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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看灯》 瓶邪唯一,半架空原著风[第3页] |
作者:风流邪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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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当时发现闷油瓶消失之后的复杂情绪不同,我现在能感受到的,完完全全只有愤怒。如果说刚被闷油瓶救的时候我对他还有怀疑,在下斗之前,我基本已经相信他不会是张大佛爷那一边的人了。他救我那么多次,我把他当过命的兄弟,却没想到他一直都在酝酿这样的阴谋,所有的事情,都是为了算计我吴家的那条鱼。 这种愤怒是我无法抑制的,如果有可能,我甚至想揪着闷油瓶的衣领把他揍一顿。但现在的事实是,他完成了任务,回到了张大佛爷身边,而我甚至不能以“吴邪”的身份出现! 极端愤怒之下,我决定给胖子打一个电话。从耳室里那句“哑巴张”就能看出来,胖子肯定知道闷油瓶的身份,只是我当时竟然连问一下胖子的念头都没有过。 电话很快接通,胖子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有精神:“喂?哪位?” “哪位”两个字犹如当头一盆冷水,让我瞬间清醒过来。我现在不是吴邪,该以什么身份给胖子打电话?意识到这一点,我立刻挂断电话,给解语花打了过去。 这个电话同样接通得很快,解语花的声音几乎在电话接通的一瞬间就传了过来:“吴邪?” 我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说了一下我目前的处境,让他传一些“哑巴张”的资料给我,特别是他和张大佛爷的关系。 解语花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吴邪,如果实在不行,就算了。你去洗了易容回北京吧。” 我的怒火几乎一瞬间又被挑起来,然而发脾气不能起到任何作用,我只能把它强压下去:“花儿爷说笑话了,浑水已经蹚了,哪有说走就走的道理。” 解语花那边沉默了一会,还是道:“吴邪,我还是那句话,你可以随时回北京来。” 我看见对面镜子里那张陌生的脸做了一个冷笑的表情:“花儿爷,如果事关解家,我跟你说这样的话,你会怎么选?” 电话那边彻底沉默下来,良久,有人说了一句什么,听声音像是瞎子,但内容完全听不清。解语花在他说完之后立刻对我说:“资料明天传到手机上,你注意查收。”之后用极小的声音说了句“小心哑巴张”,就挂断了电话,好像在避着什么人。 我往后躺倒在宾馆的床上,只觉得全身一阵无力,脑袋里乱成一团。 解语花信任黑瞎子,黑瞎子信任闷油瓶,解语花却让我小心闷油瓶。 我曾经信任闷油瓶,我和解语花只是合作,然而现在我却更倾向于相信解语花。 * 第二天,我的手机收到资料,上面显示哑巴张就是闷油瓶,五年前一个人挑了一座战国古墓,在道上一战成名,后来和几个人组成了一个小队,陆续进过很多大斗。两年前进入我们进去的那个西汉古墓,出了意外,只有四个人逃了出来,闷油瓶就是其中一个,从那之后,他就退隐了。 这一份资料几乎和当初闷油瓶告诉我的那份一模一样。如果不是经历了这些事情,我几乎就要相信这是真的。而解语花在资料最后的备注更加重了我的怀疑:能找到的只有这些,他的资料被人做过手脚,成名之前的信息抹得很干净。 我知道自己陷入了一个怪圈,在相信谁和不相信谁之前摇摆不定。现在任何一个新的信息都可能让我改变想法,而这样的改变有可能可以让我做出正确的判断,但更多地可能,是让我为轻信付出代价。 |
处理完那些资料我就出了门。现在我十分后悔昨天冲动地问了秦秘医那个问题,让我的处境变得更艰难。我不能明目张胆地到老九门各个堂口去打听消息,只能尽量在外面观望,从蛛丝马迹里推测我需要的东西。 然而还没靠近九门的任何一个堂口,我就被叫住了,竟然是那位精雕师傅。 他本来在马路对面,一看到我就很着急地冲了过来,一面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我,一面说:“那天店里来了个客人,一眼就看中我你让我做的那条鱼,说想买一条回家挂着。我本来打算给他另做一条,但是他非要你订的这个,还说要跟你面谈。昨天店里太忙,我本来想跟你说,结果一转眼你就不见了,幸好今天还能碰上。这是那个人的名片。” 我接过名片匆匆扫了一眼,发现职位那一栏写的是XX大学考古研究所,研究方向是明代地宫,是一位姓张的教授。一看到他的姓,我立刻想到这个人可能是张大佛爷一脉的,顿时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就好像全身的弱点都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举一动都能被人获悉,而且能先一步洞察先机。 这种感觉让我很不舒服,好像去北京的路上被霍家的伙计一路监视那样。我直觉应该立刻离开这个地方,匆匆跟那位精雕师傅告了别就往回走,那位师傅还在我身后大喊,给名片的那个人约我今晚八点到XX大酒店见面,把这笔生意谈下来。 我这时候已经顾不上这些,几乎是一路小跑回到宾馆,然而这个时候,张大佛爷的人已经在宾馆里等着了。 我刚一进门就看见了他们,但这个时候想退已经来不及了。守在门口的两个人,一个搭住了我的肩,一个在身后拿刀抵住了我的腰。另外还有两个人,一坐一站,在宾馆大厅的等候区,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TBC—— |
那个女人很快给我解了惑:“我叫阿宁。把你从张大佛爷手上抢过来,可费了我不少心思,就为这个,你是不是该感激我?” 她的手收了回去,我却能感受到她的视线还在我身上逡巡。这时候喇叭的声音更大了一点,阿宁换了副语气吩咐:“去开车。”接着副驾驶传来开关门的声音,我这才知道车里原来不止她一个人。 “你们想要什么?”我听到自己问她,语气还算稳,没有露怯。 阿宁没说话,过了一会之后,置物板被放了回来,后箱的光线立刻暗了下来。 有了阿宁的警告,我不敢再踢尾灯,只好使劲扭手腕,尽量把绑的绳子弄松一点,如果能脱出手,就最好不过。 然而车子很快发动了,一路平稳地开了出去,之后路上再没有堵过车。我在心里默默数着数字,根据车子转弯的方向猜测我现在可能的位置。半小时之后,车子停了,我被人揪住从后箱里拖了出来,掼在地上。 接着有个人过来给我解了腿上的绳子,手上的绳子仍然系着,眼睛上的黑布条也没有解开,就一路推搡着我往前走。 他们不知道用的什么绳子绑住我,我弄了一路都没有松开,这时候手腕蹭得发烫。在后箱里窝了这么久,全身的肌肉僵硬着,被人一推,立刻掌握不了平衡,摔在地上。 我在心里大骂这些人,却不能表露出来,只能忍气吞声地任人把我拉起来,继续推搡着前进。 走了差不多一百多步,转了几个弯,推着我的人退了下去,我就知道这是到地方了,立刻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稳下来。 这时候阿宁的声音才响起:“BOSS,人带来了。” 接着就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吩咐:“把他的眼罩解开。” ——TBC—— |
第二十五章 索楼奇遇 我站在一个中式风格的大厅里,红杉木桌椅,雕花窗棂,墙角的清代古董大花瓶足足有一人高。而我面前的是一个外国老头,头发全白了,脸色发青,鼻梁上架了很厚一副单片眼镜。 他坐在轮椅上,腿上盖了一条毯子,胳膊搭在扶手上,露出来的皮肤全是褶皱,老人斑非常明显。一个短头发女人站在他后边,脸长得很好看,穿一身紧身的黑色皮衣,胸前波涛汹涌,十分壮观。 那老头慢慢抬手,做了一个动作,他后边的女人就把他往前推了几步,停在我面前。我猜那个女人就是阿宁,因为她停下来之后,甚至抬手撩了一下头发,冲我轻蔑地笑了一下。 我无视她,也不去看那个老头,装作对沙发边上的钧窑茶盅非常感兴趣的样子,猛地盯住它看。 可惜我现在不是有名有姓的吴家少爷,那个老头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甚至连客套都不用,直接问我:“那条蛇眉铜鱼,在你手上?” 他娘的,一个外国人说普通话竟然比有些中国人还标准!我恶狠狠想了一下,接着更加恶狠狠地想,这个老东西果然也是为蛇眉铜鱼来的。我心里警觉,直觉不能告诉他。但他既然能把我弄来,就说明已经知道了不少东西,我如果直接说没有,会不会反倒落进他的圈套? 这个时候阿宁突然冷笑一声:“我劝你还是不要想怎么编瞎话,我们既然能从张大佛爷手上把你要过来,就已经知道了你那有什么,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的心思被她一下点出来,条件反射张口就否认:“什么蛇眉铜鱼,没有听说过。” 说完这句话,我就打定主意,反正话已经出口,等会无论他们说什么,做什么,我都咬紧牙关不松口,他们顾及到我知道的东西,肯定不敢把我怎么样。 那个老头皱了一下眉,又做了个手势,就有人上前从阿宁手上接过了轮椅,推着他往外走。我还没有弄明白,就听到那个老头说“你看着办”,接着让人把他推出了大厅。剩下的人依次跟着他走了出去,最后的那两个甚至体贴地关上了大厅的门。 现在大厅里只剩下我和阿宁两个人。要是在平时,一个房间里就剩我和一个大美女,我就算不会扑上去做什么,半夜做梦也要笑醒过来。但这个时候,我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别说阿宁是个硬点子,她就是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投怀送抱,我也要仔细掂量我消不消化得了。 阿宁走到桌子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接着从后腰摸出一把枪,放在桌上,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现在,我们来做一笔生意怎么样?” 我想也不想就要拒绝,阿宁却抬手制止住了我,一面喝水,一面勾出一张圆凳坐下,同时示意我坐在她对面。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她的态度实在是转变得太快,我完全摸不着头脑,万一说错什么就很难办了。 阿宁误解了我的意思,了然地点了点头,起身解开绑住我手腕的绳子,然后坐回原位:“这下,应该有兴趣听听了?” 我活动了一下手腕,迟疑片刻还是坐了下去。现在我的事情毫无进展,听一听她怎么说,说不定还能有点助力。 |
