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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看灯》 瓶邪唯一,半架空原著风[第4页] |
作者:风流邪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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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急火攻心,一声“小哥”就叫了出来。然而抹开眼睛上的蛇血,根本就看不到闷油瓶的影子!那条蛇稍微放平了一点身体,却是背对着我,完全挡住了闷油瓶。 我看不见他,也听不到他的回应,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然而那条蛇又有重新弓起身体的倾向,我立刻双手举刀,冲着它的背狠狠扎下去。 蛇背上全是细小坚硬的鳞片,我虽然用了力,却没有掌握好角度,刀在鳞片上滑了一下,只扎进去一个刀尖。那条蛇被吸引了注意力,转过头来,我这才看见,闷油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仍旧死死撑着它的嘴,背上却一片鲜红,整个人好像刚从血池里捞起来一样。 眼看闷油瓶的脸越来越白,几乎就要撑不住了。我一狠心,借力翻上蛇背,拔出黑金古刀,趁着它还没有大动作的时候,顺着蛇身一路跌跌撞撞向蛇头的方向跑。 刚跑了几步,就听到闷油瓶对我大喊“躲开”。我脑子一蒙,竟然没有按照他的话做,反而向他看过去。闷油瓶脸色大变,我还没来得及分辨清楚他的表情,就感到身后一阵劲风,紧接着肩膀一疼,我整个人都被拍在蛇背上,黑金古刀差点脱出手去。这一下力道非常大,我简直觉得整个肩胛骨都要被拍成粉末。 这一下之后,蛇身又动了起来,我趴着的地方随着蛇头的扬起被带到半空。我还没有从肩膀的疼痛中缓过来,这一下又让我失去了平衡,整个人一偏,就要从蛇身上滑下来。我手脚乱抓,却只摸到蛇身光滑的鳞片,根本抓不住,只能趁着人还没完全滑下去,咬紧牙关两手举刀狠狠砍下去。 ——TBC—— |
第三十六章 生死之别 刀刃猛地撞在蛇身上,吃进去半掌来宽,连带着我下滑的趋势也止住了。我心里一喜,还没来得及借力翻上去,黑金刀已经被我的重量带动,沿着鳞片的纹路划了下来。虽然开出很长的伤口,却由于角度和蛇身扭动的关系,刀刃吃进蛇身越来越浅。我右肩疼得使不上力,在蛇身的扭动中被甩了下来。紧接着,那条蛇高高扬起头,猛地一甩,黑金古刀也完全脱出来,“叮”地一声掉在我头顶,差点扎穿我的头皮。 那条蛇的后背被我划出一尺多长的口子,白色的肉向外翻,浓黑的血不停地冒出来。它已经完全发狂了,蛇尾的抽击力度简直不是刚才能比,蛇头整个抬了起来。我只是一错眼,闷油瓶又重新被它叼到了半空。 钢筋混泥土的墓也经不起这么折腾,整个甬道这时候已经非常危险,横梁几乎都被挑了下来,每一秒都有可能塌方。然而闷油瓶被叼上半空之后,那条蛇似乎觉得还不够,又冲墓墙撞了过去。这一次比刚才更快,也比刚才更狠,我只来得及大喊一声“松手”,就听到“轰隆”一声巨响,无数块砖从幕墙上崩落下来,带起的巨大的粉尘和砖块碎屑迷得根本睁不开眼。 我狠狠震了一下,一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下意识抄起掉在地上的黑金古刀冲着墙崩开的方向跑过去。 这一下撞击的力量非常大,我到跟前的时候那条蛇还保持着半边头插在墙壁里的姿势没有动弹。我只觉得心都凉了,顿时生出一股狠意,提刀就向那条蛇扎过去。 我不知道自己这个动作的力度有多大,刀尖只是在刚接触到鳞片的瞬间受了点阻碍,之后就非常顺利地插进了蛇身,半个刀身都陷在蛇身里。我只觉得还不够,双手掰着刀柄使劲转动了一下,顺着鳞片狠狠下拉,蛇身立刻被开出一个手臂长的口子。 这条蛇原本撞得有点晕了,被我这么一弄立刻清醒过来,蛇尾和蛇头一齐冲着我来了。我狠狠一抽,黑金刀被卡在蛇骨头里,没有抽出来,就顺势就着卡住的方向用力一推,在蛇身上扯出一道横切的口子。 蛇尾这时候已经到了我身后,带着破空声狠狠抽下来。我完全躲闪不开,只能凭本能往前扑,倒在一堆砖块上。即便这样,背上还是被抽了一下。这一下抽得实打实,我顿时觉得五脏六腑都碎成了末,猛地咳出一口血,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 我趴在地上,看那条蛇身上插着闷油瓶的黑金古刀,在甬道里撞来撞去,刀身反而扎得更深,一股一股的黑血顺着蛇身流得满甬道都是。蛇尾极大范围地甩动、拍打,已经摇摇欲坠的甬道更显得岌岌可危。 之前被我扔出去的手电卡在一堆砖头里,向上斜着在甬道顶照出一个椭圆形的光斑。我盯着那块光斑看了一会,模模糊糊地想,这条蛇也算是值了,在墓室里待了这么多年,临死还能搭上我和闷油瓶两个本世纪初最优秀的地下工作者,也算不辱使命。到了地下见了秦始皇,说不定还能给它升一级待遇,换个更宽敞的笼子。 砖头砸到我头上和身上已经没有了知觉,大概是背上那一下挨得太狠,其他地方的疼就被身体自动忽略了。我艰难地仰着脖子在那条蛇撞出来的口子找了一会,终于在一堆砖头下面找到闷油瓶一片衣角。 |
那条蛇的动静渐渐小了,估计也快到了头。我被它尾巴扫下来的粉末呛了一嗓子,又是一阵咳,几乎连肺都要咳出来。好不容易止住之后,就开始慢慢向闷油瓶那边爬。 闷油瓶以前过的肯定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死于非命的可能性绝对大于寿终正寝,或许连具整尸也不容易找到。但既然现在我还有一口气,怎么也不能让他就这么被埋在砖头下面,就是刨,也要把他刨出来。万一胖子找回来了,还能把我们完完整整带出去,以后地府里见了面,我也不至于没脸跟他说话。 这时候我忍不住想到闷油瓶以灵魂状态面无表情从我面前飘过的样子,最好跟美国片一样身后还拖着一条尾巴,只是想想就觉得那画面非常惊悚又非常搞笑,一不留神岔了一口气,又是一阵大咳。 只可惜最终我还是没能把闷油瓶刨出来。摸到他衣角的一刹那,那条蛇突然蹿了回来,带着临死前的致命一击,狠狠咬在我的背上,我几乎能听到肋骨碎成渣的声音。 小哥,对不起了。我失去意识前迷迷糊糊地想,希望你不要被砸得毁了容什么的,下辈子还要为找女朋友发愁。 * 昏迷之前我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有睁眼的机会了,下次睁眼不是诈尸就是投了胎重新做人。但事实是当我感觉到眼前有灯光晃动,并且全身疼得令人发指的时候,我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我尝试了几次,眼皮非常沉重,根本就睁不开眼睛。耳边隐隐约约有人在说话,声音非常模糊,完全听不清楚。这种状态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我就重新陷入了黑暗。再一次醒过来,周围已经没有人说话了,灯光却还在。 我安静地躺了一会,想判断出周围的环境和我所在的地点,努力调动感官,却徒劳地发现完全不行。这个时候有人在我腿上踢了两脚,立刻有个声音冷冷地制止了:“别碰他。” 竟然是闷油瓶! 站在我腿边的那个人也说话了,赫然是胖子! 胖子问:“小哥,你不是说天真没事?他这都睡了四十多个小时,怎么还不醒?我说咱可不是来旅游的,天真有什么问题咱可得把他带出去治,难不成你还真要为那什么长生不老药就不管兄弟的死活?天真可是一直拿你当过命的兄弟!” 闷油瓶没有说话,胖子很粗地喘了两口气,听方位应该是一屁股在我腿边坐下了:“我说小哥,我他娘的真不相信天真没事。你倒是给我个准话,天真什么时候能醒?” 等了一会,闷油瓶才说:“该醒的时候就会醒。” 听了这些,我完全懵了,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胖子和闷油瓶争执了几句,无论胖子怎么打听,闷油瓶就是不肯说发生了什么事,也不说我什么时候能醒。不光胖子火大,我也听得非常着急。刚才闷油瓶伤得那么重,已经失去了意识,到底是怎么能醒过来的,他身上的伤又怎么样?现在的我又是怎么一回事,我怎么才能摆脱这种有意识却没法控制自己身体的情况?还有胖子,他是怎么找回来的,他又碰到了什么? |
脑子里各种念头来来去去,耳边胖子和闷油瓶几乎要打起来。我听见胖子各种京骂,闷油瓶只是不做声,好像完全屏蔽了一样。这么闹了一会,胖子估计实在拿闷油瓶没辙,闷油瓶大概也听够了,两个人各退了一步,商量着轮流背着我继续走。两天之后我还不醒,就带我出去。 我被抬起来放到一个人背上。那人身子软得很,是闷油瓶。胖子的脚步声跟在后头。除了他们两个的脚步声,再没了别的声音。我脑子里一团乱,斗蛇的情景在脑海里不停回放。闷油瓶一直撑着那条蛇的嘴,他是为了抬高蛇的上颌,避免我看到蛇眼?那条蛇究竟是什么,竟然让闷油瓶这么忌惮,它的眼睛有什么功效?还有阿宁和阿金究竟去了哪里,现在是不是还活着? 这些疑问不停地在脑海里翻滚,却没有任何线索让我能破解它。我只好把这些先抛到一边,集中注意力到我们的行程上,一路上数着自己的心跳计算时间。有好几次都差点睡过去,又拼着一股意念把自己弄醒。大概走了两个多小时,闷油瓶终于停了下来,随后我被扶着靠坐在墙边。 这回没有我跟胖子插科打诨,他估计憋得难受,偏偏闷油瓶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跟他说话等于白瞎。所以一停下来,胖子就憋不住了。我听见他绕着某个地方转了几圈,随即“嘿嘿”一笑:“小哥,这回碰上个大的,你来我来?” 闷油瓶没做声,大概做了个手势,接着就听到拿工具和开棺的声音。再然后是胖子的吸气声,和毫不掩饰的兴奋:“嘿,赚了票大的!天真就算永远睡着也没事了,组织养得起他下半辈子!小哥,拿那个背包装,天真的装备咱整整,明器装他包里。” 看样子我们是到了一个斗室,发现了棺材,那两个还当着我的面开棺了。我心里像是猫抓百挠一样,特别想看看胖子口中养得起我下半辈子的明器该是有多闪亮,偏偏无论怎么使劲,还是睁不开眼。想要转动眼珠子引起他们的注意,他们的注意力却完全不在我身上。 就在我着急的当口,突然听到闷油瓶大喝一声“躲开”,接着是胖子的骂娘声,一梭子弹打在墙壁上的声音,接着有什么东西裹着陈腐的尸臭从我面前掠过。胖子嚎了一嗓子,我差点以为他出了什么事。但马上,整个斗室都安静下来。 我顿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难道胖子和闷油瓶真着了道?这么厉害的东西,难道是爷爷笔记里记载的血尸? 但马上这个猜测就被推翻了,胖子夸张地大叫了一声:“**,小哥,我他娘的不是做梦吧,你就这么把它脖子拧下来了?” 闷油瓶没有多说,把我重新背回背上,我这才知道他刚刚就在我边上拧断了某个东西的脖子。 闷油瓶凑过来抬我胳膊的时候,我拼命动眼珠子想引起他的注意,我甚至感觉到他的视线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可惜他好像并没有在意我的行动,还是把我背了上去。这让我非常郁闷,恨不得立刻打晕他,跑到他梦里揪住他狠狠问清楚,我到底什么时候能彻底清醒过来。 因为拧脖子事件,胖子好像找回了一点在伽罗山上对闷油瓶的敬畏,一个人分演两角,模拟我和他的对话,算是给穷极无聊的盗墓生活找点乐子。闷油瓶好像也没有制止的意思,任由胖子一直说下去。 我在闷油瓶背上醒醒睡睡,感觉到他们好像经过不少斗室,碰见过各种奇怪的东西,破解了不少机关,也受了不少伤。庆幸的是那条蛇大概是真的死了,再没有出来捣乱过,我们三个总算是完完整整地进入了墓室的中心地带,主墓室外。 ——TBC—— |
