颊,指甲劈裂充血。雪维习武之人,用了多大的手劲自己是知道的,他的每一鞭都精准地落在皮肉细嫩最吃痛的地方,浅黄色的薄衫多处被抽裂,在风中凄凄惨惨地飘着。饶是疼成这样,小七竟是熬着一声都没哼出来,身体僵直伏在石头上,一动未动。隔三丈之远,都能感受到那个趴伏着的瘦弱的受刑者骨子里的刚硬和倔强,尽管一身惨状,但却在沉默中抵抗着,双眉紧锁,不发一言。 雪维不敢想象,从前那个一顿藤条都熬不住会轻轻哭泣掉眼泪、打完后挂着泪珠小心翼翼乖乖道歉认错的孩子,竟然扛得住这般下了狠手的鞭子。 雪维冷笑,那个萧靖到底使了什么妖术法术?竟然能让我弟弟为他死心塌地至此? 小七是他的心血,是他精心教养一手带大的!他夏雪维何等高傲?小七是当世唯一让他认同的文人,只有小七的才学与涵养,才配得上与他谈古论今、指点时局、一起弹琴下棋吟诗作对、一起赏雪问月饮酒品茗。当年他发现了一块埋没在下人房里的璞玉,十年间精雕细琢仔细勾勒,他对小七,不仅有兄长得疼爱更有师长的恩情,甚至,是文人相惜的互敬和情义。如今,他竟然拼着与自己作对与夏家作对与天下士绅作对也要破门叛府,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就这么心甘情愿地去便宜了一个三年前还名不见经传的萧靖,想及此,让他焉能不怒?然而血脉至亲,雪宜生性乖巧惹人怜,虽然不善言辞表达,但默默疼了他那么多年,也未必不能容忍一时之过,终究是夏家曾对不起他。 你以为我不心疼吗?若就此服个软,随我回去便是,大哥那里,一切有我交代,与你无干。 小七只是尽量轻微地调整呼吸,生怕丝毫牵动被皮鞭肆虐撕扯的皮肉,俨然一副准备熬过下一轮虐打的样子,完全不肯动摇。 |
呵!这阵仗,在你心里,把我当敌人了不成?这世上我疼爱的人不过也就你一个罢了,你竟是这样看我的? 你竟是这样本能地把我当做一个危险吗?我为什么这么心心念念地要带你回去,你真的不明白吗?我们与萧靖现在是盟友,可其实如何呢?终究要反目成仇剑拔弩张。我们是在争天下不是在过家家!你若再执迷不悟,难道要有朝一日与六哥兵戎相见吗?两军对阵,你我如何自处,你想过没有?等到一切挑明了,大哥一旦反应过来,他的心狠手辣你不是不知道,还能留你的命在吗?夏家世代名门,怎能容得了一个背叛家门的人为之蒙羞,即便我要保你,家族势力盘根错节,宗族长老也绝对无法见容!退一万步,倘若你真侥幸赢了,那你就是踩着兄长的尸体换得荣华富贵的畜生,这一世的骂名,后世千百年的口诛笔伐,小弟愿意承受吗?还有那个萧靖,他又有多大度呢?自古就有人登九五六亲不认之说,六哥看不上那些虚名,若真有遂了大哥心愿的一日还可以与小弟逍遥潇洒度日,可你又是萧靖的什么人呢?古来谋臣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如今他利用你,要待得功成名就只怕第一个先杀了你这个异姓改投之人!六哥要你立刻回家,是因为我珍惜自己弟弟的性命,你何等聪明,该想到的自然一清二楚,那为什么仍旧执迷不悟?! 一时间,气血翻涌而上,雪维只觉口中一丝腥甜,又堪堪压了回去。夏雪维自负心高气傲,哪里容得被亲弟弟这般抵死顽抗? “好……好得很……”雪维愣愣地点点头,粗重地喘息着,牙关打颤之声充耳可闻。再不犹豫,仰手挥鞭,鞭梢被猛地甩到五丈开外,再以力拔千钧之势,破风而划! “嗖啪!” 这一鞭显然与方才力道大不相同,单听皮鞭鸣声便知带了多少怒气,就那么精准无误地抽在方才抽裂的衣衫下打得最狠的一道肿痕上!粗粝的皮鞭夹杂着软钢丝缠出凹凸不平的纹路狠狠摩挲在已经红肿发烫高高耸起的肌肤上,再一点点、一寸寸噬咬进肉里,像钝刀割肉一般拉开一层油皮在血肉上纵切开来,凌厉的鞭梢依旧不肯放松一点力道,再生生剜了一记。没有了一层薄衫的保护,臀峰上被抽得深深凹陷颤抖,一道惨白,全无半分血色,许久方才从中间绽裂开长长一道,越扯越大,贯穿双股,整整一指宽的鲜红迸裂而出,血色沾染了淡黄的夏衫,摇曳翻飞着。 雪宜双眼惊恐地睁大,仿佛突然失去了焦距,那种窒息的痛楚,到底是多久未体会过了呢?我还真是命贱,这种痛竟然要用“熟悉”二字来形容。但有些事无法习惯,比如剧痛,尝过的人,才会加倍的恐惧,才会颤栗,才会想要逃脱。