然而我刚一坐下,阿宁的话就差点把我震得从凳子上掉下去:“吴家小三爷,你和你三叔长得可一点也不像。” 我抬手就要摸脸上的易容,也许在我不注意的哪个时候,它已经掉了。然而快摸到脸上时,我却发现阿宁正玩味地看着我,眼睛里毫不掩饰地写着兴致勃勃。我立刻知道自己被她诈了,顺着抬手的姿势往上,干脆捋了一把头发。 阿宁扑哧就笑了起来。我知道刚才的动作肯定特别傻,她一笑,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了。我咳嗽一声,假装疑惑地问:“吴小三爷是谁?他跟我长得很像?” 阿宁微笑摇头:“小三爷不用装了,从你去北京,我们就有人跟着你。这么说吧,你这张脸是在什么地方换的,什么时候要去洗掉,我们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现在,你还要继续演下去吗?” 我立刻笑不出来了。从我去北京就跟着我,那他们知不知道我之前一直和闷油瓶住在一起,又知不知道我们去过陕西那个斗,还有,他们跟着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刚才那个老头是个外国人,普通话却说得这么好,这里的布置也清一色全是老式家具,即使全仿也是造价不菲,更不用说还是真的。蛇眉铜鱼的事情,他们到底知道多少? 与此同时我又想起,在车上的时候阿宁说过,他们是把我从张大佛爷手上“抢”过来的。 这些想法一瞬间在我脑海里浮现,我看着阿宁,阿宁悠闲地等我的反应。看她那么笃定的样子,我突然觉得也许那个想法可行,立刻在脑海里整理了一下思路,摆出跟人谈生意的姿态,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慢喝:“刚才不是说要谈生意?我现在有兴趣听了。” * 两个多小时之后,我和阿宁从大厅出来,站在门廊里假惺惺地握手。阿宁说这宅子叫“索楼”,是裘德考,也就是那个白头发外国老头的一处房产,全中国古典风格设计,我这样研究古董的人应该会喜欢,她可以带我转转。 我本来想拒绝,但考虑到刚才跟她谈好的条件,觉得既然对方主动示好,与其拒绝不如顺水推舟,就答应下来。 我们两个从大厅开始,到一楼的每个房间都参观了一遍。果然是外国大老板的大手笔,对中国也足够了解,确实弄得有模有样。就算我自诩见过不少好东西,看到其中某些东西的时候仍然舍不得拔脚。 一楼转完,阿宁说二楼还有好东西,正要带我上楼,忽然从外边进来一个人。虽然只来了一小会,但这栋宅子的人规矩严明我却看在眼里,这时候突然闯进来一个人,我第一反应就是去看阿宁,也许是有什么事需要她交代。毕竟能代表裘德考本人跟我谈生意,她在她口中的那个公司里,职务应该不低。 然而下一秒,我却发现阿宁的表情不对,不像是看到手下伙计时候的样子,反而好像看到了什么值得忌惮的东西。我一愣,刚才只扫到到有人来了,也没有注意,便顺着阿宁的目光看过去。这一看,我立刻火冒三丈。进来的不是别人,竟然是闷油瓶! |
我快步冲到他面前,伸手就抓他的衣领。闷油瓶明显愣了一下,竟然被我抓住了。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立刻一手压住我肘弯,一手捏住我手腕,向上一抬,就逼得我松了手。接着他整个人退了一步,防备地盯着我和阿宁。 我张口就要质问他把我的鱼弄到哪里去了,他一路跟着我是不是还有别的目的,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在这件事里他又扮演着什么角色。然而一张嘴,我就意识到现在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场,还有一个不知道身份立场的阿宁在旁边看着。 从刚才的谈话中看,阿宁他们公司的人的确掌握了我的动向,但只是知道大概,应该并不清楚蛇眉铜鱼被闷油瓶拿走的事。刚才阿宁甚至把从我身上搜走的假鱼还给了我,以表示他们公司合伙的诚心。所以只要我不说,鱼不在我这里的事他们就不会知道。 一想到这一点,我立刻闭上嘴,狠狠地瞪闷油瓶,心里琢磨等出去了再跟他算账。 然而闷油瓶完全不理会我的怒视,只跟慢慢走过来的阿宁说:“这件事情不要找他。” 阿宁以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一眼,转向闷油瓶:“你怎么知道他不愿意,说不定他现在正想办法极力参与进来。” 闷油瓶“哦”了一声:“那我就不参与了。” 阿宁笑了一声,抬手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并且故意把这个姿势做得风情万种,好像勾引闷油瓶一样,看得我只想吐血:“你们不是好兄弟吗,怎么,难道我的情报出错了?据我所知,他这段时间一直在找你,还做了不少危险的事。”说着又看我一眼,嘴角勾起来,像是嘲讽又像是无奈,“竟然跑到张大佛爷的下线那里去戳张大佛爷的伤疤,结果被人围着逮,你说,这是不是很危险?” 我顿时恨不得一口血喷出来。怪不得张大佛爷的人早没动静晚没动静,我问完那些之后突然有了动静,而且一下子就找到了我在哪里,直接上门抓人。要是那天我没有出门,而是一直在宾馆里,或者那天我没有碰上那个精雕的师傅,没有察觉到不对,跟平时一样没有防备,恐怕我现在已经在张家的私牢里了! 一想到我向秦秘医打听的那些事情,还有那段时间自以为是的伪装,我就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我的行踪早就被掌握得一清二楚了,只有我自己还不知道,像个二愣子一样天天在人家大门口蹿过来蹿过去。解语花这个解九爷当得也真是舒坦,自己的暗子早被人收买了,他还当宝一样生怕别人知道了! 我郁闷得要死,闷油瓶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淡淡说:“你不懂。” 阿宁点点头,诡秘地一笑:“也是,那就让他自己来跟你说好了。”说完就看着我,“小三爷,不如你来劝劝哑巴张?” 我敢说闷油瓶直到这时候才正眼看我。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接着突然睁大,整个人显示出一股沉郁的怒气。然而只是一瞬间,这股气势就消散了,他又恢复到平淡无波的样子:“吴邪,你不该到这里来。” ——TBC—— |
第二十六章 疑团中心 我这时候简直不知道该上去揪住他暴打一顿,还是冷哼一声,学他丢一句“这是我的事”就转身走人。这两个选择都是我在刚才想好的,然而事到临头,我却笑了起来:“小哥,我不到这里来,我该去哪里?” 闷油瓶看了阿宁一眼,阿宁立刻了然地一笑:“你们先聊着,如果没问题,咱们晚上就出发。”说完给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扭头施施然走了。 我知道她是暗示我刚才谈好的条件,怕我被闷油瓶说服。但我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做这件事,就不可能被闷油瓶两三句话打动。 “小哥,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的东西呢?” “你可以去北京。” 我们两个几乎同时开口,但我还是听清了闷油瓶的话。黑瞎子和解语花都说过,已经有人替我蹚了这趟浑水,我开始以为他们说的是吴家,难道这个人是闷油瓶?那托解语花关照我的人到底是谁?是霍老太拉上了解家,还是因为闷油瓶跟解语花达成了协议? 如果我是个大姑娘,闷油瓶这么干,我还可以想想他是看上我了,虽然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当我们一起经历生死,又在老痒家相处愉快的时候,这个人尚且可以拿了我最重要的东西消失,我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些事情都是他安排的。 从秦秘医那里得到的消息让我怀疑闷油瓶是张大佛爷的侄子,但秦秘医既然不可靠了,他提供的消息自然也不见得是真的。整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闷油瓶在里面究竟处在什么位置,他坚决不让我跟着去,又有什么目的?这时候我的脑子已经被闷油瓶的事情占满,什么蛇眉铜鱼,什么阿宁的协议都丢到了一边。 我上前两步揪住他的衣领,恶狠狠地问:“你他娘的到底是什么人?” 这一次闷油瓶没有躲闪,也没有反抗,只是安静地任由我揪着他。 我狠狠瞪他。我必须得到一个答案。只有这样,我才能确定眼前这个人是不是值得我继续相信,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闷油瓶。 闷油瓶让我抓了一会,突然伸手在我脸上摸了两下。 我一愣之下松手,他趁机把衣领从我手上拉了出来:“你脸上的易容还剩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这件事情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解决,去北京,霍家和解家会庇护你,瞎子也会帮你。” 脸上的感觉还没有消散,听到闷油瓶的话,我的怒火腾地烧得更旺了,先思想一步,手已经捏成拳冲着闷油瓶的脸挥了过去。 以闷油瓶的身手,他肯定能躲开。在我挥出拳头之后,我这么想着,有一点遗憾,又有一点庆幸,好像如果真的打到他,我心里也不会比现在好受。然而我还没来得及弄清楚这个感觉是什么,下一秒,我的拳头结结实实打在了闷油瓶脸上,他甚至被我打得向后退了两步。 我傻在了原地。 闷油瓶还是那副表情,好像刚才挨揍的人不是他,站稳之后又重复了一遍:“吴邪,去北京。” 我心里那一点愧疚立刻消散了,只后悔刚才下手没有更重一点。闷油瓶总有这样的本事,在你以为他气人的功夫已经到达顶峰的时候,他总能刷爆你的认知下限,轻易挑起你更大的怒火。 |
