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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小说]七煞殇系列《残影断魂劫》(整改重发,求指点!)[第26页] |
作者:幻月£瑜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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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有兴趣加入落枫工作室么~招长篇写手~ |
好吧大概是我有点太急了…其实我特别想看到那种”一定要让XXX和XXX在一起!” 或者 “好讨厌XXX!”这样的评语…这应该是看文的时候很容易产生的想法吧~可是都没有!都没有QAQ @哎呦0o0泉 |
我指的是讨厌哪个人物啦~唉看到冷冷清清的楼会没动力…… @哎呦0o0泉 |
第三十章 认贼作父 李亦杰随着汤远程一路前行,到了块僻静处,环视四周无人,便站定了脚步,仍是不冷不热的道:“你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罢。”他对前事仍未完全释怀,不愿与他在宫里多作纠缠。 汤远程道:“李大哥……”李亦杰打断道:“用不着这么亲热,汤少师的大哥,我当不起,总有种不祥之感。你还是称我为李大人,我听了也好宽心。”汤远程无奈道:“李大哥,当年你救我性命,大恩无以为报,小弟永远铭记在心。而今你我二人何以生疏至此?” 李亦杰冷哼一声,道:“若说生疏,难道是我造成的?还不是你自居太子少师,要跟我这下等官员撇清界限?”汤远程道:“李大哥,小弟不知做错何事,令你生出这等误会。但今日我非为与你做口舌之争,乃是向您忠告些为官之道,以便日后大哥若常驻官场,也好立足。”李亦杰见他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心中怨恨尤甚,冷笑道:“汤少师,你教人学文,老师的架子是摆惯了罢?可惜我不是你的学生,官场之道,也劳不到你来‘忠告’我。若是再无旁事,我就告辞了。” 汤远程正色道:“李大哥!我是真心拿你当大哥敬重着,不忍见你落到如此境地,才好心劝你几句,否则是个没半点交情的闲人,我哪有工夫管他?你想固执己见,也非我一己薄力所能扭转。但你自觉所行无误,听我说几句话,也动摇不了你的心念,却有何妨?” 李亦杰心想这话倒也不错,一再执意要走,倒显得自己心虚,连听也不敢听。哼声道:“也罢,我就听听你有什么话。” 汤远程松了口气,道:“其实小弟从来就没有改变过,只是官场黑暗,很多时你身不由己。大小官员,无论高低贵贱,身边都不知安插了多少探子,由此一举一动,都处于他人掌控之下。所谓的‘隔墙有耳’,还太过片面。实则是时时处处,都有数不清的耳朵。言行稍有出格,立时便是大祸临头。不仅得时刻约束自身,那种种己所不愿之事,也都得一律妥协。李大哥,你以为我在宫里的日子就很好过了么?刚才你也听陆大人说了,我相信那种谣言的确有,流传年数不短,至今仍为此津津乐道的好事者也定然大有人在。可在表面,仍是一滩静水,仿佛都当我是高官敬重着,那却是何故?为何独就大哥备受排挤?非我自夸,我进宫虽比你晚,可注重观察身边诸事,累积下的经验却远远超过你。你以为这是个无人村落?只守着韵贵妃就能安度一生?你可以不在意,宫里却另有不少人将你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你也清楚,现在你不受任何重主宠信,白吃白住在吟雪宫,就算外人毫无恶意,也定将惹起闲话满天飞。你敢于仗义执言,在江湖中固有好汉风范,但在宫里,这一套行不通。随口奉承两句,跟各官僚结为同道中人,即使是一种假象,也会使他人忌惮,以为你势力强大,不敢轻易动你。但还要记住,不可将底细全盘托出。宫中人人为私,即使有真心的朋友,那也是凤毛麟角。处于大众化的交情,便为适当尺度。当然,我也不是劝你曲意逢迎,全没原则的去讨好。越是卑躬屈膝,对方就越是轻视你,将你当作奴才使唤,反正是自己送上门来的,不用白不用啊?人家敬你一尺,你就还他一尺,算是彼此扯平。皇宫不是给你讲江湖义气的地方,到时给人家栽赃弹劾,还在帮他制造证据,递上奏折。这是打个比方,但也不是吓唬你,仅是叫你清楚情势何等严峻。宫中情况都要详察清楚,早作提防。这叫知己知彼,可也未必要战。表面须得装作一概不知,一团和气。他在明,你在暗,于自保总算得万全。再有,即使闻得有人背后非议,又偏是平素与你亲近之人,那也别去寻他理论。你要想:已经很不错了,好歹他当面还客客气气,给足了你面子。值得虚伪敷衍之人,必都是有一定利用价值的。你先别恼,有这价值是福非祸,试想,人家在外头憋着,难道背地里还不许他发泄一通?但绝非叫你做睁眼瞎,不过是他给你面子,你还他一个面子。倘若撕破了脸皮,谁都不好看。激得他怀恨在心,还不知有多少种阴招整你,防不胜防。” 李亦杰听他大谈虚浮之理,讲明了四个字“明哲保身”,心里暗生不屑,冷哼道:“汤少师好口才,你以为这是科举作文么?可惜思想太过偏激,恐怕不对考官的胃口。难道不能为人坦诚,让所有人都真心接纳你,自然不生非议?” 汤远程道:“不可能的,别说人无完人,就算事事尽善尽美,既生于世,也不可能叫每个人都喜欢。做得好了,上司欣赏你,下阶人就该心生怨恨;做得不好,上司嫌弃,下属阳奉阴违。不过做到高官,先有势力握在手心,自能引得旁人巴结。咱两个同给凌贝勒讲授文武,然李大哥未封正规官职,我却早官拜太子少师,便与左右逢源之术相关。当然,投机取巧并非善策,自身还得有足够能力,得以胜任才成。否则便是上头的亲信,一事无成,他顶不住下边压力,也只好罢免了你。” |