一时间,雨夜中庭里大哥沉重的家法毫不停歇地砸在身后的画面,地牢里绛红的烙铁触碰肌肤而自己被绑缚起来无法遁逃的画面,豫州城破自己被王椽当做人肉烛台任蜡油慢慢灼烧身体的画面,全都那么清晰地闪现在眼前。为什么?到底为什么?眼前是六哥啊!是唯一疼我的人,自己唯一尊敬的人,那个冰冷的家里唯一值得留恋的人!为什么有一天你唤起我的记忆是那些恐怖得令人颤抖的事呢? 已经叫不出声了,已经挣扎动弹不得了,大悲无言,至痛无声,也许是说现在吧。耳边六哥愤怒的鞭子不间断地抽着,雪宜却似乎没有知觉了,只得在六哥停手后瘫软在岩石上。由腰至胫染上了星星点点的血红,透过残破得衣衫,盈着血的鞭伤若隐若现。额头鬓角涔涔冷汗,划过精致的与雪维七分相似的眉骨和鼻梁,轻轻滴落。 |
未完。。。待续。。。 |
333783749@星星星星飘飘 |
初秋的深山里,黄叶很寂寞。 北方的天空悠远而深邃,被风雨吹洗得不染纤尘,清净、澄明、蔚蓝、孤远。人间凉意尚未浸染,山间一叶枯黄而倍感苍凉。秋风萧索,草拂之而色变,木遭之而叶脱,正合此刻之心境,二人半晌无话,两人粗重的喘息声敲击在对方心头,俱是酸涩,涩中带苦,苦中带血。 雪维不禁双眼浸满悲伤,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 “如今在你心里,可还……当我是哥哥吗?”这一句,声音很小,很孤单,透着一丝不自信。 小七心头一震,他不敢相信,这样颤抖的声音以及难以平复的语调,实在与那个意气风发少年成名的夏雪维差别太大!那个永远自信满满指挥若定的六哥,那个高傲不羁地敢直接嘲讽当朝权贵的六哥,竟然也有这么受伤的时候。是我的错吧!我也不知道为何今日有这么大的勇气顶撞六哥,可是有些事,既然决定了,就不能犹豫,更不能后悔。 “六哥,当然是,永远是。”雪宜全身的力气都被那盛怒下的鞭子剥离了,他艰难地想撑起来,可是,除了臀上背上火辣钻心的疼,再也感觉不到其他,只得被鞭伤压着,似要窒息一般沉重。 “那哥哥叫你回家,你回不回去?”一字一句,说得很重。雪维站在一地黄叶上,手里拎着那条染了弟弟血迹的鞭子。 那个家,何曾容得下我? “小七……回不去了。”发如黑瀑,只留一段白皙的脖颈,他背对着雪维,看不出表情。 “你是真要与我战场再见各为其主吗?你真不怕一心辅佐了外人最后落得个身首异处吗?我怎么有你这么个榆木脑袋的弟弟?你……”雪维真的急了,他几步上前发泄似的在小七身后打了几记,小七没防备,伤痕累累哪里受得住再打,不禁痛呼几声,牵带着咳嗽起来。 雪维欺身上前,拽起他的领子,但是当看到那张虚弱的满是病容的脸,心里突然漏掉一拍,手不自觉地松了,任由那个身如浮萍轻飘的身子滑落,倒在柔软的落叶上。叶片上,还残留着泥土的芳香。 雪宜侧头仰面看向雪维,猛地咳嗽着。 “咳咳……咳……几经坎坷,生死边陲,愿以余生酬知己,无论下场如何,小七不悔。”只一句就够了,他做出了选择,不惜兄弟反目成仇,也要助萧靖一臂之力! 眼眸,凝定。饶是自负如夏雪维,也在瞬间看到了他不可动摇的决心。一个温顺的人做出抉择的时候,变得格外刚强,刚强到他人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雪维后退几步,不禁摇头大笑,酸涩凄楚,他抬眼望天,男人的让眼泪,倒流回心里。双拳紧握,强作镇定。 他长叹一声,“你这是交了心了啊!”这句话,似是说给小七的,也是说给自己的。到头来,若论推心置腹,倒不是你我兄弟,反而是那个萧靖吗?我这个哥哥……还真是……失败啊! 眼中,酸痛,胀痛,温热的液体流转,洗净尘埃,再睁眼时,变得澄澈雪亮。 看着脚下蜷缩着却心志坚定的小七,他紧紧咬牙,俊美的面容也有一丝扭曲,“好,既然……这样,我也无话可说。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就是,我也不愿意婆婆妈妈纠缠不清,若跟我回去,你我还是兄弟……” “对不起……”雪宜偏过头去,伏在地上,肩膀剧烈抽动。 “若不跟我回去,今日你我兄弟割袍断义,就,此,恩,绝!”说罢,长襟一展,飞舞在雪宜眼前,挥鞭勾手一抽,一个漂亮的鞭花,只听得“啪!”一声脆响,衣襟应声而裂,碎成几块,失了连接,便如失了魂魄一般,在风中飘散。 腿,抬不起来,但必须离开,不能回头,不能犹豫。 雪维闭上了眼睛,转身,大步流星而去,任由雪宜一人带着满身斑驳血迹倒在深山黄叶里,不敢再看他满眼的悲哀情愁。 泪,无声滑落。身后的人,是看不到了。 黄叶扔在瑟缩着,抓着枝条不肯离开,却逃不脱凋零的命运。不一样的是,今秋叶落,明年依旧随阳光雨露滋长。但人心走了,便是熬干心血煞费苦心,也终难以挽回。人,远比天地自然,要无情得多了。 |