我这个时候怒极反笑:“行啊,把我的东西还给我,我立刻就走。” 闷油瓶紧抿着嘴不开口。 我冷笑一声:“你也可以告诉阿宁,我身上其实没有他们想要的东西,我知道得也不多。让他们干干脆脆处理了我,一劳永逸不是更好?” 我们两个对面站着,像角力一样狠狠瞪着对方,谁也不肯先移开目光。我恨恨地看闷油瓶木着一张脸,连平时细微的表情变化也消失了,就好像戴上了一副面具,连眼神也变得冷冰冰的。 这种冰冷的表情我在他脸上看到过,但都是面对别人,这么面对我还是第一次。我有一点疑惑,更多的是委屈和愤怒。但我并没有做错什么,如果是因为刚才那一拳,闷油瓶大可以打回来,我绝对不会躲。 僵持了一会,闷油瓶率先移开了目光,我在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正想再说点什么,就看到阿宁从外面走进来,打量我们两个几眼,看到闷油瓶的脸之后停顿了几秒,露出一个了然的笑:“既然谈好了,就跟我来吧,还有一点事情要布置。” 阿宁说完就走,我立刻跟上,经过闷油瓶身边,他突然拉了我一把。 我回头看他,闷油瓶却没有说话,直到阿宁的背影都快要看不见了,他才松开手,先我一步跟了上去。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听到他说“我是站在你这边的”,但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也已经走远了。 把闷油瓶的话反复琢磨了一路,除了知道他大概是在回答我那句他是什么人之外,我得不到更多的信息。 然而这一句也够了。虽然理智告诉我事情还有非常多的疑点,不能太相信闷油瓶这个人。但他给我的感觉,就是一个不会说谎的人。不是说技术上达不到,而是不愿意说谎。有什么他不想说或者不能说的,他宁愿回避。就好像我问他的那些东西,他只是从真相里拼凑出一点最无关紧要的东西来打发我。 * 阿宁把我们带出索楼,叫伙计开了两辆车出来。我们上了前面一辆,后面那辆装了不少装备。车子直接驶出长沙市区,在郊区一个很荒凉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个地方是长沙新开辟出来的开发区,地皮已经规划出来了,建设也已经开始,我们停车不远的地方,就是一个建筑工地。好像还没有开始施工,空旷的工地上显得非常安静。工地对面有一排水泥平房,大概是为施工工人准备的宿舍。黄色的灯光从窗户里透出来,显得非常昏暗。 我还在打量周围的环境,阿宁已经招呼跟过来的两个伙计去后面车上搬装备了。闷油瓶抱着刀从车上下来,站在我边上,跟我一起看对面黑黢黢的工地。 他之前丢下那一句话就走了,车上又一直有阿宁和她的两个伙计,更何况我们刚才算是已经翻脸,我也不好跟他说什么。现在他站在我身边,好像是专门给我留出了一个和解的机会。 我想了想,不知道怎么开口。我不是个脾气很坏的人,最近一段时间生气,或者说愤怒的时候却非常多。即使想静下心来思考一些事情,往往也会不由自主地想到让我火大的东西上去。 我烦躁地耙一把头发,点燃一根烟,对闷油瓶的沉默和隐瞒非常不爽。然而揍了他一拳,我又觉得有点理亏。做了半天心理斗争,我终于决定起一个话头:“小哥,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张大佛爷有一个侄子,你认不认识?” |
胖子这是为刚才的事故意跟阿宁过不去。我看阿宁脸都白了,还在极力控制不发脾气,觉得她一个女人也挺不容易的,再说闷油瓶好像对她有点意思,就拉了胖子一把,让他少说两句。胖子恨铁不成钢地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奇怪的是闷油瓶也看了我一眼,竟然没什么感谢的意思。 平静了一会,阿宁把图纸收起来,给了闷油瓶和另外一个伙计一人一个接收器:“明天上午还有一批装备送过来,下午我派车去街口接应你们。一拿到东西,就联系我,我们明天晚上之前必须出发。” 闷油瓶没做声,那个伙计也点了点头。之后阿宁就安排我们三个住进了这一排平房的最中间那间屋子,他的两个伙计在我们旁边的屋子里,她自己留守这一间。 我看了一下,每个房间都摆了十张上下铺,可以住二十个人,里面除了床板,什么都没有。还有不少蜈蚣、蚂蚁在地面上爬来爬去。 闷油瓶选了靠门的上铺,胖子说最里边有窗户,他得去瞅瞅嫦娥,这个点嫦娥该洗澡睡觉了,就爬上了最里边的上铺。我犹豫了一下,想到胖子的鼾声,还是上了闷油瓶对面的那张床。 虽然只有床板,但一躺下来,还是觉得浑身散了架一样。手腕和脚腕被绑住的地方这时候早活动开了,就是颜色不怎么好看,像是受了虐待的。身上就更狼狈了,又是打架又是逃跑,还被关在后箱里那么长时间,白T恤都成了灰黑色,外套早不知道哪里去了。 三月份的长沙还冷得很,我迷迷糊糊睡着之后又被冻醒,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会,捏死两只爬上来的蚂蚁,还是受不了周公的召唤又睡了过去。幸好睡熟之后也就不冷了,好像回到了我杭州的铺子,小空调吹着,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第二天一早我就醒了,睁眼发现外面才刚亮,刚想翻个身继续睡,就看到胖子直直杵在我床头,吓了我一大跳。 “操,胖子,大清早的不睡觉,起尸呢!” 胖子用被抛弃的小媳妇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幽幽叹了一口气,转身出去了。 我被他这一手搞得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再也睡不着,伸头一看闷油瓶也不在对面床上,就搓了搓手臂爬起来。我一坐起身,盖在我身上的东西也滑下来了。我拿起来一看,原来是闷油瓶昨天穿的那件外套。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给我搭上的。 出去之后才发现我竟然是起得最晚的一个,闷油瓶和那个伙计天还没亮就离开了。 ——TBC—— |
然而到达美洲之后,徐福还是没有找到让长生不老药完善的办法,那个时候经过远航,船上的童男童女死了十之八九,徐福自己也不能再进行这么远距离的航海,就一直留在了美洲,再没有回秦朝。因此在中国的历史传说中,只有徐福东渡的故事,东渡去了哪里,为什么没有回来,一直是一个谜。 阿宁公司的资料用大量的图片和数据分析几乎是重现了当年徐福的航海路线,还翻译了据说是徐福留下的手书,证明这个推论的正确性。之后又用大量的事实推论,证实祁连山那个帝王墓,是秦始皇专门为那份不完整的长生不老药修建的。与其说是希望得到长生,不如说是为了他自己的执念。就算自己不能永远活下去,也希望秦朝万世,生生不息。 我大概翻了翻前面讲徐福的资料,后面就没认真看了,胖子也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阿宁看我们都没有了异议,就让我们尽快收拾东西,等闷油瓶他们东西一到手就立刻出发。 阿宁一出去,胖子立刻一屁股坐到了桌子上:“我的姥姥,这娘们儿什么公司,也太他娘的牛逼了嘿,这些东西都能搞到手。” 说实在的,我也有点回不过神。一直以来我都以为长生不老药只是传说中的东西,老九门暗地里做的那些勾当,不过是被神神怪怪的东西迷昏了头,根本没有想过这事情可能是真的。看来当初闷油瓶他们下那个西汉斗,可能不仅仅是碰巧。更大的可能是,有些人知道了那斗里会有关于长生墓的资料,所以才决定要去闯一闯。 这里我有一个很疑惑的地方,如果是张大佛爷知道里面有东西,就不会只派闷油瓶他们一队人下去。相反,在他们出事之后,应该会派更多的人去重新倒那个斗。但如果张大佛爷不知道,又是谁知道那斗里有东西,同时有能力让张大佛爷把闷油瓶那队人派过去? 我正想这些,胖子一巴掌又拍了上来:“天真,还想你家小哥呢?我说放心吧你,小哥什么身手,拿个把东西不跟自己背上抓痒似的?你他娘的快别一副小媳妇样了,整得胖爷我欺负了你一样。” 胖子不说,我险些忘了这号事,趁着房间里没人,赶紧问他:“小哥怎么成张大佛爷侄子了?” 这回轮到胖子惊讶了:“敢情你俩同床共枕小半年了,你连小哥什么出身都不知道?嘿,天真,胖爷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 闷油瓶那瓶盖拧得死紧,一般启瓶器都撬不开。我要想从他那知道什么东西,还不如我自己去查。一说到这个我就烦躁,踢了胖子一脚:“少他娘的放屁,快说!” “得,得,让胖爷我来告诉你。你家小哥出道的时候是没人知道他和张大佛爷的关系,后来到了张大佛爷手底下,大少爷的名声才慢慢地流传出来。天真你说,干咱们这一行儿的,下斗都兴带自家人,别的不说,就图个安全。所以小哥是张大佛爷侄子这事儿传出来之后,大伙儿也没觉得奇怪,就感叹两句他们老张家祖坟埋得好,个顶个儿的出好手。” |
“结果,嘿,你知道怎么着?”胖子拍一下大腿,“之后又出来流言,说小哥其实不是张大佛爷的侄子,而是他儿子。不是说张大佛爷年轻的时候打仗伤了身子,没儿子么,这事你们老九门都该知道吧?所以这事儿一出,嗬,江湖哗然呐,就跟兔子掉进狼窝似的,整个道上都沸腾了。” 我心说胖子你这什么操蛋的破比喻,不过看在他快说到关键的份上,就没有说出来。胖子继续道:“都知道张大佛爷年轻的时候为了娶老婆,在新月饭店一场天灯烧了自己大半年的收成,小哥要真是他儿子,那不就是私生子?这他娘的就是活生生的出轨的证据啊,是任何一个在外面偷腥的男人都他娘的不愿意沾染上的人生污点呐!这事搁谁身上谁不膈应的慌,天真你说,要是你在外面乱搞,十几二十年后蹦个大儿子出来找上门,你他娘的还敢上小哥的床不?” “**你娘的,胖子你他娘的不说这个活不成是吧?” 胖子嘿嘿直笑,我懒得跟他啰嗦,挥手让他说正题。 “所以说,这事张大佛爷也不认呐!就他娘的放了句话,丫谁再敢乱传,就按道上的规矩来,剁了他丫的包饺子。” 听到这里,我一惊,没想到张大佛爷在老九门已经式微的时候还有这个魄力。 “嘿,你们南派以老九门为首,老九门又以他张大佛爷为首,他这话一出,以后道上的人再想说什么,那不得掂量掂量?所以这个事儿渐渐就没什么人说了,连小哥是张大佛爷他侄子这个事儿,说的人也少了。” ——TBC—— |
