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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生活]我在三里屯陪酒的日子[第3页]

作者:迷醉的高跟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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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噼里啪啦的高跟鞋的声音由远而近,然后珠儿和红菱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珠儿抬头微笑,浅浅地握手,然后点头,示意文哥坐下,先发制人,说:“你就是阿文?常听阿丽说起你。”
    文哥这人倒是挺老实,见珠儿这么一个女人,一时倒说不出话来。只是一边点头,一边嘿嘿地笑。
    丽姐出来打圆场了:“他叫阿文,是个的哥。”
    然后指着大家一一介绍,丽姐指着珠儿说:“她叫珠儿,是XXX的职工,现在也是单身,阿文啊,你一起的正经男人有合适的可以介绍一个给她。”丽姐这句话绝非客套,珠儿和她认识很久了,感情也好。想必丽姐也希望珠儿有个好归宿。
    珠儿点了一支烟,刚抽了一口,一听这话,摆摆手,笑着说:“别,你什么时候变媒婆了啊?我不稀罕,我才风华正茂呢,还得剩几年。”
    丽姐指了指少华和我说:“她们俩是少华和小静,和我在一家KTV工作,她们是酒水业务员,酒量不错的哦。”
    轮到红菱时,丽姐说:“她叫红菱,按摩师。”
    我一听这话,明白了。感情是丽姐对我们的情况也没全告诉阿文啊,我和少华基本没啥可隐瞒的。但是珠儿和红菱,丽姐看样子是没打算让文哥知道全部底细。
    红菱听丽姐那么介绍她,脸还是红了一下,尴尬地笑了一声,就低头玩弄着筷子。
    服务员看人齐了,拿了菜单开始点菜。丽姐把菜单交给红菱,红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介绍时杜撰出来“按摩师”的尴尬,连连推说自己不会点菜,把菜谱交给了珠儿。珠儿又把菜谱推向文哥,文哥接过菜谱,冲我和少华笑了笑说:“让两个小妹妹点吧。”
    文哥在接送菜谱的时候,丽姐的眼睛一直看着她,眼神中没有在KTV的浮躁和伪装,那么安静,那么满足,连人都看着和善了很多。我第一次觉得,男人和女人凭之间也有这种平淡的幸福,沉默中却有如此掷地有声的默契。凭海临风,看着幸福扑面而来……
    我光顾着观察文哥和丽姐了,对菜谱没怎么关心。少华可不管那么多,在她眼里,此生不渝的爱情绝对不如一盘儿红烧肉来的实在。
    爱情对于某些人来说,的确是奢侈品。大多数情况下,爱情是建立在经济基础上的上层建筑。在你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的时候,爱情如遥远的传说,只曾听过,未曾经历。使用价值甚至抵不过一个快要发霉的馒头。
    少华点了一堆菜,临了把菜谱还给服务员,嘴里还嚷嚷着:“快点儿昂,我好久没吃过大餐了。”
    点完菜的少华,看大家都盯着她,无所谓地说:“你们聊吧,我只负责吃好。爱情与我无关。”
    气氛有些尴尬,毕竟文哥和我们第一次见面。他还有些不习惯,好在丽姐知道少华的情况,所以她到不在意这么一个没家没爱的姐妹演这么一出。
    珠儿看着有些白场了,就找了话题说:“阿丽,你们俩怎么认识的,交往多久了?快快交待。”
    红菱这才缓过神来,笑着说:“是啊,丽姐,说说吧。”
    丽姐也点了一根烟,含情脉脉地看这文哥,聊了下他们的事儿。
    
    文哥是个出租车司机,每天深夜都在附近的娱乐场所拉客,长年累月丽姐下班回家,经常坐他的车。一来二去的就熟悉了。哥也是和丽姐熟了以后,每天就等她下班送她回家,有其他客人就拒载,为这事儿还被客人投诉了几次。
    他俩慢慢的也就有了联系,有段时间丽姐身体不舒服没来上班。文哥在KTV门外连着等了两个通宵,就鼓起勇气到丽姐家找丽姐了。知道丽姐病了,文哥好几天都没出车,每天早上来,晚上走地照顾丽姐。
    就这样,丽姐这个曾经提起男人就说,男人全他妈畜生的女人,逐渐接受了文哥。每天下班后就径直走向文哥停车的地方,坐车回家。文哥平时单双号轮休的时候也去丽姐家里做点家务。就这样,两人不冷不热地来往了两年,我们一群姐妹竟然完全没有发现。
    丽姐说完,菜也慢慢上来了。我和珠儿吃的颇为矜持,丽姐和文哥相互夹菜,各自面前的碗都不堪重负了,他俩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红菱好像因为丽姐善意的谎言,,伤害了自尊心。一直闷闷不乐的样子,我问她话,她也支支吾吾地搪塞。大多是低着头,偶尔夹口菜,时而喝口茶。
    其实这种聚会,作为现在的红菱是最伤自尊心的。当初一起陪酒的姐妹,现在唯独她一人沦落到此。人本来就是群居动物,当你和周围的同类大相径庭时,自己就会觉得有落差。此时的红菱,可能感觉自己像一只被遗弃的孤儿,因为受伤而孤独,因为孤独而消沉。
    珠儿实在看不下去文哥和丽姐的亲昵了,笑着说:“你们俩床上也是相互谦让吗?”
    文哥听了这话如触电般颤抖,静静地坐在椅子上,默默流汗。丽姐倒是习惯了珠儿的生猛,双手挥着筷子,朝珠儿点了点说:“快去,别一天嘴里没个正经。”
    珠儿不理会丽姐,对一旁的服务员说:“在来一份儿牛鞭八宝珍吧。给这二位补一补,瞧咱阿文虚的,坐着不动都流汗”
    服务员应声出去传菜。
    珠儿坏笑着对文哥说:“你紧张什么?这么大人了,你们相处两年了,别说你们没上过床昂?阿文啊,这阿丽可厉害着呢。你别吃不消啊……她是不是追着你不停地要了?哈哈”
    文哥更加显得坐立不安,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只是低头夹菜,筷子夹着菜不停地颤抖。估计活了一把年纪,每天摸着那堆铁疙瘩在这个城市穿梭,还没见过珠儿这样的女人吧。我看文哥当时的情形,就像酒后驾驶遇见了交警,兴奋中略有些不安!
    
    文哥被说的不知所措,眼神游离在半碟红烧蹄筋上,表情扭曲,仿佛盘子里红烧了的是他的蹄筋儿。双手比划着筷子,放在嘴里不停转动。
    看着文哥的样子,珠儿恨不得和我们弹冠相庆,得意地看着丽姐。红菱被这一幕也逗乐了,连连笑着说:“你看文哥,好可爱。”
    荤段子如同中国饭局文化的作料,不论任何饭局,都少不了这些。后来参加过一些官场和商场的饭局,和当年我们姐妹们的相互调侃比起来,那可是没有最雷只有更雷。你绝对想不到外面那个正襟危坐、衣冠楚楚地男人或者冷若冰霜,矜持贤淑的女人会在饭局那么赤裸地爆料。貌似没有几个段子,吃饭都不香。恨不得在菜单上点出一盘男盗女娼来才过瘾。
    笑过之后,开始喝酒。丽姐现在以贤惠著称,竟然滴酒不沾。文哥借口还要开车,也不喝酒。
    我和少华几个相互也不客气,连连碰杯,好不热闹。
    有些日子没聚了,几个姐妹又在一起吃饭、喝酒、聊天,感觉如同回到了原来。
    酒过三巡,大家都逐渐多愁善感起来。抱怨的抱怨、迷茫的迷茫,红菱已经摆开了哭的架势。
    珠儿还算聪明,怕红菱酒后乱说话,赶紧说:“酒足饭饱了。大家都歇了吧。”丽姐得找一个台阶赶紧下,说:“那就散了吧,改天姐妹们再聚。”
    出了饭店门,丽姐和文哥相拥着上了车,一阵发动机的“突突”声,文哥和丽姐载着爱绝尘而去。
    少华和红菱嚷嚷着还要喝,珠儿似乎也没尽兴,一群人又浩浩荡荡地买了几箱啤酒直奔珠儿家。
    现在珠儿和红菱两个人住,所以家看上去也有点温暖了。蓝色格子的沙发套,田园风情的新窗帘,墙纸也是新换的,刚刚进门就有一股温馨扑面而来。
    这种感觉和前几次来的时候真是天壤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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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懒散的珠儿和绝望的红菱当初住在这里,个个如行尸走肉,满屋子充满着死气沉沉的绝望和颓废,没有一点朝气。
    而如今的变化,给人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看着房子的变化,我心里非常高兴,这一派新气象很是让人振奋。珠儿和红菱的心情一定也是好了很多,忧郁的女人布置不出这种惬意的情调。
    少华如贵妇般横躺在蓝格子沙发上看杂志,珠儿和红菱脱了外套准备酒具。我因为不甚酒力,主动请求去厨房弄几个小菜来下酒。
    等我弄好小菜出来的时候,她们仨已经干掉了十来瓶啤酒。除了珠儿,个个略有醉意。
    吃了几口小菜,我沉浸在对我厨艺的赞美中。
    我说:“现在就剩我和少华了,珠儿姐也不怎么来了,红菱也走了。我好寂寞。”
    珠儿说:“听丽姐的意思,那个店快转卖了,估计你也待不长了。要早作打算才是。”
    我喝了杯酒,说:“能有什么打算啊?”
    红菱看我这样,不知是酒的原因还是想起了自己的辛酸,眼泪一串串儿就下来了。
    其实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对红菱的影响很深。现在的她不管过得怎么样,可是再一起陪酒的日子还是那样的过着。一个人的经历,无法否认,无法忘怀,无法抹去。
    
    一看红菱哭,我也很难受,鼻子酸酸的,大义凛然的我先不顾自己何去何从,想想红菱我就忍不住流泪。
    珠儿看我们俩神色不对,说:“小静,别怕。到时候找不到工作的话,就住在姐姐这里,反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你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少华,你也是哦。”
    少华可能是喝热了,起身脱了高跟和外套,盘腿坐在沙发上,夹了口菜,说:“好啊,我可不跟你瞎客气,无路可走了我就住过来。”少华又看了看红菱说,:“你最近怎么样?”
    红菱拭去泪水,吸了口气,说:“还能怎么样?卖呗!”少华问:“赚钱多吗?”
    “当然!不过很累。”红菱答道。
    “那就好”少华喝了杯酒,说:“混不下去了,我也出去卖,怎么不是混啊?小静,你呢?一起走吧。”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我打心底里是很排斥出台的,但是又不好意思直说,毕竟珠儿和红菱都干这个,我言语中稍微流露出一些不屑,会让她们心里难受的,甚至会影响我们姐妹的感情。
    听少华这么一说,我只有搪塞道:“到时候看吧。”
    珠儿或许明白我的意思,说:“小静,最好别进这个浑水圈子昂。不说了,来,喝酒。”我们摇色子,喝酒。没用多长时间就喝完了一箱,喝到后来,都喝不下去了,少华提议输了的人可以不喝酒,输一杯酒,脱一件衣服。
    珠儿第一个响应,把自己输了的三杯酒当即放回盘子,唰唰唰,干净利落地脱了一双鞋和一只袜子。
    少华不依不饶地说:“一双鞋只能算一次,最多抵一杯酒。”珠儿不答应,说:“你提前又不讲清楚,这怪谁啊?”少华看珠儿耍赖,赶紧起身穿好了刚才脱掉的高跟,打算输就了抵账。
    没用几分钟,我们几个都脱的没剩下多少了。珠儿赤裸着上身,我们也是仅仅剩了内衣。
    等喝完了最后一箱酒,四个烂醉的女人几乎个个赤裸地蜷缩在沙发上。这时候红菱越喝越兴奋,跳起来赤脚在地板上跳跃,然后伸脚朝空的啤酒瓶子一顿乱踢,破碎的酒瓶划破了她的双脚,一股鲜血在混合在残留的啤酒泡沫里在地面流淌,啤酒和鲜血的混合体迅速在地板上蔓延,把凄凉和悲惨无限放大。
    
    红菱也不管疼痛,仍旧站在地板兴奋地双脚乱蹬,还指着自己的身体的各个部位说:“我这里被人玩过,呶,我这里被人咬过,还有这里被人用烟头烫过”说到后面,已成哭腔。
    红菱歇斯底里的沙哑哭腔,夹杂着啤酒瓶碰在地面上的“咣咣”声,清脆而悠远,如同夜半恶灵的哭喊,悲凉的尖锐像一把刺刀,刺穿每个人耳膜,把自己的悲伤说给你听。
    我们静静地看着红菱,默不作声。
    红菱的发泄还没有结束,不停地揪着自己的头发,开始彻底的哭喊:“爷爷、爸爸、妈妈,我赚钱给你们买药、治病、交房租……爸爸啊……妈妈啊……”
    红菱的哭喊如决堤的洪水猛兽,冲开了我们克制的阀门。就连珠儿也开始哭泣,边哭边喊!再坚强的女人也有眼泪,再潇洒的小姐也有悲伤。谁的心,不曾柔软?
    那天晚上,我们轮换着诉说和倾诉,轮换着哭泣。后来珠儿又在家里翻腾出三四瓶白酒,我们边吐边喝。喝了吐,吐完再喝,就这样糟蹋着自己,放纵着压抑,希望沉沉醉去,不在醒来。让一切烦恼走远,拥抱本来就属于我们的青春和快乐。
    后来,几个女人在满是啤酒瓶、鲜血、呕吐物、残羹剩饭、满地衣物的客厅里相拥着睡去。
    眼泪是她们的催眠曲,那一夜,没有梦魇!
    第二天,最先醒过来的是珠儿。她怕吵醒我们,轻手轻脚地打扫着屋子。我和少华相继醒来,看着满地狼藉的景象,都后悔昨天喝的太多。
    珠儿示意我们再睡会儿,自己一个人打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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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珠儿娇小的背影,仿佛她是我们的妈妈或者姐姐,看着自己淘气的孩子在痛苦后熟睡,自己却轻轻做着家务。珠儿仿佛就是这个家的支柱,只要她在,就能撑起一切苦难。
    当时,我又一次在这个陌生的房子里有了一种家的感觉。那种感觉好浓好浓。我从小到大,没有感受过这种家的感觉,就连温馨一些的情景都没有出现过。童年倒是在妈妈的背篓里度过的,不过背篓却在耕地边的水沟里。
    爸爸从未亲昵地抚摸过我的头顶,倒是经常往我怀里塞一些捡来的干柴火,要我抱回厨房。
    红菱还一丝不挂地斜躺在沙发上熟睡着,头靠在扶手上,嘴边湿了一片,不知道是呕吐物还是眼泪。看着她脚底的血痕,一丝痛又从心底涌起,如黄昏的潮汐,一次次向沙滩侵袭。
    我和少华披好衣服,帮珠儿打扫房子。
    估计这里她们平时也没怎么打扫,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不光有我们昨天糟蹋的东西,之前的七七八八也不少。过了没一阵子,光破碎的酒瓶子就扫了两大堆。一切收拾完毕,红菱如鸦片战争时期的中国,还在沉睡,丝毫没有醒来的意思。珠儿把打扫的垃圾拎了出去,走的时候吩咐我,她马上回来,带回来豆腐脑给大家吃。
    少华打电话给丽姐汇报昨晚的情况,挂了电话,少华神秘兮兮地说:“丽姐和文哥昨晚肯定去哪儿鬼混了你信不?”我自从昨晚闹过以后,感觉很多愁善感,没兴趣听别人的绯闻,盯着熟睡的红菱不想说话。
    少华见我不搭理她,径直走进卫生间洗漱。
    我从客厅走进红菱的卧室,里面收拾的还算整齐。经过偷窃事件后的沉迷、正月十五吃汤圆时的无奈、昨天歇斯底里的发泄,我觉得红菱精神上的压力和包袱慢慢轻了。其实如昨夜那么嘶吼反倒没什么,就怕红菱把一切都憋在心里独自承受。
    所有的苦难,都必将只有苦难者一个人承受!
    
