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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生活]骨肉分离——我这一辈子[第6页] |
| 作者:江水年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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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忆志国兄 前面已经说过，我之所以用“骨肉分离”这个词为题目，不仅指与父母的分离，也包括与我有着骨肉情感的亲戚和朋友;不仅是指实际生活中的亲戚朋友，也包括隐形的亲戚朋友——因种种原因不能正常交往的实际朋友。 记不清你逝去不知几个年头了，大约应该是三年，或者四年？也就是三四年吧。在这三四年的光景里，我是非常想念你的，这是心里的实在话，毕竟，我们有三十多年的交情。 (备注:此文为早年手写本，文中“三年”、“四年是指作者写作此文时的时间，离现在已有十几年了”——作者题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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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童年的志国是幸福而快乐的。 七几年的农村生活条件是相当苦的，那时，我们七八岁，穿的衣服还是老式的甩档裤，那种裤子做起来很简单，两条裤腿往一块一缝，上边再缝一个圆圆的裤腰，因为裤腰凭肥，抽腰带时须把裤腰从前面一折，至于裤腰肥多肥少就没关系了，也没兜。褂子呢，是大襟儿的，现在也都只能在屏幕上才能看得到。 当时是谁先穿出现在的这种裤子样式，我记不清了，在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中，志国算是其一，在我们周围这几个庄上，他是唯一的，这种裤子穿在身上漂亮，还有裤兜，我们自然羡慕得很，但在以后的几年中我们都无福消受，一是很多老年人不会做这种样式，再者这种裤子按老年人们的说法费布，那时凭布票买布，人口多的尤其是孩子多的，还必须纺线织布才能够得以接济，而那时分到数量不多的棉花除了棉衣棉被能挤出来纺线的部分实在不多，所以我们只能望洋兴叹。而天生就俊的志国却独享了这份美丽，我们虽然同庚，他的母亲比我的母亲小二十多岁，我母亲从前根本没见过这种样式，所以他母亲能做出这种样式的衣服。 我们同龄的人很多，志国家是我们的聚会点。假期，星期天，放学后，也有时上学也去招呼他一道前去。冬天滑冰，夏天游泳，春天挖青稞，秋天采药材、割柴打草，我们都在一起去。从家到学校的路上，小河边，山坡上，田垅上，他家屋后的那棵大杏树下，以及他二大伯门前的那棵桑树下，留下了我们童年的足迹，也留下了我们童年的欢声笑语，至今想起来，犹在眼前。 那时我们每个家庭的口粮，是掺和着野菜和树叶的;虽然如此，一年不断顿的为数不多;至于白面，只是麦秋和过年过节能吃上几顿，有的因为粮食实在不够，没等到过年白面早就吃光了，不得不在大年初一时早晨吃上一顿玉米面或白署黑面饺子。志国家则不然，由于他母亲的妥善安排和调剂，一年四季都能吃上白面。——那时尤其是春天能吃上几顿白面已经相当让人羡慕了。 志国天生面善，说话随和，因此人们很愿意接近他。童年的时侯，他是我们最好的伙伴;而我们俩呢，这种友好和默契保持了三十多年，直到他三年前不幸去世。 |
| 有人说微笑和眼泪就像钟摆上的两根指针，走走停停，经历着酸和甜，我希望指针永远停留在微笑的那一刻，让你只有开心，既使是眼泪也是因开心而流。 |
| 感悟人生，品味不一样的人间烟火，珍惜自己的美好人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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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凉意与秋雨相伴，当黄叶与晨露相依，当冷月与霞光一色，当大雁也打点南归，我的祝福件随着温馨的短信飘然而至，天冷了，请记得添加衣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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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我上初中的时候，我们的接触较少，因为我们没在一个学校。