“若不跟我回去,今日你我兄弟割袍断义,就,此,恩,绝!”说罢,长襟一展,飞舞在雪宜眼前,挥鞭勾手一抽,一个漂亮的鞭花,只听得“啪!”一声脆响,衣襟应声而裂,碎成几块,失了连接,便如失了魂魄一般,在风中飘散。 腿,抬不起来,但必须离开,不能回头,不能犹豫。 雪维闭上了眼睛,转身,大步流星而去,任由雪宜一人带着满身斑驳血迹倒在深山黄叶里,不敢再看他满眼的悲哀情愁。 泪,无声滑落。身后的人,看不到了。 黄叶扔在瑟缩着,抓着枝条不肯离开,却逃不脱凋零的命运。不一样的是,今秋叶落,明年依旧随阳光雨露滋长。但人心走了,便是熬干心血煞费苦心,也终难以挽回。人,远比天地自然,要无情得多了。 ![]() ![]() ![]() ![]() ![]() ![]() ![]() ![]() 直到六哥消失在越来越模糊的视野里,直到身后的剧痛让人再也无法支撑,他轻轻闭上眼睛,但并没有昏过去,反而头脑格外清醒。 从前千百次恨自己身体不争气打两下就受不住,为什么今天挨了六哥下死手的鞭子却没能成功晕过去。也许人的身体比我们自己想象的更坚强,也许身心的剧痛使人更清醒。 割袍断义吗?你我二十年兄弟,也许我从心底总在期盼那种暧昧不明的状态,有些事,不挑明,便还有敷衍的余地,六哥为何要如此决绝,你这抽裂衣襟的最后一鞭,才是真的痛彻肺腑。六哥曾是我在这世上惟一的牵连和依靠,小七在夏家这么多年,一直是可有可无的,哪怕某一日因病也好因打罚也好熬不住撒手西去,未及弱冠未入宗谱只怕也就是三尺白布一卷草席发送了。六哥是天之骄子,怎能体会小弟当年担忧死后无人发丧吊唁的心境?除了六哥,没人在乎我的生死,可是今天,连这最后一点点温暖你也要狠心夺去吗? 你要狠心把我满身是伤地扔在深山里喂狼吗?他撑起身体希望能看清眼前离开的人,然而眼前雾气氤氲,总也看不真切。 从前,即便是被六哥责罚了仍然会被抱起来数落一顿然后强硬地逼我上药,可从今以往,再不会了吧。灯下夜读,对弈天明,再不会了吧…… 雪宜再也支撑不住,终究眼前一黑,重重倒在地上。 雪维听到他晕了过去,心口如同被人狠狠揪了一把,心头漏掉一拍,带来一阵酥麻的痛感牵动着心脏到指尖的每一根神经,脚步霎时停滞。 泪,滚烫,只有没人看着的时候,才敢滑落。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
连月奔波征战,十日长途奔徙,饶是铁打的身子也要日渐消瘦,雪维今天一身深蓝色华服,更衬得俊毅的脸上一点沧桑之感。 转身吧,你的心告诉你舍不得把他扔下。 雪维一撩衣襟,长袍委地,蹲在小七身边,特意避了伤处,轻轻把他抱了起来,这身体那么轻,仿佛跟幼时一样。 正自伤心,谁知猛地抬头,眼前却突然多了一个鬼魅一般的黑影。 “六公子是外冷心热,敢情绝情的样子是硬逼着自己装出来的。”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的语调,白羽的话永远那么招人讨厌。 “你!” “别激动,我不是来看兄弟吵架的,也不是来戳穿你哭了,我只是出来散散步,在树顶睡一觉,然后顺便把我的主人捡回去,没想到你给代劳了。”他就如同在讨论某道菜的做法一样,把两人都给讽刺了一遍。残风早在兄弟二人对话开始的时候就消失不见了,夜翎对他们的要求是不要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白羽心里骂了自己千百遍,脸上的肌肉轻微地抽搐。哎——要是再晚点出现就好了,可是把他扔在地上太久也不大好,明天容易硌得落枕,我不想在照顾伤患之余帮人捏脖子,好困扰啊……白羽果断开始了心里的碎碎念。 “既然他决定要天各一方,我就必须绝情,不留一点念想。” “真是亲兄弟,重情这事原来遗传。” “你!”雪维只觉得头脑发昏,涨得难受。沉默良久,他终是轻叹一口气,话音中满是悲凉,“是我错了吗?为何渐行渐远?” “本非同路人而已。”白羽接过雪宜,二话不说,直接粗鲁地扛到肩上。 雪维以袖掩面,转过身去,终究忍不住开口,连声音都在打颤。真到分开时,才能体会那种骨肉掰开分离之痛。 “他一身药香,又病了不曾?” “小病吧,低烧而已。” “这边什么都不比家里,还吃得下吗?” “反正没饿死。” “萧靖帐下多蛮横无理之武夫,他孤身一人,岂非举步维艰?” “还凑合,他把那些武夫哄得挺服帖的。”白羽想了想又说:“你还问吗?不问属下就扛着人告退了。” 雪维长身玉立,背影萧萧,只是轻轻摆了摆手。秋风不解意,空撩断肠人。今日一决,他日再见,便是泾渭分明。 |
