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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知否、知否》[第6页] |
| 作者:chuyi岁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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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高考结束的当天，吴邪特意请假来陪考。挤在焦躁不安的众多家长中，他显得格外瞩目。来采访的记者不肯放过难得的帅气路人，镜头话筒一齐对准，问题连还珠似的抛出来。 “请问您也是来陪考吗？” “等我弟弟。” “此刻是什么心情呢？” “挺平静的，不怎么紧张。” “看样子您是成竹在胸了。那有什么话想要对马上结束高考的弟弟说吗？” 听到这里，吴邪略正了正神色。正视镜头时，蓦地感觉几分紧张浮上心头，他甚至控制不了声音里的颤抖：“希望你能明白，你从来都不是我的负担，未来的路是要我们一起走的。” 这段小小插曲最终没能出现在当晚的新闻剪辑里，取而代之的是各位父母或欣慰，或期待的发言，吴邪默默听了一阵，拿过遥控器换了频道。 张起灵端了水果盘出来，插了根牙签摆在他面前，疑惑地问：“不看了？” “新闻有什么好看的，来来回回都一样。”吴邪目光游移着，顺手戳了一块苹果举到张起灵嘴边，笑哈哈地说，“辛苦了，犒劳犒劳你。” 全然不顾洗苹果、削皮、切块都是张起灵一人完成的。 张起灵站着不动，吴邪催促道：“快点，胳膊都累了。” 后者这才勉为其难地吃下去，木着一张脸，分辨不出是酸是甜。 吴邪盯着他看了半晌，还是放弃了这个超有难度的考验，直接问他：“甜不甜？” “嗯。” “好咧，剩下的不要跟我抢。”说着，一整盘都搂到怀里，跟个护食的小猫一样。 电视里放着热播剧，兄弟二人一个专心致志吃苹果，一个一心一意地看人，只有咔嚓咔嚓的咀嚼声在两人之间流淌。张起灵隐隐有股冲动，埋藏数年的秘密翻滚着想要一吐为快。 无数次，他张开口，一腔热血涌至心头，可以倾诉，可以哭求，可以字字泣血、句句戳心。吴邪是很心软的一个人，他有数不清的方法让他接受这段畸形的爱恋，甚至同意更进一步。同样的，无数次，他闭上口，任由热血冷却，默默吃下自己酿出的苦果。他涉世未深，却也知道这世界有多么恐怖，世人的刀剑铺天盖地而来，他想护他都来不及，又如何忍心亲手插上这一刀。 吴邪依旧被蒙在鼓里，不知道他的亲兄弟在脑海中曾对他做出过多么可怕、多么下流的举动。他将盘中最后一块留下来，再次递到张起灵嘴边，努了努嘴。 待张起灵完全咽下，他才哈哈大笑起来，得意洋洋炫耀：“最后一块有虫眼，留给你补充蛋白质吧。” 笑完了，又凑过来求他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下午在公墓，你单独跟爸妈说什么了？” 张起灵难得起了促狭心思，故意逗他：“说我不想在本市，想去P大。” 吴邪竟然理所当然地点了头，十分赞同：“当然要去，你要不去我就打断你的腿。” 像被人从头到脚浇了冷水，张起灵骤然冷了眸色，难以置信：“为什么？” 为什么不愿我待在你身边？ 吴邪奇怪地看着他：“有更好的学校，为什么不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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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最后，妥协的人还是张起灵。 招生办定时定点的邀请电话不起任何作用，老师同学的劝说权作耳旁风，但吴邪只消摆出一副神往表情，他的心已然开始动摇，若再加上一句“我没去成的地方，你替我看看吧”，他便毫无抵抗地修改了高考志愿，乖乖填上那所最高学府的代码。 