虽然我们同龄，但他入学早，他比我早两年毕业，因为他比我早两年人学。我上初中的学校离家三十五华里，一般是我每月回家一次，一来没自行车，再者坐班车要花钱，就是花钱坐车也要走一半的山路。回去了在家的时间的前后也只不过一天，难得与他相见。他毕业以后，就干起了农活儿，有一次听说他的父亲不幸病故，很是伤感，本想去安慰几句，又怕因比再勾起他的伤感，也就过去了。 他初中毕业以后，他到我家，那天我俩很痛快地喝了几杯，用他的话说就是“来个一醉方休”，还有我们的另一个朋友连国，我们喝的大醉，却都没睡觉，一直说到天亮，那时他向我道出了他的隐涌。 原来，他的父亲去世后，他母亲要改嫁，他说:“这是一个可怕的后果，我还有两个妹妹，两个弟弟，以后的生活怎么办呢？”我体量他的难处，在他们兄弟姐妹五个中，他居长，四个弟弟妹妹当中，有三个正在上学，他的大妹妹虽已干活，但一个小姑娘能帮多大忙呢？那时我们才十七岁。假如真的有这么一天，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但这一天早晚要会有的，我听人们说过，他母亲已和另一个去年丧偶的正准备结婚，我只能安慰他说，只要你们勤劳，听话，舔犊情深，你妈不会走的。他苦笑说，但愿如比吧。其实，他己预料到事情的结果。 那天终于来到了，上午我听人们说他妈拿着个包从家里出来，他最小的弟弟和妹妹在后面哭喊着，呼唤着，但他的母亲还是含着眼泪头也不回地走了。 中午我闷闷的喝了几杯酒，独自睡了一下午，我能体会得到，志国此时的心情，痛苦，失望，沮丧，悲哀？可能都有吧。 直到一年以后，我无意中看到他当天的日记，他在日记中写道:“母亲终于走了，我们弟兄姐妹没能拦得住她，我看了一眼四个正在哭泣的弟弟和妹妹，心如刀绞，万念俱灰，我内心的凄苦跟谁说，xx呢？他今天为什么没来？于是我独自到后面的沟里，来到没人的地方大哭起来，希望哭出来好受些。此时，真如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步了……” 这使我很受感激，感激他对我的信任和依托，这足以说明，在他的心目中，我是值得信赖和依靠的朋友。同时又深感歉疚和压力，因为我毕竟没能尽到朋友的责任，无论如何，这天我也是应该到他那里看看的，但我对他的关怀天地可鉴。 但他终于坚强地走过来了。那一年他才十八岁，我难以想象，他是怎样挺直了腰板走过来的。 |
| 真情留不住，感人心，人与人之间的感情都是相通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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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我初中毕业后的第二年，就到山西下煤矿去了，一干就是三年，那时我们多有书信交往，他在家的近况，家中的人情锁事，他都在信中倾诉，并且问我什么时候回家，以后有什么打算，等等，我都一一回复。 第三年的春天，我收到他的来信，信中告诉我他已结婚，并问我什么时候回家。我回信表示祝贺并告诉他说我准备最近一段时间回家，不要再往这里寄信，这是在山西时我和志国的最后 。 我回家的时候是二月末三月初，我还清楚的记得那天的天气很好，三月的春晖暖融融的，至今还象洒在我的身上。嫩草的绿芽和报春的红杏在春风的吹拂下，先是频频点头，而后又乐的前俯后仰，把馥郁的芳香洒落在人间。 那天我到家已是午后，吃完饭，休息了一下，一觉睡到傍晚，我醒来太阳快要落山了，志国应该在家，平时这时候下地干活的一般这时都收工了，过去看看，我怀着十分的欢喜，我们已经三年没见面了。 志国家已与三年前大变了样，院子里打起了围墙，大门是铁门，室外已装修，门窗上了漆，安了玻璃。一进屋，顶棚、墙壁焕然一新，整齐的家俱摆放有序。志国不在家，屋里一个妇女正在厨房烧饭，他的堂妹在旁边帮忙，这个妇女虽没见过面，已知是新婚不久的嫂子，我坐在写字台旁边的椅子上，端详着里面的陈设。这时做饭的嫂子从厨房走出，我没说话，她也不认识。她问: “你找谁？”我笑了笑说:“找你呀，怎么，不认识了？” “你是哪村的，我怎么不认识呢？” “哈哈，远在千里，近在眼前，一会以后你就认识了。” 