第三十七章 前后贯联 我又被放了下来靠在墙边,胖子和闷油瓶似乎离得很远,想必是在开墓门。他们的声音从我身后的墙壁那头传过来,应该是把我放在了甬道转了弯的地方。 一路走过来,我虽然看不见,却能通过声音判断这个墓实在凶险。更可恨的是,听闷油瓶的意思,阿宁给我们看的那幅地图根本就是动过手脚的。原本的结构图就被改过很多,再被阿宁他们改了又改,整个墓室的结构几乎面目全非,怪不得之前我和闷油瓶在甬道里一通瞎跑,也难怪阿宁知道那面墙外面的机关。这么一来,她的消失就解释得通了。 只不过都到了主墓室,阿宁他们还没有出现,难道已经折在斗里了?还是说他们早带了东西出去? 想到后面一个可能性,我只恨自己这时候不能站起来过去给闷油瓶和胖子帮忙。一路的行程惊险万分,好几次都差点要了我们的小命,可见这个墓的不一般。我虽然不是正经土夫子,骨子里却流着土夫子的血,天生对这些东西就有很强烈的好奇心。更何况这是秦始皇亲自监督的长生墓,该是什么规格,什么构造!不能看到这个墓的全貌已经很可惜了,假如不能深入主墓室里看一眼,又或者里面的东西被别人捷足先登,我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会有遗憾。 这个时候我体内的土夫子血液已经完全苏醒,对墓室和长生不老药的好奇远远大过找到药对抗张大佛爷的决心。假如现在有谁能让我立刻摆脱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进入主墓室,条件是放弃长生不老药,我估计自己真会仔细考虑。 我想得入神,没有留意周围的动静,被一只手摸到脖子上的时候才猛然惊醒,顿时出了一身冷汗,皱皮偶的形象立刻出现在脑海中。 闷油瓶和胖子的动静持续不断地传过来,好像没有受到任何干扰。我这个时候只想骂娘,他们两个挨千刀的,再不发现我这里的不对劲,难道打算明年这个时候去我坟头磕头上香? 然而那只手只是停在我的脖子上,没有下一步动作。我等了一会,猛然意识到那只手是温的,而它停留的位置是我的颈动脉!他娘的,是阿宁那边的人! 这个认知让我浑身充满了战斗的力量,只可惜没有付诸行动就被身体情况掐死在襁褓里。那只手的主人摸了一会,就缩回了手,又等了一会之后,我听到阿宁在我耳边轻轻地喊:“super吴?” 她说话的热气喷在我耳朵根上,我只觉得全身不受控制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个时候闷油瓶那边的声音突然停了,接着是胖子的喊声:“小哥,你去哪儿?” 热源迅速退开,想必是阿宁逃走了。 闷油瓶走过来检查了一下我的四肢,又试了试我的体温,给我嘴唇上抹了一点水。我努力转眼珠子,从闷油瓶过来的方向转到阿宁逃走的方向,希望闷油瓶能领会点什么。哪知道努力了半天,就听到跟过来的胖子“扑哧”一笑:“哎哟**他娘的,天真这是做什么美梦呢,看这眼珠子转的!得,出去一定要拷问他,把梦里摸到的明器把到的妹子都给组织交上来!” |
我一阵大急,竟然忘了转眼珠子也是做梦的表现之一!可是现在我全身上下除了眼珠子哪里都动不了,只好换了一个方向,改成逆时针,同时不停祈祷,闷油瓶一定要比胖子靠谱才行。 “行了小哥,我说你老这么看着天真他也醒不过来,咱们还不如快点拿了东西把他带出去。说不定天真就是跟这斗犯冲,一出去,嘿,他就自己醒了!” 闷油瓶没做声,突然伸手在我耳朵上摸了一下。我先一惊再一喜,肯定是阿宁留下了什么马脚被他发现了,就听到他说:“吴邪有点不对。” “怎么?”胖子立刻凑了过来,蹲在我身边,热烘烘地挨着我的肩膀。 闷油瓶不知道做了什么,就听到胖子倒吸了一口凉气,“操”了一声骂开了:“这他娘的肯定是阿宁那帮人干的!**他奶奶的,太缺德了!别让胖爷我再看到他们,特别是阿宁那个臭娘们儿!” 闷油瓶半天没有说话。 胖子在我身边来回走动,不停地喘着粗气,情况好像非常麻烦,搞得我也担心起来。我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怎么他们一个两个都这个表现,难道我已经活不长了? “小哥,这样不行。咱们得把天真弄出去。”胖子停在我腿边不远的位置哑着嗓子说话,然而闷油瓶立刻否定了: “不行。” “小哥!” 我几乎可以想象出胖子瞪着眼睛一脸凶相面对闷油瓶的样子,闷油瓶肯定是一贯的淡然表情,不带波动,好像任何事情都跟他无关一样。 “只有主墓室的东西才能让吴邪醒过来。” 闷油瓶说完这话,甬道里一下子安静了。不光胖子愣了,我要是能反应,我肯定也傻了。 “小哥,你说说吧,怎么回事。” 很久之后胖子憋出这么一句话,接着好像是坐了下来,窸窸窣窣掏了半天,响起了打火机的声音。甬道里安静了好一会,他们两个再没有说过一句话。我知道胖子是用沉默表示不满,闷油瓶估计还在衡量利弊。 胖子大概是在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墓室里空气不流通,很快周围就全是烟味,勾得我烟瘾也犯了,像几千只蚂蚁爬过一样浑身痒得很。 我知道胖子在权衡,闷油瓶也在权衡。但胖子的权衡我大概能猜出一二,闷油瓶的却猜不出来。更何况我现在什么也干不了,明明知道他们需要一个缓冲,但醒不过来,就是他娘的醒不过来。 最终闷油瓶退了一步,简单向胖子解释了一下我受伤的经过。 他说得非常简略,跟皱皮偶和那条大蛇搏斗几乎都是一带而过,然而话里的意思却让我全身的血液几乎都要逆流。 那条蛇应该是传说中的烛龙,俗称烛九阴,在很多笔记小说里,经常被抬到跟盘古一样的高度,被当成神来顶礼膜拜。烛九阴的眼睛是横着长的,被我打瞎的那只是本眼,另外一只是阴眼。传说千年烛九阴的阴眼连着地狱,被它看一眼就会被恶鬼附身,久而久之就会变成人头蛇身的怪物。 比这更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我变成这样却不是因为烛九阴的阴眼,或者说不完全是因为它。在伽罗山上,胖子第一次出现的那个晚上,我曾经被一个东西咬过一口,之后昏迷了十几天。依照闷油瓶的意思,那个玩意儿在我身体里留下一种类似病毒的东西,但是因为另一种叫做“麒麟竭”的东西,一直没有发作。 |
第三十八章 巍巍秦汉 接着一个女人冷笑了一声,果然是阿宁,他们刚才一定没有走远。她对闷油瓶说:“哑巴张,我们来谈一笔生意。” 闷油瓶没有说话,甬道里安静了一小会,两个人的脚步声就向着阿宁刚才来的方向过去了。 阿金应该还留在这里,胖子挡在我前面没有让开,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我仔细听了一会,只可惜不知道闷油瓶和阿宁走得够远,还是声音太小,一点动静也没有听到。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们终于从那边过来。胖子立刻叫了声“小哥”,闷油瓶应了一声,淡淡说:“我们进主墓室。” 接着过来背我。 胖子大概拦了一下:“这一路都是你背着,应该也累了,这回我来。” 阿金冷笑了一声,闷油瓶还是没有说话。又过了一会,我被人扶起来趴上一个人的背,还是闷油瓶。 胖子小事上不大在意细节,关键时候却很能沉住气。从闷油瓶回来到背起我,中间只有几分钟,闷油瓶肯定在阿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跟胖子打了什么暗号,不然依胖子的个性,就算是阿宁在面前,也要闹出来的。 他们回到主墓室门口,继续胖子和闷油瓶刚才没做完的。这一次换成阿金和胖子动手,闷油瓶背着我站在一边看,阿宁没有声音,我判断不出来她在干什么。 这时候我突然感觉闷油瓶捏了我的手一下,接着在我手心写了几个字:你醒着。 我激动得魂都要飞出来了,闷油瓶竟然知道我醒着!但激动了没多久,马上又发现不对,既然他知道,为什么我清醒不过来?闷油瓶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立刻又写:进主墓,你能动。 能动?也就是说还不能说话,也看不到?我感觉自己心跳得很急,好像有什么东西马上就要出现,闷油瓶果然又写:等会进去,不要动。 我几乎要屏住呼吸,只希望闷油瓶多写几个字,多说点东西。但是左等右等,闷油瓶却没了动静。我急得几乎要冒火,只恨不得揪住他的领子从他嘴里抠出几句话来。 闷油瓶的意思我理解,无非就是让我能动之后还装成不能动的样子。这么干多半跟阿宁他们有关,但是闷油瓶偏偏不说下去,我想破头,除了能想到涉及长生不老药,势必要跟我们争,却想不出来闷油瓶还用什么别的跟阿宁谈了条件。 之后闷油瓶再没写字给我,胖子和阿金中途休息了两次,终于在我熬不过去睡着又醒过来之后打开了墓门。 主墓室的情况我完全没办法知道,却在进去之后听到几个人的惊叹声。闷油瓶在我手上写了地图两个字,就再没有动静。 我知道他是防备阿宁和阿金,不想让他们发现。但“地图”两个字究竟代表了什么?难道说阿宁给我们看的那张地图在这个主墓室里还有一幅复制品? 我的两条胳膊都环在闷油瓶脖子上,左手搭在右手上,刚才闷油瓶就是在我右手手心里写字。我借着闷油瓶走路的起伏动作,稍微转动了一下手腕,果然发现自己已经能动了,只是还有一种长久没有活动的肌肉滞涩感。 |