录取通知书寄来那天，吴邪比他还要高兴，拍足照片去刷朋友圈，把满满的点赞列表献宝似的拿给他看，而他的全部注意力却集中在那人低下头时露出的小小发旋，和笑得开怀时微微皱起的鼻头。 收拾行李的时候，吴邪仿佛吴妈妈附体，恨不得把看见的每一样都塞进行李箱。张起灵静静看他忙来忙去，将硕大的行李箱装得满满当当，最后捶着腰朝他抱怨：“怎么都不来帮忙，到底是我去上学，还是你去？” 张起灵不动声色地伸手帮他按腰，感受着单薄的衣料下的细腻皮肤，顺便试了试箱子的重量——确实装了不少。 顿了顿，还是委婉的说：“太多了。” “又不让你自己去，有我呢。”他拍拍胸膛，一双眼睛明亮又澄澈，“我请好假了，陪你一起去报道，开心吗？” “开心。” 发自内心的。 于是，在报道当天，吴邪站在这片曾经梦寐以求的校园中，看着来来往往洋溢着青春喜悦的面孔，由衷地叹了声：“真好。” 张起灵将手机交给迎新的学长，拉着吴邪站到标志性的大门前：“留个纪念。” “当然。” 吴邪一把勾住他的脖子，两颗脑袋抵在一起，笑嘻嘻地指挥他说：“一，二，三，茄子！” 按下手机的瞬间，张起灵突然出声：“哥。” 吴邪转头：“怎么了？” 迎上他微微扬起唇角，仿佛情深的目光。 喧闹人声悄然远去，心跳忽然漏掉一拍。 “咔嚓。” 微风拂过青草，喜鹊落在枝头，在盛夏的树荫中，落下的手指轻轻定格了两人相视而笑的时光。 “不好意思，再来一张好吗，没有看镜头。” 学长再次举起手机，吴邪偷偷抚了抚胸口，那一瞬的悸动好似幻觉，让他手足无措。 “看镜头。” 两人站得极近，张起灵的声音好像贴着耳根，与平时截然不同的音色，亲昵地仿若呢喃。 吴邪登时手脚僵硬，全身上下哪哪儿都不对劲，笑得十分茫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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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什么？联谊？” 电话里张起灵的声音很是无辜：“学院组织的。” 吴邪顿时感觉一个脑袋两个大，脱口而出道：“才开学多久就联谊，你们学院是不是有病？” 那边没有说话。 吴邪本来下了班好好瘫在沙发上挺尸，接到这通电话后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他也搞不懂自己在焦虑什么，无名火在身体里横冲直撞，烧的他不得不来来回回在房间里绕圈，甚至踢倒了放在墙边的马扎。 电话里时不时传出的音乐声，还有内容不清晰的交谈声，这些都让吴邪觉得十分恼人。他想不通，强按着眉心让自己冷静下来，又躺回沙发挺尸了。 “要开到什么时候？” 声音都有气无力的。 张起灵都没意识到自己正噙着笑，拿着铅笔的手正往素描本上添着线条，一点点勾勒出日思夜想的那张脸。他坐得很随意，旁人远远看着或许以为在胡乱涂画，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厚厚的一本册子，画满了或大或小、各个角度的半身像，神态细致入微，连极不起眼的小痣也清晰地点了出来。 他想象着吴邪此刻恼火的样子，随手翻开新的一页。 “不知道。” 吴邪长长叹了口气，强打着精神嘱咐：“别玩太晚了。” “嗯。” 开在校园的咖啡厅很容易遇到熟人。张起灵随意一扫，刚好看到同班的男生推门进来，见到他大吃一惊：“张起灵，你没去联谊啊？” 这一嗓门大的足够整个咖啡厅的人听到，自然也逃不过正在通话中的吴邪，立刻意识到自己又被耍了。 “小屁孩又骗你哥玩？！” 张起灵冷冷扫了男生一眼，垂下眼睫时收了气势，缓了语气，解释说：“没骗你。” 吴邪这时反应过来了，那小子从头到尾只说学院联谊，却从没有一句话说过自己也参加了，几句话把他绕进了坑，现在指不定偷乐成什么样了。 他端起虚假气势，严肃地教育起张起灵：“好好学习，别整天搞这些有的没的。” “嗯。” “这还差不多……那边冷不冷，我看天气预报说有雨，多穿点被感冒。钱够不够啊，要不要我再给你打点？算了，等下给你转账。我听辅导员说了，你找了不少兼职是不是？用不着，好好学习，你哥涨工资啦，还养得起你。有时间多出去走走玩玩，别老憋在学校。