她想了想，还是不认识，很是疑惑，又问我:“真的，的确不认识。” 我不禁大笑起来，说:“好酒，好菜，先准备下，一会儿你就明白了。” 她更加疑惑了，这时她堂妹从里屋走出来，笑着说:“同村，一个队的，离着不远。” 嫂子猛地醒悟，“想起来了，你是xx，志国平日总说起你来，他说你们俩关系最好。” “那是以前，现在和他最好的不是我了。” 我们三个同时都笑了起来，嫂子说:“志国收到你的来信，知道你要回来，非常高兴，我还给你留着一条猪腿呢。” 这时志国也回来了，我们几乎同时都笑了，一切都在不言中…… 晚饭颇丰盛，志国的两个弟弟、两个堂弟都在，有的倒酒，有的布菜，有的碰杯，有的递烟，朋友的默契和相逢的喜悦，使每一个人没有不陶醉的。志国的两个妹妹在外做工，他的两个兄弟，他二弟上初中，他三弟上五年级，我高兴，志国终于度过了最坚难的一步，又组成了新的家庭，我不能不佩服他在困难面前的铮铮铁骨！ |
| 乡村风景，自然，绿色，真实，回归大自然的舒心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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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那天志国说:“明天咱俩去县城吧，看一场电影，顺便逛逛。”我说:“怎么明天得以忙里偷闲呢？”他说:“我早就想出去散散心，只是没合适的时间。明天三月十八，是我的生日。”嫂子插话说:“难得你们哥俩有机会在一起，白天出去散散心，晚上回来我给你们包饺子。” 第二天，我们到县城看了一场电影，自然，也就回想起了我们童年时跑出十几里地去外村看电影时候的情景。回来的时候，我们在一个饭店要了些酒菜和饭食，也唠些家常话。自然，想到他的苦楚。谈到他的妻子，从心里他是不情愿的，相貌丑陋，且比他年长几岁。但很能干，而且结婚时的开销很节俭，介于他的家庭条件，看看两个仍在上学的弟弟，也就屈从了。在妻子和妹妹偶有些矛盾和冲定的时侯，他很难在中间摆平，经常是左右为难——这无形之中又生产了他和妻子及他和妹妹的矛盾。 常言说，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我本以为他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候，现在应该是幸福的，却不料又有这些家务事为难，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大抵也就如此。 回来时风很大，而且是逆行。我们必须用力骑，稍有上坡，就得下来推着自行车。我在前，他在后，我不时回头看望，我忽觉他头向上仰，嘴努力地闭着，面色灰白，表现出很痛苦的样子。我问他是否难受，他说没关系，走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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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我在家勾留了几天，在亲戚朋友之间来回走动了一下，这天早饭后无所事事，去看看这几天老朋友在忙什么，是否需要帮忙。现在是春耕，该种庄稼了，必要时帮他一下，也等等既将要做的事业。 到了志国家，一进门冷冷清清。进了里屋，有三个人正坐着喝酒:一个是他三姨父——本村的医生;另外两个我没见过，不认识。经人介绍，才知道年老的是他岳父，年轻的是他一担挑。志国没喝酒，在坑上有气无力地坐着陪三个人说话，他的妻子在厨房忙碌着。三个人在喝酒的时候除了有时互相让酒，并没有别的话说。 后来听人说，志国和他的妻子因为吵架，自己拿着酒瓶子到没人的地方喝了一瓶闷酒，他妻子找到他时已醉的不省人事，旁边放着一个空酒瓶。找人把他抬回去，至晚方醒。——他的岳父和一担挑是来劝架的，另一个——他的三姨父是来看病兼劝架的。还听人说，这在他们一年多的夫妻生活中这种情况已不是三次两次了。 但喝闷酒这是最后一次了，从那次生病以来，虽如常吃药打针，却再也没好起来，后来不得不到医院去，县医院的诊断结果让我们都吃了一大惊:肝动脉血管硬化腹水。那年，他才二十二岁。后来转入解放军总医院治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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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医院的生活是漫长的。