自顶~~~去碎叫!明天有考试,不高兴。。。![]() |
七十一 想开口说话,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雪宜感到自己被人打横抱抱着,步伐矫健,若非有伤在身,这下山的路也不算太颠簸。 “咳咳……白羽……”他清了清嗓子,总算说出两个有气无力的音节,早上本就昏昏沉沉,此刻心伤难耐,身体中寒气侵袭,一下子冲上头脑,狠狠发起烧来。浑浑噩噩中,感觉自己被人抱了起来,那一瞬间的温暖,还以为是六哥,没想到是白羽…… “干嘛?”白羽没好气儿地回到,“山下灯火浮现,是萧大人的官兵搜过来了吧。真够有劲的,又不是丢了小媳妇儿,得是有多朝思暮想啊!犯得着一个下午看不见就派兵搜山吗?” 自家军师突然在自己地盘上失踪了,实在让人颜面尽失,六哥轻装简从,残风的轻功更是翻墙跨院犹入无人之境,但尽管这样,萧靖也不可能让六哥大摇大摆入了冀州境内数日还丝毫不知。想来早就得到一点消息,但行踪捉摸不定无法排查。直到自己突然在房里丢了,才逼得他不得不动用各种力量找人。不过从晌午到日暮的功夫就追查到下落,确实算快的了。 等等,倘若,当真要大举搜山,那岂不是…… “六哥呢?可会被追到?”雪宜心里划过一丝不好的预感,虽然此时双方名义上是盟友,可六哥不经通告就擅自闯入冀州境内还拐走了军师,又该作何解释? “你俩真逗。”拜托,担心对方的话要当面说才有用,对着昏过去和不在场的人瞎担心有什么用啊!虽然这么想,还是见不了怀中人那副自己伤得满身是血还操心一个刚刚说要跟他恩断义绝的人的样子,随口安慰道:“他有本事来,就有本事回去。别瞎想了。” “……”雪宜轻轻拽了拽白羽衣袖,“放我下来,倘若被搜山的士兵看到,成何体统?”好歹也是一军之师,怎可被属下打横抱走下山! 白羽负重走山路正是一肚子窝火,谁知道这个搭便车的得了便宜还卖乖!实在是气得不轻,直接甩他一句:“你给我老实呆着!没把你当大米扛着当水桶挑着当小鸡拎着就算我仁慈了!”这句话冷冷的,把他的主人吓得不轻,乖乖不敢说话了。 风,叶,沙哑。徒惹悲凉。 又走了很久,一个声音断断续续、颤颤巍巍,却饱含心酸。 “白羽,我……好难过……他是我的……哥哥呀……”心里的所有委屈、痛苦,积压许久,就那么静静地淌了个干净。要一个人跟生养他的家一刀断绝,谈何容易,即便选得再清楚,到面对的时候,到掰开揉碎的时候,还是那么痛。衣料摩挲着伤口,掀开鞭伤蜇痛了抽裂的嫩肉,但这比心里的痛,还是差太多了。 “你真娇气,还有点矫情,最可恶的是还怪惹人心疼的。”白羽任由他缩在自己怀里,黑瀑般的长发掩住苍白的脸颊。他继续往山下走,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表情。就是这个看起来一无是处的人,每到血与火的战场上,每到生死关头,却又那么顽强,值得人信赖倚靠。既然选择这条路往下走,那也就只能把脆弱留在今天了。日落乌啼,残阳似血,染红了满地秋霜黄叶。远处,萧靖负手而立,沉默地等待着他们,所有士兵并未上来,人马行声,止于山底。 白羽面容依旧没一丝表情,雪宜看了看远处的萧靖。你是一人前来的,你的意思,我懂了。这一次,你只是来找我的,夏雪维来过没来过都好,你打算选择视而不见。从今往后,该怎么做,我明白的。冀州百废待兴,四周虎视眈眈,我总不能一直消沉下去。 雪宜扯了扯嘴角,勉强自己笑一下给自己虽然嘴不饶人还成天板着脸但尚算尽心的的属下。 “我荐你一个方子,南星末调以姜汁、蓖麻仁捣碎、配以鳝鱼血、蛞蝓捣末、再以醋调皂荚末,和在一起贴于面部即可。”白羽没搭理他,只是心里暗自纳闷。 雪宜说话气力不足,喘息一下方道:“载录于《本草纲目》,可有效治疗面瘫。” 一瞬间,天地安静得可怕,有个极其可怕的视线扫过自己,然后耳边悠悠传来一句鬼魅般的声音: “你这是又活过来了是吧?” 雪宜一哆嗦,不再说话,老老实实被塞进马车安歇。山边红日沉沦,入夜了。 ![]() ![]() ![]() ![]() ![]() ![]() ![]() ![]() ![]() |