吃饭也要注意，能在食堂吃就不要点外卖，谁知道有没有地沟油？” 一说起这些，吴邪总是收不住嘴，啰里啰嗦嘱咐了一大堆，说到自己都烦了，张起灵还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记住了吗？” “嗯。” 收起手机没多久，刚刚的大嗓门同学坐到他对面，饶有兴趣地歪着头看素描本上的内容。 “你画的是谁？” 张起灵没理他，低头开始收拾东西。同学急忙说：“有件事想找你帮个忙，行不行？” 他停下动作，等对面的人说完。 “院学生会要办晚会，想找你画海报，你素描画那么好，海报应该没问题吧？” 张起灵拒绝得很干脆。 同学不死心，再三恳求道：“随便画画就行，宣传部实在抽不出人手了。你平时画那么多，这种危机时候救个急不可以吗？” 思忖片刻，他说：“我只会画人。” “画人也行啊。”同学仿佛看见了胜利曙光，“随便画画就行的。” 张起灵强调：“只会画一个人。” 同学不由愣住，细细品味他这句话，似乎……似乎是个双关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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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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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刚出医院，吴邪接到胖子的电话，请他喝酒小聚。 两人在高中附近的小饭馆会和，吴邪一见胖子带来的白酒直咋舌，连连摆手：“我不喝了，中午陪着中心医院的几个主任喝了一圈，现在还没缓过来。” 胖子倒没说什么，只给自己倒了一小杯，转头招呼老板赶紧上菜。 吴邪见他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忍不住问道：“怎么回事？” 胖子一仰头闷了半杯酒，借着酒劲抹了把脸，说：“我妈还是不同意我和云彩的事。” 云彩是他们的高中同学，胖子一直喜欢人家，追了几年才修成正果，两人感情很好，谁知到了见家长的时候，胖子的父母坚决反对，让胖子在“要老婆”还是“要爹娘”中间选一个，家庭关系变得势如水火。 这件事吴邪一直看在眼里，也曾凭着胖子好友的身份和他父母谈过，无奈两位长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堪称刀枪不入。 他一听也觉得十分头疼，随便夹了两口菜入口，却是味同嚼蜡。 “已经僵持一年了，叔叔阿姨那边还是没有松口的迹象，你打算怎么办？” 胖子将杯子重重放下，磕在桌子上发出不小声响，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吴邪忙向四周赔笑，转头回来看到胖子目光炯炯，像是下了重大决心。 “我想带云彩走。” “走？去哪儿？” “去B市，天高皇帝远的，我家那两位胳膊还伸不了那么长。” 一提B市，自然想到了张起灵，心里隐隐有些许怨气。这小子最近打电话的频率越来越低，从以前的三天一次拖到一周一次，现在已经两个星期不来句话了，简直不像话！ 勉强把思绪拉回到眼前的事情上，吴邪帮胖子倒满酒，手一顿也给自己倒了半杯。 “我终于把户口本给偷来了，我妈藏得可真严实，明天我就去跟云彩领证，下星期就走。” 吴邪一惊，杯里的酒都洒出了不少：“你是认真的？工作也不要了？” “B市刚好有个公司对我有意向，云彩也没意见，这两天她就在家收拾东西，我今天专门把你叫出来就想说这事。” 半张着嘴呆了半晌，吴邪才缓过神来，哭笑不得地跟他碰杯：“对我你也搞突然袭击……等你走之前，叫着云彩一起吃顿饭吧，这一走以后见面的机会就少了。” 胖子点头称是，眼中也有不舍，闷声把酒干了。 喝完之后，他又说：“你弟弟是在B市吧，我会帮你照看着他的。