特别是对于病人，再好的医疗条件和服务质量也难以排遣心中的寂寞与苦恼，特别是志国，举目无亲，离家很远，又受探视时间的限制，平日很少有人来。那时我在家正筹备书店事宜，位置的选择，营业执照的申领，进货渠道的勾通，简直令我焦头烂额。在这期间，志国给我写过几封信，无非是问问我书店的进展情况，并祝愿我早日成功。其实他的意思是很明白的，于是我就在百忙中——那时真的是在百忙中，决定去他所在的医院看望他。 按信上的地址，我先找到医院的位置，先在附近找到了他妹妹寄宿的旅馆，按照门牌号我敲开了门。 志国的大妹妹素平，似乎消瘦了，苍老了，四十多天来她一直照顾志国，兄妹俩一个住院，一个在医院外的旅馆奔忙，但他们的心是一样的寂寞和悲哀。谁都明白，这种病虽然做了手术，但能维持多久呢？做为一个普通的老百姓，尤其是他们弟兄姐妹们，最艰难的刚挺过来，还没站稳，却又遭受疾病的劫难。日子还是要一天天地过，这次所欠的医疗费用还是要还的，况且以后的志国也不比从前，医生嘱托过:只能养病，这就意味着志国失去了劳动能力。 素平见了我很高兴，看得出，这是她这一段时间少有的晴天。她说:“你怎么才来，我哥给你写了好几封信，都不见回音，他每天唠叨我，说我没给你寄，我反复解释，说你现在正忙，怎么也不通，他硬说没给你寄，好象中了魔似的。” 素平说:“以前我对你和我哥的关系很不理解，以为只是说的来而已，现在总算了解了，难怪鲁迅先生说过:人生得一知已足矣。”说着，她给我讲了一个有趣的故事: 有一次，医院的一个工作人员怒气冲冲地来找素平，说:“你们的事我以后不管了。”素平以为志国的语言冲撞了他，因为从在医院认识了以后对志国也帮了不少忙，怎么问他也不说，最后说了一句:“看你哥的日记本去”。素平很是心疑，志国睡着了他偷看了几页，也没看出什么。 第二天素平问小陈:“到底怎么回事，我从他的日记中也没有看出什么呀。”小陈问:“xx是谁?”素平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我们是一个村的，他是我哥的一个朋友，和他有什么关系？”小陈说:“他有什么能耐，竟然让你哥如此崇拜，而我这么给你帮忙，竟然在他心目中没有一点地位，我岂不是白忙，费力不讨好。”素平说:“我这才明白他发怒的原因。”我觉得好笑，就笑了一会儿。不过这位陈君却是很有洞察力的，日记是心灵的窗口，从日记很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内心世界。但他却没有修养，殊不知日记是一个人的隐私，偷看人家的日记是不礼貌的。后来，他成了素平的丈夫，志国的妹夫，这是以后的事了。 素平说:“咱们先吃饭去，下午两点是探视时间。”此后至志国出院，我又来医院看望了志国两次。 志国出院后，他的儿子已过了满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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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十年。 在此后的十年中，我试图做出点什么，在家乡先开了一个信息服务部，又卖了几年书。后来，我和志国来到了北京，做过箱包、衣服、水果、蔬菜，有时各干各的，有时志国断断续续地给我帮过几次忙。我本想给他一些帮助，若买卖做好了，一则可以支撑家庭的日常消费，再者可以使他免受体力劳动的折磨——做为一个失去劳动能力的病人，无疑是一种挽救，减少压力，延长生命。不幸的是我们的运气都不好，买卖上始终没做成。 在这十年中，志国的生活也不是风平浪静的，尽管他的妻子很能千，又间或可以得到他两个妹妹的接济，但他住院时所欠下的医疗费用，以及偶尔复发又不得不输血，这些负担或重或轻，都从来没有结束过。 有一次，志国过年回家，那时我们在大钟寺市场，原说初六七就来的，一直到十二三也没回来。我还记得，那是正月十四，他的妻子先到找到了我，我以为她和志国一起到的。我赶紧问她过年好，他妻子凄然地说:“好，今年的年可过好了。”我听着话头有话，起初不过以为夫妻俩吵吵嘴之类的琐事，我问:“志国呢？”“在医院……”我浑身打了个寒颤，他的妻子眼泪汪汪地向我哭诉了今年过的“好”年。 原来志国是腊月二十八回的家，二十九歇了一天，年三十农村一般煮肉，他正在坑上半躺着看书，他不懂事的儿子从窗台往下跳，不慎踩在他肚子上，做了手术的血管迸裂，急忙送往县医院，采取了一些急救措施，连夜送往解放军总医院，到现在才脱离危险期。