冀州,陵平城官邸 主宅西苑,本是一片精心设计的花园,流水穿亭,鹅卵石勾勒出小巧玲珑的池子。池边一个月亮门画出的小院,院后一小片竹林。虽没有夏府中山石奇珍林立的别致,但也算清雅,不知从前的主人是谁,也算颇懂得几分诗情画意。可惜,自打萧靖住进来,这样的地方明显被不解风情的主人忽视,花木无人修剪,竹木斜出,杂草丛生,院落也荒凉了,夜晚显得几分阴森恐怖。 白羽大大方方地吃着下人备上的点心,还算温柔地沏了半新不旧的茶递到雪宜榻边,一手把人扶起来喂水。 白羽没好气儿地“啧啧”两声,慵懒地自言自语:“也不知道他是真不把你当外人还是打算金屋藏娇把你藏起来不见天日,分了这么有意境的地方给你住。梁上蜘蛛跳舞,地上虫子搬家,总算还知道收拾干净换了新家具再给你住,可这三更天的外面伸手不见五指、屋里听着树叶哗啦哗啦的还真是嫌我们不够瘆的慌的!” 雪宜只是尽力扯了下嘴角,若说挨打时心中还提着一口气还能咬紧牙关不服软,此刻松懈下来,实在是再无一点力气了,身上的鞭伤一齐叫嚣,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伤处撑破皮肤的肿胀和灼热感,还有轻轻一个翻身乃至一个表情都会牵动伤口的撕裂般的剧痛。从月出东山到三更钟鼓,这疼痛一点不曾消减,反而愈演愈烈。他惨淡地笑了一下,从来最痛的都不是挨打的时候,而是养伤的时候慢长的煎熬。六哥下手不是一般的重,火舌肆虐过后,趴伏在柔软的床榻上,身后如同被万千蚂蚁噬咬,无从逃躲,只能暗自忍受,满头是汗,手脚冰凉。 雪宜轻轻调整着气息,看着近来越来越贫的属下,随口道:“我倒觉着这小楼挺好,朱窗邻水,露台之外,明月伸手可掬,更是难得清静。”想来武将都是那种不拘小节的性格,彼此都是过命的交情了,也无需客客气气把他奉为上宾做那些三顾茅庐礼贤下士的把戏。何况一点他默默中感谢萧靖,此刻伤得这样难堪,个中缘由不足为外人道也,他自然想避开众人,既不想应酬那些支持他的人的真心慰问,更不想看反对者挖苦调笑的嘴脸。把他安置在萧靖府中最偏远的地方是好意,一来在自己府中方便保护也方便商量事宜,二来对外宣称军师患病需要静养,饶是再无礼之人,也不敢在主公府上乱闯,惊扰内眷便是大不敬了。 白羽一个鼻音权作回应,继续面无表情地用刁钻刻薄的言语鄙视着这个荒废许久的住处。“你觉着好你住,别拉我下水。一句话形容,曲径通幽处,茅房花木深。每次去方便都要穿过那些乱七八糟毫无风雅可言的竹子并不能使人身心愉悦,倘若迷途半路着实对肾脏不利。” “……”雪宜最近发现夜翎的训练多有不尽职尽责之处,要不然怎么教出了这么个善于顶着冰块脸讲废话的家伙! 雪宜摇摇头,也罢,长夜漫漫,自己被折磨得一刻也无法入睡,有人跟你说话总好过像从前那样一个人静静听着树木抽芽的声音熬天明。 |
想着,脸上的表情也柔和了几分,谁知白羽立刻就来了一句大煞风景的话。“这房子估计会闹鬼。”语调,平平,语气,肯定。像是在讨论军国大事一般严肃。 听到“闹鬼”两字雪宜肩膀不自觉颤了一下,尽管表情镇定,但还是一瞬间眼神游离,怔了一下,没能逃过白羽的眼睛,白羽毫无表情的脸上在一刹那自信地勾了一下嘴角。 “我幼时的村子里有一种说法,年未弱冠的人更易出现阴阳眼,魑魅魍魉常伴随其左右,伺机勾取魂魄。越是天资聪慧的少年,越是阴气重。三更半夜,若久久不能入眠,便有一事决不可做……” 白羽压低声音,目光滞缓,幽幽地说:“……不能回头看。” 雪宜一边听一边觉得后背发凉,从小就孤身一人入眠的孩子,哪怕外表再镇静,终究也是有几分怕鬼的。此时屋内不过三根烛火,秋风怒号,如同犬狼嘶鸣,烛火摇曳不定,格外阴森。理智使他并不信白羽胡诌,故而深吸一口气,猛地回头。 一阵指风,弹灭烛火,霎时间漆黑一片,如临鬼魅。 “啊!”雪宜轻呼,显然没看到白羽的小动作。