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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鬼呼吸》~灵异、怪谈、悬疑、惊悚(故事集)[第42页] |
作者:南方的梦20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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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孩是铁锤狂魔系列案的被害人之一,死因跟其他被害人一样,死于外伤,头部,胸口,有好几处铁锤伤口,案子正好是我负责的,那天是十五号……”韩冰记得相当清楚。 王自力当然明白十五号是铁锤狂魔以往一贯的作案日期,年月也吻合铁锤狂魔系列案。 “那么意思是……她那天晚上看见的,很可能就是铁锤狂魔,之所以跑到这边冒充客人,是为了寻找合适目标。小姑娘,你把他的特征跟我们好好讲讲,年龄,相貌,等等之类的。” “年纪的话,差不多四十几岁吧,脸是那种普通的大众脸,我也说不出来,反正看上去很凶。” “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举止和习惯?” 莫芸理解了片刻,随即回答:“没有吧……除了不喜欢说话,其他挺正常的。” “你刚说他带了一个包,又说见过他几次,他每次都带那个包吗?” 莫芸又想了想,回答:“不好意思,我记不清了,我只记得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他拿个包。” “什么样的包?”韩冰问。 “好像是……灰色的……黑色的……我也不知道。” “在那天以后,你还见过他没有?”又到王自力问。 莫芸先楞了两三秒,再快速摇摇头,神情显得异常。 这一细节,引起了王自力的注意。 “你为什么没有马上摇头,这问题很难回答吗?” “啊?”莫芸有点慌。 “我重复一遍,只要是一切你觉得跟案子可能有关联的事情,你必须说清楚,否则后果自负,你懂我意思么?”王自力摆出一副认真严肃的架势。 “哦,我知道……我后面真的没见过他了,真的……” “那肯定还有别的事,你瞒着我们。” “这个……我不确定……大概是我想多了吧。” “不管你确定也好,不确定也好,你都讲出来,没事,说吧。” “嗯,就昨天晚上……萍萍回家前,因为萍萍没吃晚饭嘛,所以我陪萍萍出去买了点吃的,很快回来了,然后在路上……我们发现,有个男人好像跟着我们……” “咦?这事情你怎么没说?”老板问。 “一开始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呀,这条路上喝多的人又不是没见过。”莫芸冲老板说。 “可昨天晚上是下大雨,酒喝多的人是最怕淋雨的,你们是怎么出门的?”王自力问。 “我们打了一把伞,所以身上都淋湿了,但跟踪我们那个男人,他居然没打伞。” “他穿什么衣服?” “好像是一件大衣吧,深色的那种。” “你看到他的长相没有?” “没有。这个看不清楚,当时那么黑,而且我和萍萍发现有个人在跟踪我们,吓得都不敢回头了,还好小卖部离公司很近,我们几步就跑回来了。” “公司?” “哦,她们习惯把店里叫公司。”老板不好意思地解释。 |