我和胖子坐在后排,中间还有一排座位,闷油瓶和那个伙计就在中间。我拿着药箱站起来,示意那伙计换个座,这才发现他也受伤了,只不过伤在大腿上,他又是穿着深色的裤子,刚才大家都去注意闷油瓶了,竟然没有看出来。 拿酒精给他们洗了一下伤口,又分别上药包扎。那伙计拿了绷带自己弄去了,闷油瓶自己动不了手,只好让我给他弄。 这个时候还谈知道闷油瓶那点子事的尴尬就太矫情了,我只想知道,闷油瓶这身份,张家谁还敢这么明目张胆地伤他? “小哥,你们这伤……是刀疤脸带人弄的?” 闷油瓶的衣服破得不成样子,又全是血,根本不能再穿。我记得早上拿衣服的时候,他包里还有另外一件外套,就给他翻了出来。一面递给他,一面问。 闷油瓶愣了几秒,好像没反应过来似的,随后才答了个“嗯”字,默默穿上衣服。 阿宁从后视镜扫了我们两眼,问:“东西到手了吗?” “嘿,我说你这娘们儿,小哥受伤了你他娘的没瞧见?” 我一看胖子又要跟阿宁呛上,跟闷油瓶一起上来的那个伙计也脸色不善地盯着胖子,赶紧打了个哈哈:“这位兄弟怎么称呼?咱们昨天晚上匆匆忙忙见了一面,还没来得及打招呼,你就走了。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吴邪。” 可惜那伙计不像小徐上道,也没郭子实诚,冷冷甩出“阿金”两个字就转过头专心看窗外,不再搭理我,想来是看不惯胖子的态度。 我有点尴尬。从后视镜里看到阿宁的脸色也不是特别好,胖子还在生气,只有闷油瓶倒没什么反应,就凑过去问他:“小哥,东西拿到手了没有?” 闷油瓶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两秒,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个东西递给我。我接过来一看,果然是一条蛇眉铜鱼,看来他们是拿到东西之后才被发现的。 我抬头正想跟闷油瓶再说两句,就发现他又在用刚才那种很奇怪的眼神看我。我以为他是要拿回去,就把鱼递回给他,结果他摇摇头没有收,反而转过去靠在椅背上养起了神。 车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很压抑。以这个状态下帝王墓,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更何况闷油瓶还受了伤。但刚才的努力完全没有效果,胖子一向喜欢插科打诨,这时候也闭上眼睛学闷油瓶装起了高深。幸好这时候阿宁说话了:“小三爷,东西就放你那里,斗里用得着。” 我想我大概猜错了什么事,阿宁也许对闷油瓶没有意思?否则她不会不顾闷油瓶的身体,只关心那条鱼。看来帅哥也不是在哪里都吃得开,起码前面就有一个不买账的女人。倒是胖子很奇怪,平时对着软妹子话都舍不得说大声了,现在却处处针对阿宁,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我不清楚的原因在里面。 这么想,我还是顺着阿宁的话接了下去:“你还是别叫我小三爷了,听着不习惯,就叫名字好了。” 阿宁轻笑一声:“你名字确实取得不错,人也特别。我看我干脆叫你super吴吧。” 阿宁话音刚落,就有一道不容忽视的尖锐目光射到我身上。我一惊,立刻转头去看。窗户是贴上了防晒膜的,外面根本看不进来。但视线传来的那个方向,阿金已经闭上了眼睛,好像睡着了。闷油瓶倒是睁着眼,却是在看阿金。 |
第三十章 荒村黑影 外国公司的做法果然不一样,即使是倒斗,也要讲究八小时工作制。我们的车只在第一天离开长沙的时候跑了一整夜,从第二天开始就不再全程走高速,而是从国道,甚至省道上一路开过去。早九晚五,多一分钟都不开,简直像上下班打卡一样规律。 小徐和郭子看得出来是第一次跟阿宁,不止一次提出来要走夜路,越快到达越好。阿金就沉默得多,跟阿宁也更有默契,在开车的时间上严格执行阿宁的标准,小徐和郭子根本劝不动他。 胖子最开始还好,两天之后也有些着急,天天撺掇小徐和郭子去问阿宁什么时候能到。 其实我反而很赞同阿宁的做法,只有保持体力,才能保证安全。以疲劳的姿态下帝王级别的斗根本就是找死,更何况闷油瓶的伤还没有好,能拖一天,他就能恢复得多一点。 然而五天之后,经过七弯八拐,我们还是到达了甘肃礼县大堡子山。这一路上闷油瓶昏睡的时候居多,体温也比我低个一两度。我每次都以为他出了什么毛病,但停车休整的时候他又很清醒。而且他身上的伤好得非常快,只过了五天,原先深可见骨的伤几乎只剩一道浅浅的疤。要不是看到过他裸着上身的样子,我简直要怀疑他脖子以下的部分是机器,不需要维修,只要上点保养油就够了。 因为闷油瓶的关系,这一路上我几乎没有时间查资料,只把阿宁带的资料翻了一下,了解西陲陵园的大概情况。细看才知道当初选择问阿宁的意见是多么正确,如果让我判断,我肯定得穿帮。 胖子说西陲陵园不在古秦朝范围内,其实不确切。按照最权威的古秦朝疆域复原图看,西陲陵园其实是在秦朝疆域内的。但是那个斗却不在西陲陵园内,而是在大堡子山西面一处四面环山的凹地。 资料里详细标注出了那个斗的位置,配合那副图,我一点也不怀疑我们的盗洞可以直接打进主墓室。而且四面环山的地形注定了这里的交通不是特别发达,从山上往下看,凹地上还有三三两两的砖瓦房,但都已经非常破败了,很明显早就没有人住在里面,我们甚至可以大白天直接开挖,根本不用担心有人发现。 三辆车只在大堡子山脚停了一小会,卸下装备之后就开回了县城。阿宁假扮了一个导游,在三四月份的天气里穿起了短袖,还是紧身的。幸好裤子虽然也紧,总算包到了脚腕,要不然我们六个大男人,加上一个穿着暴露的美女,铁定要被有责任心的村民报告到雷子那里。 闷油瓶伤没好全,站在一边看阿宁的伙计打盗洞。胖子不放心,觉得他们会在盗洞上做手脚,也拿了一把洛阳铲过去装模作样。阿宁站在我们对面,冷笑了一下没说什么。打盗洞是个很枯燥的过程,不断地挖土,填到洞口,再把洞壁的土压实。我刚开始还有些兴趣,看到后面实在无聊得很,就在附近随便转了转。 |
我们走了一段,直到确定阿宁他们听不见我们说话,才停了下来。 胖子收回手在肚子上拍了两下:“天真,我可按你的意思过来了,说吧,劫色还是劫色?胖爷我委屈点给你打个八折,三百万让你亲一口。” “滚你娘的!你倒贴我六百万我也不干,少他妈恶心我了。”我踹他一脚,示意他看盗洞那里,“从我离开到现在,是不是所有人一直都在那里?” “知道,知道,你不想亲胖爷你想亲小哥嘛。啧,看你那天早上起来的样子,胖爷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怎么,刚才偷跑出去睡了一觉,梦见小哥了?” 我对胖子随时随地可以张口就来的黄色调侃已经完全失语,特别是他可以用任何理由把我和闷油瓶想象成任何关系。之前我还有过早上起来发泄的经历,但自从开始倒斗以来,我自问从来没劳动过五姑娘,也没做过相关的梦,可见胖子的不着调已经从有一点根据向完全没有影子的方向发展了。 “你他娘的正经点!刚才我在那边的时候碰到了一个人。”我跟胖子说了刚才的情况,胖子的脸色终于郑重起来,问我:“你确定只有一个人?” 我回想了一下,后来我仔细找过,没有人活动的踪迹,应该只有一个人没错。而且那个人的身手还不差,起码跟胖子不相上下,说不定比闷油瓶也差不了多少。 胖子听了脸色更沉了,考虑了一会才说:“这样的人我知道一个,但是他照理不会出现在这里,除非是别人雇了他。”说到这他看了我一眼:“老九门解家……跟你们吴家的关系怎么样?” 我一愣立刻反应过来,胖子怀疑是解家的人。解家人的身手我不清楚,解语花也没在我面前表现过,但我现在和他在一条船上,如果是他的人,他应该会跟我打招呼。 “不是解家。” “那胖爷我也不知道了。之前我还想可能是哪个村民发现了,你一说他的身手,我就知道肯定是道上的,不过这么一时半会的还真想不到是谁——嘿,这事你怎么不问小哥?他肯定知道!” 胖子说着就要回头喊闷油瓶,我立刻拉住他:“你他娘的傻了?阿宁他们还在,你这么一嗓子,他们不是知道我们在怀疑他们了?” 胖子鄙夷地看我一眼:“你当她现在不知道?”说着转头叫闷油瓶,“小哥!天真身上长了点东西,看着忒邪门!胖爷我没看明白,你来给他看看?” 我差点一口血喷出来。这明摆着就是当妈的发现孩子生病了,招呼当爹的过来鉴定。我想象了一下闷油瓶半夜起床给孩子换尿布的样子,只觉得全身的汗毛都倒立起来,比看见两个粽子谈情说爱还惊悚。 幸好闷油瓶没有发现异常,他走过来很淡地问:“哪里?” 胖子挥挥手先过去了,我又拉着闷油瓶走了两步,才跟他说了刚才的事,问他有没有什么确定的人选。 闷油瓶想了一下,摇了摇头,接着突然伸手来拉我的衣服。 ——TBC—— |
第三十一章 人皮怪偶 此刻我的第一想法竟然是“他娘的闷油瓶想干嘛”,反应过来才意识到这是被胖子荼毒太深,竟然像个被非礼的妹子一样。然而我还是不由自主退了一步:“小哥,怎么了?” 闷油瓶抬着手没动:“把戏做完。” 我一看阿宁果然看着这边,胖子正跟她说话,只好同意,背过身让闷油瓶看我的后背。 闷油瓶那两根宝贝指头在我背上点了几下,非常轻,却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背上他点到的地方微微发麻,皮肤也不由自主地颤了两下。这种酥麻的感觉从背上一直延伸到腰,最后汇聚到某一点。 我这时候觉得非常尴尬。闷油瓶的手指时不时点在我背上,背后很远的地方站着胖子和阿宁,而我们即将面临的是一个帝王级别的斗。 同时我也非常后悔,真不该这么长时间不纾解,否则这种尴尬也不会出现。 闷油瓶好像是为了装得更像一点,研究了很长时间。我只好一面告诫自己要冷静,要镇定,一面极力去想金刚经、大慈大悲咒什么的,一面还要提防闷油瓶发现我的异状。 艰难地忍了不知道多久,闷油瓶终于说一声“好了”,拿开了手。 我立刻把衣服拉下来,刚才酥麻的感觉才算减弱了一些。 闷油瓶在我肩膀上按了按,脸色有点奇怪。我一惊,以为他发现了什么。好在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收回了手,我才松了一口气。 我们一前一后回到盗洞那里,小徐和郭子已经出来,阿金一个人在里面固定。看到我们回去了,小徐和郭子都有些警惕,不过前者掩饰得稍微好一些。阿宁倒是笑了笑,问我:“super吴,什么东西值得研究这么久?” 我不知道阿宁是不是看见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脸是不是红了,唯一的感觉就是,他娘的快点跳过这个话题,因为刚才那种感觉随着阿宁的问题又回来了一点,简直是要了我的老命。 这个时候闷油瓶开了口,把我从水深火热里拯救了出来:“下面怎么样?” 显然这个话题更容易引起阿宁的兴趣,她的注意力立刻从我身上转移到了盗洞:“现在还不知道,要等阿金上来。” 话音刚落,阿金就从盗洞跳了出来,看了我和闷油瓶一眼,对阿宁说:“下面很奇怪,要小心点。” 听了这话我们几个都严肃起来,胖子本来在冲我挤眉弄眼,这时候脸色也沉下了。我们默默地分了装备,由闷油瓶打头,阿金殿后,一个一个下了盗洞。 秦始皇陵是覆斗顶,最深处距离地表大概有三十多米,这个斗想来应该差不多。很多传言说秦始皇陵里用水银画了江河湖泊,不知道这个斗里有没有,我们带了五公斤硫磺以备不时之需。但如果这个斗真跟秦始皇陵的结构一模一样,五公斤硫磺也不过让我们多拖几秒再死而已。 我们全部下到斗里之后,不知道谁拧开了手电,我这时候才能借着手电的光看清周围的环境。 我们所处的是一个斗室,大概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幸好装备都是阿宁公司从国外弄到的,手电是特种兵淘汰下来的军用手电,直接照射人的眼睛,三秒钟就能致盲,所以还能看清楚这里面的情况。 |