月光缓缓隐入乌云,白羽缓缓道:“若回了头,便千万不能再看门边,会有一青面獠牙的男子张着血盆大口静静等候于那座屏风旁边……” “你……少胡说……子不语……怪力乱神……绝不可能……”雪宜的声音已经有一丝颤抖,总觉得周身阴风凛凛,好像真有妖气。 刚一转头看向门边屏风,一个身长八尺的高大黑影立在那里,正一步步接近他! “啊啊啊啊!!!”大叫,嚎叫!方才根本没信,可这一下子是真的害怕了!雪宜猛地翻身坐起来,压到最重的几处伤,又疼得跌了回去,大口喘着粗气。 许久,那“鬼”担忧地叫雪宜一声,“夏先生!”又三步并作两步上前。 月出头,渐渐画出那“鬼”的轮廓,雪宜偷偷看了一眼,谁知青面獠牙血盆大口倒是没有,却是萧靖!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狠狠剜了白羽一眼,喘着粗气。 萧靖摇摇头走过来点上烛火,嗔怪地瞪了白羽一眼。仿佛在说:知道他害怕,你还故意吓唬他! 白羽撇开目光。切,谁叫你听墙角,我早就发现了,还不能揪你出来?! 萧靖皱了皱眉头,有把自己主子往死里吓唬的吗? 白羽满不在乎地瞪回去。少来!分明是你出来的时机那么配合!摆明了也想整他! 二人显然忽视了倒在床上被吓得不轻正暗自生闷气的人,白羽刚要伸手扶他,就被自己主子一巴掌打开。 “咳咳……咳……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雪宜慢慢挪动着趴回榻上,尽量不牵动伤口。 白羽眼珠转了两圈。两个选择?要么滚,要么安安静静地留下?好了,我知道了,安静待着还不行吗?就是开个玩笑。 谁知一个声音传来:“立刻滚,要么从门,要么从窗户。”雪宜的脸色从未有过的恐怖,白羽不免一愣。 “呃……”好吧,算你狠!于是,白羽便又瞪了一眼萧靖,很快消失不见了。 “哈哈……”萧靖忍俊不禁,坐在榻边大笑起来,一贯指挥若定的夏军师也有惊慌失措的样子,今日能够一见,实在是不虚此行。 雪宜轻轻嗽了嗽嗓子,脸色泛着潮红,严肃道:“萧大人深更半夜前来,不知所谓何事?”萧靖一听这架势,看来他心情十分不好,也严肃了几分。 “本是为青阳、淮平行商法令之事忧思难眠,反对者强词夺理,难以推行。这才出来散步,路经先生这里,见烛火未熄,便上来叨扰,谁知……”谁知被当成鬼了…… 见许久没人答话,向他看过去,这才发现,雪白的衣衫上绽开点点猩红,方才一闹,竟害他遭罪了,不免心中愧疚。 “抱歉。”实在不该配合小黑折腾他,在心里把自己骂了数十遍之后,拿起床头的伤药,便要掀开雪宜的衣衫,谁知被一只手按住,赌气意味十足。 萧靖轻笑一声,面色有些狡猾,如同一只火红的大狐狸。他略粗鲁地掰开雪宜的手,威胁到:“忍着,别动。你不老实,我就把方才闹鬼的事宣扬出去。” “……”雪宜紧紧环抱着绣枕,咬牙忍痛,把头埋着,闷闷不出声。 |
呃。。。拍小黑的呼声好高。。。可他就是个打酱油的角色啊。。。![]() ![]() ![]() |
原来。。。我不更文。。。这楼里就是如此寂静。。。那我还是乖乖滚去更文吧。。。带我晚饭过后,准备开启满血开挂模式!!!![]() ![]() |
“抱歉。”实在不该配合小黑折腾他,在心里把自己骂了数十遍之后,拿起床头的伤药,便要掀开雪宜的衣衫,谁知被一只手按住,赌气意味十足。 萧靖轻笑一声,面色有些狡猾,如同一只火红的大狐狸。他略粗鲁地掰开雪宜的手,威胁到:“忍着,别动。你不老实,我就把方才闹鬼的事宣扬出去。” “……”雪宜紧紧环抱着绣枕,咬牙忍痛,把头埋着,闷闷不出声。 萧靖心里不忍,暗恨夏雪维竟敢在他的地盘上如此胆大妄为,看来世间对其种种狂妄事迹的传闻未必是夸大其词。此次若非是看在雪宜的面子上,绝不会就此善了。已经派兵封山,但却并不搜上来,目的就是给对方一个威慑,我不是查不到你的行踪,是我大度,才放你一马!可惜对方完全没领这个情。萧靖暗地里命人在冀州出关必经要道上等候,关口处二百士兵刻意围上前认出雪维并道了声“六公子慢走。”本意就是要警示对方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冀州军的眼睛,也好给自己长点面子。谁知道夏雪维一行仅六七随从,被人围起来“欢送”也毫不惊慌,只是淡淡说了句“嗯,不用送了。”说完便打赏给为首的一串铜钱,轻蔑一笑,扬鞭策马而去。 