“这次总没有发现锤子吧?那你凭什么觉得那男人不对劲?”王自力笑问。 “就是……感觉呀!感觉他盯着我们,跟踪我们!” “感觉有杀气,是吧?” “不知道。”莫芸摇摇头。 “那个男人,你确定不是一年前在歌厅见过的,带锤子的男人?” “我确定。” “为什么?” “因为两个人身高不一样,昨天穿大衣的男人,要比那个带锤子的男人高很多。” “他有多高?” “呃……大概跟你差不多吧。” 王自力站起来,问:“一米八朝上?” 王自力身材壮硕高大,站在小巧玲珑的莫芸跟前,犹如一座山一样。 “嗯,身高差不多,不过他应该没你壮。” “好,知道了。” “还有一点……他身上,背了个包。” “哦?”王自力一惊,“背了个包?双肩包吗?” “对!” “什么颜色的包?”韩冰也非常激动。 “没看清楚。”莫芸歉疚地说。 王自力思索半晌,对韩冰说:“大雨天,一个背着包,穿大衣,身高一米八以上的男人,特征足够了吧?” 韩冰点头说:“嗯,晚上我让他们在附近问问,看有没有其他目击者。不过……也不能断定,那男人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确实不能断定,属于高度怀疑。” 问话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双方都感觉有些疲惫,临出门前,王自力跟莫芸互相留了手机号,让莫芸万一想起什么事,立刻联系他,还说: “近期我应该还会再找你,所以你别离开这了,要离开的话,提前跟我讲一声。” “哦。”莫芸不明白王自力的意思,但也不敢多问。 一出门,韩冰立即跟队里的人打了通电话,布置一下晚上工作,他则跟王自力返回苏州市区。 行驶途中,雨不知不觉停了,王自力若有所思地说:“嗯……今天晚上不行。” “什么不行?”韩冰问。 “我有个想法和计划,但今晚不行,时间也不够。” “你说……”韩冰倒在想另一件事,“刚那个小姑娘看见的那个穿大衣,又背包的男人,会不会是凶手?” “有非常大的可能。这种搭配本来就很怪,他那个包里,我估计放的是锤子。” “是么?”韩冰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你说会再找她,又是什么意思?” “哦,这个就是刚才我打算告诉你的计划,我们先回市区,填饱肚子,我慢慢跟你讲。” “妈的,还跟我卖关子。” 两人径直回到苏州市,苏州市的地面几乎干了,说明雨停了很久。 韩冰找了家较为高档的海鲜饭店,他答应过王自力,要好好请王自力吃一顿。 “现在能讲了吧?” |
韩冰盯着正嚼蟹脚,吃相粗鲁的王自力,认真问。 王自力看了韩冰一眼,也问:“今晚你队里有行动,你居然不去,反而陪我在这吃饭?” “他们只不过是做例行事务,调查一下,算啥行动,这种事情不需要我做的。你能别扯开话题了不?怎么现在也变得磨磨叽叽的。” 王自力笑笑,擦了擦手说:“行!好好跟你讲讲,你有没有注意到一件事,那个铁锤狂魔,这两次犯案,有一个特点?” “什么特点?” 韩冰想都不愿意想,直接问。 “妈的你猪脑子啊,这么明显!天气!天气!”王自力用手指了指上方。 韩冰顿悟般说:“哦……对!两桩命案,都在雨天。” “不止是雨天,还是大雨天。说具体点,就是大雨的夜晚。” “这能说明什么呢?才两次,样本太少了。” “确实不能百分百说明问题,但我感觉差不多,你总不能等他杀了十几个人再出手吧?我们先假设,凶手专挑雨夜作案,我认为有两种可能性……第一,是凶手单纯地觉得雨夜作案比较方便,你也知道,飞马路晚上特别热闹,除非是下雨天,再说下雨天视线也差。第二,是凶手的个人癖好,我以前抓过一个变态杀手,一到下雨天,就变得非常狂躁,然后杀人。” 韩冰托着下巴,思考一番,说:“继续。 “虽然今天晚上雨停了,不过我看了看最近天气,马上还有大雨天,所以我在想,与其守株待兔,不如我们主动出击一次。” “怎么出击?”韩冰来了精神,瞬间坐直身体。 “下雨那晚,在飞马路上搞一个抓捕计划。” “你是说……搞点人,渗透那些歌厅,留意看有没有可疑人物?” “歌厅里头肯定要派人,还要派人在附近盯梢,尤其是飞马路,因为凶手最终作案的地方十有八九还是在飞马路上。对于可疑人物呢,我们也已经有了个概念,他的身材偏高,这次不一定穿大衣,但一定带个背包之类的东西,不然他没办法藏锤子。