为什么你总是在建议我开新坑QAQ这个系列我会写很多部、虽然我也对后面的情节很感兴趣、可是没写完前面不能直接跳到后面啊…不然以后会出现BUG的、 @哎呦0o0泉 |
攒了几个月,不经看啊。? |
…………好惹,跪下拜文触~~~ |
玄霜笑道:“甚好!那咱们就一言为定。我仍当你是兄弟,不会命你去出生入死。即使是头等大事,我也会先跟你商量。人力有时而穷,我一介凡夫俗子,也不敢说自己有多聪明,总会有错算、漏算之时,到时你还得提醒我,不可一味以我为准。只要你讲得言之成理,能令我心服口服,我定会由你做主,绝不自专。一个治国之君,假如脑中只容得下自己的一点算计,而不善采纳谏言,他就离被赶下位不远了。所以我时刻自作提醒,信心是要有的,但不可盲目,亦不可偏听偏信,流于盲从。”上官耀华道:“我知道了,你是要我做军师?这活儿我有经验,以前在青天寨,因技不如人,又想稳住二当家的位子,就是靠这本事服众来着。” 玄霜道:“对,我一定信任你!”端起桌上茶杯,笑嘻嘻的道:“那今日小弟就以茶代酒,敬你一杯。预祝咱们合作成功。”上官耀华道:“好,干了。”两人一起举杯喝尽。玄霜叮嘱道:“每对福亲王有任何行动,咱们都要先计划个大概。你精于口才,在他面前要说什么,不用我逐句教你。但还要记得,千万谨慎。”正预备商谈详情,不料忽听得门外传来嘈杂声响作一片,听来似乎有为数不少的人闯进了王府,不知言行何如,其间紧接着又夹杂起福亲王的愤怒喝骂,将气氛激得更是一片混乱。 玄霜和上官耀华迅速对视一眼,脸色都是一变,不约而同的生起个念头:福亲王已然洞悉他俩的阴谋,刚叫来一群帮手,打算将两人一网打尽。而他们一来武功低微,二来双拳难敌四手,人数上又居弱势,怎敌得过一群摩拳擦掌,声音听来正是义愤填膺的大汉? 相比之下,上官耀华虽属见多识广,但应变时除了及时卖好投降,别无所长。然此时这一招却不管用,他刚刚才背叛了福亲王,再怎样求软告饶,都难教他信服。以前好将陆黔戏弄在股掌之间,不过是因为他从没真正计较过自己。 还是玄霜先冷静下来,道:“咱们出去看看。”上官耀华只当他比自己还胆小,竟吓得糊涂起来,要做出自投罗网的傻事。心里暗嘲,仍要好心提醒道:“不行,不如在房里躲起来,待会即使他破门而入,咱们也可先作准备,有了几分御敌主权。” 玄霜道:“你仔细想啊,好端端地突然听到古怪声响,作为一个正常人,他的第一反应,一定是好奇去瞧瞧热闹。你要是躲起来,待会儿福亲王进来反将一军,你要做何解释?咱们心里不虚,就该自行出去长长见识,再装做无知的发问几句,化被动为主动,我不信福亲王真敢拉下了脸,在他的王府上,对我这个阿哥做什么蠢事。他兵力尚未完备,还不足以顷刻造反,所以,他不敢。”上官耀华仍在迟疑,道:“假如他就是有意引咱们上钩,那怎么办?”玄霜道:“要真如此,横竖都是一样。但你待在房里,给人家捉了瓮中鳖,面上岂不更加难看?听我的,放心好了,不会有事的。你知道我口才很好,就算说得偏到了天边去,我也有办法再圆回来。走罢。”说着不再给他机会犹豫,拉了他推门而出,面上做出副既惊奇,又惶恐的神情,叫道:“王爷,外头出什么事了?乱哄哄的?” 福亲王皱着眉头,回视一眼,道:“你们两个怎么出来了?贝勒爷,你的功课研究好了?”他虽已极力心平气和,但黑沉沉的脸色仍不难看出,先前大发雷霆之所遗。玄霜应道:“唔,也差不多了罢。可听着吵吵嚷嚷的,心里发慌,所以出来看看。”一边眼珠子滴溜溜的四处乱转,就见福亲王身侧站着一群破衣烂衫之人,抬着几具担架,而王府的家丁也都在此聚齐。这些人一向是在府中四散守卫,如无特殊要事,绝不会在同一处聚在一道。而担架上颇为拥挤,躺了一摊摊黑乎乎的身影,外观看来,隐约是个人形。几个一起,稀稀落落的挤在一张担架上,就像随时要滚了下来。而这些“人形”都十分僵硬,随着担架颠簸,来回晃动,像是没了骨头似的。玄霜奇道:“咦?那是什么?”福亲王喝道:“不要看……”却仍是阻止不及,玄霜动作极快,还不等他话音落地,便已连续几个箭步,窜到了担架前。 这一看立时后悔,原来那些“人形”竟是一具具尸体,全身染满鲜血,红色深化为黑色。不知死前曾受过多大折磨,无意间压到一截小臂,软仆仆的全不着力。料想全身骨头皆被震碎。他自己有过脚腕骨裂的经历,现在想来还记得那种钻心的疼痛,真难想象假如周身尽碎,又该是何等惨酷。这些人都是双目圆睁,嘴巴里咬着一团东西,血肉模糊,看不清是何物。忍着心悸,轻轻用指尖碰了一下,感到触手柔软,而随着这一下触及,那东西也像是轻轻颤动了一瞬,同时指尖沾上点有些粘稠的汁液。血腥气中又有另一种古怪味道,让人闻之欲呕。再看到那人胸膛上破开个大洞,一片鲜血淋漓,几乎看不真切,但勉强也能分辨出胸腔内空无一物。片刻疑虑后,稍一抬眼,恰巧望见那团东西,脑中就闪出个念头,或许这正是那人心脏。想到自己刚才曾盯过许久,又伸手触碰,还感到了它一次鲜活未尽的跳动,手上那一股味道猛地灌入鼻中。顿时胃里一阵翻腾,从没感到如此恶心,竟至当众失控,俯下身“哇”一声呕吐起来。这一回吐得极久,连苦胆水都快吐尽了,还在不断干呕。他本以为在吟雪宫时,曾见过被折磨奄奄一息的梁越,已够吓人。这一回却觉比起这几具尸体来,那还只是一碟开胃小菜。 上官耀华距离较远,倒不如玄霜失态之甚,但心口也揪得厉害,仿佛自己的心脏同样给人挖去了。低声问道:“义父……这……这是怎么回事?”他本来对福亲王怕得要命,此时却紧紧贴着他身边,只觉这人再可怕,也及不上那些尸体的一半。 玄霜终于吐得舒服了,站起身道:“想想也知道,除了七煞魔头,还有谁能这么残忍?这一定是他干的?” 福亲王沉声道:“不错。七煞魔头自从上次闯宫行凶,其后更是变本加厉。连月以来,在各地犯下多起重大命案。有些小城,一夕间就给他屠戮殆尽,当真是鸡犬不留。听说那种人间地狱的景象,远比战乱之中,被敌军攻破的城池还惨。为了追捕他,所派出的都是精兵强将,可最近……尸身却总是给糟蹋成了这样,再被抬到皇宫门前。这一回,已数不清是多少批了。” |