不过话说回来，他也实在很让人省心，当初你家那事，我们都以为他会挺不过来，至少成绩肯定会受影响，没想到啊……” “是啊，到现在我都觉得他真胆大，敢生生瞒了我一天，我都不敢想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胖子摇头，说：“不止是那个，云彩她妈妈在咱们高中，你舅舅和舅妈因为没拿到监护权，在学校发疯似的乱说话，当初那段日子真是各种风言风语不停，都演变成校园霸凌了。你当时到处找工作，张起灵还拜托老师不要把这事告诉你，怕你担心。” 胖子所说的每一句都是吴邪闻所未闻的，一时间心里五味陈杂，无数记忆碎片涌入心头，他只觉自己很失败，口口声声说要撑起这个家，殊不知张起灵已经默默为他挡去无数风雨。若非今天偶然说起，恐怕他要一辈子被蒙在鼓里！ 胖子看出他情绪激荡，越过桌子拍了拍他肩膀，劝道：“别多想，你们俩本来就要互相扶持地走下去的，况且你对他也是好的没边。我们几个朋友私底下都说，你养你弟弟就跟养女朋友似的。” 原本只是一句玩笑，吴邪却无端感到一阵心虚，好似深埋于心的隐秘被人翻在日光之下，剥去最后一层伪装的皮囊，赤裸得令他心生畏惧。 胖子已经有了几分醉意，说起话来更是无遮无拦：“我听说之前别人给你介绍相亲都被你推了，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吴邪含糊地说，“我不急。” “好吧，反正张起灵还没毕业，你挂着他去相亲等于带了拖油瓶。等他找了工作，我给你介绍更好的。” “什么拖油瓶。”吴邪不悦地皱眉。 “好吧，不是拖油瓶。”胖子顺势改口，“看他闷嘴葫芦的样子，是闷油瓶。” 吴邪还想反驳，扔在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胖子醉眼朦胧地看了去，打趣他道：“小闷油瓶打电话了，让我听听他能说几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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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新年的第一天，吴邪和张起灵起了大早，开车去了城北的公墓。 张起灵坐在副驾驶，抱着一束新鲜百合花，眉头紧皱，头微微后仰，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吴邪抽空瞟他一眼，笑着降下一点车窗：“受不了百合味怎么还老买这个？” 张起灵摸摸鼻子，借着吹进的新鲜空气深吸一口，脸色稍稍好了些，才回答他：“妈喜欢。” 吴邪的笑容僵在嘴角，缓缓道：“我忘了……四年，我就忘了……爸爸到底喜欢菱格还是条纹的领带，妈妈偏爱红色还是蓝色，或许再过几年，我连他们声音都不记得了，只能看着黑白照片，挖空脑袋也想不起他们怎样叫我名字。” 张起灵小心翼翼地将花束挪了挪，空出一只手覆到他手背上，虚虚握了下。 “菱格，蓝色。”他的语气坚定，给吴邪带来源源不断的勇气，“我来替你记着。” 吴邪勉强地笑了，反过来捏捏他手心，又揉了把他的头发，说：“辛苦你了。” 昨晚刚下过一场雨，每一座立起的墓碑都被冲刷得干干净净，掩藏在层层松柏之中。空气中悄然夹杂了青草气息，清越的鸟啼于空中划过，初升太阳刺破云层洒下新年的第一缕阳光。吴邪和张起灵一前一后走过层层叠叠的石碑，沿着种满冬青的小路直到矮墙尽头——吴爸吴妈就在此安眠。 吴邪拿出准备好的纸巾，细细擦拭墓碑的每一个角落，清理掉上次放在这里的干瘪花束，换上新鲜的。香炉的香灰被雨水浸湿结块，张起灵用手指一点点碾碎，点燃三支长香，端端正正插在正中央。 “爸，妈，又一年了，来看看你们。” 两人并排跪在墓前，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头。 蓦地，鼻子一酸，视线变得模糊。 三支长香燃尽，吴邪缓慢地站起身，张起灵仍在原地，抬头望了他一眼。 “又要说悄悄话？好吧，我去车里等你。” 十分钟后，张起灵回到车里，神情与之前无异。吴邪习惯了每次扫墓时的“悄悄话时间”，这次也懒得追问，熟练地将车倒出车位。 “还想去哪儿？” 他问完，自己忽然有了主意，对张起灵狡黠一笑：“去个好地方。” 当海洋世界的鲸鱼招牌出现在视野内时，张起灵略微惊讶地挑了眉毛。 吴邪得意笑了：“当年说好带你来玩，一直没能成行，今天补上。老水族馆没了，这个也能凑活一下吧。” 说完，从钱包中抽出一张家庭年卡，晃了晃。 “喊声好哥哥的话，我给你买鲸鱼口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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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老水族馆已经拆了很多年，刻印在童年记忆里的巨大鲸鱼从未离去。吴邪站在玻璃通道内，仰头望着缓缓游过的白鲸，忍不住感慨：“好像小了点，没有印象里那么大了。” 张起灵的视线却被一只落了单的小鱼吸引。 记忆不由自主地回溯到多年前的任性，在空茫的水族馆中等一个不知会不会来的人，视野被蓝盈盈的水波占据，寂静的通道仿佛能听到呼吸回响，他和同样孤单的小鱼一起，等待着带他回家的那个人。 “看什么出神呐？” 声音冷不丁从身后传来，肩膀骤然多了重量，张起灵下意识转头，嘴唇堪堪擦过一片滑腻皮肤。 吴邪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两人同时没了动作。 良久，吴邪别过脸去，清了清嗓子：“意外意外，大家就当无事发生过哈。” 话音刚落，三四个小孩子嬉闹着跑过，其中一人直直撞到他身上。突如其来的冲力让吴邪骤然失去重心，踉跄着向前栽倒。张起灵眼疾手快，张开怀抱将人稳稳圈住，避免了更惨烈的事情发生。 吴邪暗暗松了口气，回过神时发现自己状况更加尴尬，几乎整个被张起灵抱在怀里。他挣了挣，居然没挣开，这小子抱得还挺紧的。 “我能站稳了，松、松开吧。” 说话都磕磕绊绊起来。 张起灵轻轻点头，恋恋不舍地放开手，属于吴邪的气息一下远去，原本充盈的心脏仿佛被人拿走了最重要的东西，只留下空洞的豁口。 吴邪装模作样地看了眼时间，催促道：“快去下一个馆，表演要开始了。” 双颊被火燎过一样的烧灼感迟迟不散，他偷偷用手碰了碰，啧，好热。 “你的脸很红。” 闭嘴，臭小子。 “很热？” “……有点。” 吴邪怀着一腔愤懑之情，路过纪念品商店时硬是买了一个鲸鱼玩偶塞给张起灵。 “新年礼物，不能退货。” 张起灵“哦”了声，捏了捏鲸鱼的小尾巴。 吴邪觉得自己的计划又落空了，这人根本不见羞耻，怎么看起来还挺开心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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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秋风又起时，开车的人换成了张起灵，吴邪抱着花在副驾驶昏昏欲睡。 早晨醒来便是乌云密布，此时吴邪担忧地看了眼车窗外的天空，对张起灵说：“今天不要待太久了，万一下雨能见度不好。” 墓园更是冷清，除了门口的守墓人，偌大墓园几乎不见人影，唯有松柏在秋风中飒飒作响。 乌云又厚了一层，隐隐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味。吴邪被花挡了视线，被台阶绊住，整个人向前扑去。走在前面的张起灵好像后脑长了眼睛，电光火石间转身撑住他。吴邪躲过一劫，却听到张起灵的膝盖重重磕在青石板路上，闷闷一声响。 “有没有事？”他一手护着花，一手慌忙去拉人，张起灵借着他的力道站起身，中途踉跄一次，吓得他一颗心都悬起来了，“伤没伤到骨头啊？要不等下去医院拍个片子？” 张起灵试着活动了下关节，有些微刺痛，但并不影响走路。 “没事。”他说，“先去看爸妈。” 长香燃至尽头，吴邪照旧先一步离开，这次他很不放心，盯着张起灵的右膝看了许久。 “别太久了。”他叮嘱道。 张起灵点头。 吴邪便慢慢走回车里，闷雷在头顶滚过，轰隆作响。 不一会儿，秋雨飘然而至。 