    走到珠儿房间,这个老女人的生活的确很有品位。
    乳白色的地毯,踏上去就有暖暖的感觉。衣橱里琳琅满目的衣服足以使我眼花缭乱,化妆台上一堆堆花花绿绿的瓶子,让我觉得这更像一个化学试验室。当我正要回客厅的时候,我发现了化妆台上的一个木制相框。拿起来一看,是珠儿和一个男人的合影。
    看照片上珠儿的样子,至少也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当时的珠儿风韵不足但是青涩有加,淡淡的妆,微微地笑,害羞地拉着那个男人的手,别有一番味道。旁边的男人高大威猛,留着八九十年代末很流行的那种发型,很有费翔的范儿。
    这是珠儿曾经的恋人吧,只是从未听她提起过。
    看着照片上的珠儿,也就和我当时的年龄相仿。忽然觉得自己是多么地可悲,别人好歹有过值得回忆的爱情,哪怕它是个悲剧。可是我呢?大好年华如廉价的手纸,用在最肮脏的地方。连上演一幕悲剧的资格都没有。谁有曾爱过我,我又会爱上谁?
    珠儿带回来了豆腐脑,红菱也醒了。
    这丫头醒过来后觉得脚疼了,嚷嚷着是谁弄破了她的脚。我们都不忍心提起昨晚的那一幕,只是催促她穿好衣服吃东西。
    人有个思维惯性,心情不爽的时候看见什么都会联想到悲惨,心情愉悦的时候碰见什么都以为是快乐的化身。当时我总觉得自己如同那碗豆腐脑,囫囵吞枣地过着稀里糊涂的日子。
    红菱吃完最后一口豆腐脑说:“脚破了,真倒霉!”
    我说:“很疼吧?怪可怜的!”
    红菱点了根烟说,“疼倒不怎么疼,就是好几天不能挣钱了!挺可惜的,又得少赚多少啊?”
    这就是女人,一旦豁出去了。自己的身子都不顾,只想着赚钱,钱,钱!
    
    四个人唧唧歪歪地八卦着,一会儿觉得美国国务卿赖斯的性功能是否如同她发言般强硬,一会儿又怀疑少华的假发套是不是用一只京巴的毛做的。
    最后只扯的我口干舌燥,七窍生烟。珠儿又提醒我们早作打算,KTV可能马上就要专卖了。
    听了这话我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堆烦恼如便秘般令我膨胀。本来在珠儿这里玩了一天,原以为可以暂时逃避这些,但是终究还是要回到现实的。
    我和少华都没有反应。
    少华倒是羡慕红菱早走一步,现在不至于迷茫。
    红菱提起这事儿也再无低落的情绪,笑着对少华说:“卖有卖的好处!”
    别了珠儿和红菱,拉着少华行尸走肉般坐了地铁,又转公交。公交车上一个男人倒是对少华很感兴趣,不停地往跟前凑。少华微笑着迎接凑过来的男人,然后趁着刹车,身子前倾狠狠地用高跟鞋的鞋跟踩了那男人一脚。
    好色的男人多是熊包,尤其在公交车上的这种好色成本很低的男人更是不堪一击。那个男人被踩的脸发绿,委屈地看着少华,提前下车,夺路而逃。
    少华得意地笑着说:“老娘早上都吃的是豆腐脑,还想吃我豆腐?”
    我听了这话,哈哈大笑。
    快到KTV的时候,我问少华:“以后打算怎么办?”
    少华没理我,只是看着没有客人的空旷,提议睡觉。
    正好我也懒,倒头就睡。昨晚的放纵使我过于疲惫,今儿又醒的早,全天感觉迷迷糊糊的。
    半夜醒来,再也睡不着了。
    
    起身批了一件儿衣服在外面转悠,正好酒水部的小李值大夜班儿,就和他聊了两句。
    这小子和我聊天心神不宁的,只往我衣领处瞅。我这才意识到,随便批了件衣服出来,里面胸口很低。暗笑这小家伙怎么也色迷迷的,却又想如果我有一次恋爱,对方会不会是像小李这样傻傻的孩子?
    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可笑,抽了一根烟回员工房继续睡觉。
    第二天醒来小李还没走。通常值夜班儿的人,早晨六点就该下班儿了,可小李今儿却还在酒水部待着。
    一夜没睡的小李,头发油地发光,像一条直立的鲶鱼。我问他:“你怎么还没下班?”小李用胳膊擦了擦额头的汗说:“你不知道啊?新老板来了,要我们清点一下酒水部的存货。丽姐也在,还有几个管理,都在老板的办公室呢。”
    我往老板的办公室瞄了一眼,那个永远锁着的房间如同木乃伊的墓穴,充满了神秘。
    我正幻想着新入住的干尸是何尊容,丽姐一群人就蜂拥而出。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留着长发的矮胖子,一个猪头配着齐肩的长发,活像一个倒立的拖把。丽姐也跟在后面,我正要和丽姐搭话,倒立的拖把开腔了,又是一口令人痛苦的闽南话:“现在的感觉很老土,全部要重新装修。”说着瞅了我一眼,神情中有一种仿佛不经意的骄傲。
    丽姐对我说:“小静,他就是你们的新老板,陈总!还不快问好?”
    我楞了下,觉得我怎么最近老和闽南人扯不清啊?虽是一愣,但还是朝老板问了声好:“陈总好!”
    倒立的拖把鼻子哼了一声算是打了个招呼,沉闷的声音还没一个屁响。
    丽姐又说:“陈总对待员工很好的。”说着指了指在场除了小李以外的人又说:“知道大家出来赚钱不容易,答应重新装潢开张后,留下所有的老员工。”
    倒立的拖把插嘴说:“不仅如此,所有员工底薪加倍,提成增加!”
    我听了这话浑身舒服地了不得,第一次觉得闽南腔是那么悦耳动听,情不自禁朝倒立的拖把,不,伟大陈总一个会心的微笑。
    陈总朝大家很有范儿地挥了挥手,夹着个公文包走了。
    我拉着丽姐说,:“陈总咋就这么帅呢?”
    丽姐说:“你们以后好好干吧?”我惊奇地说:“为什么是我们而不是咱们?”
    旁边一个管理说:“丽姐不干了,是她好说歹说陈总才答应留下小李外的所有员工。”
    我问丽姐说:“丽姐,你为什么不干了?你去做什么?你走了,我们怎么办?”
    
    丽姐拉着我回了员工房,缓缓地坐在我床上说,:“我干了很多年了,累了。遇见你文哥,也算我的幸运,我有些积蓄,想去做点小生意。”丽姐坐在床上,瞬间仿佛老了很多,松缓的肩膀微微下垂,这些年来,她的确累了。
    我见丽姐这么说,既难过又高兴,难过的是要和丽姐分开了,但是又替她找到一个好归宿而高兴。想想为什么刚才主管说,除了小李全留下,就问丽姐这是怎么回事儿。
    丽姐见四下无人,说:“前几天芳芳怕新老板不要她,跑去给陈总打小报告,把小李偷酒的事儿告诉老板了,抢了个头功。我也是听陈总的司机说的,你文哥和陈总的司机原来一起开过货车,有点交情。”
    我当时恨得咬牙切齿,但是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虽然同情小李,但是也没办法。
    下午主管通知大家收拾东西,去外面住两个月,新装修好后正式上班。
    我跑到银行查了查卡上的积蓄,掐着指头算了算,两个月勉强能撑过去。这才安心地回去收拾东西。
    晚上,我和少华打电话给珠儿:“珠儿姐,不幸被你言中啊!你就等着接驾吧,我们来了!”
    珠儿在电话那头开心地要死,嚷嚷着以后热闹了,老女人从此再不寂寞!
    第二天一大早,收拾好东西和少华去超市买了两大包零食,径直去了珠儿家。
    珠儿去单位上班了,红菱从洗浴城刚回家。
    我问红菱:“脚好了没?”
    红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抬起脚在我面前晃了晃说:“没什么大碍,我都没请假,当天就去上班了。”
    少华忙着找房间,很关心自己睡在哪里。红菱说:“等珠儿姐回来安排吧,她昨天接了你们电话,很开心呢。估计都安排好了。”
    
    我把零食拿出来,分了一些给红菱,便打开了电视。
    红菱吃了一包泡椒凤爪,就困了,嚷嚷着要去睡觉。少华问她:“你昨晚没睡啊?”
    红菱说:“怎么睡啊?从十点到洗浴城,然后就不停地有客人来,昨晚陪了六个男人。直到早上六点,最后一个客人才走。中间就小眯了一会儿!”
    少华很惊异:“六次啊?你受得了啊?”
    红菱给少华一个电眼,开玩笑说,:“姐姐我魅力很大呢,昨天一个男人还加了钟,趴在我腿下舍不得走哦!”
    少华说:“我不关心这个,一个钟你赚多少?”
    红菱不太想搭理少华,或许是她太累了吧。
    一边听少华说话,一边朝卧室走。少华跟在红菱后面,一个劲儿地纠缠。红菱白了少华一眼,拉开被褥,一边脱衣服一边说:“一个钟600块,我拿一半儿。你自己去算吧!”
    红菱麻利地脱了衣服,准备睡觉。
    她坐在床上,披着被子,双脚耷拉在床边,对少华说:“怎么样?比你陪酒赚的多吧?”
    少华长大着嘴,惊异地看着红菱。只是这个笨蛋心算太烂,好像还没算出究竟是多少钱来。
    就在红菱转身睡觉的一瞬间,我看到了她腰间的一坨伤痕。那是牙印,清晰地刻在她的细腰上。
    少华惊叹红菱的收入时,可曾想到了红菱被烟头烫、被人打以及被人咬吗?少华幻想一把把的钞票时可曾记得那晚醉酒,红菱赤裸着踢翻了酒瓶,任凭玻璃划破她的双脚,鲜血从足底流出时红菱那歇斯底里的呼喊吗?
    红菱倒头就睡着了,微微翘起的嘴唇时不时嘟嘟抖动一下,她闭上眼睛,安静地像个孩子。
    少华在客厅兴奋地来回度步,我独自吸着果冻,按着遥控器浏览电视节目。
    珠儿下班买了两床被子带了回来,分给我和少华。要我们自己决定怎么睡。两室一厅的房间,四个女人。其中红菱大多数晚上出去赚钱,基本就剩我、珠儿和少华了。少华个头比我大,不想和珠儿姐挤着睡,打算和红菱轮流睡一张床。白天红菱回家,她起床。而我则和珠儿睡稍微大一点的那个卧室。
    珠儿姐那天特别开心,下午出去又买了只烤鸭。
    傍晚,丽姐和文哥也应邀而来。
    等大家都到齐了的时候,红菱才起床。
    
    五六个人围着桌子坐了下来,感觉就像一个家庭聚会。那一刻我又有了家的感觉,我太渴望这种感觉了。
    文哥草草吃了几口菜,就出去跑车了。丽姐说:“阿文说要努力赚钱养我,让我过上好生活。”
    珠儿问丽姐有什么打算。丽姐说:“干老本行吧,租了个店面,准备卖女装。原来做KTV之前就是干这个的,现在重操旧业,轻车熟路。”说完好像想起了什么,黯然低下了头。
    珠儿知道丽姐又想起被前一个男人骗钱的事儿了,立刻转了个话题:“我看阿文对你很痴迷啊……哈哈”
    丽姐抬头,脸一红说:“都是自己姐妹,也没什么可害羞了。阿文那么大年龄的男人了,对女人的渴望自然强一些。”
    红菱和谁都不说话,只顾自己吃。我们正聊着呢,她放下碗说:“吃饱了,上班去了,你们聊着。”
    红菱说完,招呼都不打就匆匆跑了出去,急促的脚步渐渐远了。丽姐转头看着窗外,直到在窗户上看着红菱跑远,才慢慢叹了口气说:“红菱这孩子,挺苦的。不容易啊!”
    少华夹了口凉菜说:“我看不错啊,她每月要赚好几万呢。你瞧她跟个财迷似的,争分夺秒地跑了出去。”珠儿轻轻打了下少华的手背说:“你知道什么啊?她们每天去洗浴城后先得刷牙、洗澡、推粉。然后所有姑娘都裹着个浴巾站一排,等主管挨个儿检查,完了后才能进场上班。她那么急跑出去就怕迟了又挨骂,她一个月的负担多重啊?你站着说话不腰疼!”
    少华听的很感兴趣,对珠儿姐说:“什么站着说话不腰疼啊?我也想去呢,珠儿姐,你也介绍我去吧。能赚好多钱呢!”珠儿摇摇头说:“不行,红菱是迫不得已那样,你呢?”
    红菱的情况我知道,那次我和珠儿、红菱陪赌客的时候,在洗手间我也对珠儿讲过红菱的情况。珠儿也知道红菱的艰难,所以才介绍她去洗浴城。
    珠儿把红菱的情况说了下后,又问少华:“她不去卖能行吗?你呢?你有那么多负担吗?”
    少华听了红菱的遭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低头吸着鼻涕,她不知道在自己身边干了好几年的姐妹,竟然有这样的不幸。
    少华见珠儿这么说,也就暂时再没提要去洗浴城的事儿。
    晚些时候,文哥又开车接走了丽姐。我和珠儿、少华聊了会儿天,各自洗漱睡觉。
    