奥利奥好此 以前看贴总是不吃奥利奥 一直没提升等级和增加经验 现在我明白了 反正吃奥利奥可以升级, 也可以赚经验 而升级又需要经验 我就把这句话复制下来 遇贴就吃奥利奥 捞经验就吃奥利奥,顺便球眼熟 |
玄霜道:“那也没有必要骗你。我确是真心当你徒弟,不过,也别以为我那么懦弱无用,为求自保才来归附你。我拜你为师,就是为了要杀你。我承认你武功高强,当世无敌,可是欺我太甚,这口气我忍不下,也不想忍。谁让我如此无用,身边的人就更是没用。实力相差太过悬殊,连一个足以与你相抗衡的都找不到……”江冽尘冷笑赞道:“这句话说得好,本座爱听。” 玄霜也不理睬,续道:“我虽是韵贵妃的儿子,可十分不齿她种种作为。当年你杀我外公全家,没耍什么手段,只是他们自己武艺不及,怨不得你。然而既说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那就该光明正大的以武功打败你。怎能因你是个卑鄙奸诈的小人,就坏了自己的君子之道,尽去耍些龌龊百倍的肮脏手段?但我像这么一日日的练下去,永远都不会是你对手,我有自知之明!那也只剩最后这一个方法,便是拜你为师,请你教我,怎样才能杀你。在此其间,我定会对你全心敬重,言无不从。可我的初衷也不会改,最终的目的就是杀了你。尽可放心,我会与你堂堂正正的比武,绝不下毒、偷袭。但……要是一次失败了,你还能给我几次机会?” 江冽尘还从未听过这等荒唐之言,偏偏他又是一本正经的说出,实不知是玩笑还是认真。随口应道:“什么几次?胜败乃瞬息而就,成则生,败则亡,哪有第二次机会?”玄霜咬了咬牙,道:“好罢。我暂不轻举妄动,如果唯一的一次我杀不了你,那就自杀。失败者是没资格活着的。他更没有必要屈辱的跪着,仰头看胜利者得意的笑脸。” 江冽尘不置可否,抬起脚尖托着他下颚,将他的头挑了起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玄霜虽是处于劣势,却也凛然不畏,瞪大双眼,毫不退缩的与他对视着。 江冽尘淡淡道:“这个眼神我喜欢。敢与本座直面对视的人,当世已不多了。起来。” 玄霜立即站起,动作之快,几乎是从地上跳了起来。然而还没等他站稳,江冽尘已是一手揪住他衣领,将他提了起来。道:“本座从来不收徒弟,现为何要因你破例?说,你有什么才技,能令本座动心?” 玄霜淡淡一笑,道:“你先放我下来,我再慢慢跟你说。”江冽尘道:“本座凭什么要听你的?” 玄霜笑道:“听不听,就随便你了。不过我是为你着想啊,既要说话嘛,就该站得端端正正,有个说话的样子。否则这么不伦不类的,有多古怪?而且我每次开口,往往都是长篇大论,你也不嫌手酸?再有么,你知不知道,这种姿势叫做‘居高临下’?我是无所谓啦,但你贵为世间至尊,竟还要这样仰视于我?能得你七煞圣君大人如此高看一等,岂不是……我比你更加了不起?说起来,你待我还真不错,哈哈。” 江冽尘脸上极不自然的抽搐几下,一松手将他甩下,冷冷道:“算你会说。又有什么用?本座要杀你,还是易如反掌。快说!” 玄霜笑道:“慢来,慢来。这说话嘛,就该慢条斯理。自己说得那么快,赶着投胎一般,给谁听啊?除非是集市上菜农吆喝,为拉抢生意,不得已才只好快些。”江冽尘给他说得真有些哭笑不得,自己做了七煞圣君以来,已许久未逢着这感觉,倒也新奇。 玄霜见他面色终于有所松动,知道是自己“百试不爽”的口才奏了效,心中暗喜。在衣领上掸了掸,道:“你当然可以杀我。笑话,这普天之下,你哪个不能杀啊?不过要是真把天下之人都杀光了,留你一个做光杆司令,放眼满目疮痍,也没什么趣味啊?在我看来,还是有个根本不欠你什么的人,心甘情愿听命于你,任由你使唤,这滋味才好的多。”江冽尘道:“各界生灵皆为本座奴仆。这有什么稀罕?” 玄霜深吸了几口气,在他面前来回走动,道:“收我为徒的好处有很多,比如,我可以给你解释清楚,自愿服从与被迫听从,两者有何本质之差。算啦,你是那个‘大智若愚’。现在我就一条条解释给你。第一,就是你从没收过徒弟。人这一生当中,总该尝试些没做过的事,那才好玩啊。而且祭影教覆灭之后,你就是独自一人,流落江湖,‘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寂寞难耐’。如果收下我,可以常陪你说话解闷,是不是?”江冽尘道:“本座一人足矣,用不着虚情假意的同伴。在我面前惺惺作态,惹人厌烦。” 玄霜自顾自的道:“第二,我以前的授艺师父是李亦杰,你不是最恨他么?现在他的徒弟对他不敬不孝,却自愿拜你为师。好比在他脸上扇了一个极大的耳光。这就足以为证,你比他厉害得多。”江冽尘道:“本座是否强过李亦杰,世人有目共睹。用不着使这幼稚之法,引人耻笑。”