这个斗室非常空旷,里面几乎没有任何东西,顶也吊得不高,整个斗室就好像一个废弃很久的仓库。 我们几个站在原地小心翼翼照了一会,发现确实什么也没有,这才慢慢分散开。 我和胖子一起去查看墙壁,闷油瓶一个人上前,到斗室的中间,不知道干什么。小徐和郭子一组,跟在闷油瓶后面,边走边用手电四处照。阿金和阿宁我没有注意,等想到再找的时候,已经没有看见他们了。 我拉了胖子一把,他正仔细看墙上的壁画。那壁画非常粗糙,好像是雕刻师们原本雕了一半,突然发现雕错了东西,于是把之前的东西全部抹掉重来。但是又没有抹干净,还残留着上一次的印记。 胖子研究得很仔细,我一拉之下竟然没有反应。我改推了他一下,压低声音说:“胖子,阿宁他们不见了。” 胖子没有回头,继续保持着看壁画的姿势,脸几乎要贴到壁画上去。我在爷爷的笔记上看到过,有的斗里可能会用壁画做一些心理暗示,心智不坚定的人很容易被迷惑,甚至做出一些无法挽回的事情来。 胖子这个情况,难道是被壁画迷惑了? 我又叫了两声,胖子还是没反应,我心一横,抡起手电筒去敲他的后脖子。如果不能把他敲醒,起码要把他敲昏,不然等他发了疯,我一个人还真制不住他。 然而这一手电筒敲下去,胖子不但没有清醒也没有昏过去,反而慢慢转过了头。 他的动作非常慢,就好像很久没有上过油的机器,还带着“嘎嘎”的声音,转过一个角度,稍微停顿一下,接着继续转。 一股凉气顺着我的脚底板迅速窜了上来,我摆了一个防御的姿势,把手电的光调成人眼可以接受的范围对准胖子的脸。 然而随着胖子的头的转动,我惊恐地发现,我以为是胖子的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他! 面前的这个东西说不出是什么,明明是人头,但五官已经全部糊在了一起,眼睛的地方蒙着一层黄澄澄的皮,嘴上却没有嘴唇,露着白生生两排牙。鼻子的地方干脆就是两个洞,没有鼻骨。其他部位的皮都好像是被开水烫下来之后再手忙脚乱贴上去用胶水粘住的一样。而且粘上去的皮还非常大,根本和脸的比例不符合,很多地方都皱了起来,皱起的地方包裹着一层一层的尸油。 那个东西眼睛的位置直勾勾看着我,接着极慢地扯开嘴,做出一个笑的动作。身体也跟着转过来,甚至向我伸出了右手,好像要过来握手一样。 我抡起手电筒猛地敲了下去,第一下敲在他手上,第二下敲在他头上。那个东西好像很不解,动作停滞下来。我赶快打亮电筒,一边向闷油瓶的方向跑,一面大喊胖子。 跑的时候那个东西的脸还一直在我脑海里晃来晃去,特别是他笑起来的样子,两排牙齿又长又尖,完全没有牙龈,就好像面对的是一盘血淋淋混着乳白脑浆的碎肉,他正准备大快朵颐。我觉得我如果能出这个斗,最近三个月内都不会乐意看到别人冲我笑得露出两排牙了,更不用提握手,我怕我会抡起身边任何抡得动的东西上去砸他。 闷油瓶走得不远,小徐和郭子跟在他后面,应该离我也不远。但我跑了很久,都没有看到他们,甚至连手电筒的光都不见了。周围陷入一片死寂,只听得到我的喘气声和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
第三十二章 初尝血腥 我条件反射向旁边跳了一步。现在我手里没有手电,黑暗中也不知道那个东西是什么,只能屏住呼吸,小心提防,凭声音判断那东西的动向。然而僵持了一段时间,那个东西都一动不动,也没有骨骼活动的“嘎嘎”声。 我能感觉到胸腔里自己的心跳特别剧烈,事实上我的神经绷得很紧。现在没有声音,有可能不是皱皮偶,但更有可能是别的东西。 这间斗室明明是一片空旷,现在却出现了这么多本来不该出现的东西,而我偏偏又是一个人。 我的冷汗顺着背流下来,打湿了衣服,后背上的布料都粘在身上。斗室里温度很低,不一会我就感觉到冷。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刚才那个东西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我觉得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闷油瓶和胖子现在不见人影,阿宁他们也不知道在哪,万一刚才那两个皱皮偶找了过来,我只会更难脱身。 小心翼翼挪动几步,感觉应该是远离那个东西了,我吊着的心正要放下来,突然左边一阵风扑过来,沉重的喘息声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尖叫回荡在整个斗室里:“我跟你拼了!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电光火石之间我只来得及转了一下身体,就被一个人扑倒压在地上。他一只手掐着我的脖子,另一只手上应该拿了匕首一类的东西,伴随着破空声狠狠向我扎过来。 脖子上的力量非常大,我刚被他掐住,立刻觉得呼吸困难。他举着的另一只手很快挥下来,带起的风打到我脸上,我甚至能感觉到那东西身上冰凉的温度。 我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等死的绝望霎时弥漫上来。这一个瞬间,我甚至觉得心跳都已经停止,只有脖子上掐得我几乎不能呼吸的力道还在,非常紧。 然而“叮”地一声,那东西只是擦着我的耳朵扎在地上。力量大得甚至溅起了火星,热辣辣地打上我的脸和脖子,烫得我一个激灵。 这一下让我彻底从刚才的状态中清醒过来。现在不是认命的时候,想活命,必须把我身上的这个人弄下去! 我左手掰着他掐着我脖子的右手,狠命掰开。由于整个人被他压在地上,只能用骨折的右手去挡他重新抬起的左手。这个人力气非常大,我用手臂挡住了他,他还使劲往下按,掐着我脖子的手也一直用力,嘴里反反复复念叨一句话:“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我只觉得呼吸越来越不顺畅,拼命去掰他的手,却怎么也掰不开。有心用另一只手帮忙,那个人却像是要跟我角力一样,死死压着肘,要把他手上的东西扎到我身上。 大脑缺氧充血的感觉很快出现了,我的眼睛胀得发疼,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现在肯定满脸铁青,眼珠外凸,跟那些缺氧窒息而死的人差不多。他娘的再不想办法,我真要这副尊容去见吴家老祖宗?万一闷油瓶他们发现我不见了找回来,看到我这副样子躺在这,胖子不要笑死过去? 想到闷油瓶,我忽然灵光一闪,还有他给我的匕首! |
我之前一直握着匕首,被这个人扑倒之后才落到了一边。现在这个情况,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我一发狠,干脆松了左手去摸地上的匕首。相应的,脖子上的力道立刻加重许多,我甚至觉得也许等不到摸到匕首,我就要被掐死在这里了。 万幸今天吴家的老祖宗一直在显灵,就在我快要支撑不住、几乎就想要这么放弃的时候,我摸到了匕首的柄! 我此刻脑子里一片空白,已经完全不能思考。本能促使我抓起那把匕首,用尽全身的力量向按着我的那个人狠狠捅下去。 一刀、两刀、三刀……温热的带着淡淡腥味的血溅出来,落到我的脸上,脖子上,身上。压着我的那个人好像根本感觉不到疼,仍旧从喉咙里发出“杀了你”的嘶哑的吼声。 我渐渐没有了力气。最后一股精神一松,手上的匕首掉了下来,眼前出现大片空白,意识也开始模糊。肺里疼得发烫,头好像要炸开,然而这些感觉也渐渐离我远去了。我感觉自己整个人慢慢变得轻飘飘的,好像要随着空气飘起来。 这种状态好像持续了很久,久到我几乎要放任自己飘到空中去。然而后来回想,这应该只是一瞬间。因为接下来,我就听到“叮”地一声脆响,脖子上的力道突然松了,接着感觉到更多的液体滴落到身上。 掐着我的那个人倒了下来,完全没有了声息。 我一震,意识立刻回归。强烈的求生欲望迫使我奋力把那个人踢到一边,连滚带爬地向旁边退了两步,摸索着抓到我掉下的匕首,才瘫软在地上,捂着脖子大咳起来。从嗓子眼一路到肺里都是火辣辣地疼,好像被烟熏过、被火燎过一样。头也昏昏沉沉胀疼得厉害,耳朵里全是轰鸣声。 我拼命呼吸,大声咳嗽,根本顾不上这些声音会不会引来更恐怖的东西。直到把刚才的份都补回来,我才慢慢止住了咳。然而,这之后我立刻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甚至连匕首也拿不住,“叮哒”一声掉落在身边。 我的脑海一片空白,本能促使我尽力离刚才那个人远一点,越远越好。但蹬了几下腿,我却发现自己全身的力量都好像被抽走了,根本挪动不了。一想到刚才喷溅到我身上的血,那种温热、粘稠的感觉,我就控制不住想把刚才被血溅到的地方割下来,好像这么干就能消除那种感觉。 这个时候我的思维已经完全飘忽到了另一个维度,我无法思考任何东西。我过去坚持了二十几年的信念在这一瞬间完全被打破了。我竟然杀了人,杀了人! 我杀了人! 直到很多年后,我回忆起这个场景,仍旧觉得心里打颤。尽管我是为了自救,但杀人毕竟是杀人,生命从我手上流逝的感觉,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我不知道自己在那个人的尸体旁边坐了多久,事实上我满脑子都是自己杀了人这件事。我甚至能听到那种皱皮偶走过来的声音,他们趴在那个人的身体上吸食他没有流干的血,之后慢慢离开。 但是我奇异地感觉不到害怕,或者说我完全没有任何感觉。我甚至恶意地猜想那些皱皮偶会不会过来把我的血也吸了,就像他们吸那具尸体的血一样。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们离开之后,整个斗室又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