心里有一个隐约的猜想,闷油瓶给我吃的,大概就是那个所谓的长生不老药了。我知道闷油瓶的动作有多快,从刚才他们的表现推测,棺材里除了长生不老药,应该还有很多别的非常珍贵的东西。而闷油瓶抢在所有人回过神之前拿到了药,给了我。 其实到现在为止,我还是不怎么相信真的有长生不老药的存在。我宁愿相信它只是古代游方术士招摇撞骗的把戏。但接触这一行久了,很多东西都是科学没办法解释清楚的。即使我再怎么用科学来提醒自己,潜意识也不那么否定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了。这种想法非常矛盾,但我确实是这种心态。不想相信,却又带着不得不相信的被强迫感。 就在我想这些的时候,外面的枪声越来越激烈,好像听到胖子扯着嗓子喊了一句什么,大概是受伤了,接着就听到“轰”地一声,整个墓室都晃动起来,无数碎砖块下雨一样落了下来。 我一惊,第一反应就是那种大蛇又来了。之后猛然意识到不可能,这里是主墓室,整个墓里风水最好的地方,最忌讳这些东西,绝对不会是那种蛇才对。然而下一瞬间,装车的时候那种很像火箭筒的东西立刻浮现出来,难道刚才的动静是那个玩意儿闹出来的? 还没等我想明白,一只手就伸了过来,抓着我的胳膊把我拖了出去。 我条件反射就要挣扎,突然灵光一闪,想到闷油瓶让我不要动,立刻放软了身体,被那只手的主人拖了起来,架到肩膀上。 还是闷油瓶。 我松了一口气。 闷油瓶架着我走了几步,跨过几块比较大的砖头。我半边身体压在他身上,正要跟他说还是让我自己走,突然被换了个姿势扛了起来,大头朝下,胃正磕在闷油瓶肩膀上。 我就这么死狗一样被闷油瓶扛着在主墓室里跳上跳下。而这时候墓室的震动还没有完全停止,阿宁和阿金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放暗枪。闷油瓶走得很稳当,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能躲过他们的暗枪,我顿时觉得就算被这么扛着也值了,以后说出去我也是枪林弹雨里冲过来的人。 我看不见周围的情况,但阿宁和阿金的枪声明显越来越远了,闷油瓶显然到了另外一个地方。又转了几个弯,正当我晕头转向实在受不了的时候,闷油瓶把我放了下来。 ——TBC—— |
第三十九章 顺利会师 我靠着墙,捂着胃咳了两声。闷油瓶没有给我更多时间,一把把我从地上拽起来,低声说:“快走。”接着,就拉着我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 我试图睁开眼睛,却依旧看不见东西,想说话,也发不出声音。这种情况下被闷油瓶拖着走,一路跌跌撞撞,痛苦不堪。走了不知道多久,闷油瓶终于停了下来,我总算松了一口气,抓过闷油瓶的手就写:出来了? 闷油瓶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在我手心里写字:还在主墓室。 我惊讶,按照我们刚才走过的路线,应该离得很远了。闷油瓶的意思,我们还在主墓室,而且他不说话,难道我们现在离阿宁他们并不远? 正想着,就听到身后靠着的墙里传来说话声。 闷油瓶扶着我的头让我贴在墙上听,我给他做手势,示意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接着,他就收回了手。 墙的那边是阿宁和阿金,他们两个应该还停留在原来的地方。阿宁的声音听上去很有火气,正在训斥阿金:“我让你不要动吴家小三爷,你当我的话是耳旁风?” 阿金冷冷一哼,没有说话。 阿宁冷笑两声:“我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我也不怕告诉你,这次的任务要是完不成,别说你那点小心思,能不能活着出去都是问题。”说完就不再理会阿金。 阿金的声音里带了一丝讥讽:“你也别用任务来敷衍我,你是什么意思我看得明白。那张地图还在我们手里,他们就是想走,也出不去。而且那个吴家小三爷,依我看没什么特别的,你那么紧张他的命,我还真是第一次见。” 听到这里,要是再不明白他们之间有龃龉,我算是白活这么多年。阿宁的意思很明白,不能杀我,留着我的命还有用。但是阿金好像因为某一些原因并不把我的死活放在心上,甚至希望能杀了我。 作为一个被他们讨论的当事人,听到这些话还是很别扭的。那种感觉,好像我不是一个有自主意识的人,而是随便某一样东西,生死都由别人来主宰。这种感觉不要说我,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喜欢。 我往边上摸了摸,摸到闷油瓶的手,在他掌心写:他们什么意思? 闷油瓶回我:再听。 果然,里面安静了没有多久,就听到阿宁的声音响了起来:“我研究这个斗已经三年零五个月,你又知道什么!那个吴邪,你以为他是个青头,可你知不知道,哑巴张为什么那么护着他?你又知不知道,他是怎么能在看到烛九阴的阴眼之后还能活得好好的?” 这两个问句就像一声炸雷,把我炸懵了。烛九阴这种东西,听了闷油瓶的解释之后,我已经知道了大概。但听阿宁的意思,又好像闷油瓶的解释是有问题的!假如阿宁没有撒谎,那就是闷油瓶在骗我? 但是闷油瓶为什么要这样,阿宁说他护着我别有目的,这个目的又会是什么? 一想到这些,我的脑子顿时混乱了。直觉告诉我阿宁现在不可能说谎,因为我想不出来她撒谎的必要。然而闷油瓶又为什么说谎?碰上事情,他宁愿不说,也不屑于说谎,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 |
这时候闷油瓶的手伸过来,放在我的肩膀上。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我被他按着,几乎动不了,但心里的慌乱却奇异地平静下来。我重新想了一遍阿宁的话,她说我能在看到烛九阴的阴眼之后活下来是有原因的,这个原因到底是什么,是真的像闷油瓶解释的那样,还是另有原因? 阿金没有做声,想来是没有什么话反驳阿宁。但我现在需要的就是他们说话,最好能透露出更多的东西来。然而阿宁也就点到为止,只用一句一定要抓到我做总结,就没有了下文。我们又等了一会,确定他们不打算再说些什么,闷油瓶就拉着我站了起来。 我在他手心里写字,问他去哪,他回答去找胖子,就示意我趴到他背上去。 我有手有脚,四肢健全,也能自己行动了,本来想拒绝他。但刚才走的那一段已经证明,我的这种情况实在不适合在墓室里行动。与其让闷油瓶分心照看,还不如让他背着,避免分心带来更大的危险。于是只犹豫了一下就趴了上去。闷油瓶这回没有再绑着我,只低声吩咐了一句小心,就认准一个方向往下走。 想来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他和胖子应该早就安排好了接下来的细节,所以才能在一开棺的时候迅速反应,并且全身而退,还能在墓里汇合。然而阿宁刚才很笃定,没有地图我们出不去,也就是说这斗里还有其他未知的东西,可能比烛九阴更难对付。 * 墓室里非常安静,我不知道闷油瓶已经背着我出了主墓室,还是继续在主墓室里转圈,但这种安静让我觉得非常不好受。各种想法一个劲地向外冒,而且越来越诡异,越来越匪夷所思。 从我第一次在伽罗山上看到胖子,到这次下这个斗,很多线索隐隐约约已经联系起来。我几乎可以断定,这里面的很多事情,不是因为我想不到,而是因为有人撒了谎,刻意掩盖了某些真相。这些想法对我们出去一点好处都没有,反而容易坏事。这种时候,我不想怀疑胖子或者闷油瓶当中的任何一个人,只好用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闷油瓶两只手托着我,黑金刀也挂在我背上,即使我想跟他说话,也没有地方写字。只好根据闷油瓶的步子,判断我们是在走直线还是已经转了弯,是在向上走还是蹚着水。这种推测非常无聊,也非常枯燥,过了没有多久,我就觉得脑袋里一阵昏沉,几乎要睡过去。 好在这个时候闷油瓶终于停了下来,接着就听到胖子兴奋的喊声:“嘿,终于到了!要是你们再不过来,胖爷我只好自己个儿先走了。”边说着,胖子边迎了过来,“怎么样小哥,天真没事了吧?” 闷油瓶把我放下来,我扶着他的肩站稳,摆了摆手。 “哟,能动了,成!”胖子捶了我一下,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果然是好东西,这么说天真马上就能恢复了?” 这个问题我估计胖子问的是闷油瓶,这恰好也是我想知道的。然而闷油瓶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淡淡说:“这件事出去再说。先休息半个小时,准备出斗。” |
显然我的情况让胖子生出不少信心,即便闷油瓶没有正面回答,他也没说什么,乐呵呵应了一声,就去翻背包。说是他那里还存了不少香葱味的压缩饼干,混着牛肉干一起煮了,那滋味神仙也不换。我们这一次有口福了,他胖爷做的东西,轻易可吃不到。 胖子说着,手上也不停,很快就有食物的香味飘过来。我从醒过来到现在也有将近一天没有进食,虽然没有像闷油瓶和胖子一样经历那些,但体力在之前跟烛九阴搏斗时消耗了不少,早就饿过了。现在闻到香味,重新又有了饿的意思,肚子也叫了起来,又被胖子取笑了好几句。 狼吞虎咽地吃完饭,收拾好东西,闷油瓶拿出一个瓶子递给我。胖子眼尖,我刚一接过来,还没来得及问清楚是什么东西,就听到胖子叫起来:“小哥,这,这他娘的是长生不老药?你没给天真吃?” 我也愣了,我手上这个是长生不老药,那闷油瓶之前给我吃的那是什么? 闷油瓶把瓶子递到我手里就走开了,对胖子的问题,也只回答了“麒麟竭”三个字。 这三个字我不是第一次听到,之前也听闷油瓶说过一次。然而闷油瓶之前说我已经吃过麒麟竭了,现在又给我吃一块,是什么意思? 胖子早已经先我一步问了出来,闷油瓶还没解释,他又立刻自己找到了答案:“哦,胖爷我明白了。感情小哥你是怕天真之前吃的那块质量不过关,所以又给他一块质量更好的是不是?嘿,天真,看小哥多心疼你。” 我坐在地上,伸腿踢了胖子一脚。这个理由听起来未免太可笑,不像闷油瓶会做的事。然而闷油瓶竟然真的“嗯”了一声,给我解释了一下麒麟竭的功效。 它应该算是一种非常罕见的中药,是黑色的甲片状,人吃了之后血能驱邪,蚊虫不近的。我回想之前跟闷油瓶相处的情景,他的血应该也有那个功效,蚊虫不近,还能驱邪。这么说,闷油瓶也吃过麒麟竭? 胖子哈哈笑了两声,问:“小哥,这么金贵的东西,还有的话也分胖爷一点?以后下斗,他娘的哪个敢吹胖爷的灯,就两滴血撒上去,保管叫他魂飞魄散!” 接着又惋惜地一叹:“没有了?得,算胖爷我没福。不过以后要下斗,就喊上你们俩。嘿嘿,咱们三个一定能成为当代最牛逼的倒斗铁三角,到时候那些外国佬都要请咱们去搞讲座,办学校,传他们经验。那个时候,就叫他们把从咱们老祖宗那里抢走的国宝都给胖爷我送回来!”说完拍了拍我的肩,“天真无邪小同志,所以你可千万别辜负了这么珍贵的麒麟竭!” ——TBC—— |