玄霜道:“我主要是指,你赢过了他这口气。有句俗话是这么说的:人争一口气。”江冽尘道:“谬论。本座看不惯的,一律杀无赦。” 玄霜仰天轻叹一声,正过了头,道:“第三,我是高贵的皇子,是未来的太子爷,在宫里势力强横,众卿莫不敬服。可是师命难违,不管你要我做什么,哪怕是颠覆我大清统治,做你的徒弟,我也非得从命才行。”江冽尘道:“清廷在本座眼里有若浮云,哪一天看不顺眼,随手剿灭便是,用不着你来费神。” 玄霜道:“第四,我的能力如何,宫中各路诸侯是有目共睹。好比摄政王啊,福亲王啊这些高官显贵,一直诚心与我合作,处处巴结,可我看穿了他们企图,因此表面答允,各路交好,实则只是为统管他们的兵力。况且我这个人,很是挑剔,不是最好的东西就不要。所挑选的自都是精兵良将,战阵中均能以一挡十。将来我做了你的徒弟,我的下属,还不也是你的下属?”江冽尘道:“本座不需仰人鼻息。何况你所谓的良将,我还不瞧在眼里,便有上万人围攻,我弹指之间,要他尽数灰飞烟灭,亦无不可。” |
江冽尘冷哼道:“如果最后你杀不了我,便算是我不尽心?这真是本座所听过,最荒谬的笑话了。你凭什么以为我会答应?”玄霜道:“因为你是个疯子,也是个清高孤傲的聪明人,我想,你会对这个从没玩过的游戏有兴趣。对你的这一点了解,我还是有的。” 江冽尘道:“这么说来,陪你玩到最后,本座注定是落得个有死无生?”玄霜道:“那也不是绝对,但只有这个结果,才算你真正赢得漂亮。而且自己武功了得,不算真正的本事。能培养出一个超越自己,甚至杀死自己的徒弟,方属艺有大成。人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以后你死,我代替你活下去。咱们的恩怨也自此一笔勾消,我会妥当安葬你,要我以后遵循师徒大礼,每年到坟上磕一个头,也不成问题。” 江冽尘脑中急转,心道:“他是韵贵妃的儿子,与我也算有些渊源。真要传我衣钵,或许他确是最合适的人选。”脸上闪过一丝冷笑,道:“好,本座答应你了。反正我活着就是为了一统天下,做世间至尊,天下无敌。如若落败,那也没有必要再活着。” 玄霜笑道:“好,不愧是我师父!不过,徒儿还有个不情之请。这条件嘛,有一就能有二,你爽快,我也爽快,恳请您再答应我一件事,成不成?” 江冽尘皱眉道:“还有什么?”玄霜笑道:“不用这么紧张,第二件乃是私事。我想请你……能不能别再那样对待小璇?” 江冽尘道:“行啊,你管好了她,别尽来纠缠不休,我也不是那么闲得发慌,会主动去找她的麻烦。” 玄霜指手画脚的解释道:“不是,我的意思是,谁叫我品行高尚,乐于助人呢?小璇那么爱你,希望你对她稍稍好一点……”江冽尘神色一冷,道:“你敢得寸进尺?” 玄霜道:“也不是叫你跟她好得互许终身。不过嘛,她一个女孩子,为了你甘愿卑微,也很不容易,怪可怜的。只要你对她说话的时候,眼神温柔一点,语气和善一点,耐心再多一点,或者,时不时地轻轻拍拍她,此时无声胜有声……” 江冽尘越听越觉荒唐,自己若是会做那些事,太阳也要打西边出来了,半途打断道:“不可能的!你要我面对一个全没感情的女人,装腔作势的待她温柔体贴?”玄霜笑道:“这有何难?要论逢场作戏,你是高手了啊,以前对瑾姑娘,还不就是这样勾搭上手的?”江冽尘冷冷道:“找死?” 玄霜道:“别气啊,人贵将心比心,你想,如果是你爱的女人,对你动辄拳打脚踢,爱搭不理,你又是什么感觉?”江冽尘道:“本座没有爱人。”说这话时心里突然一痛,眼前浮现起了楚梦琳的倩影,阵阵酸涩同时在心头凝聚。 玄霜拍手笑道:“没有爱人好啊!好极啦,那你考虑一下,看看能不能接受小璇?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她有的时候虽是任性了一点,但并不讨厌,更多时还很可爱……”见他脸色已青得发黑,忙打哈哈道:“行了,我不说啦。我这么给你说媒,你一定很烦罢?烦而生愁,是不是?”江冽尘不知他又在转什么脑筋,索性不理。玄霜继续笑道:“你很快就会知道,收我为徒的第九个好处。”江冽尘听他将各般好处说得头头是道,此时竟又多出了第九条,也不禁好奇,问道:“那是什么?”玄霜笑道:“就是在你烦恼的时候,可以陪你借酒浇愁啊!这就走罢!” |
江冽尘心中激动,下一指直接将桌面戳出个洞眼来,木屑簌簌而落,冷道:“那又怎样?楚梦琳已经死了,她再不能成为我的弱点,你别想以此来牵制我。” 玄霜“呸”的一声,道:“说什么呢?你以为我和那个女人一样?我要杀你,不会利用别人。这一点,我一开始就跟你讲清楚了。” 江冽尘劈手抓过一只酒盅,猛地将酒灌入口中,借着喉咙口一阵辛辣烧灼,道:“那你大费口舌,给我说这些陈年旧事,要叫我……心里那么不舒服……是做什么?” 玄霜道:“我没什么坏心,只不过是心里好奇,想知道像你这般冷血无情之人,如能真心对一个女孩子好,又该是怎样的。我只想问你,如果楚小姐还活着,并且心里有你,愿意跟你在一起,你要不要?换言之,你还爱不爱她?” 江冽尘不知何以应答,上次在赫图阿拉王陵内,沈世韵向他告知楚梦琳死讯,还是因他事前早已知闻,才未当场失态,并能立即装得满不在乎。但压制多年的伤心事被她勾了起来,怎能不痛心?此后一路,他始终是烦闷不已。这问题是他六年以来,一直逃避去想,不敢面对。而今听玄霜问起,像是非逼着他拿出一个答案来。他不愿承认自己对梦琳有情,将无谓情感都视为阻碍前进的羁绊,可若能真如他所愿,那每次一想起她,便潮水般涌无止息的心痛又该作何解释?这是他难得在人前显出脆弱,含糊应道:“我也说不清。” 玄霜道:“哎,那怎么会?