萧靖心中愤愤,竟忘了正在照顾伤患,一不留神下手太重了些,正戳在一道血槽里,雪宜轻哼一声,脸上痛苦之色立显,一时疼得说不出话来。 许久,他才开口问道:“萧大人……为何不问我们说了些什么?” “无须多问,看你的神情便知了。” “为何如此信我,萧大人不怕我真的跟六哥走吗?”雪宜眼皮低垂,秀气的睫毛遮住双眼。 “真留不住你,也只怪萧靖没本事,与人无尤。”萧靖轻轻帮他整理好衣衫,盖上被子。 “可是……我是说……” 雪宜紧紧抓着背角,脸上划过一丝痛苦之色,慢慢闭上眼睛,耳边挥之不去的是六哥的怒斥。 “可你又是萧靖的什么人呢?古来谋臣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如今他利用你,要待得功成名就只怕第一个先杀了你这个异姓改投之人!” 夫功名之际,人臣之所难处。淮阳诛夷,萧何系狱,非以履盛满而不止耶!饱读经史、洞察世事人心,六哥说的他何尝不知道,虽然决心已定,但每每思及此处,依旧心如刀绞、愁苦难寐。六哥说的没错,他败了,大哥只怕烹杀他的心都有,他胜了,背叛亲族,不免落得遭人猜忌惶惶度日。此前数日埋首于改革公务,闲时仍难以摆脱忧思,大半年来刚好一点的身子又不争气地开始断断续续地低烧,这种绵绵不断的隐痛和折磨,倒更是心病。 过犹不及,情深不寿。雪宜轻叹,若真如萧靖手下的兄弟们凭着一腔热血、一时意气就豁出性命死心塌地追随一个人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想的太多了,自陷于两难之地,心思千回百转,却从不诉之于口,才总是郁郁成疾。 夜间,静得连自己的气息都如此清晰,雪宜心里的话,不自觉也借着这个四下无人的深夜问了出来,过了今晚,只怕一生都不会再开这个口。 朱唇微启,眉梢含愁,他努力撑起身子,侧坐在榻上,声音很轻飘,惹人心痛。 “近日,堂上党争不断,对新法称颂者有之,反对者有之,雪宜在众文武眼里依旧是外人,不拘一格提拔人才,不理世俗旧法通商拓地,变法雷厉风行全仰仗明公支持,日后还不知会有多少流言蜚语明枪暗箭恶意中伤对着在下而来,萧大人能否……信我如初?此刻受挫青州损兵折将,亦无力争夺玉玺号令群雄,虽有良将,却乏良谋,故而可以与在下赤诚相见、坦然而交;但倘若有一天挥师中原、收尽英才、执天下牛耳、享万世荣华,可还……依旧能念及今日之情,信我如初?”最后四个字,淡得仿佛要隐入空气。 |
小妖的头,像皮球,一脚踢到百货大楼。百货大楼,卖皮球,一看却是小妖的头!![]() ![]() ![]() ![]() ![]() |
“近日,堂上党争不断,对新法称颂者有之,反对者有之,雪宜在众文武眼里依旧是外人,不拘一格提拔人才,不理世俗旧法通商拓地,变法雷厉风行全仰仗明公支持,日后还不知会有多少流言蜚语明枪暗箭恶意中伤对着在下而来,萧大人能否……信我如初?此刻受挫青州损兵折将,亦无力争夺玉玺号令群雄,虽有良将,却乏良谋,故而可以与在下赤诚相见、坦然而交;但倘若有一天挥师中原、收尽英才、执天下牛耳、享万世荣华,可还……依旧能念及今日之情,信我如初?”最后四个字,淡得仿佛要隐入空气。 萧靖的嘴微微张开,他确实一惊,在他眼里,夏雪宜是那种即便心里这么想也绝不会把真心话说出来的人。他待人可以很真诚很温和但却跟别人永远隔着一层,既温柔又冷淡,让人抓不住他的百曲心思,摸不透他的喜怒哀乐。萧靖转而笑了,他很开心、很庆幸也很荣幸听到这句话,你会这么问,说明我是你所认可的人,你在问我我们是以利相聚还是诚信相交,看来把夏先生划为知己,并不是萧靖一厢情愿! “萧靖不是曹操,不做忘恩负义之事;但萧靖也不是刘皇叔,可以大方到以德报怨做大善人!人不负我,我不负人。人若负我,我也不可能坐以待毙。虽无三柱清香,但月光为证,萧靖今日当天立誓:只要你夏雪宜一日不负我,萧靖无论日后称王也好,成寇也罢,绝不负先生相助之恩,绝不忘今日相交之义,有生之年,永不相疑!若违此誓……” 萧靖话未说完,就看雪宜直起身来伸出手掌猛地做了个停的动作,后半句话在嘴里打转一圈又生生给咽了回去。 雪宜强忍着伤处疼痛,端正跪坐在榻上,左手叠于右手之上,举于额前,目光低垂恭肃,俯身揖礼。 “雪宜身为人臣,本不该出此不敬之言,得明公器重允诺,于愿足矣,雪宜不是不知礼仪之人,怎敢再让明公许下重誓?”他言辞恳切,双眼迷蒙。 