第四十零章 抉择从心 我没理会胖子,而是拿着长生不老药的瓶子掂了掂。应该是电视剧里常见的用来装药丸的瓶子,质地温润,是玉制品。瓶子不重,里面的药想来不多。 我捏了一把胖子的手臂,示意他安静,接着凭感觉向闷油瓶的方向做了个手势,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闷油瓶的表情动作我看不到,但从胖子的反应看应该不会太好。 听闷油瓶的解说,可以知道我现在面临两个选择。一是不吃瓶子里的药,那我永远都只能保持现在这个样子,而且不能离开这个斗。只要一出去,我就会变回进主墓室之前的状态,成为有意识的植物人。 二是吃下瓶子里的药,变成不老不死的怪物,将会不敢在世人面前出现,不敢跟任何人产生联系,永远与世隔绝。 说实话,这两个都不是什么好选择。也许人到权力巅峰的时候会期望自己长生不老,但对我来说,与其过那种只有一个人孤零零活着的日子,不如跟闷油瓶和胖子一起下斗,一起受伤,一起死。 胖子显然也没有想到这个情况,一把从我手里夺过瓶子,质问闷油瓶:“小哥,你说天真进了主墓室就会好,敢情是这种好?” 这事情跟闷油瓶没有什么关系,要不是他,我恐怕早死了不知道多少回,就算要怪也怪不到他头上。胖子的语气很冲,我一听不好,立刻伸手拉他。 胖子却甩开了我的手:“就没有第三条路走?” 闷油瓶应该是摇头了,因为墓室里的气氛一下子沉闷下来。胖子骂了一声坐下来,应该是点了烟,墓室里弥漫着一股很浓的烟草味。 半晌,胖子问:“天真,这事论理该你做主,胖爷不该干涉。不过胖爷也要跟你说清楚,长生不老不是那么好玩的。再说了,这药不完整,有没有什么副作用也难说,他娘的是不是过了保质期也不知道。胖爷劝你一句,咱宁愿后半辈子躺着过,也不去求什么虚无缥缈的长生不老,你看怎么样?”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胖子。就在刚才,我突然想起了晕过去之后做的那个梦,还有梦里那个年轻人淡然无波的眼睛。 “天真,胖爷我潘家园的铺子养你下半辈子没问题,你他娘的给句话就成!” 我苦笑一下,向胖子伸出手。到了这一步,很多事情已经一目了然了。我知道这个时候我应该考虑得多一点,吴家,老九门,张大佛爷,甚至出去之后该怎么办。但闷油瓶说出那两个选择和它们的后果的时候,我竟然完全没有惊讶感。 奶奶曾经说过,有的事情在一开始的时候想不到后果,结果来临的时候却不感到惊讶,是因为你的潜意识早就为这个结果做好了准备。她说这句话之后没有多久,我就发现了老九门的秘密,接着背叛了老九门。 如果这是她特意告诉我的道理,现在我要顺着自己的心意再选择一回。 胖子没有给我药瓶,只是问:“天真,你真想好了?” 我点头,感觉到胖子盯着我看了很久。那视线我不用想也明白有多复杂。胖子的意思我明白,只可惜有的事情,他不明白。 “我来跟他说。”不知道僵持了多久,闷油瓶突然开口。 |
我一惊。胖子很快站了起来,听脚步远远走到另一头去了,沿途还狠狠踢了几块刚才落下来的砖头。 闷油瓶在我旁边坐下之后一直没有说话,我觉得只有我说点什么,这种沉默才不会一直保持下去,就去摸索他的手。 然而刚刚摸到他的手指,就被他反手扣住了手腕,接着听到他叫我:“吴邪。” 闷油瓶不是第一次叫我的名字,我却觉得这一次跟之前所有的都不同。他顿了一顿,没有放开我,只是问我是不是真的知道吃下这种药的后果。 我苦笑一下,点头。如果说之前还有一丝怀疑,闷油瓶要留下来跟我单独说话的时候,九分怀疑也变成了十分肯定。 我摊开手,掌心向上。等了很久,才感觉他把药瓶放在我手心里。 “里面只有一人份的量。” 话到这里,一切都已经清楚明白。我点头,开了瓶子,突然生出一股悲凉,却不是因为自己。 “吴邪!”倒药进嘴之前,闷油瓶再一次抓住我的手腕,声音竟然有点不稳。 拉下闷油瓶的手,我一仰脖子,吞下那些药。 * 胖子回来之后恨不得砸了那个瓶子,最终还是被我留住装进了包里。这药见效非常快,只等了差不多一刻钟,我就恢复了正常。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胖子满脸复杂的表情。闷油瓶站在他身后一言不发,只是盯着我看。 我哈哈笑了两声,从地上爬起来,动了动手脚:“得,别这么看着我了,不是说要出去?胖爷,咱走着?” 阿宁说的没有地图出不去这个斗确实有她的道理。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我们还是在主墓室里,只是这个主墓室非常大,竟然在墓室当中还有墓中墓,要想出去,只有从墓中墓的中心,用三枚蛇眉铜鱼打开机关才能出去。 而我也直到现在才明白,进来的时候闷油瓶在我手心里写的“地图”两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整个主墓室是一个非常大的空间,从面对墓门的地方开始,由砖石结构隔开,用来隔开的砖石之间却没有封顶。地面并不像普通的墓那样采用平铺的方砖,却用不知道什么材料做成了高低起伏的地表,高的地方几乎要和墓顶相连,低的地方甚至有大量积水。 而“地图”则意味着,主墓室里的这种地形,完全是依照古秦朝的地形比例缩小做成的。墓中墓的位置,就在当时的秦朝都城咸阳。安放长生不老药的棺材,也在那个地方。 这意味着,想要出这个斗,我们必须回到拿到长生不老药的地方,而阿宁和阿金,很有可能还守在那里。 我们三个分了一下装备。刚才那一战,剩的弹药已经不多,胖子分了我一把枪,闷油瓶没有要,只拿了他的黑金刀。我们三个依旧由闷油瓶打头,胖子殿后,向墓中墓走。 这条路过来的时候没有什么,越往回走越心惊。我们所处的位置,应该是在古荆州。向咸阳去的路上,沿途经过的山脉和河流、湖泊,虽然跟现在有所区别,但并没有太大改动。甚至山脉之间的高度比例也精确地反应在墓室中。古秦朝的绘图技术和测量技术理论上是达不到这个高度的,而且这些技术在那个时候统一被归到天象科,现在看来已经有些玄学的范畴了。 |
我一面走一面惊叹,同时暗暗提防这里会出来什么新的机关。然而直到我们看到那副金丝楠木棺,也没有出现任何异常。想来秦始皇觉得外面的机关已经足够,所以不需要再在这里设置机关了? 棺材盖子被掀在一边,周围的地形建筑被破坏不少,应该是之前那次震动造成的。奇怪的是阿宁和阿金却不在这里。我们四处查看了一下,确定他们没有躲在哪个地方放冷枪之后,闷油瓶直接走向那副棺材,招呼我和胖子过去推。 棺材摆在一座高台上,地形上看应该是当年阿房宫所在的位置。所幸的是棺材并没有钉死,只是放在上面,我们三个人一齐用力,没费多少劲就把它推到一边,露出下面一个黑魆魆的盗洞。 “这他娘的是怎么回事?!这个斗他娘的也被人盗过?”胖子一看立刻怒了,狠狠踹向那副棺材,竟然把它踹得向边上滑了一点。 我看了闷油瓶一眼,他好像知道我在看他,淡淡回望过来,我立刻知道自己想错了,这个斗闷油瓶应该没有进来过。然而这个盗洞怎么解释? 闷油瓶只看了我一眼就蹲下去,手指在盗洞边一划,捻起一撮土闻了闻,说:“这个盗洞在墓刚修好的时候就有了。” 胖子这才冷静了点,狐疑地看了闷油瓶一眼,问:“小哥的意思,是倒斗的先辈们光临过这里?” 闷油瓶“嗯”了一声:“从这里下去,就是当年的土夫子留下的出口。” 胖子围着盗洞走了两圈,下定决心一样把枪别在腰上,从包里拿出绳子,一头钉在高台下边,一头拴在自己身上,看了我一眼,说:“这下边什么情况不清楚,胖爷我先下去。万一在下面卡住了,你俩还能把我拉上来。”说着叼了个手电在嘴里,让我和闷油瓶拉着绳子慢慢把他放下去。 这个盗洞竖直打下去,很不符合常理。幸好不是太深,绳子只放了三分之一,胖子就到了底,晃了两下绳子,示意我们下去。 闷油瓶让我先下,他断后。我正要下去的时候,他却又一把抓住了我:“之前受的伤怎么样了?” 之前跟烛九阴搏斗的时候确实受过伤,但自从我有意识之后,一直在想办法恢复到能动能说话的状态,倒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现在闷油瓶一问,我惊恐地发现,身上的伤竟然完全好了。不仅好了,竟然像完全没有受过伤一样。如果不是身上的衣服还残留着血迹,我几乎真的要以为那场搏斗只是我做的一个梦。 闷油瓶紧紧抿着嘴,一言不发地看我检查自己的身体情况,直到我重新抬头看他,才浅浅叹了一口气:“现在你知道了。” ——TBC—— |
第四十一章 我会发现 我顿时像大冬天被迎头浇了一盆冷水,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好半天才回过神,干笑两声:“哈,哈,没想到还有这种奇效,挺好的,以后的住院费也省了。”说完再不敢看闷油瓶的眼睛,一低头就下了盗洞。 盗洞大概十几米高,下去之后是一个只能容成年人爬过去的窄道。胖子已经进去一段,在前面招呼我跟上。 头顶,闷油瓶顺着绳子滑了下来。我跟在胖子后面进了窄道,三个人排成一串,在这条几千年前留下的盗洞里安静地往前爬。 闷油瓶的意思我很清楚,但药已经吃了,有什么后果也是我自己选的,没必要顾忌太多。他的态度却好像欠了我一样,这让我非常不习惯,并且觉得很不舒服。 胖子倒是想得很明白,现在已经调整好了情绪,一边爬还能一边跟我说笑两句,闷油瓶却一直沉默地跟在我后面。要不是偶尔能听到黑金刀撞击在石头上的声音,我几乎要以为他消失了。 爬了将近一个小时,胖子突然叫了一声,我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赶紧停下来问怎么了。胖子顿了一下,打个哈哈,继续往前爬。我刚要说话,就闻到一股臭味,立刻明白这小子刚才放了一个屁,好死不死正对着我的头,立刻恨不得对着胖子的大屁股狠狠一脚踹过去。 憋气又爬了一段,胖子叫一声“到了”,率先出了窄道,转身把我拖了出去,接着闷油瓶也跳了出来。 我们现在应该是在墓室下面某个位置,已经出了墓的范围。我们出来的洞口外面是一个很窄的空间,只有一肩宽,长度倒是够三五个人并排站着。我和闷油瓶都是标准身材,胖子就觉得有点挤了,转来转去半天,泄气地靠在我们爬出来的洞口那边的墙上。 洞口对面是一扇巨大的青铜门,往上延伸到非常高的地方,胖子把手电的光调到最大,我们也只能大概判断出它至少有十几米高。再往上好像是一道山体裂缝,黑魆魆的什么也看不见。 那扇青铜门修得十分气派,门上的兽头铜环巨大无比,站在它面前,我们就好像是从小人国出来的。这扇门是惯用的两扇门扉,中缝的位置却被一层东西封了起来,而且密封得非常严实,就好像担心里面有什么东西能通过门缝之间的隙缝跑出来一样。 胖子用枪挑了一点看了看,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我立刻有不好的预感,拿手电一照,顿时一个寒战从脚底板直到天灵盖,这东西竟然是人皮! 胖子看了我一眼,问闷油瓶:“现在怎么办?” 闷油瓶伸出他那两根宝贝手指在青铜门上一路摸过去,最后停在一处,点了点上面三个凹槽,说:“鱼放在这里。” 那地方是个小型的圆盘图案,三个鱼形的凹槽首尾相连构成圆盘的外圈。中间却是一个八卦,阴阳两极分别是一黑一白两块拇指大小的玉。 他们两个都看着我,我立刻翻出衣兜里装着的鱼递给闷油瓶。闷油瓶示意我们退到盗洞里去,自己拿着鱼过去放。我和胖子彼此挤着躺在盗洞里,只露出两双眼睛,看闷油瓶把三枚鱼依次放到凹槽里,自己则向后退了一步,正挡在盗洞口前。 |