    第一次和另外一个人挤在一张床上睡,感觉怪怪的,翻来复出睡不着。我又怕打扰了珠儿睡觉,所以每次翻身都轻轻的。
    没曾想,珠儿却没睡着,问我:“不习惯啊?”我说:“你没睡着啊?珠儿姐。”珠儿说:“平时睡得也晚,聊一会儿吧。”
    我说:“好啊。珠儿姐,你是我的偶像!”
    珠儿笑了一声说:“偶像什么啊?我当年也和你一样。”
    我忽然想起她那张好多年前的照片,照片上的珠儿和一个貌似费翔的高大威猛男站在一起,就试探着问:“姐,我上回来家里玩儿,在你屋子里看见一张照片。”
    我明显感到珠儿的身子震了一下,大概沉默了两三分钟。珠儿说:“十几年了。他叫吕军,认识他的时候,我刚工作。由于单位上的业务关系,结识了他,一来二去的就熟了。他是都江堰人,当时来这里做生意已经好些年了。人比较勤奋,长的也相貌堂堂,那时候我情窦初开,慢慢地就对他有了好感。当时我父母还健在,混的也算可以。他是外地人,虽然做生意有些成绩,但是父母总觉得不如意。所以不太同意我和他来往。”
    略微停顿后珠儿继续说:“以我这性格,当然不肯轻易放弃。最后一哭二闹三上吊,父母勉强也就同意了。恋爱了一段时间,就订婚了。可是,他和一个小姐勾搭上了。我和他不在一起的时候,他经常叫那个小姐去他租的地方住。有时候还谎称去外地进货,和那个小姐出去风流快活。后来被我发现了,我家里人也知道了。家里起初本来就是不同意的,发现这事儿后,家人更加对我置之不理了。父母认为,这是我自己一意孤行造成的,应该我自己承担,没有一个人安慰我。”
    现在提起这件事,我依然能感到珠儿的哽咽,她吸了下鼻子,起身喝了口水,然后又缓缓躺在床上说道:“我当时想不明白,不论哪方面我都要比那个小姐好,他为什么还那样。终于决定彻底分手了,我问他原因。他说,在床上我满足不了他。我当时太淑女,太保守。而他喜欢小姐那样的人和他上床!他知道我很好,也很爱我。可是他实在忍不住欲望的教唆,一次次沉迷在那个小姐勾魂的呻吟中。他说,那小姐的感觉太棒了!”
    
    “小静你知道吗?这句话对我的伤害太大了!”珠儿说:“之后,我们分手了。几年后他回到了都江堰,而我的痛却至今没有平复。那以后,我陷在了一个心理的沼泽里,我会比不上一个小姐?我没有卖的好吗?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也无法接受自己的男人会被一个卖淫女抢走。是不是我连一个卖淫女都不如?”
    我侧过身,面朝着珠儿姐,轻轻抱着她说:“姐姐,别难过了。都过去了。”
    珠儿点了下头,说:“是的,过去了。但是此后我变化很大。慢慢地,我开始作践自己,也是为了报复他。只要一有欲望,我就随便和男人上床。有时候没有欲望也上床,他不是喜欢卖淫女吗?我就卖给他看!起初只和身边的人上床,后来也有陌生人勾搭我。做完后,他们会给我钱。我虽然并不缺钱,但是慢慢地我喜欢上了那种感觉。我越来越喜欢那种出去做的刺激了。直到现在都戒不掉!哎,去年还在他一个朋友那里打听到他刚结婚,至今我都有他的消息。那张照片,是我和他唯一的留念,始终舍不得毁掉!不能完全说是他毁了我,但是现在我这样也和他是有关系的,我自己心也强,始终接受不了那个事实,总想着有一天要证明给他看!”
    听珠儿说完,我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我不懂爱情,也不曾有过。只是觉得很难受,替珠儿难受。心里苦苦的,还有一丝惋惜。
    珠儿又问了问我家里的情况。我从上大学到现在,说了一下。珠儿感叹我也不容易。从那次交心以后,我和珠儿感情越来越好了。我觉得她就是我的姐姐,照顾我,保护我。我心里的秘密也乐意告诉她,只要她在,我就什么都不怕!
    那段日子就混在珠儿那里,每天生活的如一个娇生惯养的孩子,非常轻松。期间往家里寄了两次钱,卡上的积蓄如同我逝去的青春,越来越接近终点。
    手上没钱了,也就不敢出门了。每天猫在家里看口水剧,睡觉。珠儿姐察觉到了我的窘迫和空虚,在家里购置了一台电脑,拉了宽带。
    我也学会了上网聊天,记忆很深的是一个叫“沧海桑田”的人,和我聊的很愉快,后来他说自己家里穷,上学困难,要我寄钱给他。我当时傻乎乎地从牙缝里寄出来400块寄给了他,我觉得这位“沧海桑田”上学时候的情景和我很像,因为穷差点儿上不起学,挺可怜,应该帮帮他。
    后来珠儿知道了,骂我傻,说他是个骗子。果然此后这位大哥频繁要我接济他,而且说话很矛盾。这才知道自己上当了,原来网络后面也有很多伪善的面孔。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熟悉了网上生活,对网络也有了依赖,以至于近两年宅在家里,成天无所事事但是还能适应,不觉得无聊。
    珠儿姐添置一些灶具,我每天看央视的菜谱节目,然后做饭给她们。
    刚开始学厨艺,水平很差的。读大学之前,在家里也经常做饭。但是农村的简朴生活,对饭菜的要求也低。所以开始的时候,我的饭菜如一个堕落的男人,乏善可陈。
    尽管这样,姐妹们还是赞口不绝。我知道其中对我鼓励的成分很大,但是珠儿也曾对我说:“每天下班,知道家里有个人做饭,心里暖暖的。饭菜的味道在其次,那种家的味道却是上品。”
    红菱的工作依然很辛苦,每个月来例假的时候就在家里休息几天。其余的日子都是晚出早归,风尘仆仆的。少华还是隔三岔五地向珠儿姐唠叨,要珠儿介绍自己去洗浴城。
    有一次晚上吃饭的时候,红菱开始呕吐。我以为自己的饭菜很难吃,不好意思地问红菱:“很难吃吗?”红菱摇摇头,很慌乱地冲着珠儿说:“我这个月没来例假,而且频繁呕吐怎么办?”
    
    珠儿已经是我们心中公认的大姐了,一有困难首先想到找珠儿,这其实也是我们无助的表现。身边有一个稍微可依靠的人,就会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将一切解决困难的希望都寄托于此。因为情感纠葛经常有恶性事件发生也是这样,本来就脆弱的我们,眼中的世界多是灰暗的,一切都可怀疑,一切都如浮萍恍惚不定。而脆弱的我们一旦付出了所有感情给某一个男人,却发觉被骗的时候,报复往往如汹涌的洪流,夹杂着愤怒的碎石与仇恨的泥沙不顾一切地井喷,直到将对方掩埋。
    珠儿听红菱这么说,有点吃惊:“你是不是怀孕了?你做的时候有不套吗?”红菱眼睛四十五度朝下,紧咬着双唇点了点头。珠儿看红菱没有否认,抓住她的肩膀摇晃着说:“你疯了吗?那样很危险的,得病了怎么办?你不要命了?”
    红菱一听这话,使劲儿扭肩,甩开珠儿的双手说:“少来这些,你不是我,你知道我的压力吗?我愿意这样?有男人加钱,我就答应啊!我家里还有一大口子人要我养活,你呢?我的爸爸妈妈连住的地方都快没有了!就算一条狗,只要给钱多,都可以!”
    珠儿听了这话,许久没有做声,沉默了很久,叹了口气说:“晚上去洗浴城测一下吧。估计你是怀孕了!”
    因为这个沉重的话题,那天的晚餐不欢而散。第二天红菱回家告诉我们,她怀孕了。不知道为什么,之后的好几天都食而无味,尽管厨艺有所提高,但是做出来的饭菜吃上去如同嚼蜡。
    后来,珠儿带红菱去做了手术。那几天,红菱在家休息。我问红菱:“你怕吗?一个小孩子没有了。”红菱显得很后悔,只是抽烟,不说话。我还安慰她说:“后悔了吧?没了也就没了吧,以后好好生一个。”
    红菱抬头看着我,说:“我没后悔这个啊,打掉一个孩子算什么?反正我都不知道孩子是哪个男人的种!别来这世上跟着我遭罪才好呢,那个化作乌血的小家伙多幸运啊。我后悔的是怎么就为了男人加的那几个钱,不戴套子都可以。我花的钱,还有这几天休息不上班损失不少呢。不划算,不划算。”
    晚上睡在床上和珠儿聊天,珠儿说:“现在的红菱完了,彻底堕落了。但是我也不知道她如果不去洗浴城还有什么出路,哎……”
    
    我问珠儿:“你带她去做手术的时候到底怎么样啊?很害怕吧?”珠儿笑着说:“傻孩子,哪有什么害怕的。现在都微创了,我原来做过一次,那时候对身体伤害很大。红菱这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我吃惊地问:“你也做过?是不是和男人出去的时候?是不是那次你替我和红菱解围,被那几个赌博的带出去那次啊?”虽然事情过了很久,但是我因为这件事老觉得对不起珠儿。珠儿拍拍我的肩膀说:“别傻了,小静,那次替你们解围,姐姐没吃什么亏。原来给吕军怀过一个孩子。”
    我问道:“你们有过孩子?”
    珠儿不再愿意提起吕军了,拍了拍我说:“快睡吧。”
    第二天是周末,我和珠儿早早起床,一起熬了粥。少华最近和红菱挤一张床,很不舒服,一听我和珠儿起床了,立马跑到我们的床上睡回笼觉。
    做好了早饭,少华和红菱还是不愿意起床。
    珠儿随便喝了点粥,对我说:“今儿带你出去玩儿吧,让那两个懒猪继续睡着。”
    我一听乐开了花,从上学到现在,在这个城市待了很久了,但是因为经济拮据,一直没怎么出去玩儿过,难得珠儿姐今天带我出去。
    出了门,我如同一个被放风的犯人,贪婪地吮吸着每一丝空气。忽然觉得自己虽然生活在这个国际化的大都市,但其实只是苟活在那个一百多平米的小房子而已,贫穷把我困在里面,画地为牢。
    暖暖的阳光照在我的脸上,第一次觉得这个城市竟然如此亲切。我微笑着看着周围的高楼大厦、过往的行人,一切都那么新鲜。
    珠儿看着我热情洋溢的神情,张嘴泼了我一头冷水,:“小静,你傻笑什么啊?”
    
    我挽着珠儿的胳膊说,:“第一次觉得这里好美,最近在你这里住出家的感觉了。觉得这个城市属于我,我也能溶入这个城市。”
    珠儿捏了把我的鼻子说:“得了吧你,你看这些西服革履、行色匆匆的人们,全他妈是去加班的。这里高楼大厦、剧院、体育馆、商场、甚至是有点姿色的女人都和他们没有一点关系。别以为谁都能享受城市的生活,他们只是这个城市进化的机器,一旦停下来他们就得饿死。这些人大多都是你们这些大学生,毕业了怀着梦想啊、欲望啊留在这里,以为能闯出一片天来,其实是痴人说梦。你看他们,早晨五六点起床,几个小时的车程,八九点到公司开始工作。然后晚上六七点下班,回家已经八九点了,赶紧洗洗睡吧。这还不算加班儿的!你说这种驴拉磨的生活,这里的一切繁华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啊?”
    我没有过珠儿说的这种生活,所以也无从体会。但是想起自己在KTV的那段日子,感觉和珠儿描述的差不多,刚才的热情迅速降到了冰点,那种都市的冰冷把我从梦中惊醒,原来我不曾拥有过这里的一切。
    珠儿拉着我边走边说:“小静啊,想在这里过上好生活,不想活得像条上足了发条奔跑在轨道上的机器狗的话,就得有钱,明白吗?”
    钱!钱!钱!又是钱,红菱每天念叨着钱,少华每天惦记着钱,现在就连珠儿都说钱。是的,钞票是多美好啊,可以让我的家如释重负,可以让我为自己真正的理想而奋斗,可以让我拥有这里的繁华……
    