你深心里一定有个念头,只是给你常年压制,不得见光而已。唯有你真心想挖它出来,就一定能得到答案的。”给他倒了一满盅的酒,送到他口边,道:“我保证,定会替你守密,要是泄露出去了,天打五雷轰!这杯酒,算徒弟喂给你喝。酒是好东西啊,酒能壮胆,酒后吐真言,来,你先喝下去,然后说给我听听。我和小璇以前的事,我可不也是,都不瞒你?”就如哄小孩子般劝说着。见他还是缄默不响,仍不愿放弃,继续循循善诱,道:“究竟是爱呢,还是不爱呢?说不定楚小姐死后一直有个遗憾,就是没能听到你亲口说一句爱她?难道你连这个渺小的愿望都不想满足,要让她带着遗憾,到另一个世界里永世沉沦?咳,或者,你脸皮薄,什么情啊爱啊的,说起来肉麻无比,那你就告诉我,是一个字,还是两个字?” 江冽尘给他苦劝不过,而回首想来,即使对自己的内心,也从不敢光明正大的说一句爱她。假如能出口一次,倒也痛快。可他长年受颜面所困,自尊作祟,话到嘴边,仍是说不出来,最终冷笑一声,接过酒盅一口喝干,深深俯下头,脸上一片苍茫苦笑,道:“随你去想了。本座……我不会否认。”能说出这一句,在他已然是最大让步。 玄霜对此也已知足,不禁拍手大笑,道:“太棒了!你终于承认了!你果然是爱着楚小姐的!我终于让你说出来了!”仍在自娱自乐,一边摇头晃脑,发出各种尖声怪笑,同时双手交替,拿起酒盅,一杯又一杯的灌了下去,笑道:“想套你一句话,差点累掉了我半条命。上次对付福亲王那批死士,除了吆喝得累些,也不过是三言两语,他们就坦白招了,哪像你这么折腾?”连着大喘几口气,道:“说真的,我第一次发觉,原来你很像我最近认得的一个人……他叫上官耀华,是福亲王的义子,皇阿玛赐他封号为‘承’。他以前的身份,我答应过帮他保密,不能讲的。不过他也没你这么麻烦。恭喜你啊,到底还是赢了。” 江冽尘挑了挑眉,冷笑道:“你说是谁?上官耀华?哼,你不知……算了,到时候你自会懂。等过得几天,带我去见见他,如何?”玄霜原本只是随口一提,没料到他竟会反应如此之大,而从中偏又看不出是好心还是歹意,吓了一跳,忙道:“你见他干嘛?他跟你井水不犯河水……重要的是,他是我的兄弟,方才又刚答应了:‘从此做我的小跟班’,你不能害他!”江冽尘道:“你的跟班?笑话!他还真是没出息。” 玄霜道:“做我的跟班不好么?我是未来的太子爷啊,等到登基为帝,上至满朝文武、下至黎民众生,哪个不是我的跟班?也谈不上他怎么不长进。喂,我说了你不能害他,你快点答应,快啊!”江冽尘目光冰冷的打量着玄霜,见他一副焦急之态,只觉有趣。要是换了旁人,敢对他七煞圣君这般大呼小叫,早该送他们一程上路。但不论玄霜说什么,在他看来,都不过是好笑。淡淡道:“我为何要害他?照你的说法,他既做得你的跟班,那就也算是我的人了,是不是?”玄霜松了口气,佯装抱怨道:“哎,早点答应不就好了?害我白操了半天的心。不是我说你啊,师父,你堂堂世间至尊,还怕找不到跟班?怎么非跟我抢?”江冽尘静默半晌,主动端过一只酒盅放在玄霜面前,淡笑道:“好,你这小子很对我的胃口。本座毕生独往独来,能看得上眼的寥寥无几,够格做我兄弟的,也只有一个而已,以后要算上你了?不过说来可笑,我对他很讲义气,他却仍是为别人三言两语,就背叛了我。至于你……一开始就是跟我订一场生死赌约来的。我唯一的亲信朋友,也恰恰是恨我至深,最想取我性命之人。你说,是我造孽太多,根本不配有兄弟罢?” 玄霜问道:“你说的那个人,是殒少帅?他……”江冽尘忽然脸色剧变,厉声道:“你给我闭嘴!”同时“啪”的一声爆响,他手里拿的一只酒杯已然四分五裂,碎片散得桌上到处都是。 玄霜探手入怀,取出一小块碎银子,放在桌上,就等那掌柜的来收赔偿酒杯的钱。自嘲道:“分明是你砸了杯子,却要我给你付钱赔,做徒弟到了我这个份儿上,也算够本了罢?”等了一会不见有人前来,耐不住好奇,身子向前倾侧,低声道:“怎么啦?干嘛突然发这么大的火?” 江冽尘自与他来此喝酒后,心情也转了不知多少种,此刻正值神色黯然,低声道:“吓着你了?因为殒兄弟在外头名声不大好,他死以后,还有不少贼贱种在说他坏话,言辱于他。我绝不允许,凡是有一句不敬之言给我听到,都是当场杀了。但我并不想伤你,这才事先提醒你一句,不要惹恼我。” 玄霜两眼一翻,没好气地道:“还是那句老话:早说了不就没事?难道别人骂他,我也要跟着骂?我才不屑于……那个‘随波逐流’,是这句成语罢?我告诉你,我跟他是朋友。他在吟雪宫备受排挤,只有我时常去跟他说说话,陪他谈笑解闷。我才不会说自己兄弟的坏话。” |
江冽尘微愠道:“备受排挤?你们吟雪宫那群人算什么东西?也敢……”玄霜知他一心护着暗夜殒,别因自己一句话,倒给吟雪宫招致灭顶之灾。还没等他说完,忙中途打断,赔着笑道:“行,行,是我措辞不当。只是他在武林中,人称‘残煞星’,大家都怕他,不敢前去招惹。他自己也说过,希望住处清静些,谁也别来打搅……当然,你别用那种眼光看我,看得我全身发毛……他既然愿意跟我玩,就说明他没讨厌我,我也算不上打搅他,是不?还有……还有那个女人,虽说她居心不良,这六年至少也没短了礼数……”江冽尘脸色仍是乌云密布,道:“不必多费口舌。正是她使离间之计,才至今日之局。我绝不可能饶过她。” 玄霜干笑两声。究竟是舔犊情深,他虽对沈世韵所行心灰意冷,但最多也不过是断绝母子名分,还不忍眼看她死。此时求情更为不智,只好转移话题,道:“对了,上次殒少帅教过我一些点穴功夫。我对其中一招记得很牢,动作虽属花里胡哨,可还是够帅气的。”果然成功将江冽尘注意吸引了过来,道:“是么?你练来看看。” 