志国的妻子无耐地说:“我算是早就被吓怕了，以后不指望有好日子过了。” 我来到医院，志国正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第一句话就是:“我以为怎么也不会再见到你了。”又说:“以前几次的医疗费快还清了，这次又接上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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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志国兄(八) 这年的初夏，也就是志国生命的最后三个月。 这天他原本中午搭车去廊坊往北京收购莎白瓜，上午十一点左右他到饭店找我，他说大兴来了电话，是他表妹打来的，说他妹妹素平和他儿子出了车祸，让他赶紧去一下，就这么几句电话就挂了。 志国的儿子是昨天来到的，志国的妹妹离婚后来这里开了个理发店，今天他妹妹带他儿子去大兴她的表妹那里玩。既然出了车祸，我理当跟他同去，到时也许能帮个忙。 我和志国来到大兴县城，因为电话就说了几句就挂了，准确的地址并不知道。我跟志国商量了一下，先去县医院，并询问了方向和路线，走到一个红十字抢救站，我说先到这里看看。我俩下了车，先奔急诊室。在一间正在忙碌的抢救室里见到了志国的表妹，正抢救的是志国的儿子，头部大都已做了包扎，鼻子和嘴往外洇着血，脸上残留着擦过的血痕。 志国的表妹浑身血迹，头发散乱，眼睛红肿，眼珠象冒出了血一样。她已泣不成声，嗓子也哑了。却不见志国的妹妹，志国问:“素平呢？” 志国的表妹嘶哑地说:“在病房。” “伤的重不重？” “不重……” 志国的表妹虽然没受伤，却已不能站立，她抚着墙走到门口，眼睛看着我，我会意，走出门，她哭着告诉我，她的表姐——志国的妹妹素平此时已进了太平间。我的头嗡的一下，差点儿哭出来。此时志国出来，什么也没说——后来他说，他已看出他表妹示意我出去，他明白了。但，他还是挺住了。 我和志国坐在救护车上把他的儿子送往红十字抢救中心的北京总站，他的儿子仍然不省人事，任凭志国怎么呼唤，他只是偶尔睁开眼，又闭上，志国终于大颗的泪珠滚滚地落了下来。志国，我的朋友，他经过的苦难太多了，但我却从没见他哭过，这次他终于哭了，哭的好不伤心。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哭——当然，也是最后一次。 志国把他的儿子送进了医院，一直守候着，五天后，他的儿子脱离了危险期，而他，却住进了医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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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志国兄(九) 志国在住院期间，他的继父来了，他的母亲来了，他离了婚的大妹夫来了，他的二妹妹和二妹夫来了，他的两个弟弟来了，他们说:“你好好养病吧，事故我们来处理。” 十天后，志国出院了，志国的继父向他介绍了关于素平的交通事故的处理情况:他和他的母亲、他的妹妹、他的两个弟弟每人继承死者的赔偿金八千元，他的大妹夫本无继承权，但在处理事故的过程中起了特殊作用，亦分得八千元，余者两万元做为丧葬费用，钱已分下。 几天后，志国住进了医院。这次，家里的人谁也没来，只有他的妻子在两个医院来回奔波——一边是她的儿子，一边是她的丈夫。后来，他认识的几个朋友轮换着照顾了几天，直到他出院。 这次出院后他说:“把我送回家吧，活人总比死尸容易些，否则回去的只能是骨灰了。” 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时，他已骨瘦如柴，肚子却大得象锅一样，如他父亲去世时一样;已不能进食。他说:“希望你以后事业有成，这是我衷心的祝愿。……” 回家后的第三天，他就告别了人世——因为他的妻子在医院照顾他的儿子，葬礼遂在寂寞中进行。乡亲们含着眼泪送走了他苦难的一生…… 据说他的母亲和他的弟弟、妹妹都连麻木了，机械地送走了他苦难的一生，不是不伤心，不是没有眼泪，而是哭干了泪，哭干了的泪是什么滋味？我不知道。