萧靖会心一笑,一手端了茶托一饮而尽,喝完还“啊”的一声,带着一点点傲气,或者说,霸气,这种魅力很吸引人,使得别人丝毫不会想到去质疑他把喝茶当做喝酒的动作不够风雅或是实在暴殄天物。 “先生什么时候才能改口?” 雪宜一愣,看着眼前张扬霸气的萧靖,只能尴尬地收了他手上的茶杯,小声道:“喝茶时请不要牛饮。” 萧靖挑眉,雪宜答道:“在下受夏家养育之恩,学孝悌之义,如今不听兄长诏唤,等同悖门出府,已为世所不容,万不敢先行断绝。待六哥回去禀明,侯爷逐我出门,在下才算自由之身,届时当行大礼,方敢称呼一声‘主公’。”此次,六哥回去跟大哥说了之后,大哥的愤怒可想而见,以夏家名门的威严,必会将自己除名于宗谱,划清界限。恐怕日后,真的要各为其主了。 萧靖看似有些闷闷不乐,一脸失望,雪宜低声劝道:“在下素闻小人擅长虚与委蛇,以口头之亲攀附权贵,看似热络,实则大难来时各自保命。如今,名不正则言不顺,雪宜称呼尚不能改,但此心已定,无论眼前丁役、商法、税收、选才等改革政务,或是日后随军征讨筹谋,在下必为明公鞠躬尽瘁,虽死不惜。” 能听到夏雪宜一句表心迹的话实在不容易,比起那些随口就高声说尽忠之类好听的话的人,夏雪宜这句太重了,他的声音很小,心却很坚定。 “再过一个时辰便见曙天,先生快些休息吧。” 萧靖童心一起,便加了一句:“毕竟刚刚受了些惊吓……” 雪宜听到他提起闹鬼的事脸都绿了,又气又恼,也不知道那人转身出去时背对着他的脸上是怎么个表情! |
楼上和楼上的楼上的催更方式说明了一个问题!熟人永远催得那么霸气那么心安理得!!!![]() ![]() ![]() ![]() ![]() |
肿么发不上去??百度零点抽风? |
萧靖走了许久,白羽又神不知鬼不觉地飘了出来。 “你不敢让他发誓,不只是因为礼节道义吧!”肯定句,白羽冷着一张脸,手上却很温柔地扶雪宜躺好。 “白羽……你真是……很不招人喜欢……”雪宜紧紧抓住枕头,眉头又轻轻皱了起来。 “嗯……我知道……”白羽一手拨开自家主子散乱的黑发抚上他的额头,一手摸摸自己脑袋,果然还是有点发热。他总算还是做了件属下该做的事,把手巾浸在冰凉的井水里投了一把,给雪宜敷上。 “他现在有求于你,捡了个肯为他不要亲哥哥的大便宜,还不好言好语砸过来要多感人有多感人!你是怕他发誓应验了吧!毕竟人心会变的,到时候就不是他了!”白羽说得有几分慵懒,也有几分严肃。 “噗嗤”一声,出乎白羽意料之外,小七竟是笑了出来。 “总也有你猜错的一回。” “哼!不是吗?” 雪宜摇摇头,“无论日后如何,今日得他‘永不相疑’四字,便足够了。我制止他,是因为不希望我们之间变成一种利益交换,我不是因为有他对日后的什么承诺才放心选择这条路的,一切,发乎本心而已。” 白羽把被子蒙在那个瘦弱的人身上,轻拍两下,“呼”一下弹灭了烛火。“歇着吧你,你可不能病太久,外面留着好大一个烂摊子,还有那个姓徐的疯狗,不知道在哪个门口等着咬你呢!” “此事不必担忧,我本就打算过两日会会徐大人。” 雪宜长舒一口气,不知从何时开始,每夜安寝时,所思所想都是政务军务,脑海中千头万绪,总难得安宁。虽说思通道化,策谋奇妙,是谓术家,然而雪宜并不敢自比范蠡、张良,百思难通之处太多,奇谋妙策也并非信手拈来,这三年来,总觉得耗费了前面平静的十六年里积攒的所有心力。欧阳公所言不差:思其力之所不及,忧其智之所不能,宜其渥然丹者为槁木,黟然黑者为星星。生来身体羸弱,久病缠身,也不知如此耗费精神气力,几时衰竭?古人年老而多思,恨乎秋声,叹乎此生。我今日尚未满二十,竟也感叹起生之艰辛,莫非真如道士批命之言,命不久长,双十而终?也许是我终究没有六哥的天资才智吧,应付军政大事,远未能得心应手。 六哥…… 他不敢想,一闭眼就是漫天黄叶,还有那个亲哥哥含恨割袍断义的情景。还有……昏迷中的温度,脸上一瞬间的冰凉,那是紧抱着他的人,那个桀骜不驯的人掉下的眼泪。思及此,心口抽搐,久久不能平复。六哥……是这世上唯一疼爱自己的人……只是,当小七还是孩子时需要的只是一点疼惜,我奢求着亲情与爱。而如今,已经不一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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