玄霜应了一声,双臂在身上交错几次,道:“要是内功深厚,带起的袍袖内灌入风声,听来呼呼作响,那才带劲。”说话间一个转身,来回互侧,意在晃晕敌人双眼。身子刚向左偏,以此诱敌,好让对方以为,此举仅是向左闪避,而对右侧不加防备时,突以左脚脚跟一蹬,身子向右弹出,势若惊雷,手臂长驱直入,提指点出,指尖已搁在江冽尘咽喉仅距寸许处。同时继续解说:“内力透过手指,打中敌人身上要穴,就能封住他的行动,多少个时辰内都不能动弹,功力越深,持续也就更久。此时则更为便宜,只需指力到处,以此间隔,必能直透喉咙。可惜我对内功一窍不通,也没有那个本事。”话里还是对自己不会内功一事深感遗憾。在他眼里,轻功深湛之人腾山越野,好似在空中飞行,真如同神仙一般。可惜自己的功夫却只是些花架子,还是些十分难看的架子。一旦遇到内功高手,不须近身,只要隔空劈出几掌,在空气中搅动起的风刃就能干掉自己,到时只有送死之能,真要大感遗憾。 而江冽尘看着玄霜这一姿势,一刹间竟呆住了,难以分辨眼前究竟是何许人也。记忆中,他与暗夜殒在教中同为扎萨克图的得力助手,但两人都想争那第一之名,平日无事时虽是兄弟,但在武学高低上,却是谁也不肯服谁。隔三岔五,便要找个僻静之处比上一场。暗夜殒最是勤奋刻苦,时常整夜不睡,通宵达旦的练武。相比刚入教之时,早不可同日而语。同时在江湖上也号称“打遍中原无敌手”,迅速闯出了一番名头来,成为人人闻风丧胆的杀手“残煞星”。然而即是如此,不论平时再如何春风得意,每与江冽尘比试,却是终将以败北告终。 那一天还记得很清楚,几人刚完成了一桩任务,暗夜殒杀得兴起,回到总舵也不静下休息,当即拉他继续比武。拆过了数十招,江冽尘赞道:“很好,有进步。”暗夜殒一听此言,攻防却是渐显仓促,紧闭双唇,全力应战,地上滴下大颗大颗的汗珠。最终江冽尘一个旋身,双臂翻转,双指牢牢并拢,点在了暗夜殒咽喉处。 暗夜殒叹一口气,轻轻将他手腕拨开,苦笑道:“我又输啦。反正,每次比武,我总是输给你。不管先前尽过多大努力,在你面前还是不堪一击。再比多少次,结果都是一样的。”语气中倍示苍凉。而他当时沮丧的眼神,现在想来,仍然记忆犹新。 江冽尘劝道:“别灰心,我看你刚才所用招式,已经很有几分样子了。比起最初,有显著进步。”暗夜殒冷笑道:“有什么进步了?别忘记啊,刚才你还能如此悠闲的开口说话,我全力防御,却还是打不过……其实,你不必瞒我,我心里也有数。比武时你一直都在让我罢?否则我会输得更快!做人,武功不行已是丢脸不过,再要没有自知之明,那简直不必再做人了。” 江冽尘仿佛没听到他挑衅,继续说道:“功夫是一天天练起来的。我最初随着教主回总舵时,对武功也是一窍不通。还不是练到了今日成就?你继续下些苦功,也一定能成。” 暗夜殒道:“对了!你终于说到了点子上!修习武艺,每人每日都有进境,起步时通常不会静止不前!既是如此,我会有进步,难道你就不会?到时,一切还是按照老样子,我永远也不是你的对手!现在我只问你,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诉你,比武时不要相让!你为什么不肯?你觉得尽了全力,我会抵挡不住?会被你打死?你对我,不过是像师父指点弟子一样的随性,从没有真正拿我当过……可以与你并驾齐驱的对手!为什么?我就这么不堪一击?” 江冽尘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何须耿耿于怀?假如比武前就给自己坚定败念,觉得永远敌不过,那么还不用比,你就已经输了。”暗夜殒怒道:“谁说我一心求败?我想赢,自然是想赢啊!但你……连教主也说你是个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你的成就,简直就如神话一般无可超越。吾辈凡夫俗子,只可仰望而不可企及……” 江冽尘道:“不必给我戴高帽。每个人都是一样的,不存在什么天生的资质绝佳,骨骼精奇之秀。练武,也不是光凭狠打狠拼,一股蛮劲就够的。人望高山而仰止,驻足观望,只因你看不清全貌,而未必是为它真正的巍峨伟岸。好比你觉得,我这一招很是古怪。实则其间全仗巧劲,不过是料敌机先,制敌不备,攻敌所不得不救。你要是想学,我教给你便了。”暗夜殒稍一沉思,虽觉拉不下脸,但最终忍不下居于人后的愤恨,应承下来。江冽尘倒也守约,此后确是极为认真地教他。连每一句心法,每一处的细微变招都详细讲明。剩下的,就要看他的领悟力如何。而暗夜殒即感学有所得,连过数日,末了撂下句话来:“我已经会了。明日再来比过。”然而下一次比试,因心有所系,总在念着这一招,以致实力大减,竟连上次所支撑得的招数也赶不上。最终好不容易给他逮到机会,身子一转,双臂交错,一指点到了江冽尘咽喉。 |