借着手电的光从闷油瓶的腿边看过去,鱼放进凹槽之后,八卦竟然转了起来。并且越转越快,直到阴阳两极连成一个黑白相间的圆环。这时候青铜门上的人皮一片一片,像得了皮肤病一样剥落下来,露出两扇门之间的中缝。之后,这两扇巨门,沉重而且缓慢地在我们面前打开了。 以这个地方的大小,青铜门根本不可能完全打开,只是开了容一个人通过的缝隙,就停了下来。而这个缝隙正对着我们下来的盗洞口。 门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少顷,青色的烟从门里弥漫出来,形成一股浓雾填满了这里不大的空间。 我和胖子从盗洞跳出来,闷油瓶伸手拦了我们一下,之后递给我们一根绳子,示意我们绑在腰上。 他的意思,是我们要像当初在那个西汉斗一样? 胖子接了绳子立刻绑在腰上,还打了两个结。抬头看我还愣在那里,捶了我一下:“天真,发什么愣呢,雾越来越大,再不绑上要看不见了。” 我这才回神,也把绳子绑好。之后由闷油瓶打头,我们三个一齐进了青铜门后。 门里的雾气比外面还要浓,而且可见度非常低。我们的手电即便开到了最大,也只能照出方圆两三米的距离。 这里面的空间不知道有多大,我们可见的范围里全是空旷一片,看不到任何东西。只有正前方时不时吹一点风进来,带动空气流通,能让我们掌握方向。幸好这里好像除了空旷,并没有别的什么东西,起码一路走过来都是安全的。 胖子是个安静不下来的主,走了几步就开始插科打诨。我心里想着进门之前看到的事,本来没有精力应付他,却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顿时觉得整个人都炸了。 我一把抓住闷油瓶,扣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翻过来一摸,果然是一片黏稠。更可怕的是,闷油瓶手上的伤口不仅没有愈合,我一摸之下,竟然感觉它好像有加深扩大的趋势。 “这是怎么一回事?”我扯住闷油瓶,几乎是质问他。胖子原本说到若干年后生个女儿嫁给我,这时候也停下,脸色沉重地凑过来问:“天真,怎么?” 我抬起闷油瓶的手,他缩了一下,被我狠狠一扯,递到胖子面前:“你自己看。” 手电的光照上去,闷油瓶的手心已经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色,伤口周围隐约泛黑,好像中毒一样。血一直在流,虽然不快,但我们走进来也有不短的时间了,闷油瓶竟然一直没止血。他的脸色现在已经非常苍白,好像随时都会倒下一样。 胖子只看了一眼就去背包里翻绷带,一面翻一面说:“小哥,你这血可值钱得很,你自己不珍惜,也得给组织省着点嘿!这万一你倒下了,天真不要疯了?”说着就要拿绷带过来给闷油瓶裹伤。 闷油瓶却抽回了手,平淡地说:“我没事。”转身就要继续往前走。 我一下就怒了,猛地扯住他的衣袖,几乎把他拉得一个踉跄:“他娘的!你当你自己是超人吗,刚才在外面你偷偷摸摸往蛇眉铜鱼上抹血,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原因?你当我们是什么?” |
他猛地把脸转了过来,看着我,脸色变得很冷:“你不觉得你很奇怪吗,我自己的事,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顿时噎住,心里很多话想扔到他身上,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狠狠瞪着他。幸好胖子在身边,这时候出来打了个圆场:“小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咱们哥仨出生入死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天真什么个性你还不知道?嘿,他也是关心你,你们怎么就他娘的急眼了?我说小哥,胖爷我要没猜错,刚才那是不是个祭祀的阵法?你放了这么多血,真他娘的不会有事?” 胖子说完,就把绷带塞进我手里,自己带着绳子走到一边,让我们自己解决。我这时候虽然想把闷油瓶暴揍一顿,还是拿了他的手裹伤。 安静了一会,闷油瓶突然对我说:“吴邪,其实你一开始就不应该卷进来。” 我正给他的手打结,听到这话,刚熄下去一点的怒火又涨了起来,恨不得扔了绷带先揍了再说。然而我抬起头之后,却发现他竟然很认真地在跟我说话。 半晌,我只能说:“我已经卷进来了。” 闷油瓶淡淡看着我:“有很多人希望你不要进来蹚这趟浑水,你可以什么都不做。” 我收起绷带,同样认真地回答他:“是。假如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确实可以心安理得地什么都不做,享受我的亲人和朋友的牺牲给我带来的安逸生活。但现在不是这样,不论是从我自己来看,还是从整件事来说,我都已经不能置身事外。我不能因为自己的自私,就毁了其他人的生活。小哥,你也许不相信,我现在做的每个决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能为我的决定负责。所以,你也不需要想太多。” 闷油瓶沉默了。正当我以为他已经被我说服,准备叫胖子过来继续往下走的时候,他突然开口:“吴邪,你说的事情我了解。对我来说,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毁掉老九门这个计划。因为就是这个计划,让我变成了一个没有过去和未来的人。” 我停住,站在原地看着他。 闷油瓶继续说:“很多年以前,我和这个世界就不再有联系,以至于我常常想,我为什么要活在这个世界上。”他看着自己那只受伤的手,淡淡道,“你能想象,会有我这样的人,如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没有人会发现,就好比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我存在过一样,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吗?我有时候看着镜子,常常怀疑我自己是不是真的存在,还是只是一个人的幻影。” 我说不出话,胸腔里却有一股火焰好像要冒出来,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冲口而出道:“不!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如果你消失,至少我会发现。” 他定定看着我,很久才摇了摇头,转身就走。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很明显他不打算再说什么,只好叫上胖子,继续前进。 |
* 再往前走,空间越来越窄,地势也越来越低,渐渐有轰隆声传过来。 我们加快了脚步,向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找过去。走了大概大半个小时,就看到面前出现一条地下河。 那条河大概有两辆解放大卡并排那么宽,河上有不少手腕粗的铁链,从另一边的山壁上连到这边的地下。河水非常湍急,河面上有不少漩涡,可见河底的暗流只会更多。然而我们除了从河里出去,再没有别的路可走。 胖子站在河边看了一会,解下背包开始整理装备。我这才看到,他包里竟然装了不少明器,想必是开棺之后摸出来的。 见我站在一边不动,胖子招呼我:“天真,愣着干什么,过来帮忙啊!能不要的东西咱都不要了。这河这么大,又有风,肯定能通到外面。咱们把装备整整,准备下水。” 我应了一声,解开绳子过去帮忙。经过闷油瓶身边时,却看到闷油瓶晃了两下,一头栽倒在我身上。 我立刻知道不好,第一反应就是去看他的手,绷带果然已经被染红了。胖子一看也大叫坏了,拆了闷油瓶的绷带一看,手心里那道口子根本就没有止血的意思,还在不停地流血。胖子骂了一声,把所有的止血药一股脑倒在闷油瓶手上,又用绷带死死缠住,再用塑料袋把闷油瓶整个左手都包起来,扎紧,对我说:“天真,咱们必须得快点出去。小哥这是失血过多,挺不了多久。”说着就拿出一卷绳子,让我把闷油瓶捆在他背上。 我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听胖子的,他体力比我好,又有经验,带着闷油瓶出去的几率大很多。然而心里这么想,手却好像有自主意识一样,把闷油瓶抱得死死的,根本松不开。 胖子看着我,突然叹了一口气,重新背起包,把绳子递过来:“还是天真你带小哥出去吧,胖爷我估计这条河里暗流不少,还要小心河里的石头,你自己小心。” 我让胖子把闷油瓶绑在我胸前,用绳子把我们两个的腰系在一起,打上死结。之后抱着闷油瓶,用屈原投江的姿势跳进那条暗河里。 这个季节的地下河水温比地上低得多,我一跳进去就感觉全身都僵住了,像石头一样迅速沉了下去。耳边听到胖子也“噗通”一声跳进来,立刻打起精神,顺着河水向下游漂。 在河面上看的时候已经觉得这条河暗流非常多,到河里才知道,河面上看到的不过是一小部分。我一下水,就被河水冲得在各个石块上撞来撞去。河水的冲击力非常大,加上水流速度之快,每撞一下,我都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一口血喷出来晕过去,或者脊椎和肋骨择一断上一两截。然而低头一看闷油瓶的脸,又不得不咬紧牙关,拼尽全力划水。 我被河水裹挟着,偶尔还能冒头呼吸一口,闷油瓶却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只能靠我渡气给他。我渡了几次,眼看河水的速度渐渐慢下来,想必出口就在眼前,盘算着再来一次应该就能出去,却在冒出头的时候狠狠撞上山壁一块凸出的石头,呛了一大口水,几乎要晕过去。 之后我昏昏沉沉,被河水一路冲到河面,被先一步上岸的胖子捞上来。胖子割断了我和闷油瓶之间的绳子,给闷油瓶做了好几次按压,确认他没有喝进去水,呼吸虽然微弱,但很平稳,这才去解他的绷带。 那一下撞得我有点脑震荡,上岸之后一直想吐,又担心闷油瓶的情况,一看胖子拆绷带,就拖着步子过去看。好在也许是出了斗,闷油瓶的血总算止住了,我终于松了一口气,躺倒在河滩上。 ——TBC—— |