我感觉掌握这两点足够了。” “问题是……这样搞的话,要出动不少人啊……” “人是小问题,这个案子影响那么恶劣,上头那么重视,还怕没人?你这边缺人的话,我一个电话,给你叫个三五十个人来!” “算了算了,还是我自己解决吧。” 韩冰陷入一阵沉思,王自力直盯着他,两人暂时沉默。 半晌,韩冰摇摇头说:“我感觉不好,太草率了。” “所以我说你就是个木鱼脑袋!”王自力指指韩冰。 “哪里木鱼脑袋了?” “有些时候,你不能把一件事想得太复杂,懂不懂?具体到这件事,我们投入的成本其实是很低的,但有很大机会可以抓住凶手。这凶手多半是西山案的凶手,还可能跟幼儿园的焚尸案有关……你想想你老婆,还有小孩,你不救他们了?” 王自力的话,如针一样刺入韩冰胸口,韩冰可怜巴巴地望着王自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
“我跟你讲,你现在的情况很特殊,你不是为单纯破案,你是为救家人啊大兄弟!如果我是你,肯定什么办法都要试试。”王自力压低声音,苦口婆心般说。 半晌,韩冰终于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当晚,两人没有再回浏河镇,而是早早回家休息,约定明日刑警队见。 次日,王自力陪韩冰去刑警队开会,刑警队有不少人认识王自力,也知道韩冰和王自力的关系。在会上,韩冰直接任命王自力为案件顾问,众人没有异议。 接着,警队指导员章辰平开始做汇报,以及总结昨晚飞马路上的调查情况,如韩冰和王自力预期的那样,警队的人未调查出太多有价值的线索,只找到第一名被害者苏苏的好友唐唐,唐唐交代了很多关于苏苏的生活背景,但王自力却不以为然,认为此案并非报复杀人,杀人者也绝无可能是被害者熟人,而是依据一定条件选取的随机杀人,侦破难度较大,因此被害者的生活背景和关系网络不具有太多意义。 待章辰平总结完毕,韩冰把和王自力去往浏河镇的调查结果分享,并开始制定雨夜抓捕计划。 最终确定,连同本刑警队的警员和局里增派的警员,总共出动五十多名警员,参与这次抓捕计划。 勤务分外和内两块,内勤装扮成客人,渗透各个歌厅,外勤负责在路上盯梢,时刻留意情况。 章辰平提议下午先去现场演练一番,却被王自力以打草惊蛇为由一口否决。 “演练个毛,不要演练!我们这么多人过去,引起的动静太大。我先跟你们明确一点,我们这次的行动是绝对隐秘的,不单单不能让凶手提前知道,连那条路上的人都不能知道,否则他们一乱,没办法配合我们。所以我们当天晚上必须悄悄行动,记住,我们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参与这件事的,要保证那条路正常运转!” 王自力说完,韩冰又补充:“对!因为这个案子接近随机杀人,凶手只挑歌厅小姐下手,我们没办法锁定对象,你们都应该清楚怎么做了。” “嗯,留意在街上的每一个歌厅小姐。”警员童军回道。 接着,韩冰让女警员苏晴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一张飞马路街景图,布置每个人的现场岗位,以及务必要做的工作。 等雨天一到,立刻投入抓捕行动。 会议结束,走出会议室时,王自力又私下对韩冰说:“那天晚上,我们还要找地方成立个临时指挥部,就我跟你负责好了,局里的领导让他们滚蛋!我们昨天去飞马路调查的几张熟面孔,把他们换去外勤,不然容易认出来,飞马路附近的路上也得安排几个人盯一下,范围扩大一点。还有件事,昨天我们去见的那个叫莫芸的小姑娘,到时候把她拉到我们指挥室,万一有情况,我想让她去指认一下凶手,看是不是她见到的那个男人。” 韩冰点点头,暗暗佩服王自力做事心细,并说:“没问题,一会我再调整一下,然后派两个人今天下午先过去,干脆等在那边,把什么事情都安排好。” “嗯,这样行。” 两人快步出了大门。 一眨眼,风平浪静的三天过去了,第三天傍晚,苏州市上空突然下起暴雨。 王自力正在宾馆睡大觉,一听到雨声,立刻像弹簧似地跳起来。 他刚想打电话给韩冰,韩冰就打来了电话。 “大力,人在宾馆不?” “在,你过来吧。” “好……我十分钟左右到!” |