等我终于能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我的身体已经有些僵硬了。我机械地走到那具尸体旁边,摸索着找到了他的手电,借着手电的光,我看清楚了眼前的这张脸,是郭子。 他的眼睛瞪得非常大,瞳孔缩成一个小点,应该是受了很大的刺激。在我碰到他的时候,他应该已经疯了。 我重新颤抖起来。 我形容不出我现在的感觉,脑海里一片空白。我看着自己颤抖着给他合上眼,机械地捡起打斗中散落在地上的东西重新装回背包,又对着郭子拜了拜。但做这些的好像都不是我,而是有别的东西操控着我的身体做这些事情,我只是借住在这个身体里,无声地用眼睛记录这一切。 浑浑噩噩地继续向前走,我看到了小徐。他站得笔直,但整个人已经完全干瘪下去,就好像一副骨架上包了一层皮。他的肚子突兀地鼓起来,沉甸甸的,脖子上有很大一个咬痕,已经死了很久了。我不知道他怎么能保持这个姿势不倒下去,但直觉告诉我,我之前撞到的那个东西,应该就是他。而郭子,很有可能是目睹了小徐的死,才变成后面那个样子。 我这时候的心态异常平静,我甚至没有多看一眼,绕过小徐的尸体继续前进。我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很不正常,如果不能正确解决,我可能会疯,也可能会变成心理变态的暴力罪犯。但我现在什么也顾不上,我必须马上找到闷油瓶和胖子,我必须看到他们还没有出事。 * 斗室的情况在手电的照射下一览无遗,然而除了倒在地上的郭子和站着的小徐的尸体,我什么也看不见,甚至我自己丢下的手电也不见了。那些皱皮偶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刚才种种都是我的错觉。如果不是手腕还折着,我几乎真的要怀疑我才是受了壁画迷惑的那一个,这一切都是我幻想出来的,从来没有发生过。 顺着墙壁一路走下去,几乎每走一步,我都要花大量的时间在墙上摸索机关。然而走了几乎大半个斗室,除了墙上那些无规则的壁画,依旧什么都没有。 我的精神已经紧绷到一个极限,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现在,我几乎是一步一挪,仅凭着对闷油瓶和胖子的信任支撑下去。 就在手电的光越来越弱,几乎要熄灭的时候,左边不远传来机关响动的声音。我一凛,立刻掉转手电对着那边,就看到那里的地砖被撑起来一块。那道缝慢慢打开,越来越大,终于翻到另一边的地板上,发出“咚”地一声响。 随后,闷油瓶从里面跳了出来。 他看上去没受什么伤,身手依旧非常灵活,甚至在跳起来之后还转身拉了一个人上来,却不是胖子,而是阿宁。 我一时没来得及考虑为什么阿宁和阿金一起消失却和闷油瓶一起出现,也来不及想胖子去了哪里。看到闷油瓶的瞬间,所有压抑住的情绪一齐爆发出来,几乎让我支撑不住。我想开口叫他,但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想我这个时候真的到了极限,闷油瓶的动作在我的眼里变得非常清晰,就好像电影里剪出来的慢镜头。 |
闷油瓶只拉了阿宁一把就退到了一边。我看到他顿了一下,猛地回头,接着飞快地向我这边跑过来。随着他的接近,我甚至能看清楚他的表情,带着一种终于放下心的坦然。然而下一刻,他的脸色突然变了,整个人向我扑过来。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有什么东西狠狠敲在我背上,把我敲得扑了出去,迎面撞上闷油瓶。闷油瓶手腕一翻,抓住我的肩膀,带着我往地上滚去。我被巨大的冲击力和撞击力震得闷哼一声,整个人都快要散架了。 最后的画面是阿宁冲着这边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开了枪。闷油瓶提着黑金刀冲了上去。而那个逃跑的背影,是胖子。 * 这一觉我睡了很久,在梦里我回到了五、六岁的时候。 那个时候我还住在长沙的吴家老宅里,刚刚认识老痒没有多久,跟他还不熟悉。更多的时候是跟两个女孩子一起玩,一个是秀秀,一个是小花。 梦里的长沙下了很大的雨,我们在院子里玩了一会就被大人捉回屋子换衣服,之后就挤到我奶奶的屋子里缠着她让她给我们烤地瓜吃。 奶奶被我们几个小孩子缠得没有办法,只好叫她从娘家带过来的贴身丫鬟去准备。我们几个非常高兴,闹着要跟去看,奶奶只让我们站在回廊底下,千叮万嘱不要被雨淋湿,否则晚上就要打屁股。 那天的雨淅淅沥沥下了很久,我的梦里有很多人在院子里进进出出,都是找我爷爷的。其中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长得非常俊秀,干干净净显得很文弱。稍微有点长的刘海垂下来挡住了眼睛,在来来往往的人当中显得格格不入。 我只看了一会就被秀秀叫走,她说小花已经去了厨房,再不去烤地瓜就要被他吃光了。 之后,我再没有见过那个年轻人。 ——TBC—— |
第三十三章 回归现实 从梦里脱出来的一瞬间我觉得很温暖很舒适,好像梦里围着火炉吃烤地瓜的情景跟着我一起从梦境到了现实。然而这种感觉在完全清醒之后立刻消散了,肌肉的酸疼一阵一阵地提醒我现在的处境,还有骨折的右手。 我的周围还是一片漆黑,晕过去之前看到的闷油瓶、胖子和阿宁好像全是我的错觉。那种如影随形的恐慌立刻弥漫上来。 这种巨大的恐慌在这个时候奇异地给了我力量,晕过去之前那种将要崩溃的感觉竟然被死死地压制住了。我完全顾不上皱皮偶,顾不上这是在斗里,甚至顾不上我自己已经受了伤。面对无穷无尽的黑暗,我用尽全身的力量大喊:“小哥,你在哪里?胖子!阿宁!” 我不知道自己喊了多久,可能有几个小时,也可能只有几分钟。当看到闷油瓶腰上绑着手电向这边跑过来的时候,那股支撑我的力量一下子消失了,我立刻不受控制地跪了下来。 闷油瓶马上过来撑住了我,手按着我的肩膀,非常用力。我甚至能感觉到肩胛骨周围的血管神经一突一突地跳着发疼。 我完全失去了力量,只因为靠闷油瓶的支撑才没有倒下去。他跪在我面前,一手抓着我的肩膀,隔了很久才把另一只手按在我的后脖子上,让我靠在他肩上。我这才发现,原来从刚才开始,我一直在发抖。 “吴邪,”闷油瓶轻轻叫我,“我在这里。” 按在我后脖子上的手有些发凉,闷油瓶的声音却非常稳健,让我一瞬间就安定下来。我靠在他肩膀上缓了好久,直到感觉四肢不那么发软,颤抖才慢慢停歇。 我想跟闷油瓶说点什么,不管是什么都行,然而张口却是:“小哥,我杀了人。” 说出这句话之后我有点反应不过来。我以为自己平静下来了,然而我的声音还是带着颤抖,打着结。我完全想不出来我为什么会在这种情况下跟闷油瓶说这么一句话。 我以为闷油瓶已经看惯了生死,我这种类似雏鸟寻求保护的行为就算不至于被他瞧不起,必定也是不会放在心上的。却没想到握着我后脖子的手紧了一紧,抓着我肩膀的那只手也由抓改成了环住。接着我听到他说:“我知道。” 这一瞬间我所有的恐惧和委屈都找到了突破口,争先恐后地要通过这个向我传达安慰的人表现出来。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到,什么也说不出。我能做的全部事情,就是死死抓着我面前这个人,借着他那句“我知道”,给自己继续下去的勇气。 *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手电的光从闷油瓶过来的方向慢慢向这里移动。我想到昏迷之前看到的场景,立刻意识到不对劲,一把推开闷油瓶,急切地问:“胖子呢?” 闷油瓶定定看了我一会,好像确认我确实恢复了,这才从腰里抽出手电,拉着我站了起来:“胖子中了招,打晕你之后跑了。” 我回忆起那时候阿宁似乎开了枪,想问闷油瓶胖子究竟有没有事。但随着手电筒光的靠近,阿宁已经走了过来。 |
我这个时候突然感到一丝尴尬,又有一丝庆幸。我不知道自己下意识向闷油瓶寻求安慰是出于什么心理,但这无疑是一件非常丢人的事,如果可以,我甚至希望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假如阿宁早来一步,我或许已经没有脸站在她面前了。好在闷油瓶不是一个多话的人,我相信他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后来我曾经仔细分析过自己这个时候的心态,想来应该是因为闷油瓶在身边,所以我觉得很安全,平时不轻易表现出来的东西在那一个情绪到达临界点的瞬间就全部顺势爆发了出来。也正是因为有闷油瓶在,我才能立刻抛开我不愿意想起的事,半逃避半安慰地把注意力转移到别的事情上面。 阿宁在离我们三步远的地方站住了脚,拿手电晃了一下我的脸,我立刻闭上眼睛,抬手挡住光。幸而这个时间很短,阿宁也调整了手电光线。因此她拿开手电之后我的眼前虽然有一瞬间黑暗,但马上又能重新看见了。 “反应很快,也很清醒,看来没有中招。” 手刚一放下,我就听到阿宁这么跟闷油瓶说。闷油瓶没有说话,阿宁便转向我:“super吴,你下来之后有没有发现什么?” 我知道这算是进入了正题,定了定神,把所有的情绪抛到一边,说了一遍我下来之后的经历,只是略去了看到她和阿金消失,在郭子那里也是一笔带过。阿宁在我说到皱皮偶吸血和小徐的尸体时皱起了眉,之后一直没有放开。我说完之后,她简单讲了她的经历。 阿宁说她一下来,就和阿金发现了斗室墙壁上有一扇门,因此想过去看看。但还没有靠近,就触动了机关,掉进了斗室下面的另一间斗室,之后他们就碰上了那种皱皮偶。 在阿宁的描述中,那种皱皮偶的动作非常快,也非常灵活。她和阿金只碰上一个,就觉得非常难对付了。没想到后来不知道从哪里又出来了一个,无奈之下她只好和阿金分开,冲进了底下另一间斗室,接着就碰上了闷油瓶。 闷油瓶一个人在那间斗室里。奇异地是,本来追着阿宁的皱皮偶在阿宁进入那间斗室之后,就立刻退开了。他们认为是下面那间斗室里有什么克制皱皮偶的东西,然而找了一圈却没有找到,反倒找到了机关,又回到了上面。 之后闷油瓶就看到胖子偷袭我,等他追过去的时候,胖子已经不见了。 听完阿宁的叙述,我习惯性地看闷油瓶。他没有什么表示。也就是说,碰到闷油瓶之后的经历,阿宁没有说谎。那么为什么我碰上的皱皮偶和阿宁碰上的皱皮偶完全不同?胖子又为什么要偷袭我?是因为他中了招,还是因为他发现了什么别的情况? 这个斗室明明是完全封闭的,之前我沿着墙壁摸过大半个斗室,阿宁看到的门是真有其事,还是编出来的? 阿宁的叙述明明还有很多漏洞,但闷油瓶都没有表示,是他没有听出来,还是他有别的想法。闷油瓶又是怎么到达底下那一间斗室的? 这些问题可以说是刚才经历的关键,但阿宁站在这里,我几乎不能跟闷油瓶讨论。阿宁好像也觉得我们这边有两个人,而她那边只有一个,占了下风,因此非常着急,要求我们立刻启程去找其他人。 |