这个时候我已经没有力气去数他到底抽了多少鞭。等他停下来的时候,我已经发不出声音了,眼前一片模糊,思维停留在一个很浅的层面上,茫茫然全是空白。 刀疤脸又说了点什么,我完全听不见了。他们又泼了我一盆水,水打在皮肤上,鞭子抽过的皮肤稍微凉了一下,之后是更深的疼和热辣。甚至连骨头也好像被剥开了外面的钙质,从髓心的神经一直往外翻,像针扎一样,直接到大脑。 刀疤脸等了一会,看我一直没有恢复过来的样子,带着他的人不耐烦地走了。那个阿三特意落后一两步,回头冲我一笑,这才慢悠悠跟上去。 “CAO【蜂蜜柚子茶】你妈的……”我对着他的背影大骂,只可惜张嘴一牵动肌肉,就疼得受不了,声音也小得几乎连我自己都要听不见了。 之后我都是昏昏沉沉的,脑海里一直回放从长生墓里出来的情景。 * 那扇青铜门其实下了诅咒,没有正确的方法,即使有三条蛇眉铜鱼,也要付出代价。闷油瓶用自己的血涂在上面,就是用他自己的命做了交换,让我和胖子能从那个斗里出来。 把闷油瓶带出来之后,他一直没有醒。我躲着张大佛爷的人去洗了易容,联系上解语花,跟他说了一下情况。正好瞎子在他身边,不知道从我哪句话听出不对,立刻猜到闷油瓶出了事,让我把闷油瓶送到北京去。 我并不怎么相信解语花,所以推辞了。让胖子带着给闷油瓶办的假【好想吃老鸭粉丝汤】证让闷油瓶住院。只可惜医院检查了很久,根本查不出问题,闷油瓶一直处于深度昏迷。 没想到在医院住了几天之后,解语花和黑瞎子竟然一起过来了,并且一定要带闷油瓶去北京。我在长沙确实想不出更多的办法,加上胖子也觉得可行,只好同意。没想到就是在临行前,我被人敲了一闷棍,带到了张家老宅。被弄醒见过张大佛爷之后,又被敲晕带到了这个囚室。 这些场景一遍一遍地回放,好像我的脑子有自主意识地提醒我,一定不能把这个忘记。然而这些场景又非常模糊,每个人的脸都看不清楚,只能看到瞎子的眼镜,解语花的粉衬衫,还有胖子的体型。 ——TBC—— |
第四十三章 以身入局 我觉得我应该是昏迷了一段时间再醒过来的,囚室里白炽灯还亮着。但除了这个,也没有别的光源了。我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是白天还是晚上,也不知道胖子是不是已经带闷油瓶到了北京。 勉强低头看了眼身上,衣服当然都烂了成了布条,不过好在骨头都还在。身上的伤虽然看着恐怖,但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疼了。我试着动了一下,竟然还有余力。然而正当我准备小范围活动一下手脚的时候,刀疤脸又下来了。 这一次还是带着那几个人,阿三的吊三角眼里闪着炙热的光,在昏黄的光线下看得我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刀疤脸这回没客套,直接上正题,还是问我闷油瓶在哪儿。 我大概猜到他们是为了那一条被闷油瓶偷走的蛇眉铜鱼,但那三条蛇眉铜鱼都已经留在了长生墓里,除非再下一次斗,否则无论如何都拿不回来的。然而这件事我知道,刀疤脸却不一定知道。 我很想验证一下刀疤脸找闷油瓶究竟是不是为了这件事,最终还是忍住了。说得越多,透露的信息也越多,万一被他探到什么蛛丝马迹,反而会坏了事。 刀疤脸这一回好像早料到了我不会说什么,简单问了两句就示意阿三继续上刑。我只能暗自咬牙苦笑,看阿三兴奋地一步一步走过来。 * 我想我在囚室里待了至少五天,这还是通过送饭的时间来算的。如果算上昏迷的时间,也许时间更久一点。 这几天我几乎完全突破了对自己承受极限的认识。阿三折磨人的手段层出不穷,我每次都以为自己挺不过去,却又能在他们下一次到来之前醒过来。 刀疤脸好像已经不抱能从我这里问出什么来的希望,近两天过来的次数明显减少。没有他在旁边看着,阿三更加肆无忌惮。我想这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日子,人格、尊严都被踩在脚底,甚至连命也不能自己掌控。然而这也是我人生中最冷静的一段日子,我从来没有像这个时候一样清楚,我应该干什么,不应该干什么。 大概是第六天或者第七天,刀疤脸再一次出现在我面前。 “吴小少爷,看来你还精神得很。” 我的伤口已经化脓,全身都是恶臭。加上他们一直锁着我,没有办法解决生理需要,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只有顺其自然。每天吃的只有很简陋的剩菜剩饭,水也很少,只能保证最基本的生存需要。要不是阿三过来上刑的时候嫌弃气味难闻,总是先用高压水枪冲一遍,我想我身上肯定早已经长蛆了。 尽管这样,伤口化脓的味道也是掩饰不住的,因此刀疤脸站得离我很远,一副嫌弃的表情。 “承蒙照顾,吴家一定不胜感激。”我向后仰着靠在柱子上,长期的站立姿势,下半身充血非常严重,根本已经没有了知觉。现在能保持站立的姿势,全靠脖子、手腕和腰上的铁链。这几块地方的皮早磨掉了,我甚至常常觉得,铁链已经长进了我的身体里,只要时间再久一点,我完全可以自我进化成本世纪初第一个钢铁人。 |
刀疤脸冷笑:“哼,吴家。”他往前走了两步,好像打算走到我面前好好欣赏一下我现在狼狈样。但才走两步就皱了眉,大概是气味太难闻,又退了回去,换上嘲讽的笑容看着我,“吴家现在三爷当家,三爷还是壮年,又没有自己的子嗣。你说……他愿不愿意留着你这个长子嫡孙的大侄子?” 他脸上的嘲讽意味太明显,反倒显得有一丝心虚。那一次他还在我三叔的堂口徘徊不走,这一次却这么说,我不得不怀疑,他也许想暗中跟我三叔交易什么,却被潘子挡住了。一个大胆的念头立刻冒了出来。 我迅速调动思维,把整个计划从头到尾想了一遍,确认没有什么大的纰漏,立刻对刀疤脸说:“你问我的事情,我有一点印象了。” 刀疤脸原本已经打算跟前几次一样抬脚走人,被我这句话留下,定定看了我半天,才挥手让其他人出去外面等他,自己走到了我跟前来。 “小少爷,佛爷已经没有耐心了。你如果还想耍什么滑头,我劝你最好收起来。吴家的锋头,佛爷也不是没有捋过。” 我艰难地笑了一下。事实上我这时候说话都已经非常吃力,但不得不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来:“张起灵我确实不知道,但张家的大少爷我眼前就可以有一个。” 刀疤脸的脸色顿时变了,厉声一喝:“你说什么?!” 我收住笑,轻声说:“多年经营,眼看佛爷年纪大了,你就不想给佛爷分忧?” 刀疤脸的脸色在灯光下变得非常迅速,眼神晦暗不明。我一面装作很有把握的样子跟他对视,一面暗暗担心。如果他发狠,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杀了我,我是完全没有自保之力的。只希望他能稍微顾忌一点吴家,顾忌一点三叔。 很久之后,刀疤脸突然冷笑:“吴小少爷想得倒多,只可惜你那好三叔一心一意跟着老头子,也太没有眼色!” 我心里一喜,知道这事成功了一半。然而刀疤脸对三叔的意见似乎非常大,我如果拿不出证据来,他不会相信我能代表吴家。 “上一次九门堂会,你也看到了。我三叔,究竟是疼我还是要害我,一目了然。佛爷让我上山,我三叔怎么会不恨?不过是做着面子上的样子而已。这位……”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一个称呼,“这位大哥,我不怕跟你说实话,我三叔这辈子永远不会有儿子,我二叔也不会。吴家到我这一代,永远只可能有我一个。” 刀疤脸先前还有些鄙夷,我知道他想说做戏谁不会,尤其在那种时候。然而等我说完,刀疤脸脸上的鄙夷立刻变成了深思。 他在囚室里走了几圈,抬头问我:“你二叔和三叔……咳,两位爷知道这事吗?” 他有点相信了。但从他的脸上我看不出来他更倾向于相信哪一种猜测,于是笑了笑,反问他:“你觉得呢?” |
刀疤脸的眼睛顿时迸发出一种光彩,却立刻低下头,不让我看见他的表情,缓缓在囚室里走了一圈。胜败就在他一念之间,我几乎能看到思绪化成的线一条条在他脑子里飞快地绕来绕去。 转到我面前的时候刀疤脸停了下来:“吴小少爷,口说无凭,你总得拿出点证据。而且据我所知,你和张起灵关系不错。你究竟是为什么要帮我对付他,总得给我交个底。” * 那之后刀疤脸总算没有让阿三继续上刑。不知道他跟张大佛爷说了什么,张大佛爷竟然同意把我从囚室里提出来,换了高一点的规格,锁在张家老宅后面那一排以前给下人住的房子里。 那排房子已经废弃很多年,小时候九门聚会,还听说过里面闹鬼。我被弄进去之后外面就挂上了锁,有人在门口和窗户外守着。但总算一日三餐不再是残羹剩饭,也终于能洗澡。只要刀疤脸能顺利联系上潘子,相信过不了多长时间,我应该能出去。 然而老天爷偏偏在这个时候给我开了一个玩笑。我从囚室出来的第三天,张家老宅就来了一个不速之客——阿宁。 刀疤脸跟张大佛爷改了张姓,依辈分好像也应该叫张起什么,张大佛爷却只让他随了自己的本名,叫张毅。而这个,也是刀疤脸看闷油瓶非常不爽的原因之一。 长期的被压制导致刀疤脸行动非常迅速,拿到我写给三叔的信的当天,他就去找了潘子,并且通过潘子成功见到了三叔。也是在当天,我被从囚室里带出来,待遇上了好几个档次。那之后他和三叔交涉了两次,竟然还给我带过一次伤药。 从我在张家老宅收到的待遇推测,刀疤脸应该是早准备着这一天了。我反复推算,只要三叔配合,找到一个机会把张大佛爷的亲信一网打尽并不是什么难事。然而阿宁的到来,让这一切都乱了套。 刀疤脸在张家老宅来了贵客的时候是应该出席的,因此他只是让人给我带了话过来,是“大蛇”两个字。我立刻联想到长生墓里那一条烛九阴,当时就知道不好。然而还没等我想到脱身的办法,张大佛爷已经亲自过来了。 我从窗子里看到他走在最前面,虽然拄着拐杖,腰板却挺得笔直,和跟在他身后的伙计形成鲜明对比,顿时领悟到为什么爷爷那一辈的人,在那个混乱的年代,会那么死心塌地地追随他。也突然明白,在他们知道真相之后,经过了多少艰难抉择,最终选择了这一条路。 我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板,迎上张大佛爷的眼睛,毫不畏缩地看过去。 ——TBC—— |