    到商场的化妆品专柜里,珠儿买了一些化妆品,花了好几千。看的我好心疼,和我的廉价香水比起来,美丽也成了一种奢侈。
    珠儿边买化妆品边说,:“女人就要对自己好一点,除了自己,没人真正疼你。”
    接着在商场里,珠儿买了两个包包,其中一个送给了我。我一出上场门就迫不及待地挎在了肩上。之前我从未有过包包,作为一个女人,看着其他女孩子有随意搭配衣服的漂亮包包,不能说不羡慕。
    一路逛,一路哼着歌,兴奋的我如同一个孩子,不时在街上奔奔跳跳。珠儿看着顽皮的我,时而也露出会心的笑容。
    接着珠儿领我进了一个旋转咖啡厅,要了两杯咖啡。我拘谨地不知道该用何种姿态来享受这杯黑乎乎的液体才不会显得我和这里的气氛格格不入。
    照猫画虎地学着珠儿,优雅地品了一口,感觉没我想象的可口,四下环顾,周围转的我头晕眼花的。珠儿看着我的局促不安,笑着说:“你呀,真是个小土包。”
    我催促珠儿快走,好迅速脱离尴尬。出了咖啡厅,已经中午,骄傲的太阳放射出刺眼的光芒。刚才的尴尬让我还有些自卑,我暗想,时尚有时候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珠儿接了个电话,然后打车。
    坐在车上,珠儿对我说:“姐姐带你去玩儿,一些朋友如果问起,你就说是我远房的亲戚,来读书的。”
    我频频点头,心里却想着丽姐第一次介绍红菱给文哥认识的情景。珠儿会不会也是觉得我的身世不太光彩才刻意隐瞒?这个想法困扰了我很久,直到后来我才知道珠儿是对我好,为了我的将来真是煞费苦心.
    来到约好的地方,珠儿的朋友已经在等我们了。
    
    珠儿一下车就指着我对他们说:“这是我妹妹,小静,大学生。”说完指了指他们说:“这些都是我朋友,王哥、梁哥、陈怡。”
    我怯懦地朝他们点头示好,他们却不怎么理会我,只是和珠儿说话:“你什么时候有个这个靓的妹妹啊?”珠儿说:“老家的亲戚,刚考过来读书的。”
    梁哥这才冲我说:“你姐姐坏着呢,别跟她学。”
    说罢几人都笑了。
    坐着他们的车又去了一个地方,打了几局保龄球。珠儿和他们玩儿的起劲,我连怎么握球都不会,只好坐在旁边看着。观看的除了我还有陈怡。
    这个女人一身套裙打扮,看上去倒也端庄,可她一张口,直接麻的我全身起鸡皮疙瘩。她是挽着那个姓王的胳膊进来的,当他打了一个分瓶的时候她会娇呼:“亲爱的,怎么搞的啊?”当他打了个全中的时候她还是会娇呼:“亲爱的我爱你!”
    我有点儿受不了这个发嗲的女人,就主动和她搭讪,:“陈姐姐,你老公打球很棒啊!”
    陈怡听我这么一说,转头白了我一眼,表情有些怪异,接着把头缩回去又开始娇呼:“亲爱的……”
    几局之后,陈怡对姓王的说:“亲爱的,我饿了,想吃寿司。”
    那个姓梁的比分落后,赶紧趁机顺着台阶就下:“算了,我也饿了,歇了吧。”王哥说:“认输?认输就请吃饭!”
    这一桌子的新鲜玩意儿,我真不知道如何开始。珠儿怕我出丑,最先开始进餐,她每一步动作都慢慢的,生怕我记不住。
    简单地尝了尝,觉得酸兮兮的不好吃。
    可那个陈怡倒是吃得起劲儿,不但自己吃还喂给王哥,场面绝对酸过寿司。
    梁哥要珠儿喂一口寿司给自己,珠儿直接伸过去一个巴掌。梁哥早有准备,迅速一闪,嘴里还埋怨珠儿一点都不温柔。
    到了结账的时候,梁哥主动买单,也算是输了保龄球的惩罚。我瞄了一眼账单,心想城里人就是有毛病,这几样小菜做成的米糕有什么好吃的啊?还用得着花这么多钱来受着罪?
    陈怡嚷嚷着要去做美容,珠儿问我去不去。我觉得很不自在,再说和这些人又不太熟悉,所以摇头示意珠儿不想去。
    正好姓王的那个人接了个电话,然后说有事儿,改天再玩,打了个招呼后就走了。
    
    顶
    
    聚会散了,珠儿又带我买了些熟食,说是要回家给少华和红菱改善生活。我对珠儿说:“和陈怡搭话了,她不怎么理我。我讨厌她!”
    珠儿问我:“你和她说什么了?”我复述了一遍那个不愉快的对话,珠儿说:“以后出来玩别瞎问,记住,第一不要问收入,第二不要问身世背景,第三不要问家庭关系。还有,不要告诉少华和红菱我带你认识了朋友。”
    晚上睡在床上,脑子里还是白天的事儿。旋转的咖啡厅以及不旋转的咖啡、保龄球、那种叫寿司的米团儿等等像一个幻灯片在我脑海里一一闪过,这些同样存在于这个城市的日常生活却和我显得那么遥远,以至于在这里生活了几年却闻所未闻。我在这个城市里始终没有家的感觉,那种浮萍般的虚无带给我的只有恐慌。我如一头瘦骨嶙峋的耕牛,没有了任何利用价值,却时刻惧怕那悬而未决的屠刀,束手无策的我只好将这种恐慌时刻反刍倒嚼。又想起珠儿说起的上班族,衣着光鲜地行走在繁华里,透支着健康和青春,如一台上足了发条的机器,每天过着程序化的生活,忙碌地重复,重复着忙碌。自由和快乐在他们的生命里如同阵雨般匆忙。然而,这座城市的繁华和美丽真的属于他们吗?和他们有关系吗?
    忽然觉得擦肩而过的两个人,其实如两条平行线,活在各自的世界里。或许那双肩之间就是天壤之别,一指间的距离如同立春,我忍受着寒冷,而你却很温暖。
    期间往家里汇过两次钱,妈妈打过一次电话,说是爷爷病了,再需要一些钱。我的卡上已经一贫如洗了,挂了电话呆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如何是好。爷爷上年纪了,身体越来越不好,劳累了一辈子,真的不能让他再痛苦了。想起儿时爷爷用粗糙的双手抚摸我的脸颊,那么温馨,至今温暖尚存。可是我能为他做些什么?
    到吃饭的时候仍然一筹莫展,珠儿问我什么事。
    我只好将原委说给她听。
    
    第二天珠儿给了我两千,我却不好意思要。从珠儿帮我在赌客那里解围,到现在收留我,我已经觉得给她添麻烦了,怎么还能再拿她的钱呢?
    但是我还能怎么办?最后只好将钱汇给了家里,我对珠儿说:“算借你的吧。”珠儿微笑着说:“没关系,你就像我的亲妹妹。”
    话虽这么说,但是我自己怎么能如此坦然地接受着一切呢?只希望KTV的装潢早些结束,我好回去赚钱。
    但是那个闽南陈总的装修进度却很慢,迟迟不见消息。混着混着又到了月底该往家里寄钱的时候,我实在不好意思再向珠儿张口了。
    晚上红菱去洗浴城了。我溜进少华的房间,犹豫了很久,终于对少华说:“能不能借我点钱,我先寄给家里。”少华苦笑着说:“昨天生我的那个女人打电话冲我要钱,我都没有!”第一次向她张口,却遇到了这种尴尬。我脸红的不知如何是好。少华说:“小静,我真没钱!要不先给你500吧。”
    我说:“好吧,500就500。”心想先把500寄回去,好过没有。少华从包里拿出钱包,掏着给我看:“呶,我真没钱了。”我相信少华没有骗我,毕竟一起出来快三个月了,没有一分钱收入。
    我拿过少华的500块钱,正要回房睡觉。少华却拉着我说:“咱去红菱的那件洗浴城吧,可能赚了。她一月有好几万呢!”
    我挣开她的双手说:“要去你去,我可不去。”说完又觉得人家刚借了我钱,这么对人家说话很没人情味儿。于是又放缓了口气说:“我觉得还是咱们原来陪酒好,也能赚钱啊。”少华看我这么说,一头倒在枕头上,冲我挥手:“快睡觉去吧,傻孩子!”
    
    第二天往家里汇了500块。妈妈打电话问我:“是不是没有工作了,这个月怎么这么少?实在不行就回来吧。”我支吾着说:“钱借给同事了,下个月就好了。”心里想,回去能怎么样?爷爷已经年迈,父母日渐衰老,家里一个劳力都没有。我回去靠种地能养活一家人?我又是个女孩子,回家后过几年嫁人,就是丈夫家的人丁了。爷爷、父母怎么办?
    放下电话,我打开窗户透了口气。周围的压力仿佛要将我吞灭,看着窗外闪烁的霓虹,仿佛如一张张面带讽刺的双眼将我打入轮回。抬头看看天空,云雾弥漫的天际不见星月,本来就昏暗的星光更加显得稀薄。看看我的身影,惨淡如欲盖弥彰般单薄!
    那一刻我真想冲进对面的那个小屋里,拉着少华去找红菱,去那个只曾闻名未曾亲临的洗浴城脱光了衣服躺在床上,恭候我的第一次、恭候我的客人、恭候我的生活!有时候真想撕开了自己的涅槃彻底看一看,究竟是何等糟糕的轮回竟让我今生如此无助!
    珠儿背着少华又塞给了我2000元,说是要我寄回家里。我实在没有脸去拿那些钱,就将向少华借钱的事儿告诉了珠儿。珠儿却不由分说,硬把钱放在了她送给我的包包里,说:“借少华的先还给她吧,她也不宽裕。”
    第二天,还了少华500块,然后对她说:“咱俩去KTV看看吧,怎么还没有消息。都快三个月了!”少华无动于衷,还是对我说:“无所谓啊,我看红菱也不错。”
    我硬拉着少华起来,去了KTV。
    
    去了才知道,人家装潢早就好了,营业都半个月了,只是没有通知我们而已。新的主管姓刘,一听我和少华的来意,冲我们吐了口烟就就把我们打发了,说:“人够了,去吧。”少华一听此言,又打退堂鼓,冲我说:“去洗浴城吧。”
    我不理少华,硬拉住她对主管说:“陈总答应过我们的啊,全部接受原来店里的员工的。”姓刘的一听不耐烦了,拉开他的办公室门,冲对面指了指说,:“陈总在,你去问他吧!”
    进了陈总的办公室,这位来自闽南的倒立拖把甩了甩猪头上的长发说:“我答应过你们吗?我怎么不记得了?”话虽绝情,但是目光却很柔和,丫的两只眼睛始终盘旋在我的大腿和少华的臀部上。
    碰了一鼻子灰,只好回家。
    晚上和珠儿合计,她踌躇不语。我知道她现在最不好说话了,如果劝我们再找工作,怕我们误会她在赶我们。少华却对我说:“没事啊,我们可以去洗浴城啊!”转头又对珠儿说:“你看,现在我也没工作了,你就介绍我去红菱那里吧。”
    正说着,少华电话响了。她看了看,故意开了免提,电话那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虽然听不太懂方言,但是大概意思是要少华寄点钱回家。少华始终微笑着,把电话听筒朝向我们,等电话里那个女人说完了,少华才冲电话里喊了句:“老娘自己都没人养,还养你们这些老不死的。当初离婚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现在缺钱了想起还有个女儿了?”挂了电话,少华淡淡地对我们说:“这个女人最近穷疯了,总打电话要我给她些钱,去他妈的。”
    我这才知道,电话是少华的生母打来的。我诧异的顾不上琢磨自己的生计,面对电话里几乎乞求的母亲竟然能保持微笑和自称老娘,少华那种云淡风轻真是让我叹为观止。
    珠儿听少华这么说,倒也没有像原来那样极力反对。只是淡淡地冲我们说:“再去KTV试试吧。”
    第二天又拉着少华去KTV,而少华却缠着刚回家的红菱问:“你们缺不缺人啊?能不能介绍我去你们那里?”红菱抽了口烟,揉了揉熊猫般的黑眼圈指着少华问我:“这丫穷疯了吧?比我还穷啊?”我还没回答,少华却抢着说:“我都过不下去了。原来的KTV不要我们了。”红菱听了,侧目问我:“真的?”
    我点了点头。
    红菱叉开双腿,脚搭在茶几上笑着:“幸亏老娘趁早出来卖了!”我看少华还想纠缠下去,一把拉起她就往出走。
    到了KTV,那个闽南拖把根本就不在。老板在早晨空挡基本都不来的,我只好坐在那里哀求刘主管。可是无论我如何乞求,人家都不要我。少华看着我为难的表情,若无其事地劝慰着我,时不时提一句她那向往无比的洗浴城。
    后来主管都嫌我烦了,关了办公室闪了。
    我和少华坐在大厅里,除了等待别无对策。少华又开始念叨:“在过一段时间,你又要往家里寄钱了,怎么办?”我一听这话,立马傻了。少华又说:“不行去洗浴城吧,这里有什么好?我们还好意思在珠儿姐那里白吃白住多久呢?”
    我想想爷爷的病,家里的窘迫,还有欠珠儿的钱以及人情,头都大了。少华还在旁边不停地念叨着,我回头看看刘主管和陈总紧闭的办公室,那两道闭门羹能将我活活夹死。
    坐了一整天,除了白眼一无所获。晚上,我和少华如同无人施舍的乞丐,拖着疲倦回了家。
    
    若初网,搜:惑乱风尘
    
    珠儿见我们又被拒绝了,安慰了几句后,就对我说:“阿文不是和那个家伙的司机认识吗?”
    我一听眼前一亮,如同看见了重生的希望。立即打电话给丽姐,说了下事情的经过。
    丽姐答应我一定帮我摆平,她说她再去求陈总,让阿文也给陈总的司机说说,应该没有问题。只是她最近服装店正在装修,得稍微等几天,她亲自带我们去找陈总。
    我心中又燃起了希望,赶紧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少华:“丽姐会帮我们的,我们一定可以回去挣钱。”少华却一脸不屑地“切”了一声。
    自从给丽姐打了电话后,我在家里每日坐卧不宁,成天盼着丽姐打电话来。少华却在丽姐打过电话的第二天就死皮赖脸地跟着红菱去了洗浴城,我拉着她不让去。告诉她再等等,丽姐会帮我们的。
    少华甩开我的肩膀说:“做人要靠自己,其实像我这样的,出去卖不卖的根本就没区别。没有人会在乎我!”少华说出这些的时候,我分明看到了她双眼中的泪水和冷漠。那冰冷的眼神我一生也不会忘记,也希望今生不会第二次看到那种眼神。那种眼神的寒气让我感到了无限的距离,那种距离并非是陪酒与卖身的距离,并非是现实与理想的距离,并非是残酷与仁慈的距离,并非是堕落与奋进的距离,而是灵魂与躯壳分离的距离。那种距离一段在天堂,一段在地狱,坐化的灵魂无法超度,而堕落的躯壳也无力轮回……
    就这样,继红菱之后,我的第二个姐妹心甘情愿地躺在了男人的胯下。只是不知道她的灵魂却又是怎样的呻吟!
    此后,白天少华和红菱回家各自休息,晚上一起出去,家里就剩我和珠儿两个人。
    期间有一次,晚上珠儿带了一个男人回来。我自觉地在红菱、少华的床上睡了。估计这段日子我和珠儿睡在一起,她不方便,少华一走,她就带回来个男人。
    那一夜隔壁房间就没消停过。第一次亲耳听闻,我心里又害怕又好奇,有好几次想偷看一下,却又不敢。
    