我对此没有意见,闷油瓶顿了顿,指了指我的手,让我先正骨再出发。我这才意识到我的右手还骨折着,之前只是自己简单弄了一下,一直没顾得上固定。 正骨和固定并没有花太多时间,然而阿宁已经非常着急,简直有些坐立不安的意味。对于郭子和小徐的死,她表现得非常冷漠,却对阿金的失踪非常在意。是因为他们关系更特殊,还是因为阿金手上有什么不能丢的东西? 这个疑问我没有来得及想清楚我们就出发了。闷油瓶打头,这一次我殿后,主要是为了防备阿宁。 * 之前看这个斗室,本应该是空旷毫无一物的,现在却多出很多东西。郭子和小徐的尸体还留在斗室一头,斗室另一头却出现了一条甬道,刚才闷油瓶和阿宁应该就是从那条甬道过来的。 我想这个斗室应该采用了什么比较特殊的机关,能根据时间的变化自由调整。因此我们刚下来的时候斗室里什么都没有,现在却出现了甬道和暗门。也许再过不久,这些甬道和暗门也会消失,下一次出现,就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了。 我们三个依次走在甬道里。甬道中间是大石板铺成的走廊,两边是灯渠,每隔一段就相对安放两盏仕女灯。 闷油瓶走在正中间,我和阿宁几乎是踩着他的步子前进。然而我却控制不住地想,既然机关是随着时间变化的,为什么当时闷油瓶和阿宁会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间斗室?如果阿宁存在利用我的念头,不把我的死活放在心上,那闷油瓶又是因为什么? 难道他知道我一个人在那里不会出事?还是说,他知道自己追不上胖子,所以一定会很快回到那间斗室里?当时阿宁并没有去追胖子,她又去了哪里? 这些想法在我脑海里翻腾,联系上之前的事情,一种很诡异,但是却能出奇合理地解释这些事情的想法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这想法不太现实,在它出现的一瞬间我几乎就要否定,然而下一秒却又发现,如果在这个设想下,那么所有的问题都可以得到合理的解释。 我尽力不让自己去相信它的可能性,然而不论我怎么努力,这个想法反而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真实。我这时候迫切地需要向闷油瓶求证,但我却只能盯着他的后脑勺,希望能从中看出闷油瓶的想法来。 就在这时,闷油瓶停了下来,甬道已经走到了尽头。 ——TBC—— |
第三十四章 突变又起 甬道尽头是一面墙,我们拿手电照了一下,并没有看到很明显的接缝,好像本来就是这样的设计。阿宁“咦”了一声,从我们中间走了出来,到那面墙上敲了敲,转头的时候脸色已经变了:“是实的。” 闷油瓶上前摸了摸,没有说话,打着手电查看甬道四周的墙壁。 我听阿宁的意思,好像这里不应该是实心的,就问:“你刚才从这里过来的?” 阿宁一手拿着手电,一手在墙上摸索:“对,我过来的时候,这里还是通的,这面墙后面就是一个大厅,停放着棺椁。这面墙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这个情况跟那个西汉斗有点相似,都是墓室在变化。但西汉那个墓室是靠水流带动墓墙旋转,这里没有水,地表也没有任何大型人工建筑的痕迹,又是什么机关让这面墙突然出现的? 我走上前敲了两下,声音非常沉闷。就算后面不是实心的,也说明这面墙的厚度不一般。而且这里并没有机关开启的痕迹,难道说这面墙是凭空变出来的? 我抬头照了一下墓顶,还好这里的甬道顶是那种常见的砖木结构,不是一整条断龙石。自从经历西汉斗那条断龙石之后,我对这种封闭的甬道都有一种不安全的预感。 然而我这口气还没有完全松下来,就听到阿宁吸气的声音。 我转头一照,那面墙的砖缝里开始向外渗出暗红的液体,沿着墙体一缕一缕地流下来。 阿宁走到墙边,伸出指头沾了一点闻了闻,抬头很肯定地看着我们:“是血,还是温热的。” 我顿时头皮一麻。这个斗里现在活着的只有我们三个,胖子和阿金下落不明。这些血竟然是温着的,难道是胖子或者阿金的血? 阿宁和我对视两秒,突然解下背上的包,拿出两把登山镐递了一把给我:“我们必须把这面墙砸开。” 我当然赞同阿宁,不论是胖子还是阿金在这面墙后面,我们都要确认一下。按照这个流血量来看,如果我们动作快,说不定里面的人还有救。 然而正当我们准备上手干的时候,闷油瓶一只手搭在我胳膊上制止了我的动作:“这墙不能砸。”他说完抬起手电照了一下四周的墙顶和甬道两侧的灯渠,我顺着他的手电光看过去,惊讶地发现仕女灯的五官里竟然也有血水流了下来。 阿宁似乎也愣了,拿着登山镐愣了好几秒才问:“这是怎么回事?” 闷油瓶放开我的手,指了指墙壁,又指了指灯渠:“这里是连通的,血应该是打开机关的媒介。等灯渠里灌满了血,应该会出现别的东西。” 此时我的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他娘的玄幻了。这条甬道我们走过来也有百来米,两侧的灯渠都是三尺来宽,十多厘米深,这要是灌满,得多少血?只怕把我们几个全杀了都不够填的。墙里边这玩意儿难道真是人血? |
我将信将疑地看了阿宁一眼,她已经放下登山镐,一脸似笑非笑。 她刚才还一副非常着急的样子,现在却突然改变了态度,实在叫人怀疑。我凑到墙边摸了一把,学着阿宁的样子凑到鼻子下一闻,果然发现了不对。这液体血腥味虽然重,但粘稠度很低,不像是纯粹的人血,而且里面还有点其他的味道,只不过因为墓道里的气味太浓重了,不仔细闻反倒闻不太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我问闷油瓶,眼睛却盯着阿宁。他娘的,差点被她给骗了。 阿宁微微一笑:“super吴发现不对了?” 她一手叉腰,一手拿着枪扛在肩膀上,背包早已经重新背了起来。被我识破,她一点也不慌张,甚至带上一种“你终于还是识破了”的遗憾表情,微笑道:“怎么,发现我骗了你,super吴打算怎么办?” 我警惕地盯着她,阿宁却只是闲散地站着,脸上的表情带着充分的玩味。 我有点火大,却猜不出这女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看她的态度,她应该是很肯定胖子和阿金不在这面墙里的。她的消息从哪来,又为什么要我砸这面墙,墙后面又有什么东西? 墓道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我们三个都没有说话。阿宁还是笑嘻嘻的,闷油瓶没有什么表情。 我深吸几口气压下心头的火气。结构图还在她身上,我虽然详细看过几遍,但帝王陵结构复杂,我没有把握记住它的全部结构而不出错。闷油瓶倒是有可能记住,但他现在并没有发难,也就是说暂时还不是翻脸的时候。 “阿宁,你这就不厚道了。”我拿出很久之前在铺子里跟人谈生意的派头,摸出一根烟点上,尽量让自己显得放松一点,“我们合伙做生意,彼此之间就该坦诚点。现在我们有两个人,你只有一个。虽然你手上有结构图,但我们记性也不差,更何况蛇眉铜鱼还在我们身上。”我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我看我们干脆坦诚了说,你们这次下斗到底想要什么,说不定还能达成个共识。” 阿宁看了闷油瓶一眼,调整了一下姿势,又笑了笑,向我道:“这么说小三爷是可以做哑巴张的主?” 我有点愣,这个问题我还真没想到。我想回头看看闷油瓶是什么打算,但又觉得在阿宁面前这么干很不妥当,于是硬生生控制住脖子上的肌肉,含糊地“嗯”了一声。 灯渠里血还在汇聚,甬道尽头那面墙几乎要被染红了,我们竟然有兴致在这种不知道下一刻会出现什么妖魔鬼怪的甬道里聊天。放在以前,我是绝对不能想象的。而现在我反倒觉得,如果不先把这事情定下来,接下来还会出现意想不到的危险。比起人心,鬼神反倒让我更安定一些。 阿宁点了点头,又看了我两眼,慢悠悠道:“我要的东西很简单,长生不老药,全部。” 我只觉得可笑,而且也真的笑了出来:“阿宁,我记得我们当初不是这么谈的。你们出装备,我们出人,鱼也在我们手上,你不觉得你的要价开得太高了?” 阿宁笑着点了点头,慢慢开口:“本来,我也觉得不大可能。不过……看到这面墙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这个问题可以谈一谈了……” |
她的语调很慢很低,好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必须集中全部的注意力才能勉强听清。然而说到后面,阿宁的语调陡然一变,眉峰一凛,左手扛着枪不动,右手已经从后腰飞快地抽出一把手枪,抬手就是两枪。 阿宁站在那面墙前面,离墙只有一人肩宽的距离。几乎就在她抬枪射击的同时,她身后的墙突然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撞开了。撞击的力量非常大,砖块飞出来的速度也非常之快。阿宁虽然早做了防备,但注意力明显不在那边,被砸得向前一扑,接着很快反应,干脆在地上滚了两圈卸了力道,接着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就往回跑。 她那两枪是冲着我来的。我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听她说话上,根本没有防备她的突然发难。要不是闷油瓶突然揪住我的领子把我往他那边拽了一把,那两枪铁定要打在我身上。尽管有闷油瓶在,还是有一颗子弹擦着我的手臂飞过去了,带起一阵灼热,还有一股烤肉的味道。 我在心里骂了一嗓子,他娘的估计这趟出去,我的食谱上又要少一道菜了。 那墙被撞毁之后我有那么一瞬间希望里面出来的是胖子,甚至阿金也好,虽然理智上知道绝对不可能。然而阿宁的迅速逃跑并没有给我太多时间去仔细分辨那个破开的大洞里究竟藏着什么东西,闷油瓶甚至比阿宁更快,扯着我的领子转身就跑。 我被他扯得一个踉跄,只来得及看清阿宁的动作,就被迫跟着闷油瓶的步子调整了步伐,拼命向前狂奔。 这是我逃得最莫名其妙的一次,也是最匪夷所思的一次。 这条甬道走过来的时候只有百来米,但我们往回跑的时候却特别长。我感觉我们一直在跑,跟参加马拉松一样,却怎么也跑不到头。身后并没有什么东西追过来的声音,也没有一点气味,可每当我想回头看的时候,闷油瓶就会很严厉地警告“别回头”,我只好跟着他继续跑。 保持这种高速的奔跑是非常需要体力的,我只坚持了最开始的一段就不行了,速度不由自主慢下来,后面几乎是被闷油瓶拖着跑。就在我以为这样的奔跑不知道要继续到什么时候为止时,闷油瓶突然停了下来。 扯着我的力道陡然一松,我差点往前栽倒,一把抓住闷油瓶的皮带才没有摔下去。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阿宁已经不见了。而我们面前,是另一堵墙。 我们三个明明一直在跑,阿宁就在我们前面不远的地方。这条甬道没有转弯,也没有暗门,那阿宁跑到哪里去了? |