起先只是如牛毛般绵密细小，渐渐的，雨势大了起来，车窗开始有成股水流而下，吴邪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张起灵回来，心里又惦记他的膝盖，索性从后备箱翻出雨伞，撑开去接人了。 秋雨混着冷风，吹得吴邪止不住打了激灵。青石板砖沾了雨水后变得更加湿滑，接连打了几个趔趄后，他决定走一条虽然绕远，但是更稳妥的石子路。 这条路有些绕，他已经能看到张起灵的背影，只是身前还隔着一丛冬青。 张起灵站在墓碑前，肩膀塌了下来，发梢被雨水打湿，他还浑然不觉的样子，专注地看着墓碑上的照片。 吴邪正要从冬青中挤过去，一阵风扑面而来，吹得手中雨伞都要飞走，他手忙脚乱地抓稳，却不小心听到被秋风送来的一段低语。 “……我是真的喜欢……该怎么办，我忍不住……” 喜欢谁？ “对不起……我喜欢哥……” 喜欢……哥？ “我爱他。” 落在伞面的雨滴声清晰可见，滴滴答答充盈了整个世界，却始终盖不住那细微的一掐就断的低语。 骤起的风从身后袭来，轻而易举带走摇晃的雨伞，无力的手来不及追回，黑色的伞跌跌撞撞在空中翻滚，最终撞在竖立的墓碑上，跌落地面。斜飞的雨丝迅速打湿伞的内面，积起一汪水洼。 张起灵猛然回头，撞入吴邪茫然无措的视线中，倒抽一口气：“哥？” 冷雨落入衣领内，吴邪微微瑟缩，张了张口，却没有气息流动。 张起灵慌了，生平第一次惨白了脸，垂在身侧的手抖到无法握紧。 他就像等待审判的死刑犯，法官锤已然高高举起，只待落下。 隔着一丛冬青，吴邪的视线落到墓碑上的照片，吴爸吴妈笑着看向他。 “你刚刚说……喜欢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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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雨一直下，很快，吴邪的发梢开始滴水，总是精神翘着的头发软软服帖下来。张起灵动了动嘴，声音被堵在嗓子眼，悬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落下，狠狠将他捅了对穿。 他不说话，在吴邪看来便是默认。理智霎时间灰飞烟灭，他红了眼睛，死死瞪着他的弟弟，眼底渐渐泅起水雾。 “是什么时候……”嘶哑的声音像在刀尖滚过，点点嫣红落地开花，“什么时候开始的？” 张起灵颓然地垂下头，鸦羽般的睫毛轻轻抖落雨珠，倏尔消失在雨帘中。 “很早以前。” 手心已然被指甲掐破，吴邪却感觉不到任何痛感——他的所有神经中枢都集中在左胸膛那颗不停跳动的心脏上，淋淋鲜血凝固成冰，尖锐冰刺穿破柔软内壁。万箭穿心的痛楚也不过如此。 他拨开冬青，一步一步，踏着漫漫秋雨，站到张起灵面前。 “我比你大五岁。”以这句话开头，张起灵怔愣了片刻，绷着脸听他说下去，“你出生时是早产，很小、很小的一小团。我当时就想，你那么小，好像一碰就碎了，我得好好保护你，作为哥哥为你遮风挡雨。” 他狠狠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已是红丝遍布。张起灵最看不得他这个样子，紧跟着眼睛也红了。 “我看着你长高，从牵着我衣角跌跌撞撞学走路，到现在完全长成大人样子，二十一年，好像一眨眼都过去了……爸妈出事后，我整夜整夜失眠，拿着医生开出的安眠药发呆，无数次想着干脆全部吃完一了百了。但是我不能吃，我还有你，还有个弟弟需要我。这个家没有散，我得担起大哥的责任来。” 眼泪夺眶而出，张起灵无措地想要阻止他：“哥，别说了……” 吴邪深深吐出一口气，微微侧头看向墓碑上的照片，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每年来这儿我都是有底气的。我对爸妈说，起灵成绩很好，考上了最好的大学，比我厉害很多很多。我一直觉得我把你教得很好，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你会有一个无比光明灿烂的未来……” 视线回转，顺着脖颈线条向上，最终落在那双失了血色的嘴唇上。