“那我现在就下楼吧。你那些人,全出动了没有?” “全出动了!我们是最慢的!” “好好好,妈的,老子还没睡醒!迷迷糊糊的,草!” 很快,王自力坐上韩冰的车,韩冰开的是自己的私家车。 王自力揉揉眼睛问:“他们都怎么过去的?别告诉我开的警车。” “总共三辆车,六十几个人,一辆依维柯,一辆面包车,还有一辆大巴。” “连大巴都出动了,可以啊你!” “这不是你说的么,不能开警车。” “当然。对了,两个接头的人,在那边安排好了没有?” “都安排好了,我们的临时指挥室在一家小旅馆里,开了间房,那间房正好在飞马路的中段,窗口很大,没什么阻挡物,用望远镜的话,可以看到很远。我还准备了些小对讲机,我们拿一个,另外再发给几个主要负责的人。” “那小姑娘呢?” “你不有人家电话嘛!”韩冰一笑。 “我昨天倒是给她打过个电话,她本来都打算走了,回老家卖衣服去,还好我把她劝住了,我让她再等等,她怕得不行。” “我也听那边的两个人说,飞马路走了好多小姐,最近生意也不行。” “那小姑娘,现在跟他们在一块吧?” “在,你放心,她跑不了。” 王自力应了声,对韩冰的安排较为满意。 等到飞马路时,天已黑蒙蒙了,雨大得吓人,两旁的路边摊全部撤离,街上的人影稀稀落落,路面上盘绕着一股寒冷气息。 韩冰和王自力直接去往指挥室,即一家小旅馆的四楼,402房间。 刚打开门,就见莫芸正一脸不安地坐在床沿,陪同她的是一男一女两名警员。 两名警员是韩冰派遣到飞马路上负责安排和接头的人,男的是童军,女的是周岑,是老搭档,也是韩冰颇为信任的下属。 依照韩冰吩咐,今晚参与行动的所有警员必须身穿便衣,所以童军和周岑也是普通人的装扮。 除此以外,窗前的桌上还有两个望远镜,一个对讲机。 王自力拿起对讲机,发现对讲机上有张贴纸,写着“11”。 原来是韩冰为避免混乱,把对讲机编了个号,总共十一个对讲机,他们的是十一号,另外十个分发给了主要负责的十名警员。 韩冰让童军取出一张地图,地图上清楚划分好了十个区域,八个区域在飞马路,两个区域在飞马路附近地方,每个区域由手持对讲机的警员负责。 “有多少人在外勤,多少人在内勤?”王自力问。 “外勤二十三人,内勤三十九人,我们两个负责巡逻。”童军回答。 “巡逻?” “是的,我们开车,定时在路上巡查。” “有辆车一直在路上开来开去,人家不会怀疑?” “没有,我们准备了好几辆车,都是私家车,没问题的。” 王自力点头,又问:“你们制定了应急预案没?” 周岑回答:“制定了三种方案。” “好,听上去凶手今天晚上只要出现,肯定逃不掉了。”王自力笑。 “如果出现,应该是逃不掉的。”周岑腼腆地回答。 |
“那你们走吧,这边交给我们,有事及时联系。你们再通知下去,八点准时进入戒备状态。”韩冰吩咐。 童军和周岑离开了。 王自力转身看莫芸,见莫芸脸色难堪,像是很冷的样子。 “你在发抖?” 莫芸愣了几秒,才回过神来,答道:“没……没有!哥,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哥?”韩冰望向王自力,打趣地问:“才几天时间,关系这么熟了?” “人家小妹懂事!”王自力随便应付一句,再回莫芸:“现在才开始,等到什么时候……还不知道。你别急,反正你跟我们一块。” “嗯……哥,我真有点怕。” 莫芸的表情欲哭无泪。 “怕啥?我不是跟你讲了么,到时候我派人送你去火车站,实在不行我亲自送你去!” “哦……”莫芸依旧一脸踌躇,显得十分紧张。 韩冰不解地问:“你在怕什么?” 