我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顾不得自己喘得像头牛一样,赶紧摸出枪来和闷油瓶背对背站着提防。然而让我更惊讶的是,我们的后面的什么也没有。甬道黑黢黢的,非常安静,甚至透露出一种祥和的意味,而我们刚才的逃命,简直成了一个大笑话。 “小哥,”我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的事情,这个墓的变化太匪夷所思,在斗室里是这样,在甬道里又是这样,我觉得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意料。这不像是倒斗,我更倾向于觉得,我们实际上是在好莱坞拍一部玄幻大片,“刚才在后面追我们的是什么?” 闷油瓶没有说话,我却能感觉到他背上的肌肉绷紧了,身子也略微下沉了一点,应该是摆出了一个攻击的姿势。 我看了一眼面前的甬道,黑暗里透出的安宁气息绝对不是错觉,那闷油瓶这样到底是在防备什么? 正当我准备不顾一切回头看一眼闷油瓶的闷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的时候,我面前的黑暗里突然出现了两盏红灯笼,漂浮在半空中,极轻极快地向我们漂过来。 ——TBC—— |
第三十五章 烛龙九阴 这两盏灯笼一出现,我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鬼片里厉鬼出行的场面。如果是以前,我还能用唯物主义理论安慰自己,但见识了这么多之后,我不得不承认,世界上还有很多东西是科学暂时没有办法解释的。 我浑身的冷汗涔涔地往外冒,赶紧抄了支枪在手上,集中全部的注意力盯着那两盏红灯笼。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在快要到达我们面前时,那两盏灯笼突然消失了,好像凭空蒸发一样,无影无踪。 我的汗毛全部竖了起来,这和刚才阿宁的消失一模一样!难道这个甬道里还有什么我和闷油瓶都没有发现的机关?还是说这玩意儿动作太快,以至于我的视网膜上只留下了它的残影,所以才觉得它是凭空消失? 面对未知的危险,我直觉应该立刻向边上躲开。然而脚下刚一动,又立刻想到闷油瓶还在我身后。我这么一让,闷油瓶的后背就会完全暴露在未知的危险里。于是已经发力的腿又硬生生止住,向灯笼消失的方位开了几枪。 枪声刚响,背后猛地一空,闷油瓶已经扑了出去。几乎就在同时,我被一股极大的力道朝边上一推,几乎半飞出去,直撞到甬道壁才停下来。 我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娘。闷油瓶大概是扑出去的时候踢了我一脚,力道实在太大,撞得我头晕眼花,背上的骨头就像断了一样,动一下都疼。 闷油瓶不会无缘无故做这种事,肯定是那个追我们的东西出现了。 我紧紧贴着墙站住,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得特别快,只能尽可能深地呼吸,控制自己的心跳。而闷油瓶扑出去的方向应该在我对面,也许靠着甬道另一边的墙。但这个时候甬道里一片寂静,完全没有声音,我无法判断闷油瓶的具体位置。 等了大概一刻钟,甬道里没有任何动静。我正想着要不要慢慢向闷油瓶那边挪一下,探一探虚实,说不定那个东西已经走了。然而脚下刚一动,就感觉到有一个东西贴着我的鼻子极轻快地滑了过去。 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感觉到我面前应该是极为庞大的一种东西,浑身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包裹着,散发出一种土腥味。那个极轻快掠过的东西,可能是它的毛发,也可能是什么别的东西。 我立刻收回脚,然而好像已经迟了。 土腥味突然停留在我的面前,一阵一阵直往我鼻子里钻。我咽了口唾沫,心说今年真是流年不利,这玩意儿看样子是盯住我了。 现在我被这东西困在甬道壁和它之间,几乎没有逃走的余地,偏偏我连它是什么都不清楚。这种情况下,我只能绷紧了神经,紧贴着甬道壁,一面给自己打气,一面小心翼翼抬头。 那两盏红灯笼果然就在我头顶不远的地方,微微地前后晃动,好像被风吹起来一样。更诡异的是,就在我盯着它看的时候,灯笼的颜色突然从红色变成了紫色,在黑暗中发出诡异的荧光。 我的心“咚咚”跳得厉害,几乎要从嗓子眼蹦出来。这种情况别说我从来没有碰见过,就是爷爷的笔记上也没有记载。我嘴里发干,紧紧握着枪,试探性地、小心翼翼地往左边挪了一步,两团紫色立刻向左飘了一点,我往右挪,它也跟着我向右,一丝一毫也不放松。 |
我的衣服已经被汗湿粘在背上,手心也全是汗,几乎要握不住枪。突然,那两团紫色升了上去,拉远了跟我之间的距离。形态也发生了变化,从椭圆形变成半月形。我正要松一口气,觉得它可能是对我没兴趣,准备离开了,脑海里却突然出现蟒蛇捕食的动作。空气中的土腥味、巨大的灯笼、刚才极轻快地擦过我鼻尖的东西一下子都对上了! 这一瞬间我全身的血都变得冰凉,他娘的这是条蛇,灯笼就是它的眼睛,它还摆出了一个进攻的姿势! 我立刻抬枪对准它的眼睛正中间就是一梭子。与此同时,闷油瓶大喊一声“躲开”,从对面扑了过来。我只听到“噗”地一声,就被腥凉的蛇血浇了一头一脸。 闷油瓶大概是用黑金古刀扎了那条蛇一下,我那一梭子虽然没打瞎那条蛇,应该也给它造成了不小的麻烦。那条蛇吃了不小的亏,几乎算得上是暴怒了,巨大的蛇身在甬道里翻滚扭动,头和尾都在甬道里撞来撞去,砖块和木头被它撞得崩落下来,下雨一样往下砸。整个甬道里都充斥着那条蛇吐信子的嘶嘶声,我要是能懂蛇语,估计能听到一连串国骂。 我离蛇太近,还没来得及扑出去就被它的尾巴扫到,狠狠甩了出去。有一瞬间,我几乎失去了意识,然而很快又被甬道里频率极快的“嘶嘶”声,砖石、碎木头落地的声音,和巨大的撞击声拉了回来。 全身好像要散架一样,我忍住疼坐起来,刚一动就觉得前胸一疼,嗓子一甜,控制不住咳出一口血。这口血咳出来我立刻知道不好,大概是摔出了内伤。但这个时候却没有时间管这些,我被甩出来,闷油瓶却还在那条蛇的攻击范围里! 手忙脚乱摸出电筒,我立刻打开。面前是一条巨大的蟒蛇,黑色的鳞片非常细密。它扭着身体,我没办法判断出它具体有多长,但光是看它的头,就有差不多一人高。 更诡异的是,那条蛇他娘的只有一只眼睛,我看到的那两盏灯笼,根本就是竖瞳的两边!我那一枪打偏了,只打中它的眼角,闷油瓶的黑金古刀扎在蛇身上,扎得倒很深,只可惜不是七寸。而闷油瓶已经不见踪影。 手电一打,原本还在暴怒中找不到发泄目标的巨蟒立刻调头对准了我,脖子一缩就向我冲过来。 我暗暗叫苦,立刻扔出手电,同时向相反的方向一滚,企图迷惑住那条蛇。只可惜它根本不上当,狠狠撞上墙壁,崩出一大片砖之后,那蛇立刻重新调整了方向,再一次扑过来。 我几乎被它逼紧了一个死角,身后是甬道的墙,巨蟒的身体横在眼前,蛇头追着我跑,地上满是砖块和木头,根本施展不开。肺里火烧一样地疼,全身的骨头和肌肉好像被剁碎成一段段,头也晕得厉害。 这种情况,我完全躲不开它的攻击。 |
握紧手里的枪,上膛、瞄准就在一瞬间,那条蛇向后绷直的脖子蓄势待发也在一瞬。就在我扣动扳机的同时,蛇头猛地向我冲过来。 蛇眼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爆出一朵血花,有几滴溅到我身上,竟然是滚烫的,跟刚才溅到的血的温度完全不同。与此同时,“嘶嘶”声猛地提高了一个频率,它仅仅只是顿了一秒不到,就继续冲了过来。 这一击如果落到我身上,毫无疑问我立刻得交代在这里。然而当我正要躲开的时候,我却突然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 这种感觉跟鬼压床非常类似,明明意识是清醒的,但身体却完全不受控制。我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条蛇以非常快的速度向我冲过来,被我打烂的眼睛里流出近似于紫黑色的血。而它眼睛上方一块突出的地方突然从中间裂开一条缝,出现了另一只红色的眼睛! 这只红色的眼睛里布满了跳动的血丝,看上去异常诡异。我一跟它对视,立刻有一种灵魂被抽离的感觉,只觉得强烈的恶心和头晕。 幸好这种感觉只是一瞬间,那条蛇已经到了跟前,我几乎可以从它张开的嘴里闻到它胃里陈腐的腥味和胃液的酸味。被这种气味一熏,我立刻觉得四肢可以动了,但是这个时候要躲已经来不及,电光火石之间我只能尽量往后倒,同时侧身、转头,避开要害。 其实我已经预见我这条多灾多难的胳膊估计又要再一次壮烈,但等了一会,竟然没有预想到的疼痛,反而听到很粗重的喘息。 我立刻转头,竟然是闷油瓶帮我挡住了这次攻击。 他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一只胳膊伸进蛇嘴里挡住了它的獠牙,另一只手抵着蛇的下颌,掰着它的嘴不让它合拢。那条蛇拼命想从闷油瓶的控制下脱出去,却抵不过闷油瓶手上的力道,想咬下去又合不拢嘴,想挣脱又被牢牢抓住了牙,要用蛇尾攻击我们,偏偏又被它自己的身体挡住,因此非常暴躁,蛇尾在甬道里不停地大力拍打。 闷油瓶的血顺着他抬起的手臂染红了半边身体,他好像完全感觉不到,吭都不吭一声,。我赶紧爬起来过去要给他帮忙,他头也不转地喝道:“闭眼!不要看它的眼睛!” 我一凛,立刻想到,闷油瓶之前的一系列动作,难道都是因为这条蛇的眼睛?但是我刚才已经和它对视过了! 然而现在却没有时间跟闷油瓶说这些,那条蛇越来越狂躁,高高扬起头,把闷油瓶也带到了半空中。它的头大力摆动,好像要把闷油瓶甩下来。但是闷油瓶抓得非常紧,那条蛇甩不开,又带着闷油瓶向甬道壁撞过去。我大惊,心里一急,正好插在蛇身上的黑金古刀随着蛇身的摆动到了我面前,当下顾不上许多,立刻抓住刀柄狠命拔了出来。 黑金刀带起一蓬血,一下子糊住了我的眼睛,耳边是一声巨大的撞击,那条蛇已经带着闷油瓶撞上了甬道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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