    过于高兴,对丽姐连最起码的问候和感谢都没有就挂了电话。
    我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珠儿。只要我能回去上班,就以为着我能还清珠儿姐借我的钱了,我能有钱给爷爷看病了,我能有钱寄给妈妈了。
    珠儿听完后,思索了很久,说:“我估计那个闽南人是个大滑头,你以后得小心点儿。”
    我问:“陈总怎么了?”
    珠儿说:“之前他之所以答应你们接受原来的全部员工,就是害怕他新装修好以后招不到姑娘。这样,他装修前许诺给你们加薪,先糊弄住你们,万一他招不到新人,装修好后接收你们过去他可以直接营业不会耽误生意。但是他一边装修,一边招人。估计是装修好以后人就招够了,自然不用你们了。你去以后小心点儿,没有丽姐照顾你们,估计你们日子没原来好过了。”
    我一想,好像就是这个道理。当初陈总亲口许诺我们底薪加倍,提成增加,但是现在又将我们拒之门外,骗了我们近三个月时间。除了珠儿的这个假设,再没有更好的解释了。忽然觉得陈总很恶心,那么大的老板,连我们这样的人都骗。但是想想自己马上就能赚钱了,还是止不住开心,管它以后会怎么样呢。只要能赚钱,火坑我也跳。
    虽然这么想,但是对珠儿的提醒还是暗暗称赞,我面前的这个女人,日子虽过的荒淫,但是却像一个诗人,不仅忧郁而且深刻……
    迅速洗漱完毕,穿戴整齐,直奔KTV而去。
    见了主管,说明了来意。答复只有一个字:“滚”!
    我仿佛被羞辱的乞讨者,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愤,水到渠成地哭泣着……
    我在没有任何办法和举措,甚至失去了基本的理智。那个场景对我的伤害至今无法平复,当时的眼泪只不过是羞辱、践踏、欺负之后的并发症,心中的哽咽岂是几滴眼泪可以宣泄?
    正哭着,几个女孩儿闻声而来。
    其中一个竟然是芳芳。
    芳芳看着哭泣的我,说:“吆,这不是小静吗?怎么了这是?”我极力低头忍住眼泪,不想让芳芳看见我的窘迫,可是不争气的眼泪还是一串串地掉下来。从早晨的满怀希望,到现在的几近绝望,否定我命运的仅仅是一个龌龊的吧台主管!我觉得我的生命过于渺小,微弱地不堪一击。
    
    芳芳一旁的小姑娘开口说话了,满嘴的东北口音:“芳芳,这人你认识啊?”说着小东北递给了我一块儿湿巾。我接过湿巾,擦干了眼泪,稳定了下情绪,缓缓抬起头来,冲芳芳说:“你在这里上班啊?”

    芳芳得意地笑着说:“是啊,原来的员工,陈总就接受了我一个。”话语间仿佛不经意的眉飞色舞。

    我看着芳芳的样子,又想起她对我、红菱、少华的所作所为,恨不得上去咬死她。旁边的小东北问我:“你叫小静啊?原来也在这里?”

    小东北看上去只有十八九岁,但是人却挺老练的,她说着坐下拍拍我的肩膀说:“是不是主管不肯要你?你下午来吧,陈总下午一般在这里。你认识兰姨吗?她和陈总是老乡,让她帮你说说吧。”

    我不理芳芳,转身问小东北:“兰姨是谁?”

    小东北还没搭话呢,芳芳抢着说:“兰姨你都不知道还想在这里混?”

    小东北说:“兰姨是这里的妈咪。”

    我“哦”了一声,冲小东北点头示好,就离开了KTV。临别我又怕芳芳从中使坏,想起丽姐和少华嘱咐我要和芳芳成为朋友。终于违心地冲芳芳点了下头,拍拍她的肩膀说:“芳芳,真羡慕你。”




    



    芳芳一听乐了,拉着我的手非要我去员工房坐坐。我推脱说还有事,芳芳这才将我送了出来。


    无可奈何只有回家,当时的我连公交车都舍不得坐。真怕自己没活路了,从此只能靠接济度日。

    到了家里,红菱和少华呼呼大睡,珠儿估计是去上班了。我瘫坐在沙发上,不知道该怎么办。到了家里,这才意识到饿了,随便熬了点粥,弄了点小菜。

    吃完之后,打开电脑浑浑噩噩地点着鼠标,忽然觉得我的命运如同未知的链接,不知道将导向哪里。当时的人生迷茫地如没有网址导航的首页,不知归途何处。

    珠儿晚上回家,我把当天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珠儿听了还没说话,红菱和少华却异口同声地说:“芳芳那个婊子!”。其中红菱面目最为狰狞,咬牙切齿的。

    “早上丽姐在电话里是怎么说的?”珠儿问我,:“实在不行,重新找一家吧。”

    我回忆了下,肯定地说:“再试试吧。丽姐亲口告诉我,陈总已经答应了。”珠儿问:“肯定?”我说:“肯定。”

    这时珠儿拍了拍我的背说:“放心吧,没事的。那是闽南老板吊你胃口呢。”我听不明白疑惑地看着珠儿。

    珠儿笑着说:“那个闽南人当初答应接受你们,现在又不要了。然后答应了丽姐,又让主管拒绝你。给你制造了很多困难,你上班的阻力越多,你就对那个工作越珍惜,越卖力。”

    如果珠儿说的是真的,那个闽南人就太恶心,但我还是情愿他是吊胃口,只要他肯接收我就行。

    珠儿要我给丽姐打电话说一下,我接通了丽姐的电话,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丽姐说:“放心吧,没事。等过几天我忙过了这阵子,姐姐带你去见陈总。”

    挂了电话,我还是心神不宁的。珠儿看我忧心忡忡的,安慰了下我,并说明天带我去放松一下。

    我回头对珠儿撅嘴说:“别又是陈怡那帮人啊,我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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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珠儿说,:“我也不喜欢,明儿就咱俩玩儿去。”


    第二天出了门。珠儿径直带我去了一家盲人按摩店,她说自己最近上班坐的太久,颈椎疼。

    进了店,我却发现盲人按摩并不盲。

    珠儿好像和按摩的技师很熟悉,轻车熟路地躺在了按摩床上。

    我就坐在旁边,按摩师边给珠儿按摩边聊天。珠儿不时问问生意如何?

    按摩师也谦谦有礼地说:“多亏您照顾,生意还过得去。”我看按摩师用手指,掌,肘给珠儿按摩,累的满头大汗,我还特意观察了下按摩师的眼睛,好像的确不是盲人。

    大概过了一个半小时,珠儿按摩完了,对我说:“来,小静,你也来感受一下,很舒服呢,对痛经、手脚酸麻也有效果。”

    珠儿回头冲按摩师笑了笑说:“我妹妹,来上大学的。”

    我依样脱了鞋子躺在按摩床上。按摩师的笑容如阳光般灿烂,:“你的腿和脚这漂亮!”我也笑着回应:“谢谢。”

    她开始给我按摩了,一边按一边说:“多羡慕你啊,花儿依样的年龄,还可以读大学。”

    我听她这么羡慕我,觉得有点无所是从,心里暗想:如果她知道我大学毕业做了陪酒女,而现在被逼的走投无路,不知道会不会羡慕我。

    心里这么想,嘴上可不敢那么说:“是吗?谢谢。现在的大学生也不值钱了哦。”

    按摩师始终抱着一个会心的微笑说:“别那么说啊,要乐观一点。你们好歹身体健全吧?”

    我听她这么说,又看了下她的眼睛,依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是这种事又不好问,只有点头搪塞。

    大概又过了一个多小时,我的按摩也结束了。




    



    珠儿打开钱包要付帐,按摩师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笑着说:“谢谢,每人50元每次,两个人100块。”

    珠儿掏了两百递给按摩师说:“不用找了,你看你都流汗了,多辛苦。”按摩师推辞着说:“您每次都给我小费,真不好意思。”珠儿说:“没关系,你还治好了我的骨质增生呢。”


    回家后,我终于忍不住问了珠儿:“那按摩师我看眼睛挺正常啊。”珠儿说:“什么呀!我在她那里按摩保健好几年,挺不幸的一个女人,但很乐观,很坚强。按摩手法也好,所以我乐意去她那里。”

    听珠儿说,那个按摩师十二岁的时候感冒发高烧导致视网膜色素脱落,四处求医都没有治好,现在貌似局部失明了,也算盲人的一种。

    按摩师第一个丈夫突发脑溢血死了,领着一个孩子改嫁后,第二个男人也是农村的。男方家里比较封建,总觉得她的按摩店和色情沾边儿,所以两个人关系很一般。这个女人屡次很无奈地对珠儿说,我要是眼睛好,能干别的,愿意遭受那些风言风语吗?

    珠儿说她每次听按摩师这么说,都会骂她自己耳根子软,自己靠手艺吃饭,行得正坐得直有什么好怕的?

    珠儿说完这些,还愤愤不平地说:“我还劝她离婚呢,要那么个傻男人有什么用?反正什么忙都帮不了,生活也接济不上。”

    我心情稍微好了一些,笑着说:“你别胡说。我们农村有宁拆十座桥,不拆一对缘的说法,都是劝和不劝分。哪儿有你这样的?”珠儿摆摆手说,:“你们农村的陋习要改,女人要获得潇洒就得靠自己,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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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到不介意珠儿说什么,只是想那个按摩师那样的职业都会被人误会,而自己的情况如果被家人知道了怎么办?他们会不会把我赶出家门?家人知道了一定会像按摩师丈夫那样鄙视我的职业而冷落孤立我,我觉得宁死也不能让家里知道我是陪酒的,而且和人舌吻,身体摩擦过无数次。

    但是我如果去干别的,一个月一两千的收入,我怎么养家?家里问起前后收入的差距,我又该怎么解释?

    虽说害怕人知道我这个职业,但是想起陈总的出尔反尔,我又害怕连眼前这个工作都没有了,我该怎么办?自己吃饭都成问题。心里越想越矛盾,越想越害怕。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反正无论怎样我都是无路可走。
    



    这次的煎熬时间并不长,两三天后,丽姐带我找到了陈总。

    陈总见我很诧异地问:“你怎么还没有来上班?”

    我说:“上次来又被主管拒绝了。”

    陈总叼着雪茄,走到我跟前拍拍我的肩膀说:“误会,误会啊,我盘下这个店也是阿丽的男朋友介绍的,我怎么会不要她的小妹妹呢?好了,明天就来上班吧。”

    我当时真觉得这个闽南猪头帅的一塌糊涂,他简直就是我的恩人。我只想着,一定要好好工作,多推销酒水,这样才对得起陈总对我的知遇之恩。

    一路上拉着丽姐唱着小曲儿回到了珠儿家。

    珠儿听我说了来龙去脉,倒冷笑着说:“我没说错吧,那个老东西吊你胃口呢。以后你自己小心点儿。”

    当时我哪管的了那么多,只是觉得自己又有工作的机会,可以赚钱了。

    丽姐听珠儿那么说,倒是拉着我的手说:“小静,你还年轻,一定得想好自己的出路啊,总不能这条路走到底吧。”

    我也来不及规划我的未来,本来就迷雾重重的世道,哪儿我生存的轨迹?还在生存线上挣扎的人,哪里配有有什么未来和理想?很久很久以前,我想做柴静那样的女记者,很久以前我想开个小店有吃有喝。现在我只想解决我下个月的吃饭问题!

    晚上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少华和红菱,大家都替我高兴。那段乱七八糟的日子终于有了一件儿喜事,丽姐买了点材料,我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菜。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话一点都没错。这段时间的内心阴霾一扫而光,手脚也轻快起来了,做饭烧菜得心应手,七八个菜一蹴而就。看着大家对我的厨艺赞口不绝,我心里可高兴了。

    第二天早早起床,洗了个澡。把日常用品收拾了一下,也就仅仅装满了一个挎包。

    少华和红菱见我要走,自己也不好意思在打扰珠儿了,纷纷收拾东西说是要住到洗浴城去。珠儿也没拦我们,只是嘱咐以后大家分开了,要多多小心,并叮嘱我常来陪陪她。

    一路坐着公交,在车窗的位置上看风景,觉得好惬意。

    是的,原来生活可以更美的!



    



    这次那个主管并没有再为难我。

    见了我后,轻蔑地说了声:“怎么才来?”然后拿起电话拨了个短号。

    不一会儿,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胖女人一扭一扭地进来了。那晃动的曲折身姿,尴尬地一如我的人生。她斜眼冲我瞅了瞅,一口难以启齿的普通话开腔了:“你就是小静?”

    我微笑着说,:“嗯!您是?”

    胖女人转身不理我,屁股一扭一扭地往出走,高傲的回音挤出来几个字:“叫我兰姨!”

    我跟着兰姨往出走,在走廊里兰姨给我讲了讲规矩。

    规矩倒是大同小异,只是这里的酒水提成比原来低了很多。原来陈总明明答应是提成增加的,现在越来越觉得他不厚道了。除了忍受,还能怎么样?