第四十四章 反被智误 张大佛爷一行人很快就过来了,手下伙计给开了门,他却连屋子也没进,只站在门口打量我。 不知道是不是那颗长生不老药的关系,从斗里出来之后,我的伤好得快了很多。第一天被挪到这个间屋子的时候还几乎不能动,现在已经能靠自己的力量坐起来了。加上刀疤脸拿来的药,我才能保证自己现在稳稳地坐在桌子边上。 张大佛爷的目光从我的头扫到我的脚,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人,反倒像是在看一件价值不菲的明器,带着惊讶、狂热,还有一丝不容易察觉的嫉妒。我的眼睛不经意地扫了一下,看到他背后的刀疤脸,却发现刀疤脸一脸凝重,给我打了一个眼色。 我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就听到张大佛爷突然说:“来两个人,把他的衣服脱了。” 话音刚落,就有两个人从他背后站出来,一人按住我,一人把我的上衣扒了下来。 张大佛爷看了两眼,又说:“把他转过去。” 于是我被提起来,转了半圈,变成背对张大佛爷的姿势。 大概过了两三分钟,那两个人放开我,退到一边。 被他们按住的时候我就没想挣扎,但张大佛爷要看什么我一时半会真想不明白。刚想打个招呼套两句话,就看到刀疤脸的脸色已经不能用凝重来形容了,而是变成了彻底的黑。 我一愣,刚想出口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张大佛爷好像很满意,让那几个伙计好好照顾我,转身就要走。 “等等!”在我把整件事想清楚之前,我已经开口叫住了张大佛爷。他停下来看着我,那神态,我说不出是什么,总之非常让我毛骨悚然。“佛爷”我顿了一下,脑子飞快地转,试图找到一点能对我有利的东西,打破眼前的古怪僵局。然而一时间脑海里竟然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到。 张大佛爷站在门口看着我,保持着半边身体转过去的姿势。不说走,也不说不走。 我只觉得嗓子发干,手心一握全是汗,咬咬牙,一狠心问他:“道上传言,哑巴张跟您有亲,不知道是真是假?” 张大佛爷定定看着我,气势一瞬间全部压了过来。我立刻有低头跪下去的冲动,幸好死死忍住了,挺直了背跟他对视。周围的人大气都不敢喘,屋子里外安静得连衣服的摩擦声都能听见。 张大佛爷慢慢转过身面对我,拐杖在门口一点,整个人的气势立刻又强了三分。我几乎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只好死死抠着桌子边缘,心里模拟揍闷油瓶的画面,好像这么一来就能得到一点力量,不至于在张大佛爷面前露了怯。 “你跟起灵关系不错?” 我只顾着抗住张大佛爷的压力,刚开始的时候竟然没有意识到他在跟我说话,反应过来的时候又突然警惕:张大佛爷这是什么意思? “起灵和你说过我们张家的秘密没有?” 一问没完,张大佛爷又是一问。我一惊,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闷油瓶跟我说了什么,他就要杀人灭口?不,不对。这里这么多人,他这么问,难道就不怕我说出来?那站在这里的伙计全部得陪葬。如果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在试探我和闷油瓶是不是真的认识? |
我迅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闷油瓶做过的事,说过的话,有很多模棱两可模糊不清的东西,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也不清楚是不是涉及了张家的秘密。而我知道的那件事绝对不能放在这里说,只好含糊过去:“嗯,说过一点,但是没怎么深入。” 闷油瓶的个性,他不想解释的东西肯定一个字也不会说。但他想让你明白一件事的时候,他会用最简洁的语言解释清楚。我知道自己这么说其实不能取信于人,但要我说清楚,我又该怎么说? 张大佛爷微微眯起眼睛,又好像不经意似地问:“他的个性比较冷,不大爱说话,想必蒙小少爷照顾不少。” 我只好赔笑:“哪里哪里。” 张大佛爷不再说话,点了点头,转身领着人走了。刀疤脸临走前给我做了个眼色,之后也急匆匆跟着去了,屋子里再次剩下我一个人,门又被关上落锁。 我慢慢走回床上躺着,摸了摸自己身上的伤口。擦药之后化脓总算止住了,但看着还是很恐怖。特别是脖子、手腕、脚腕和腰上被铁链锁住的地方,刚解开的时候完全烂得不能看。现在倒是好了一点,从被砸碎的番茄变成刚刚被车碾过的现场验尸报告,算是看得出形状,也是不小的进步。 看张大佛爷刚才的神情,好像我那么说反而误打误撞合了他的意?不过他们这群老狐狸,你永远不可能想明白他们心里在想什么,我也只能凭直觉判断他应该是相信我认识闷油瓶。至于到什么样的关系,他还要仔细考量。 只不过,刚进来的时候让手底下的伙计脱了我的衣服,张大佛爷是想找什么?还是说我身上也像小说里一样被人画了藏宝图? 屋子里没有镜子,我翻过来跪在床上扭了半天,除了让自己出一身汗,把有些伤口弄得重新出血之外,没有看到任何胎记或者疤痕或者纹身。闷油瓶身上倒是有一个,但张大佛爷应该是知道的。那他到底想在我身上找到什么? 晚饭的时候刀疤脸把纸条放在篮子里让送饭的伙计带了进来,纸条上就写了六个字:阿宁、长生、死活。 阿宁和长生我都明白,后面的死活却想不通。那个送饭的伙计很机灵,显然是被刀疤脸嘱咐过,却也没说什么别的,只让我好好吃饭,否则恐怕以后就没有这样的好日子了。 他走之后我琢磨了很久,这应该是刀疤脸给我传的一个信号。但是这个信号到底是什么,我一时半会还真跟纸条上的字联系不起来。难道说张大佛爷从明天起又会把我带回到那个囚室里,继续审问闷油瓶的下落? 这个想法刚一出现就被我否定了,这不现实。张大佛爷的表现,似乎根本不在乎闷油瓶在哪儿,也不在意他干了什么,他甚至对闷油瓶拿走蛇眉铜鱼这件事都只字不提。我现在可以推定,之前受的刑,全是刀疤脸的授意,所以他才有权限把我从囚室弄出来。 那么张大佛爷在阿宁已经来过的当口到我这里来,应该是知道斗里发生的事了。当时当着阿宁的面,闷油瓶给我吃了长生不老药…… |
长生不老药! 他娘的,张大佛爷刚才是检查! 所有的线索这下子全部串起来了。之前我的思维一直局限在阿宁来了这件事上,但是却没有进一步想明白他们可能谈了些什么。现在联系起来,阿宁极有可能把斗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全跟张大佛爷说了。所以张大佛爷不仅知道我们在这个斗里发生的事,大概也会知道之前那些阿宁知道的事。 这么一来,我和闷油瓶,甚至还有胖子,我们三个的关系已经非常清楚。怪不得我那样回答,张大佛爷还能是一副相信了的样子,他娘的,他根本已经知道了,那么问不过是转移我的注意力! 一想到长生不老药现在不是如阿宁以为的在我肚子里,而是真的已经在我的肚子里消化得干干净净,我就控制不住浑身发抖。老九门最阴暗的事我已经见过了,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张大佛爷是想把我养干净了蒸了吃,还是想用我来做活体实验,或者什么更恐怖的东西,我现在几乎不敢想。 这些东西让我嘴里发苦,一点睡意都没有,只想立刻跑出去,跑得越远越好。然而外面的人看守非常尽职,我偷偷往外一看,已经从原来的四个人增加到了十六个,周围还有人巡逻,摆明就是张大佛爷走了之后过来看着我的。别说我现在一身是伤,走个路都困难。就是我全手全脚的时候,这种看守我也逃不出去。 四月份的天气晚上有点凉,因此窗子是关着的。但巡逻的人每过一段时间就会走到窗边往里看,确认我是不是还在。这种情况下,我只好强迫自己躺在床上。然而我一点睡意都没有,睁着眼睛看着床顶,满脑子都是活人解剖和烧烤人肉的场景。我觉得我全身都泡在冰块里,凉气一直往身体里钻,全身发冷,颤抖止都止不住。 就这么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我终于扛不住睡了一会,梦里全是我被活剥皮的场景,更恐怖的是闷油瓶就冷冷地站在边上看,我怎么叫救命他都没往我身上瞟一眼,我只能看着自己身上的肉像北京烤鸭一样被一刀刀片下来,放到一个大托盘里,被人盛给闷油瓶。 闷油瓶就挑起我的肉吃下去,接着转过头对我笑。又指着另外一副白骨跟我说,闷油瓶早就被他吃干净了,他根本就不是什么闷油瓶,他是吃了我们的肉返老还童的张大佛爷。 我被割得还剩一具骨架,头上两颗眼珠子却还在,艰难地扭头去看闷油瓶的骨头,就看到他连眼珠都被吃干净了,眼窝的地方却还在不停地向下流血,好像是在流泪。 ——TBC—— |
第四十五章 炼药长生 梦到这里,我猛然醒过来,天色已经大亮,外面伙计换班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我一摸脸上,满脸是泪,不知道是不是在梦里流出来的。 吃过早餐,刀疤脸带着伙计过来,让我去另外一个地方。 我从出屋子起就被黑布蒙住头,双手也被绑住,只能跟着前面的人走。左拐右拐走了很久,我在心里默默数步子,开始还能记住左转多少步,右转多少步,绕得多了就完全混淆,只能记得总共走的大概的数。那地方应该不算太远,如果不是在张家老宅的深处,就是在紧挨张家老宅的另外一栋宅子里。 我头上的黑布终于被拿下来的时候,我已经到了另一个院子。院子里空荡荡的,张大佛爷坐在向南一把酸梨木太师椅上,悠闲地喝茶,见我到了,就冲着另一边摆了摆手。 另一边是一间大屋子,只在边上开了一个小角门,还用铁皮包得死紧,连一丝缝都没有。屋子也没有窗户,除了那扇铁门周围,墙壁上全被钢筋裹满了,看上去像一个古代斗兽的大铁笼子。 押着我的两个伙计对那间屋子好像很忌惮,只推着我往那边去,自己却离得远远的。 我扭头看了张大佛爷一眼。他端着茶碗,正好也在看着我。脸上的神情却收敛得很好,八风不动,一派长者风范。见我看他,竟然难得冲我点了头,对押着我的一个伙计说:“给小少爷一点防身的东西,再把绳子给去了。” 我手上被塞了一把小刀,就是军队里面野外宿营用的那种割肉刀,只有一手长,可以插在靴子里。手上的绳子也被松开,接着那两个伙计又推了我一把,把我按在铁门跟前。 这么被按着我才听到里面隐约传出来的动静,很低沉的吼声,像是什么野兽,还有撞击铁门和墙壁的声音。那两个伙计一个按着我,另一个伸手就要去开铁门外拴着的那把大锁。 “等等——”这个时候我管不了那么多,挣扎着就要转过去,按住我的伙计立刻下了狠劲,恨不得把我的手臂给折下来,另一个开门的伙计手上不停,钥匙一拧,就把锁从栓子上解了下来。 铁门有三道栓,卸下这一道其他两道几乎可以忽略了。我大急之下什么也顾不上了,大喊:“住手,我很乖的——让我跟佛爷说两句话!” 开门的伙计顿了一刹,按住我的那个伙计好像也愣了一下,我立刻反身转过去,才转一半,又被抓紧按住,再次贴到铁门上:“佛爷!当天九门大会,咱们说得清清楚楚,走出这个门,我不再是九门人,只要能从伽罗山上下来,往日恩怨一笔勾销,您是老九门的总瓢把子,我要问您一句,这话现在还算不算数?” 院子里顿时安静了,只能听到我喘气的声音,还有屋子里毛骨悚然的咆哮声。 我被按着头压在铁门上,眼角的余光只能看到张大佛爷端着茶碗纹丝不动,脸上的表情却怎么也看不清楚。 “佛爷说过的话当然算数。”不知道是哪个伙计接了一句,我心里一喜,再接再励:“那我想问问佛爷,我什么时候能走了。” |