的确，他生前——尤其是最后十年没给家里带来什么福气，从这一点来讲，死者和生者都是一种解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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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志国兄(十) 志国的儿子先后经过了脑震荡、肝创伤、腰腿骨折的治疗和恢复，住院期间，自从脱离危险，恢复意识以来，每天都想念他的爸爸，他说: “妈妈，我爸爸在家干什么呢，是不是生意很忙，怎么也不来看我。” “你爸爸因为你受伤，一着急也病了，也在医院治疗，病好了就来看你的。你要好好养病，早些好了你爸就踏实了，你知道，你爸身体不好，经不起任何打击，特别是你呀。” 几天后又问: “妈妈，我爸爸怎么还不来？他的病还不好吗，我想我爸爸。” “你爸回老家养病去了，在家等你呢。” “那咱什么时候出院呢，出院回家就可以看到我爸爸了。” “快了，等你病好了咱们就可以出院，那时候一起回家了。” “我爸爸有病，我长大了一定不让他干活儿，我挣钱给他买好多好吃的，妈，我爸爸最喜欢吃鱼……” “妈妈，你的眼总是红红的，是不是有时偷着哭，是不是因为我？妈，你别哭了，我会好的，我现在不是好了吗？咱们回家看我爸爸去……” |
| 写得很好，朴实、自然，有感情，真情实感的体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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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志国兄(十一) 志国的妻子带着儿子已改嫁，听说过得很幸福。他的儿子呢，天生就讨人喜欢，嘴又甜，他的继父视之如亲生。这是志国生前唯一的牵挂，假如人真的有在天之灵的话，那么，敬爱的志国兄，九泉之下也会安心的。 志国的坟墓在一块很高的平地上，背靠青山，掩映在一片绿色中，童年的时候，我们曾一起去挖过野菜和青稞，在桃花盛开的季节，那里还记忆着很多我们一起童年的故事。 每年的清明，志国的妻子就带着他的儿子给旧坟填上新土…… 二OO一年 六 二一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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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志国兄 (十二) 中秋月儿圆。 中秋的月亮依旧是圆圆的。 夜深人静，我独自一个人静坐在门前的桥头上，沐浴着皎洁的月光，倾听着虫的琴弦和流水的低唱，月亮在天上，我在地上，天地间似乎只有我一个人存在。 我忽而觉得意外地寂寞和无聊，我的喜怒哀乐，我的悲欢离合，以及生活中的烦恼和苦楚，对何人言？对何人言？ 想到一副挽联:“患难谁与共，风雨忆同舟” 相互的默契，彼此的了解，心灵的畅通，只有我逝去的志国兄。 记不清你逝去几个年头了，倘若今天你还在，中秋之夜何苦这般空旷，月圆人也圆，不知你九泉之下是否也记得童年时月夜，月夜下的村庄，村庄里的小桥流水？ 你墓地的庄稼已成熟，坟墓上的杂草深绿，绿得发青，野生的菊黄花正香。 月亮在山上， 我在地上， 而你却长眠于地下。 二OO二年月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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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记得早年我读过《安娜·卡列宁娜》，有句话“幸福的人家都是相似的，不幸的人家各有各的不幸”。志国的不幸，可见一斑，志国的一生，可谓复杂的，坎坷的，百味人生，无限感慨！ 志国的经历就是一部完整的记实写真，不加任何修饰，所有的人生悲剧聚集在了他一个人的身上，书上说，小说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志国的一生，已达到了人生所有的悲剧顶峰:试想，父故，母嫁，手足车祸而亡，儿子又因车祸险些丧生，何况自己本身就摇摇欲坠，是命运，是生活，是沧桑完成了一部真实的人生悲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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