    跟着兰姨进了员工房,这里姑娘比原来多很多。

    那天和芳芳一起的小东北也在,见兰姨进来,立马起身让座,又是递烟又是倒水的。兰姨朝角落的一张床一指,示意我就住在那里。然后点上小东北的烟,又一扭一扭地走了。

    小东北帮我收拾好床铺,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说:“我叫小静,你呢?”小东北一边发短信一边说:“红红。”

    我见芳芳不在,就问她:“芳芳呢?这里姑娘怎么这么多?”

    红红说:“芳芳不知道去哪儿了。这里姑娘多么?你连这个都不懂啊?老板招的姑娘越多,酒水提成越低,姑娘们才会有危机感,不努力就赚不到钱,反正又没底薪,老板才不怕呢。咱们只有相互竞争,玩儿命地给客人推销酒水,才能有钱拿。”

    说着,红红就接了个电话,然后溜了。



    房间里一群姑娘七嘴八舌地聊着,我一听方言,全是闽南、广东人,其他几个是东北的。看来还真被珠儿说中了,陈总自己新招了一批人就不要我们了。那他为什么要骗我们?早知道这样就不死守这里了,去其他地方也好。



    
    晚上,客人逐渐多了,姑娘们开始忙碌起来。兰姨时不时会进来叫几个姑娘出去走台。芳芳已经走了两轮了,可是兰姨还是没有叫我。

    我暗想,可能是我刚来吧,兰姨叫我熟悉一下。

    红红也走完一个房了,有时间和我坐下聊几句。我说:“芳芳在这里很吃香啊?”

    红红说:“还可以吧。”

    聊了没几句,红红又进了一个包房,而我仍然被冷落在那里。

    接近临晨的时候,红红进来对我说:“兰姨要是问我,你就说去包房了,没见人。知道了吗?”

    我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点头许诺。

    红红这才便借机溜了出去。

    兰姨对我一冷落就是一星期,我在那个员工房里坐了一周的冷板凳。期间,珠儿和丽姐以及红菱都有打电话来问候,我只能唯唯诺诺地说一切还好。只有少华对我置之不理,我想她是卖疯了吧。

    期间我对这里的情况也渐渐熟悉了,这里重新开业后生意异常地火爆。消费档次也高了很多,唯一没变的就是小费收入。但是令我诧异的是,当我问及红红时,她的收入却比我原来高很多。

    只是这里的姑娘串台很厉害。所谓串台就是姑娘们无组织无纪律地任意跑包房,赚小费。甚至是一个姑娘来回穿梭在两三个包房里挣小费。其中串台串的最厉害的还不是芳芳,是红红。

    这个小家伙对三令五申的纪律根本置之不理,该串的绝对串。她不但串台,而且隔三岔五会溜出去一次。她每次溜出去都会叮嘱我,兰姨如果查岗,就帮她掩饰。

    有一次红红刚进包房不久,就出来了,直奔员工房对我说:“你去帮我顶一会儿吧,赚的钱和酒水提成都算你的。”我问她:“你怎么了?”红红焦急地说:“有点急事,出去一下。”

    不由分说,她把我推到了一个中包里就跑了。




    



    这是新装潢后,我第一次走进这里的包房。

    装修档次确实豪华了不少,设备比原来也有很多提升。当我坐下来拉开沙发的边角布时,我才注意到陈总只是在原来的沙发上铺了一层新的沙发套而已,其实还是旧的。我注意了下墙角和屋顶的装饰,十有八九也是蜻蜓点水般地翻新,不曾有洗心革面的变化。

    但是这些几乎投机的装潢,确实让人感觉耳目一新,档次高了不少。老陈还真有一手,说起做生意,北方人还真干不过南方人。

    一个中年男人一把搂住了我的腰,我职业地笑了笑,然后发嗲地敬酒。大约两个小时后,客人们结账走人,而我得了一百块小费。

    直到第二天红红才回来。还没等我开口问她,她先问我:“昨天赚了多少?”我说:“一百。”红红鄙视地笑着说:“真少!”她倒在我的床上说:“你们原来就靠酒水提成和小费?”我惊异地问:“那除了这些还能有什么啊?”

    红红起身拍了下我的脑袋说:“笨蛋,还有客损啊!亏你这么大年纪了,这都不知道。”我问:“客损是什么?”红红说:“你注意到包房的《顾客须知》了吗?就是包房各种设备的损坏赔偿价目表,垃圾桶100,烟灰缸200,沙发布300,红酒杯100,麦克风500,电视8000,音响12000,还有空调啊,衣架啊什么的。”

    我说:“注意到了啊,这个原来就有的。我们赚钱和这个有什么关系?”红红笑着说:“真是榆木疙瘩,点都点不透。你进包房后,先和客人喝酒啊。酒壮人色胆,喝得差不多了就和客人玩儿暧昧。然后假装和他们接吻啊,亲热啊,或者他们模你的时候你挣扎下,打翻一个烟灰缸啊,红酒杯啊什么的,要么假装不小心把麦克风从桌子上掉到地下,你放心那麦克风一摔就坏!然后客人结账的时候吧台会要他们照价赔偿,这部分赔偿就叫客损。客损的收入咱们和老板五五分。最好赚的就是帮客人打飞机,让他们射到沙发上。打飞机你可以收一次费,200!。完了结账的时候说他们弄脏了沙发布,再赔300。我们从中提成150!一般客人对这种赔偿都是吃个哑巴亏,不会计较的。啦啦啦,爽吧?我一直想假装弄坏一个音响,结果一直未遂,哈哈哈……”



    
    我听得目瞪口呆,头一次听说KTV竟然可以这样赚钱,不解地问:“这不是坑人吗?人家告到老板那里,我们就被开了!”红红点了根烟说:“开个屁!这全是兰姨教的,没有老板点头。她敢这么教吗?一定是老板也同意的,放心赚大钱吧你就!”

    我还是不解地问:“可是在包房帮客人打飞机那就是色情服务了啊?”红红冲我摆摆手说:“得了,得了,你太老土了!你见过色情没?打个飞机算个屁啊!关了包房直接干的见过吗?芳芳还在包房的洗手间给客人口交呢。这叫快餐,懂吗?大惊小怪!”

    我终于明白了芳芳为什么会在这里如鱼得水,也明白了红红的收入为什么会比我当初高很多。我觉得自己虽然离开了三个月,但是似乎落伍了几百个世纪。我如一个三万年前的山顶洞人,赤裸着用原始人就该有的廉耻作为遮羞布,尴尬地站在这个天翻地覆的现代化城市街头,手里拿着蹩脚的破石器,幼稚地寻找着属于自己的母系社会。

    我主动转移了下话题,问:“你怎么老在工作的中途溜出去?昨晚还没回来。”

    红红做了个“嘘”的手势说:“小声点儿,让芳芳知道我就完了。她一定会去向兰姨告状的!”说着她压低声音对我说:“我有时候中途出去是给男朋友送钱去了,昨晚没回来,和他过夜了。”

    我惊异地问:“多大了?就有男朋友?”红红说:“别以为我是小孩子,我都快十九岁了,做夜场也快两年了。”

    我看着这个坐在我床上,双脚还够不着地面的小女孩儿真是越来越迷茫了。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女孩儿竟然成了这副模样,而我十八岁的时候,正在一个遥远的山沟里捧着大学录取通知书发愁呢。当时正值八九月,我刚收了麦,背着高高的麦垛子回家,一进门就看到了录取通知书。




    



    于是家人开始为我上不上大学开始商议,最后还是爷爷决定再苦也要让我去读书。然后全家几乎像败家子似的疯了一个月,卖猪,卖粮,卖鸡蛋、满村儿满镇地找人借钱、妈妈没日没夜地用高粱穗儿做笤帚,尽管她知道那不分昼夜作出来的笤帚对于我上学的学费和其他费用来说,根本就是杯水车薪。但是她又能怎样呢?一个极力挣扎的、老实了一辈子的农村妇女尽管十分渴望,但是还是没有其他的赚钱的门路。爷爷最后实在没办法还去卖了几次血!

    而眼前这个小姑娘竟然已经在夜场混迹了快两年了,竟然还有了男朋友,并且过了夜!我怵在床头许久都不知道说什么,半天才缓过神来,继续问:“你男朋友还在读书?”

    红红摇摇手说:“他比我大五岁,早就辍学了,读到初中就不读了。在外边租了个房子上网玩儿游戏呢,隔三五天回去给他点儿钱,再和他做做。”我看红红如此云淡风轻地说着这些,实在不敢相信。但是,事实就是如此,我眼前的这个叫红红的小家伙竟然养着一个比他大五岁的四肢健全、无所事事的男人!

    临了,红红还特意嘱咐我:“保密哦!”


    当天晚上,姐妹们又纷纷被兰姨领取走台了,唯独剩下了我。心里实在不是滋味,来这里快十天了,就赚了一百块,还是顶替红红才拿到的。

    发愁也没有办法,只有一个人坐在员工房里坐着冷板凳。当时的我连烟都不敢多抽,在这么下去吃饭都成问题,抽烟都成了一种奢侈!

    当天晚上,红红的客人走的很早。她回来的时候,其他的姐妹还没回来。我就和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随便说了说自己的窘迫和苦闷,我说:“为什么兰姨不要我走台啊?”

    红红说:“你没讨好过她吧?她瞧不顺眼的就是不让走台,我刚来的时候也这样。后来送了她几包烟就好了。”

    周一比较冷清,我抽空回了趟珠儿家。




    
    和珠儿拉了拉家常,吃了顿便饭。珠儿说惦记我的肉末炖粉条了,我给她足足做了一大盆,够她一个人吃两天的了。

    珠儿问我怎么样,我说:“还好吧。”其实心里苦的没办法。

    临走的时候,珠儿送了我一个MP3,和两双丝袜。

    珠儿说去买衣袜的时候想起我了,顺便给我买了两双。我拿了mp3在电脑上下了很多许美静、许茹芸、王菲的歌才回了KTV。

    刚进员工房,兰姨就进来了,质问我为什么到处乱跑。

    我只好低着头说,出去买了点东西。一边说一边把包包里小零碎拿出来,当我拿出两双丝袜的时候,兰姨眼睛一亮说:“哪儿买的啊?”

    我灵机一动说:“兰姨,这是专门买来送给你的。”

    我在那一瞬间仿佛得到了上帝的眷顾,这个肥胖的老女人拉着我的手,一边摸我的手背一边说:“吆,你还这么关心我啊?瞧你出去给累的,满头大汗,下回可不许这样了,工作本来就幸苦。”

    我受宠若惊之余,绝对没想到两双破丝袜就能打翻一个大肥婆!估计是她腿太粗,丝袜不耐穿吧。

    听兰姨这么一说,我连连赔笑道:“应该的,应该的。”

    兰姨也再没废话,拿了丝袜就走,肥胖的身躯又尴尬地扭了出去。当时觉得诧异,好歹月收入也可以,怎么小气倒几双丝袜都这么高兴。后来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真有这么一种人,沾点儿便宜就觉得幸福了,给她一包十元钱的香烟她都会开心半个世纪。

    此后时不时见红红给她一包瓜子儿,芳芳给她一包饼干什么的。她这样爱占便宜其实我是也很开心,就当打发个爱吃零食的小狗吧。兰姨的快乐生活,往往就这么简单……
    
    当天晚上,兰姨就亲切地拉着我的手去走台了。

    在一个不大的包房里,我被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看中留了下来。

    程式化地敬酒,碰酒。很久没玩儿过的高山流水和波涛汹涌又温习了两次,客人很开心,我也很开心。客人开心的是我这个女人的胸会递酒给他喝,我高兴的是我和我的胸终于又还可以赚钱了。

    仔细观察了一下,同包房的几个姐妹除了像我们原来一样偷偷浪费酒水以外,喝得也很凶。三杯两盏浓酒之后,另有所图的另有所图,蠢蠢欲动的蠢蠢欲动。身旁有接吻的,摩擦的,躺在沙发上扭动的……

    我身边的这个中年男人问我:“你出台吗?”

    我摇摇头。还算好,他没有再问,只是淡淡地说:“你们这里不出台的好像不多哦!”,说完就和我摇着骰子喝酒。只听“咣咣”的几声,一个客人和一个姐妹扭动着双腿交叉在一起,几个杯子应声落地。

    我看着地上的玻璃杯,心想,钱来了!

    果然在客人付账的时候,因为客损的酒杯赔了几百块。来这里的客人只要玩儿开心,通常也不会在意这点钱,而有的占了姑娘的便宜也不好多说什么。

    当天我拿到了两百块,仅仅是小费,没有客损。

    之后隔一段时间会给兰姨买点零食,或者一两包香烟。偶尔空档期也和丽姐珠儿聚聚。但是珠儿平常都上班儿的,丽姐也在筹备着自己的生意,都很难见面,所以总是聚少分多。

    我再一次感到了孤独,一种陌生。

    我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最后回来的姐妹只剩我和芳芳了。想当初丽姐和少华教我不能和芳芳明着干,要和颜悦色地暗度陈仓。现在回过头看看,多亏有她俩指点我,要是我当初和芳芳真的闹僵了,现在这里只剩我一个人,不被她玩儿死才怪呢。从珠儿那里回来后,突然对这种生活不习惯了,常常眷恋在珠儿家的感觉。每天起床收拾一下屋子,弄点早餐。那种家的感觉好浓好浓,但是对于我来说,这种家的感觉都是奢望。
    
    红红还是那样,自己节俭到令人惊讶的地步,连好一点的内衣都舍不得买。赚的钱隔几天就拿给她的男朋友,偶尔回去过夜。每次红红在外面过完夜回来都倒头就睡,用她的话来说:“累死了,做了一夜。他就在我身上力气大!屁本事没有,老贪玩儿了。”我有一次问她:“你给家里寄钱吗?”红红说:“我养自己的男人已经够辛苦了,还往家里寄什么啊?”我又问:“那你的爸爸妈妈呢?”红红说:“他们自己不会赚钱啊?”