吴邪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勇气对上他的眼睛——那双必然被泪水占据，充满了渴求与愧意的眼睛。 “我把你教的很好……”他一边说一边摇头，脸上渐渐爬上讽刺笑容，力量缓缓向一处涌去。 骤然抬起右手，带起的掌风吹开了张起灵鬓角的发丝，他突然明白了吴邪要做什么，仓皇抬手去挡，却只来得及触到衣袖的扣子。 “啪！” 极重、用尽全力的一巴掌，转瞬间落在吴邪自己的侧脸上，红肿掌印瞬间占据了半张脸。 “哥！” 张起灵牢牢握着他的手腕，唇角颤抖着，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哽咽地说：“不是你的错。” 他拼命拉着吴邪的手，往自己脸上甩去：“是我的错，你打我，打我！” 吴邪漠然看着他，心中又气又痛，手却始终没有落下。 这一巴掌好似带走了吴邪一半灵魂，他茫然地看向原处层层叠叠的墓群，座座石碑在阴沉的天空下森然而立。 “他们都看着呢……” 他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张起灵却懂了，雨水混杂泪水连成层层水幕，挡住了他望向爸妈的视线。 “爸妈也看着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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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从小到大，张起灵一直不善言辞，习惯性把所有想法埋在心里。但是现在，他突然有了倾诉欲望。面对已经迷失的吴邪，压抑了数年的感情终于找到喷涌而出的突破口。他始终没有放开握着的手，此时更是微微用力，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力。 “记忆里，教我说话的人是你，领我走路的是你，得奖状时最高兴的是你，我受伤时为我打架出气的人也是你。第一次梦遗，我梦见的是你；第一次心悸，是牵到了你的手；第一次因为思念无法入眠，还是你。”张起灵的声音比往常低沉两分，冰凉掌心握着吴邪的手腕，却能从相贴处感受到灼灼热焰，“你笑，天便是蓝色的；你难过，心就开始下雨——我的喜怒哀乐全部源自于你。于我而言，你是血脉相连的亲人，更是我最深爱的人。” 一直以来的困惑忽然有了答案，只是这答案惨烈到极致，裹挟着足以让人粉身碎骨的痛苦撞向吴邪。那层裹在心脏外的坚硬外壳随着出口的每一个字渐渐龟裂，细密纹路爬满每一处，终于，在最后一句话落下时，彻底破碎湮灭。 吴邪低头看着被握住的手，低声问：“只是亲人不行吗？” 张起灵的指骨关节已经泛白，吴邪被攥的很疼，但他没有吭声，只等答案。 很久，久到他以为永远也无法得到回答时，张起灵封掉了他最后一丝幻想。 “我做不到。” 吴邪突然开始剧烈颤抖，喉咙深处发出破碎的哭泣声。他猛地挣开张起灵，转身对着吴爸吴妈的墓碑，“扑通”一声，重重跪下。 毫不迟疑的，额头拼命撞向青石地板，力道没有任何收敛。 “哥！哥！” 张起灵被吓到了，没能第一时间阻止。等他将手垫在地面与吴邪的额头之间时，后者已经被撞红了，甚至被不起眼的小石子磕出血口，血珠一点点渗出，很快被雨水溶掉。 他吓得碰也不敢碰，托着吴邪的下巴，右脸和下巴一同红肿起来，渗着血丝，看起来十分可怖。 眼泪根本无法止住，声音也哑了，他跪在吴邪身侧，可悲的发现自己彻底输了。 他用一场旷世骇俗的豪赌，输去从今以后的整个世界。 “我改……哥，我改还不行吗……” 冰冷的雨水彻底湿透衣服，侵入身体，扑灭心底的最后一点火星。 吴邪拼尽全力才克制住将他紧紧抱住的冲动，无力地闭上眼睛。 爸，妈，对不起。 泪水顺着眼角悄然滑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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