先在一层大略环视一番,众人各自埋头吃饭,谁也没多来注意他。玄霜整颗心都揪了起来,就怕当真推想偏差。那人做得一日奴才,终身都是奴才命,尚无那“大隐隐于市”的高深境界。刚想返身退出,忽然注意到当中一人极不寻常,背脊挺得僵直,似有万分慌张之事,握着筷子的胳膊也不住颤抖。玄霜心下疑窦暗生,故意装作不觉,迈着大步,目不斜视的从他身侧走过。就听得“啪”一声脆响,余光回顾,瞥见那人一手遮住头脸,慌慌张张,正俯身捡东西的身形。原来他一时太过局促,竟连筷子也脱了手。玄霜没看清那捕快样貌,此时却也猜出个七八分。与他虽正处于对立,也不禁代为叹息:“本来我是不认得你的,你偏要做贼心虚,自己卖了破绽给我来瞧。这就怪不得我了。看来亏心事一旦做得多,在一言一行中都能有所反映。以后我可得加倍谨慎。”但酒楼中聚满客人,人多耳杂,得提防着那人狗急跳墙,为图保命,就将自己的秘密当众抖落出来。到时还得杀人灭口,手脚一个不干净,保不准又放跑一个,再得另行追赶。似此反复,无休无止,却是怎生奈何!何况他也不愿多造杀孽。脑筋一转,计上心来。快步走到柜台前,身子侧倚着,仍不放松对那人的盯梢。同时从怀里摸出一大锭银子,放在掌柜的面前,道:“给我来一盘豆腐。多放些油和辣椒,要烧得滚烫。我是刚从川蜀一带过来的,菜要是不辣,那就不够味儿。嗯,另外嘛,再来几个馒头。个头定要大,吃起来越黏越好。” 那掌柜见着这一大锭银子,双眼都发直了,忙不迭的收到怀里,笑得比花灿烂,道:“客官太客气了。一顿馒头就豆腐,要不了这许多钱,哈哈……哈哈……”同时吩咐着厨子,要用最好的材料,好生款待着财神爷爷。玄霜心下不屑,暗道:“便是天下第一等的材料,它也还是馒头豆腐。又有什么稀罕?” 那掌柜的又赔笑道:“客官,那两样小菜很快就送到。不知您还有什么吩咐没有?”知道玄霜不可能慷慨至此。银锭是拿出来了,可还得再索要零头。那不如先劝他多叫些酒食,银子能贪下多少,都是好的。不想玄霜当真大方非比常人,轻轻笑道:“我要你帮我办一件事。只要办得好,其余的钱就都是答谢你的。”店掌柜喜出望外,道:“不知客官有何处要小人效劳?” 玄霜向那捕快一边指了指,低声道;“那边那位爷,他是我的大哥。这里……”用手指了指太阳穴,续道:“有点毛病,时不时就发作。到时六亲不认,神志不清。他上次正是因犯了病,才一个人跑出来。害得老父一夜间白了头发。我寻过许多地方,才算找到。待会儿用过了酒饭,我得带他回家。他的脑子还不大明白,怕会叫闹抗拒。到时请您叮嘱客人,不必慌张。哎,把这些麻烦带来您的酒馆,我也实在过意不去,那一点薄礼,就算作致歉罢。要是不够,我还可以再加。” 那掌柜的见钱眼开,只要有银子可赚,哪去管什么哥哥弟弟?顺着他话意道:“不错!怪不得那人刚进来,我就觉得他不大正常。这身子也俯得太低了,哪有人吃饭时,将脸都埋到盘子里的?”玄霜叹道:“谁说不是呢?”心里却正暗暗发笑:“有奶便是娘,我还没说什么,你倒先替我在鸡蛋里挑骨头。”随之又加一剂猛药:“我这位大哥啊,平日里看来挺正常。可是一旦发起病来,乖乖不得了,那才叫作可怕。上次在村里,就给他咬伤了好几个,这会儿还躺在床上直哼哼,爬不起来呢。”听得那掌柜的直打哆嗦,道:“那可拜托这位爷台,千万要尽快将他弄走。本店是小本营生,可半点亏不起。”玄霜笑道:“放心,你爽气,我也仗义。定不容他损及你酒楼里一分一毫。否则,钱款全由我来赔。”那掌柜的自是又千恩万谢。 厨子得了老板亲口吩咐,也格外卖力。没用多久就备好了小菜。玄霜摸了摸盘沿,假装被烫得一缩手,道:“劳烦您再找位伙计,替我端到那位爷桌上,可好?”又从怀里掏出锭银子,郑重其事的道:“麻烦您了!” 那掌柜的笑道:“应该的,应该的。啊呀,客官真是太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嘴上说着不好意思,却是忙不迭的将银两拢到自己身前。接着唤过一名小二,低声嘱咐几句。那小二连连点头,随即主动端起菜盘,当先行去。玄霜强忍住笑,撑住脸上庄重神色,又加几分兄弟间的关怀忧急。 到了那人面前,小二将两盘粗浅菜色端上桌面,道:“客官,您的豆腐。请慢用。”那人心里正自狂跳,头也不抬,道:“你送错了,拿走。”小二向玄霜一摊手,道:“是这位爷孝敬您的。”那人仍是埋头海吃,两腮边都沾满了饭粒,含糊道:“我不认得他。” 玄霜怕他说得多了,再要露出破绽,忙赔笑道:“你瞧,大哥准是又犯病了。这里就交给我来料理,您别费心啦,先去忙罢。”道别时又塞了一块银子给他。有道是拿钱好办事,那小二捧着银子,乐得爱不释手。离去时嘴里还嘀咕着:“真是个可悲的疯子!难为了那个小孩。” 玄霜等小二一走,立即大摇大摆的在那人对面坐了下来,抓过酒壶,全不避讳的给自己倒满一杯。笑道:“这位兄弟,你我素不相识,谁也不认识谁。今天你请我喝酒,我请你吃馒头。” 这两句话看似浑不相干,前言不搭后语。那人再不便埋头躲避,狼狈的抬起头,含糊应道:“你不认得我。为何还要请我喝酒?” 玄霜笑道:“别那么见外,正所谓‘一回生两回熟’,相逢即是有缘,何妨把酒言欢?再说酒馆中不分彼此,都是自家兄弟。我姓爱新觉罗,敢问兄台贵姓?” 那人脸色惨变,面上肌肉就如同被人条条拧转。好一会儿才道:“这么说,你承认自己就是凌贝勒?” 玄霜拍掌道:“啊哟,真高兴啊!原来我名声这么响亮,随便一个捕快也听说过。哈哈,荣幸啊荣幸。” 那人咬牙道:“如此说来,你跟七煞魔头勾结,意欲谋反,这也是不假?”玄霜道:“哦,七煞魔头,七煞圣君,武功天下第一的高手啊!怎么,你也认识?他是我师父,这就算勾结么?再说了,我本已身为未来太子,还谋什么反,篡什么位?哪个大盗会去抢自家的金银?不过我师父嘛,他的野心确是不小。想不想篡位,我就不大清楚了,不如咱们一起去打听打听?” |