    就这样,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用自己的青春和身体养着那个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玩儿网游的男人,而她留给父母的只有眼泪的牵挂、心血的惦记、不眠的思念。

    偶尔会和芳芳、红红出去逛街,买些生活必需品之类的东西。芳芳这家伙虽然人不怎么样,但是倒还大方,买完东西经常请姐妹们吃点零食或者喝点东西。红红如同一个赚钱的机器,几乎所有收入都上缴给男友,所以平时很拮据。除了芳芳经常买单外,也只有我会偶尔请客。

    最常光顾的就是一家珍珠奶茶店,小小的门面,布置却很精妙,两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面如桃花,灿烂地招待着每一位客人。上次和珠儿去那家旋转咖啡店喝咖啡留下了阴影,总不明白那东西为什么又苦又涩,但是还有那么多喜欢喝的人和不喜欢喝的人都去装腔作势地小尝一口,慢慢品味。然后故作深沉地以缠绵的眼神望着窗外,仿佛用这样的眼神不经意地喝着咖啡,再朝窗外一望,再烂的破鞋都能变成欧洲王室的公主。

    我不太喜欢喝咖啡,所以每次我去都拒绝咖啡,只会要哈密瓜或者香芋味儿的奶茶。

    和这些新姐妹逛逛街,感觉也不错,虽然没有原来我和少华她们惬意,但是倒还蛮轻松的,一路有说有笑。就是这帮闽南人一开始说家乡话我就自动退出。那叽里咕噜的音符我实在是听不懂。有时候也想,芳芳如果只是想赚钱,别那么多坏心眼儿有多好啊。大家和睦相处,相互帮助,虽然辛苦,但很温暖。

    可是事实就是这样,树欲静而风不止,你不提防别人你就会被搞掉。

    这次倒霉的姑娘叫秋霞。




    
    基本上这里的姑娘分为三派,势力最大的就是闽南派,其次是东北派,最后就是我们这些杂牌儿军。

    闽南那帮人有老板和兰姨撑腰,大家都知道她们和老板是同乡,所以也不会招惹她们。来这里的客人凡是进豪包的基本都由她们作陪,有客人要求出台的,兰姨也先会去领她们走台。所以她们的平均收入应该是这里最高的。

    其次就是东北人。除了闽南人之外,这里就东北人多了。她们虽然没有闽南人那样的老板后台,但是为人比较义气,做事也爽快。因此这部分东北姐妹人缘儿较好,闽南那帮人也不怎么敢招惹她们。东北妞平时和我们杂牌儿军走的比较近,所以我们两派默契联合制衡闽南人,倒也相安无事。

    最后就是我们这派杂牌军了,来自五湖四海,傻了吧唧一个人出来混,码头没拜一个,连知心姐妹也没多少。因此芳芳尽管收入很高,但是危机感也很强,她才会经常巴结兰姨,以求日子过得舒服一点。

    我的原则是哪边都不招惹,平时就玩儿自己的,经常和红红聊聊天。有好东西大家一起分享,其他姐妹有能搭手帮忙的事儿我也义不容辞。所以我还算比较好混,虽没多少好姐妹,但也没几个给我找刺儿的。

    这里收入高的几个姐妹中,基本都是闽南的,东北姑娘里有三个收入也高,杂牌儿军里面收入高、能和闽南人媲美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芳芳,另一个就是秋霞。
    
    我和这个秋霞并不熟悉,有时候好几天连话都说不了一句。只是同在屋檐下,抱团低低头而已。

    她出事前挺风光的,熟客多,嗓子好,赚钱多。她去的包房客人档次都比较高,所以揩油的事情比较少。而且当时的场子里,赚钱不靠客损的只有我和秋霞两个人。

    翻秋霞牌子的客人经常会点歌要她唱,她唱完歌后消费拿的会很高,所以秋霞也算是靠手艺吃饭的。在老板眼里,这样的姑娘很少,属于稀有品种,所以比较器重。有文化部门、公安部门来检查的时候,老板会请他们在最大的豪包坐坐,每次都会安排秋霞去敬酒、唱歌活跃气氛。凭借这点,秋霞在我们这个杂牌军里混的有头有脸。

    秋霞出事的那天,几个闽南姑娘都早早去了包房。我和红红、秋霞、芳芳坐在床上玩儿双扣。

    正玩得起劲,兰姨扭了进来,冲我们四个招手说:“来客人了,在最里面的包房。”

    我们丢下牌,稍微收拾了一下就跟着兰姨进了房间。这个包房里有很多客人,进去后我的感觉是场面很乱,大家都各玩儿各的。

    貌似做东的一个客人带给五十多岁,进去就直接就给了我们四个每人两百块,并自称今天心情很好,连连挥手说:“大家玩好,玩儿开心!”或许是兰姨看这这房间客人都比较阔绰,也或许是兰姨看着这房客人多,姑娘实在不够了。她主动靠近了那个做东的中年人,介绍说:“这位先生,欢迎光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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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年人倒也颇有风度,一边看着酒水单一边咨询兰姨,最后要了一些红酒和啤酒,还点了两个大果盘儿和一些干果。兰姨接过酒水单,转身走的时候自作多情地冲那个中年男人笑了笑说:“我叫小兰,如果有什么事请吩咐。您可以叫我兰妹妹!”这话听的我全身抽筋,从喉咙开始向下持续作呕,一个肥的流油的圆头胖女人看着有钱佬都可以瞬间回到青春的妹妹时代……

    秋霞开始唱歌,一曲《青藏高原》技惊四座。气氛慢慢活跃了起来,那个中年男子很高兴,又给了秋霞两百块小费。我也暗自兴奋,今儿是碰见阔佬了,如果伺候好了,估计能拿个千八百的。


    秋霞唱完歌后,中年男人坐到了她身边,相互碰杯聊着。其他客人也三三两两地聊天或者随便问问我们的情况。通常这种房间都比较无趣,客人都很正统,所以气氛不会持续高涨。酒水消费也上不去,主要得看小费收入。我倒无所谓,碰见这种房间芳芳是最郁闷的。客人正规了,她的风骚无处卖弄,所以拿不到钱。

    几杯酒之后,大家纷纷请秋霞再唱一首歌。秋霞又唱了一首通俗歌曲,再次赢得掌声。中年男人等秋霞唱完以后又给了秋霞一次小费。之后的一阵子,全场都是围着秋霞转,客人们逐渐被秋霞调动了起来。有和她对唱的,有点歌请她唱的。只要是秋霞会唱的,她基本都满足客人的要求。




    



    我和红红倒没什么,自己玩儿自己的,看这样子临了最不济还能混点儿小费。可是同样被冷落的芳芳表情却越来越凝重,我在她眼睛里仿佛看到了她当初看红菱的眼神。

    一会儿,一个女客人嗓子疼,要一杯开水。喝完了一杯开水,女客人又要了一杯。当服务再次送来开水的时候,女客人要求拿一个保温壶,自己慢慢喝。

    其中一个客人起哄,要我也唱一首歌。我唱歌很不好听,平时也很少唱,一下觉得很为难。忽然想起原来和那个窝囊男一起唱的《水晶》,我就拿起麦勉强唱了一首。挣扎着唱完以后,竟然还有人鼓掌,觉得当之有愧,脸顿时红了。

    这时候中年男子越来越兴奋,提议大家跳交谊舞。像这个年龄段的客人,我宁可他色一点,色一点好歹能喝酒,还有小费拿。眼前这个中年男作风比较正统,只是唱歌跳舞,兴趣不广泛,唱的歌也是七八十年代的老歌,提议跳交谊舞这种老套的节目也在我预料之中。


    灯光打到舞曲花灯,红红点了一支慢四舞曲。客人们男男女女跳了起来,因为身高的关系,中年男子和我配对,秋霞和那个喝开水的女人并肩而坐。

    舞曲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芳芳的舞步正好移到桌子旁边,喝开水的那位女客人起身,估计要去洗手间,秋霞低头让过,一瞬间我清晰地看到芳芳的小腿打翻了保温壶。女客人刚好走过,而一壶开水结结实实地倒在了秋霞的脖颈、后背和脸上!

    秋霞痛苦地呻吟着,场面顿时乱了。




    
    当时灯光昏暗,女客人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碰翻了保温壶,连连道歉。

    那个女人最后赔了两千块了事。

    我和红红陪着秋霞去了医院,医生说这种烧伤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擦点药。最好建议住院观察,秋霞还有点犹豫。

    我和红红都建议秋霞住院治疗,烫伤的面积实在太大了。秋霞这才同意住院。

    住院期间,我和红红轮流请假陪着秋霞。秋霞每天换药,吃药,打吊针,第三天护士来催我们交钱,押的两千没了。我这才第一次亲身体会到了看病贵的恐惧,医院简直比出来卖的还赚钱。

    我提出质疑,护士拿了单子给我看。

    每天的收费项目有治疗费、检查费、床铺费、医药费、卫生费等等,光检查的部位就有十多个,我问护士:“为什么每天都有治疗费和检查费?只有第一天来的时候看过医生啊。”

    护士反问我:“每天早上主治医生是不是来询问病情了?有没有护士来测体温?”

    我说:“有啊。”

    护士一脸不屑地瞧着我,高傲地说:“这就是治疗费和检查费!”

    我惊呼:“医生每天来问两句话就收100啊?护士每天测两次体温要50?”

    这位白衣天使脾气好像不怎么样,一把抽回我手里的单子说:“到底住不住了?”
    
    红红说:“早知道会这么严重,就该问那个女人多要些钱!”

    我心想,当时只有我看见芳芳打翻开水了,人家那女人能赔点儿钱都已经很不错了。可是这话不能说出来,虽然我怀疑芳芳十有八九是故意这么干的,但是我说出来又没有证据,况且那个女客人已经赔过钱了,还能怎么办?

    秋霞执意要回去休息,我和红红也没辙了,只好卷铺盖回去。

    刚回到员工房住下,兰姨就闻声而来,表面上是嘘寒问暖,实际上是打探秋霞的伤势到底有多严重。估计她更加关心的是秋霞以后能不能陪客人吧。

    芳芳也虚情假意地关怀了几天秋霞,得意的眼神情不自禁地洋溢在脸上。我愈发觉得这个女人阴险毒辣,而手段狠毒的到了令我发指的程度。想起芳芳的种种,我腿肚子都打颤,真的很怕着女友有一天会不会嫉妒或者无厘头地算计我一下。

    第二天老板派兰姨送来两百元慰问费,兰姨递过钱的时候再三叮嘱是慰问费不是赔偿费,并着重解释说秋霞的伤和kTV没有任何关系,是那个客人造成的。老板送来两百块已经仁至义尽了。

    秋霞每天只是喝点消炎药,外加擦点紫药水儿什么的,再没有深入治疗。员工房不通气,而且住的人多,卫生条件不是很好。过了没几天,秋霞的烧伤好像慢慢发炎了,烧伤的部分开始流出黄色的脓水。




    
    红红急得直跺脚,大喊着要去找那个女客人。可是天南地北的,怎么可能找得到?而我确实是亲眼看到当时是芳芳打翻开水的,可是我至今都不知道芳芳是故意还是无意的。从她虚情假意的问候和种种行为上看,应该是故意的。

    看着秋霞的伤势一天天恶化,那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于是红红发起大家给秋霞捐钱,东北那帮姑娘倒也爽快,每人几乎都是三四百,我跟着也捐了三百块。闽南帮的在这件事儿上也很团结,最少的捐了两百,最多的捐了六百。最后剩芳芳一个人了,她碍不过面子掏了一百块。消息传到老板那里,兰姨代表老板拿来了一百块。红红接过那一百块钱,偷偷骂道:“一百块给老板买棺材都不够!”

    大家七凑八凑地凑了一笔钱,又让秋霞住进了医院。

    秋霞第二次住院是个星期天。安顿好秋霞,我联系了珠儿,到她家玩儿了一会儿。自从常住过一段时间后,我对那个小家总是恋恋不舍,没事儿老往那儿跑。

    到了珠儿家,珠儿问我“最近如何?”

    我说:“还好吧。估计得过几个月才能还你钱”接着我把看见芳芳烫伤秋霞的事儿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珠儿听完,点了支烟,说:“从还我的钱里拿出一千给那个烫伤的姑娘吧,算我帮她的。另外,一定要小心芳芳,别走太近。”




    



    从珠儿家出来,直奔银行取了一千块,亲手交给躺在病床上的秋霞。秋霞感动的只掉泪,我当时也想,那首歌唱的不假——只要人人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


    秋霞的伤势慢慢得到了控制,住院期间她每天只能喝一点粥之类的流食,如果口腔活动太剧烈都会引起脸部和脖颈烧伤的疼痛。我和红红还有另外几个姐妹轮流照顾着秋霞。

    芳芳在这段时间大显身手,据兰姨说,芳芳月收入最高达到了一万!我心想,这算个屁啊,只是收银吧台统计的钱数,芳芳出台赚了多少钱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烧伤好了,但是烫伤严重的地方留下了疤痕,脸部、脖颈、都有不同程度的伤疤,其中脖颈的最重。医生说彻底治疗要植皮,植皮是一个什么概念?我们根本负担不起。

    接秋霞出院的那天,碰见了小云和原来的老主管。好长时间不见,我和小云格外亲热,相互问长问短了好长时间。

    小云问我:“现在怎么样?”

    我说:“还在那里啊,老样子。”

    小云说:“少华她们呢?”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和小云关系一般,没必要说那么透彻,略微停顿了一下我说:“少华换地方了。”

    小云问我:“你来医院干吗?”

    我说:“接朋友出院啊。你呢?”

    小云害羞地说:“刚来检查,我怀孕了。”

    我吃惊地问:“啊?那你们结婚了吗?”

    小云说:“还没呢,上个月我们按揭了一套现房,不大点儿,70平米的。打算过几个月结婚。”

    我一下感觉到了差距,这个在半年前还和我一起挣扎的女人,和主管恋爱后,跳槽成了酒水管理。半年功夫两个人一起奋斗就有了自己的房子。我真替小云高兴,说:“到时候通知我们啊,真羡慕你。”

    目送着主管和小云幸福地远去,我拉着不幸的秋霞回到了KTV。




    



    晚上陪完客人,可是还是睡不着,翻来覆去地一个人玩味着失眠。身旁的呼噜声此起彼伏,吵得我越发清醒。琢磨着小云,忽然想起这次来KTV之前珠儿和丽姐提醒我考虑一下自己未来。小云现在有了让人羡慕的归宿,可是我呢?