王自力也皱眉说:“对,怎么那天看你还没那么紧张。” 莫芸已在发抖,摇摇头回答:“我总归觉得,那个拿锤子的男人,好像认识我,他盯着我!” 王自力两眼睁大,思考一下问:“你凭什么这样说?” 莫芸又摇摇头。 “有没有证据证明这一点?” “没……我就感觉……” “感觉很多时候是错的!”王自力语气变得严厉,“我知道,主要今天晚上让你和我们一起参与抓捕,而且凶手很有可能会出现,所以你害怕。放心,一点事都没有。” 听了王自力这番话,莫芸才稍稍有点安定。 三人闲坐会,韩冰手机上接收到好几张图片,都是各个岗位发来的现场图,意味着警员已全部在岗,时间也接近八点了。 王自力翻看了一遍现场图,说:“今天在外头的人挺苦的,估计要淋一晚上的雨,而且视线是个问题,你给他们备好望远镜了没有?” “不止有望远镜,连夜视镜都有。” “枪呢?” “会用的都拿了,以免突发状况。” “嗯,不过你也知道,最好的还是活捉,不然解释不清楚。” “我知道。” 王自力走到窗边,开始用望远镜观察飞马路上状况,雨点声啪啪作响,黑暗中,仿佛有一双神秘的眼睛。 王自力放下望远镜,说:“今晚有的好等了,因为还没到小姐的下班时间。你那些派在歌厅的人,他们在里面做什么?” “基本是装扮成客人,但会找借口多走动走动,问问情况。你说了,不要打草惊蛇,只能做到这样了。” 王自力点点头,坐下后不再说话。 |
时间在安静中流逝,他们待在房里,莫芸在想心事,王自力时不时拿起望远镜看,韩冰保持跟各个岗位的警员联系,三人各忙各的。 期间莫芸一直未说话,脸色如霜,坐着不动,仿佛一座冰雕,王自力觉得奇怪,心想这女孩的胆量怎么那么小,到底有什么害怕的? 雨“哗哗”的下,完全没有停止的态势,飞马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经常半天不见一个人影。 王自力看了眼时间,已接近十二点,按今天这天气,各个歌厅的小姐应该会早下班。 “你先睡吧,没那么快好的。” 王自力见莫芸一副神经紧绷的样子,劝她躺床上休息。 莫芸也确实有点累了,但仍不放心地问王自力:“哥,你不走吧?” “我不走,走的时候我肯定叫你,好吧?” “那行。” 莫芸脱掉鞋子,躺到床上,闭着眼。其实她累归累,在这种氛围下,根本睡不着。 十二点刚过,王自力实在坐不住了,跟韩冰提议: “大韩,要不要出去看看?” 一听王自力说要出去,莫芸立马像弹簧一样跳起来问:“怎么了,哥,你们要出去啊?” 王自力一甩手说:“你别激动。” 韩冰摇摇头说:“这样不好,我们出去肯定要带上她,再说我的岗位排得挺合理的……没事,你就坐着等。” “等就等吧。” 这次王自力选择听韩冰的,于是又焦躁地拿起望远镜往窗外看。 十二点半左右,歌厅的小姐开始陆续离开,由于受两桩命案影响,小姐们基本都是三三两两,成群结队,很少有单独的。王自力明白,最重要的时刻来临了。 “你让他们打起精神,特别留意那些一个人回家的。”王自力对韩冰说。 “知道。”韩冰马上把王自力的话用对讲机复述一遍。 这时候,韩冰手机响,接起一个电话,应付几声后,韩冰挂断电话,对王自力说:“我的副队李珏打来的,提醒我歌厅很多包房已经散场了,小姐们下班了,然后工作一切正常,没问题。” “正不正常看接下来了。你让他们不要只留意那些小姐,那些从歌厅出来的客人也要关注一下,碰到举止奇怪的立马上报!” 韩冰又将王自力的话用对讲机交代下去。 凌晨一点多,歌厅的下班潮已退,只剩下稀稀落落的人从歌厅出来,王自力见有几个客人喝醉了,在歌厅门前发酒疯,跟小姐拉拉扯扯。 再过一会,雨变得小了些,许多歌厅的门前灯一关,路上顿时变得更加黑乎乎的。 王自力不耐烦地看向韩冰,韩冰也在看他,两人目视几秒,韩冰问:“都这个点了,你觉得他还会出现么?” 王自力不那么自信地回答:“很难讲,但我劝你不要放松警惕。” “现在快两点了,那些小姐该回的也都回了,他如果冲到人小姐家里去杀人,那我们真没办法。” 韩冰这话提醒了王自力,王自力忽然以另一种古怪表情回答:“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