那人双拳收紧,低声吓唬道:“你也别高兴得太早!刚才我进酒楼时,早将你的秘密公诸于众。你……你逃不掉的!”玄霜反倒放下心来,知道他越是如此说法,反就越是没讲。笑道:“少骗人了,说谎也该打打草稿。刚才我进这酒楼,除你之外,无一人对我多加侧目,分明是全然不知。假如你无缘无故,就闯进来胡说八道,别人早拿你当疯子,用扫帚赶出去了。哪还能容你这样轻闲?”实则此举大是有益,相当于救了酒楼中所有人的性命。不知那捕快若能得晓,自己无意间成就了这一桩惊人善业,又将另作何想。 那人给他激得怒火上涌,道:“算你猜中一次,少来嚣张!信不信我现在就说?”玄霜轻蔑的笑了笑,双眉一挑,道:“你不敢。”边将手中的馒头撕成两半,筷子在豆腐盘中搅动,将一块块豆腐划分开,又将盘底的油涂到顶端,满显自得,好似确有万全把握。 那人心道:“不给你点厉害尝尝,你不知道谁该叫大爷。”立即扯开喉咙叫道:“大家听好啊!他……”玄霜眼疾手快,立即夹起盘中豆腐,塞进了他口中。左手配合,将大半块馒头一起塞入。那人只感唇舌间有个极其滚烫的东西,翻来覆去,吞不下吐不出,嘴里难受的快要冒出烟来。而舌头上托着此物,牙齿反复翻转,仍是烫得张不开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没一会儿舌尖就渐渐发麻。玄霜也够刁钻,偏又多塞进半块馒头,更是将他本就不大的嘴巴填得个严实。这样一来,唯有等着豆腐上温度冷却,才好使痛苦稍减。心里简直恨死了这臭小子。 玄霜不多耽搁,搀扶着他起身,拉长声音道:“大哥,小弟可算找到你啦。快随我回家,你不知道阿爹多担心你。”趁他不能说话辩驳,迅速拖着他朝外走。那人明白跟出去就是个死,手脚一阵乱扑腾,打翻了不少桌椅器皿。店中宾客事前都由掌柜的专门遣人知会,知道这里有个发疯的大哥。都在背后议论道:“那人也真是的,有毛病就请大夫看啊。假如治不好,就该安安分分躲在家里,怎好放他跑出来害人?”“是啊,那个小孩倒挺懂事。小小年纪,就这么聪明伶俐。”“这小孩的确可爱,哪像我家那个调皮捣蛋的柱子?他要是我儿子啊,我夜里睡觉,都乐得合不拢嘴。”…… 玄霜带着那人回到街道上,将身后的喧闹声仍旧抛入酒楼。才走出不远,那人口虽不能言,四肢总还能自由活动,奋力一甩手,将他推开,没命的跑了出去。玄霜叹道:“明知最终是个死,却还要先同命运抗争一番。这努力何等微小,有如飞蛾扑火!”那人身高腿长,同是没学过内功,奔跑速度却快过玄霜许多。但这一回对玄霜也有优势,看着他就在眼前,只须一路追赶,再不用担心跟错路、走错方向。最后也只要看,是谁的体力能撑得更长久些? 天不眷顾那捕快。拐过一个转角,没奔几步,面前就出现了一个死胡同。边角积放着一堆垃圾,已然累得极高。那人不加细想,只凭着一股求生本能维持,蹬着杂物,打算翻墙逃走。玄霜紧随着追了过来,远远的捡起一块砖头,对准他脚腕狠狠砸出。或是因他自己脚腕曾断过数月,出于赌气一般心思,对付旁人,也总念念不忘。 砖头本就极为沉重,再加上掷出时一股冲劲,更是威力不轻。那人“唔”的一声痛呼,脚腕立断,极力下蹬的脚登时没了助力,僵硬的悬在半空。可他已攀得极高,双臂一伸,仍是伏上了墙头。 玄霜奔到近前,喝一声:“下来!”那人也不作答,横过另一条腿,在杂物上借力一蹬。玄霜怒道:“好,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衣袖一翻,亮出一直随身携带的精制暗器筒。刚才一场混战,他竟是忘了这宝贝,否则敌方伤亡人数还可更创新高。此时将圆筒朝向那人,扳动机括,一排细密的钢针向他激射而出。铺天盖地的暗器袭击,极不易避,再者先前又是全然看不出征兆,就连武林高手也有不少要栽在这一招下,何况那人还够不上这一档。那些暗器连一枚也没能避开,被这天罗地网兜头罩住。上半身都插满了密密麻麻的钢针,一声惨叫,从墙头跌了下去。落地时撞塌了四周杂物,又将他覆盖起来。在地上一翻滚。钢针遂向皮肉内深入数寸。 玄霜赶到近前,从怀中掏出秘笈,随意翻开一页。见其中绘得是一套拳法,变化极是繁复,威力也必惊人。但玄霜此时讲求速成,从前几式随便选了些浅显易懂的,将动作大致记在心里。随后走到那人身边蹲下,等着他奋力将杂物扒开,露出个脑袋来,便冲着他笑了笑,道:“喂,现在我给你一次机会。跟我比武,假如你赢了,那我就放你走。输了则须任我处置。你看如何啊?” 那人不知他打的又是什么鬼主意,但想他现在只有一人,济不得什么事。单讲武功,自己是赢定了的,说不定能就此获得一线生机。于是吃力的点了点头。玄霜笑道:“好,爽快!那就开始了?”那人也不多言,一拳就向他近在眼前的鼻梁挥去。玄霜稍一闪身,就势扣住他脉门,向旁一扭,另一手作掌刀劈出,削向那人喉咙。那一击在功力深厚者使出,原可当即将对方手腕折断。然玄霜修为尚浅,不过是摆个架式,稍许限制了些他的行动而已。那人似也瞧出,出手更是劲急,如雷霆万钧之势。他懂得眼前再想取胜,惟有尽早将他打趴下。因此也是毫不留情。 玄霜一边招架,笑道:“啊呀,当真好狠!想要了我的命怎地?”依照秘笈中图形,将招式依样画葫芦的使了一遍,他没练过内功,全仗招式精妙,也将那人逼得无半分抵抗之力。最后一个侧步拐到他身后,双臂连番交错,封住他背心穴道。叹了口气,故作惋惜道;“是不是只有这样,你才能老实些?”那人哼了一声,倔强的转开脑袋。估计到此时也没想通,一直练着三脚猫功夫的凌贝勒怎会忽然厉害起来。 玄霜提起拳头,在他头顶重重敲了几下,道:“我不惜自贱身价,叫了你那许多声大哥,你道是白叫的?”总觉打过拳数不够,就是讨不回场面。又一连敲了几次,才算罢休。扯过他一只胳膊,搭到肩上,半拖半扛着他,走过了大半个街道。途中偶有人好奇观望,也都满不在乎,时不时再鬼哭狼嚎的扯几句“大哥小弟”之言,便又骗过了众人,还能引得他们为这对苦命兄弟“掬一把辛酸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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