    在这个纸醉金迷、物欲横流、尔虞我诈的夜场我还能混多久?我还要混多久?我的出路在哪里?想着想着一丝丝恐慌和那浮萍般的无可奈何有一次侵袭,直到隐约听见有人起床了,我才沉沉睡去。


    丽姐新店装潢竣工,开业大吉。

    那天前来恭贺的人还真不少,我认识的人却没几个。丽姐忙着应付来客,没工夫招呼我们,只是隔一会儿就冲我喊:“自己人,我就不管了,自个儿招呼!”

    看着珠儿、少华和两个不认识的女人打麻将,那花花绿绿的图案直看得我头晕眼花。红菱也无所事事地坐在我的旁边,我问她:“会打麻将吗?”

    红菱说:“会啊。”

    我说:“那你怎么不玩儿?好过无聊坐在这里吧?”

    红菱说:“输了怎么办?”

    我突然觉得自己说话很冒失。是啊,红菱输了怎么办?她虽然赚钱很多,但是一条牛仔裤都舍不得买的。她的每一分钱都得花在刀刃上。

    外面礼花时不时喷喷响两声,红菱听着嫌吵,躲到后面抽烟去了。我转悠到前台开始看风景,出人意料地竟然看到了原来KTV的老板。瞧着老头儿,走路一直还是这么有派。

    我如一个任劳任怨的迎宾,谁进来都会礼貌地笑笑,后来有人问丽姐,我是不是招收的导购。




    
    一群的哥也前来道贺,他们是文哥的朋友。丽姐悄悄走到我身边冲我低声说:“有没有合适的?姐姐给你介绍一个?”我红着脸说:“老没正经!”

    这女装店还真不是男人逛的,几个的哥进来溜了一圈儿,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一个个摇着头就走了出去。他们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女人会花一两千买一块儿桌布大小的裙子,或者会拿一个月的收入去买一款百丽的短靴。

    看着丽姐忙的团团转,我也溜到后面找到了红菱,递了支烟给她。我问:“最近怎么样?”红菱点了烟说:“明知故问,还能怎么样?”这话说得我都哑口无言了,只是朝少华撅撅嘴说:“她呢?”

    红菱说:“具体不清楚,反正白天常跟人出去。”



    “要不行你也开个店吧,让给丽姐带带你。”

    “这店最少得几十万,我哪儿来的钱?”红菱说起钱就分外激动,“再说万一赔了呢?白他妈卖了!”

    我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拿出手机给红红发短信,问她干吗呢?

    红红回信说,一群姐妹和兰姨干上了!




    
    再发短信过去红红不再回复,打电话过去也没人接。又打秋霞的电话,电话能打通,可也是没人接听。我隐约觉得这事儿和秋霞有关,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只好先让她们干,最好干死那个老女人!

    心里惦记着秋霞和红红,丽姐准备的酒宴都吃的心不在焉。席间少华吃的那叫怎一个爽字了得,我问她:“是不是经常白天出去?”她喝了口汤说:“是哦,怎么了?”看她无所谓的样子,我把已经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

    席间闲聊,我说小云快结婚了,和主管按揭了一套房子。珠儿说:“嗯,不错嘛,这丫头熬出头了。”少华一听来兴趣了:“可真有钱啊,什么时候我也能碰到个主管那么主儿呢?”

    丽姐和文哥过来敬酒,和我们每个人碰了一杯。丽姐和我碰杯的时候再次在我耳边说:“有没有看上的,姐姐介绍给你。”我只是微笑,对于这种关心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接受。或许我心中有恐惧和自卑,不知道以我现在的职业和身份怎么去面对一段感情、一个男人、一个家的责任。

    吃到一半儿,实在坐不住了,不知道红红她们到底出了什么事。匆匆把珠儿拉到僻静的地方,还了一部分钱,告诉她:“剩下的过段时间还给你。”珠儿推辞说:“我还有,你先拿着用吧。”我急忙把钱塞到她手里,和众人告别。

    KTV的场面停留在胶着状态,兰姨还在员工房,和芳芳并排坐着。红红、秋霞和东北、闽南姐妹坐在另一边。我走进员工房,空气如凝固般沉重,气氛如冻结般冰冷。
    



    放下包,坐在红红旁边,我开始抽烟。这场面真不知道说什么合适,况且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呢,唯一能肯定的就是这帮姐妹战斗力很弱,至今还没干死那个老女人。抽完一根烟,还没有人说话。看情形是要耗下去了,如果就这么坐着,看谁先老死,那兰姨肯定会输。

    兰姨先撑不住了,开口说:“小静,你是最通情理的,你说说看。现在秋霞成这样子,再不能做原来的工作了。不然会影响咱们的形象,对你们其他姐妹也不好。当然了,老板也很讲情义,拿出500块给秋霞,要她再出去找份工作。你们这群姐妹就不要闹事了。”

    我看芳芳坐在兰姨身旁,双眼深情地看着兰姨,好像很能体会兰姨的苦衷似的。

    瞬间,红菱被赶走的场面仿佛又出现了。不管秋霞的伤是否是她故意造成的,但是瞧着芳芳落井下石的表情,我新愁旧恨一起在胸腔里翻滚,真想直接弄死这一老一少两个臭女人。虽然气不打一处来,但还是能沉住气的:“兰姨,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啊,现在秋霞成这样了,谁还忍心赶她走,她有犯错吗?大家都在一起很长时间了,谁没个感情啊?况且KTV也免不了一些责任!”

    兰姨听我这么说,嘴里“哼”一声,转身就走了。过了一会儿,芳芳也借口有事,跟着出去了。秋霞坐在床上直抹泪,断断续续地抽噎,正在恢复的伤口在微弱的灯光下越发显得刺目,皱巴巴的皮肤散发着暗紫色!


    到了晚上,客人逐渐多了起来。红红去了一个大包,我坐在员工房和珠儿发短信,问她回去了没有。珠儿回信说,到家了,赢了几百块,买了两瓶伊丽莎白雅顿的眼霜,改天送我一瓶儿。




    
    珠儿每次送我东西的时候,我心里都感觉暖暖的。那种惬意并非来自礼物,而是因为珠儿对我的关心。在这个繁华而陌生的城市里,我每时每刻都在忍受着冷漠,只有那一两个人给我偶尔的关心才能给我温暖。那一刻,珠儿离我很近,伊丽莎白雅顿离我很远……

    一个小包的客人翻了我的牌子,进去一看,一个蔫巴巴的半老头儿和几个四五十岁的老男人,老头儿好像见过一两次。

    唱歌、猜拳、摇色子,喝酒喝酒再喝酒。

    玩儿到半场,有几个闽南妞进来,和其中几个客人嗑药。应该是摇头丸,吃完后一个个很兴奋,音乐调到DJ舞曲,个个摇头如捣蒜,跳动如触电。

    前几年当地有个场子因为吃摇头丸出过事,服用过量后发生过猝死。再加上心脏不好的人吃摇头丸很容易中毒,所以场子里对这个看管比较严格。嗑药的姑娘就那么几个,也是限量提供的。而且不会给同一个姑娘连续给药,怕出事。所以夜场只有朋友间或陪酒姑娘诱骗客人嗑药的,作为我们如果你自己不想碰,绝对不会有人勉强你。

    那三四个嗑了药的人站在包房中间跳舞,浑身没有一处不在跳跃。这时候老头儿问我:“你不嗑药?”我说:“从不。”老头拉着我的手说:“你很清纯啊。”我礼貌地笑了笑。

    其中一个跳舞的姑娘估计十分亢奋,边跳边脱衣服。不一会儿就脱得基本没剩什么了。我坐在那里十分尴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那群跳舞的人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老头儿刚开始看得还算兴奋,后来也觉得无趣了,又凑过来问我:“他们什么时候停啊?真没意思,你出台吗?”我坚决地说:“不!”老头缠着我又问:“价钱好商量,你自己说吧。600?”我说:“我去找一个出台的姑娘陪你吧。”那场面我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呢,赶紧借机离开了包房。

    找到了兰姨,说:“包房的那个老头想找出台的姑娘陪他!”兰姨笑着说:“那你就去嘛,有钱干吗不赚啊?”

    “我不出台。”听这女人说话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没关系啊,黄先生人很好的。自己做物流生意,不会亏待你。”

    “反正我不去,我连男朋友都没谈过,怎么会做这种事?”说完我就扭头进了员工房。

    第二天早上兰姨进来给了我五百块,说是黄先生给我的小费,并连连解释说:“你昨天走的早,黄先生还没来得及给小费呢。这不,人家特意要我转交给你。黄先生对你多好啊!”

    我伸手拿了钱,倒头继续睡,实在不想听这个女人唠叨。



    
    兰姨中午再次不知趣地来了。

    姐妹们大多才起床,人基本都在。兰姨笑呵呵地进来拉着秋霞的手说:“你看你,好有福气哦。老板对咱们特别好,知道你现在受伤了。特意安排了后勤工作给你,每月有固定工资800块!”

    事到如今,对秋霞来说已经不错了。秋霞没有做声算是默认,兰姨从桌上不知道拿了谁的一根烟,屁颠儿屁颠儿地走了。此后秋霞白天到处打杂,晚上其他姐妹都睡了,她才开始清理各包房的垃圾,第二天一早再把这些垃圾扔掉。

    珠儿催我拿眼霜,我抽了个空赶了过去。

    几日不见,珠儿魅力又是大增,上点年纪的女人满身成熟的韵味实在让人着迷。她把眼霜拿给了我,叮嘱说:“慢慢用,女人要对自己好一点。”

    珠儿卧室的化妆台前琳琅满目的瓶瓶罐罐,看的我应接不暇。近几年来她花在衣服、化妆、保健上的钱还真不少,这日子过的还真是滋润。

    我问她:“你的护肤品还真多啊。”

    珠儿说:“这算什么啊?我有几个朋友比我还厉害呢,自己一个人过,钱留着不花,有什么用啊?还不如把自己保养好一点。”

    珠儿又要我做肉末炖粉条给她吃,我便亲自下厨,顺带做了几道小菜。吃完午饭,珠儿说她前几日连打了几场麻将,颈椎疼的难受,要我陪她去按摩。

    还是上次那个女按摩师,不过这次看上去她心情不是很好。见我进去后,只是礼貌地笑了笑,并没有往日的灿烂和愉快地聊天。珠儿问她:“你今儿怎么不说话?愁眉苦脸的,怎么了啊?”




    
    起初按摩师只是说:“没事,没事。”后来经不住珠儿再三追问,按摩师这才开了口。

    按摩师带着前夫的孩子改嫁了,现在的丈夫却不怎么待见她。她只好领着孩子出来打拼,现在孩子慢慢到了上学的年龄,可是当地的学校那一家都不肯接受她的孩子。除非她能付几万块的赞助费。

    说到这里,按摩师对我说:“我再苦再累都无所谓,只想能让我的娃想你一样读个大学,别再受苦。可是为啥城里人的娃可以读书,我的娃却不能呢?哎,咱是乡下人,到哪儿都不被待见。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了,我当妈的却不能让他上学,你不知道我这心有多难受,我觉得我害了我的娃!”

    珠儿和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也只有安慰她几句。

    按摩完后,我问珠儿:“真的要多套几万块?”珠儿点了点头说:“没办法,现在都这样!来这里混的好一点的外来人口的孩子都不好进学校,更别说她一个乡下来的按摩师了。”珠儿说着递给我一串儿钥匙,说:“我最近公休,要出去旅游一趟。这是家里的钥匙,你想过去玩儿就去吧。别带其他人去就好!”

    听珠儿要去旅行了,我拉着珠儿找了一家银行又取了些钱还给她,怕她在外面玩儿钱不够,还剩下一些没还清的只有以后再说了。珠儿推辞不过,接过钱和我分手,她说王哥、陈怡他们约她去打球。

    陈怡?这不是那个令我讨厌的女人吗?怎么还没死!心里这么诅咒着,我觉得自己有点龌龊,坐上公交车,MP3的耳机戴好,哼着歌往回走。

    走到半道儿,大雨滂沱。




    
    下了公交车,我一如自己的人生般穿梭在风雨中,等跑进员工房的时候,浑身都湿透了。

    换了身衣服,刚把眼霜拿出来,兰姨进来了。一扭一扭地跑到我跟前,看着眼霜说:“小静,早知道你要去买眼霜,也给我带一瓶儿了。最近为了你们这群姑娘啊,可累死我了。你看看这黑眼圈儿。”我心想得了吧您就,黑眼圈儿算什么,您的眼角纹都跟铁轨似的清晰而深刻地烙在了脸上,还真以为自己是兰妹妹啊。

    “这样吧,这瓶眼霜我先用,改天你再去买眼霜的时候告诉我,我给你钱昂。”

    瞬间,伊丽莎白雅顿离我很近,眼霜离我很远。自己的东西被兰姨抢走,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但是又无可奈何。兰姨的爱占便宜估计是地球人都知道的,就当施舍了吧。

    这雨丝毫没有停的意思,老天如一个积怨很深的妇人,无休止地哭着,满腹委屈化作辛酸的泪水,洒满人间……

    因为天气原因,几乎没有客人。姐妹们三三两两地聊天,打牌。

    秋霞一个人安静地坐在角落,和谁都不搭话,就那么坐着。不知道是在回忆那不算美好但还能忍受的过去,还是在憧憬那遥遥无期却有一丝念想的未来。这个女人之前就徘徊在被社会边缘化的角落,那种低人一等的感觉不止是秋霞,相信每一个姐妹都能感觉到,她们无一例外地选择了忍受。咎由自取也好,逼不得已也好,她们就那么沉默着、等待着、期盼着。而如今,在这个低人一等,饱受歧视的行业里,她却更加卑微。连这些被主流社会歧视的女人们在她面前都显得那么高贵。而她,如一只丧家之犬,在孤独的流浪中,漫无目的的狂奔,目标不是终点,而是死亡。对她来说,死亡不是归宿,是一种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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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7-13 22:57:58  更:2021-07-13 23:0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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