这一回没有伙计敢抢着接话,刀疤脸也缄口站在一边。我心里明白,抓我回来多半是刀疤脸的意思,但没有想到阿宁的出现让计划乱了套。原本我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小虾米,突然就跟张大佛爷心心念念的长生不老药扯上了关系,这么一来怎么可能还有我的活路?目前我能做的,也就只是拿话堵住这里所有人的嘴。假如张大佛爷能顾及着他道上的威信放我走,更是再好不过。 “小少爷,”张大佛的声音响起来,带着不容反驳的意味,一瞬间我好像回到去年九月份,跪在院子里的时候,也是这种从心底生出的惧意,不敢反抗,甚至不敢抬头。“虽然不是老九门的人,毕竟还是吴家的子孙。老五在的时候,我尚且要好好招待你,老五现在走了,我更要代他好好照顾你。老九家的孩子我已经打过几次招呼了,看来你们小一辈的孩子都还玩得不错。” 这番话就像一记闷棍敲在我头上,瞬间就把我打懵了。张大佛爷根本就没把吴家放在眼里!如果说以前还顾及着我爷爷,现在我爷爷去了,吴家对他来说,也就没有威胁了。还有解家……我都不知道解语花在我失踪之后竟然真的找了我,而且还被张大佛爷教训了好几次……那闷油瓶怎么样了,他醒过来了吗? 带着这些疑惑,我浑浑噩噩地被那些伙计推进了那间屋子。在我进去的一刹那,铁门就“砰”地关上了,接着是上栓落锁的声音。冰凉的铁皮让我瞬间清醒过来,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关键是我要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能再次看到闷油瓶。 * 屋子里光线非常暗,我在外面听到的声音这个时候已经完全消失了,甚至连喘息的声音也听不到。屋子里没有我想象中的野兽的腥臊味,反倒有一种墓室里常常闻到的尸体混合着墓室防腐物质的味道。还有新鲜的肉腐烂变质的臭味。 我头皮发麻,瞬间意识到我进了哪里——老九门最机密的,长生秘密的中心。 容不得我深想,黑暗里那个东西瞬间向我扑了过来,带起一阵潮湿冰凉的冷风,还有粽子身上特有的味道。我一闪身就到了右边的角落,这是我目前能想到的最安全的地方,起码不会腹背受敌。 然而我没想到的是,角落里竟然还有一只粽子! 跳过去的瞬间我就跟一个粽子碰了个对脸,腐尸味猛地扑过来,熏得我恨不得立刻把肠子都吐出来。然而直接跟粽子脸贴脸的冲击力更是刺激得我直接叫出声来,手上的刀还没反应过来就直接捅了过去。 之前扑过来的粽子一扑落空,转身就扑第二下。我的刀卡在前面这个粽子的骨头缝里,一时拔不出来。我一狠心,松了刀,上手抄起面前这个粽子往后一扔——“砰”地一声之后,扑过来的粽子被我扔过去的迎面砸中,掉在地上,正好被压在下面,一时爬不起来。 我这才发现不对。墙角的粽子从一开始就没有反应,难道不是个粽子,是新鲜的? |
屋子里能见度太低,只能隐约看到轮廓。我靠着墙站了一会,看见那个被压住的粽子不停重复坐起来又躺下去的动作,但就是没办法把身上我扔出去的粽子给拨开,就好像专门是为了仰卧起坐锻炼腹肌一样。 我看了一会,确定它暂时真的爬不出来,屋子里好像又安静了,大概再没有别的粽子,这才一步步小心地挪过去。 被我扔过去的粽子仰面向上压着仰卧起坐的粽子,胸口还插着我那柄刀,脖子呈一个扭曲的形状歪在一边,只是我刚才太紧张,竟然没有发现。 我心里一紧,这个脖子被扭断的形状,像极了闷油瓶曾经用过的招数,难道闷油瓶也进过这里? 那个粽子还在起起坐坐地活动,我一脚抵着它的下颌,压住它不让它再有机会爬起来,两手用力从闷油瓶杀死的粽子胸口拔出刀,之后强忍着恶心割断了另一个粽子的脖子,总算能稍微安下心,立刻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瘫软在地上。 屋子里目测没有别的东西,空荡荡一片。角落里堆着一小堆东西,从空气里腐烂的气息判断,我极不想过去查看那是什么。 其实我心里已经隐约明白,那一小堆东西的原形是什么,只是我不能过去看。在一切呼之欲出的时候,我反倒开始畏惧这个真相。我不相信在法制社会,竟然真的有人能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 * 去年7月,我偶然回了一趟长沙老家。三叔那个时候正好在老宅,我想找他弄点好货色,就直接过去找他。院子里一路过去都非常安静,没有半个人影。我当时并没有想到这么多,只觉得家里难得清静,顺着花园,就走到了角门那里。 三叔的伙计说他在角门边上的一排废弃的房子里。我还以为他又弄到了什么好宝贝,藏在那里鼓捣,就轻手轻脚地过去了。却没想到看到那一片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围了起来,里面放了一个铁笼子,一个人被放在笼子里。三叔就带着人看笼子里那个人不停地在地上翻滚、嚎叫、痛苦地扯自己的头发,把身上抓得血肉模糊,眼珠子也硬生生抠了下来。 那个画面非常血腥,我站在他们一堆人身后,看得清清楚楚。然而那个人至始至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就好像在演一幕哑剧。 我知道吴家在道上有些脸面,平三门虽然主要干下地的买卖,但也藏了不少杀人的勾当。只是这些东西,我虽然明白,却从来没有亲眼看到过,也就一直当做自己不知道。并且从我爸这一辈起,吴家已经有了洗白的心思,所以跟道上沾了一点边的二叔和完全在道上混的三叔才会都没有孩子。按照爷爷的想法,是要在我这一辈完全洗白的。 这些我隐约知道大概,却没有想到三叔竟然会做这样的事。当时那个人已经没有救了,我只好转身去找爷爷和二叔。然而出乎意料,听了这件事之后爷爷和二叔竟然联手把我关了起来,这一关,就是一整个月。 ——TBC—— |
我不知道张大佛爷在张家老宅附近安排了多少这样的屋子,很有可能这一片都已经被他买下来,掩人耳目做这些勾当。这也才能解释为什么闷油瓶那样的身手,竟然在偷到蛇眉铜鱼之后,跑出来的过程中也会受伤。 每次进的屋子都是不一样的粽子,从普通的粽子,到见了血的粽子,再到铜甲尸、铁甲尸,最后甚至是血尸,见过血的血尸。我从进去到被放出来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从一开始的一天,到后来的三天,最后到五天。没有补给,甚至没有食物和水,武器只有最开始的那一把小刀,在斗铜甲尸的时候已经起了卷,几乎没什么大用。我要活下来,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掉粽子,之后最大限度地保持体力。 熬到铜甲尸的时候我已经到了极限,身上开始出现小伤口,伤没有好全,又被逼着进入下一个屋子。张大佛爷之后再没有出现过,刀疤脸也没了踪影。铁打不变押我进屋子的那两个伙计,就是时刻跟在张大佛爷身后的两个,想来是比刀疤脸更亲近的心腹。 铁甲尸之后我受了很严重的伤,右腿被划了很长一道口子,左臂骨折,肋骨断了两根,差点插进内脏里。张大佛爷找人给了我治了治,果然是当初那个秦秘医。幸好当初去找他的时候易了容,他没认出我,我反而认出了他。 之后只养了一个周,我又被送进去斗血尸。血尸这种级别的粽子,张大佛爷为了保持它的凶性,是放在墓室里养着的。我被人用绳子绑着放下去的时候,两个押我的伙计有一个实在看不过去,把他自己的一把匕首给了我,又在我腰上绑了一壶水。另一个伙计不知道有没有看见,却没有作声。 那把匕首后来救了我一命,那壶水更是支撑我等到了带我出去的人。这一次我休养了半个月,被带去见张大佛爷的时候,还有些脚步不稳,头脑发晕。 张大佛爷看到我的时候非常满意,脸色一直很好,甚至露出了少有的笑容。秦秘医站在一边,正跟他说我的身体情况。听到“恢复速度是常人的五到十倍”这一点的时候,张大佛爷脸上的满意几乎可以从空气里直接感觉到。 秦秘医说完之后就下去了,屋子里只剩下我和几个心腹的伙计。张大佛爷竟然让人给我看了个座,之后一直盯着那份身体检查报告看。 经过这么多天,我早已经豁出去了。张大佛爷让我去斗粽子,我想不明白,但他想看长生不老药的功效却是肯定的。他让我一次次历险,很有可能是为了激发我身体里最大的潜能,以此把药效发挥出来。只要他有想要的,他就舍不得我死。 人心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疯狂的东西,为了自己想要的,什么都做得出来。张大佛爷为了“长生”的念头已经完全抛弃了人性,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人会是当年那个为了民族大义奋起抗日的九门提督,是那个为了兄弟可以单枪匹马杀进斗里救人的九门瓢把子。 |
“小少爷,”张大佛爷心满意足地放下手里的报告,端起放在桌上的茶碗,“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他顿了顿,又好像不经意地说,“也辛苦了解家小子。你们一个在南,一个在北,竟然玩得这样好,倒是叫我惊讶。” 我心里一动,隐约猜到他找我来要说什么,冷笑:“全靠佛爷,否则我们发小到现在还不见得能重逢。” 张大佛爷从茶碗里抬眼瞟我一眼,收了神情,淡淡“哦”了一声:“那起灵跟你们,又是怎么搭上关系的?” 阿宁没有告诉他?还是阿宁也不知道?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我随即意识到闷油瓶应该是醒了,多半还和张大佛爷的伙计交过手,否则他不会从我这里打听消息。这个猜测让我这段日子以来的憋屈和萎靡一扫而光,整个人顿时觉得有了底气,这段时间受的罪也值得了。 “怎么,不想说?”张大佛爷扫我一眼,我想我脸上大概带了点意思出来,张大佛爷看着不顺眼了,语气严厉不少。 “这个就不劳佛爷操心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佛爷总不能事事都为他做主。” 张大佛爷冷笑,“叮”一声把茶碗重重放到桌子上,阴厉地看了我半晌:“小子无状,在我面前玩花样,你们还早得很。”说完挥手,让人把我带下去。 铜甲尸之后我住的地方就换到了稍微好一点的房间,相应地看守也更严密了。除了人,还配了狗,电棒和枪估计也不少。毕竟张大佛爷只要我不死就行。“五倍十倍的恢复速度”,我一想就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恨不得把胃剖开,把早已消化的药丸从身体里提炼出来。 现在我又被带回了这排房子,刀疤脸还是没有露面。我想他是不是已经失了宠,被张大佛爷灭口了,还是决定断了我这根线,另想办法,所以才一直没有出现。 房门关上之后我照例梳理了一遍线索。这一回见面,我得到的信息不算少。起码知道闷油瓶醒了,应该恢复得还不错。解语花一直在找我,甚至跟张大佛爷的人直接交上了手,这么说来,两边到了差不多彻底翻脸的时候。霍家在这件事里肯定也掺了一脚,她们和解家生意上牵连太深,不可能独善其身。 而张大佛爷从我这里应该也得到不少信息。我虽然没说什么,但难保表情、神态上也没有透露出什么东西。而且看张大佛爷的意思,似乎有把我扣在这里,诱其他人过来的意思。在几次的见面里,他反复提到闷油瓶,难道闷油瓶真是他儿子,他还存着舐犊情深的心思? 我猜不到一个一心追求长生的人会有怎么样的想法,从最坏的角度打算,他想让我们一起折在这里,吞并了吴家、解家和霍家的所有生意,把我们全拉去做实验,研究长生。往好了想,或许张大佛爷还没有那么大的胃口,对闷油瓶和解语花存着拉拢的意思,打算威逼利诱他们继续为他卖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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