王自力此刻才深深意识到,他要抓捕的,是一名行为模式极其诡异的罪犯,这样的对手,做出任何事都不奇怪。 他赫然觉得,或许是自己太自信了,他的想法,甚至一举一动,说不定就在对方的眼皮底下。 不自觉间,王自力全身一哆嗦,打了一个冷颤。 “这样,我们等到两点半,两点半他再不出来,估计今天晚上也不大可能出来了。”韩冰说。 王自力不说话,默认了韩冰的决定。 两点半很快到了,韩冰站起身,直截了当地用对讲机命令:“收工!” 此时莫芸又累又困,躺在床上,听韩冰说收工,忙不迭起身,问王自力:“哥,我们走了吗?” “嗯,行动不顺利,让你白陪了我们一晚上。”王自力丧气地说。 “哦……没事的。”莫芸低下头,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然而王自力并没有留意到。 收拾完毕,王自力和韩冰带着莫芸走出旅馆,一群警员已等在楼下,个个身心疲惫。王自力略有些过意不去,他自认对案件的嗅觉灵敏,没想到这次却扑了个空。 由于时间太晚,韩冰宣布撤离现场,明早再回刑警队做总结。 王自力和韩冰则送莫芸回家。 莫芸租的宿舍是在龙江路的一个加油站附近,不算太偏僻,韩冰行驶到加油站旁,莫芸说:“要不我在这下吧,走回去一点点路。” “不行。”王自力断然说,“我刚说了,要送你进家门。” “好的,谢谢哥。”莫芸充满感激。 韩冰按莫芸指引,将车驶入一条小巷,后停在一座三层高的民房前,莫芸的宿舍就在二楼。 王自力让韩冰等在楼下,他送莫芸上楼,直至莫芸踏入房门,他才转身准备离开,结果莫芸忽然叫住他: “哥……” 王自力一怔,问:“怎么了?” 莫芸站在门口,皱起眉头,似乎有些难言之隐。 王自力明白过来,笑说:“你想提醒我你回老家的事对不对?没问题的,到时候你打我电话,我送你去火车站,这样你不怕了吧?” “不是的,哥……” “那是什么事?”王自力挠头。 “有件事……那个,我想告诉你,不过……现在太晚了,算了,要不我明天打你电话吧,你也累了,好吗?” 王自力爽快回道:“行!” 回苏州市区路上,王自力和韩冰都非常沉闷,王自力感觉像是打了一场败仗,他原以为凶手今晚必定出现,韩冰的布置也是面面俱到,可凶手仿佛看透了他们心思似的,迟迟没有现身,让他们白挨了一整晚。 这一晚,雨没有停,王自力的心也未平静。 王自力甚至已把希望寄托于莫芸将要告诉他的事上。 然而他万没料到,次日一早,他便听闻了莫芸的死讯。 |
当他和韩冰快速赶回浏河镇,呆立在飞马路边上的一条小沟旁,目视着全身赤裸,满是伤口的莫芸尸体时,王自力眼眶湿润了。 莫芸的死状,与之前两名小姐如出一辙,凶手并未停止雨夜的杀人计划,莫芸正是那晚的受害者。 王自力的内心既悲痛又愤怒,他对莫芸的承诺,以及莫芸将要告诉他的事都成了泡影。 他见莫芸的眼睛瞪得很大,死死盯着他,令他从头到脚感到一阵冰凉,他忙把身上雨衣脱下,盖在莫芸尸体上,任凭大雨瞬间淋湿他。 这一刻,他全身乏力,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渺小,他蹲下身,附在莫芸耳边轻声说: “是哥没用,哥是个废物!没保护住你,不过那个杀你的人,哪怕我死了,也要帮你找出来!” 据当地警察描述,莫芸的尸体是在清晨六点十分被人发现,但在所住宿舍有两滩血迹,极有可能是凶手直接潜入宿舍将其杀害,再抛尸野外。莫芸宿舍位于平房二楼,且房间窗户未关,凶手完全可以爬上二楼,通过窗户强闯,窗上也确实找到了一些闯入痕迹,然而最大的问题是,凶手如何知晓莫芸的住址。 从莫芸宿舍出来,韩冰沮丧地对王自力说:“因为下雨,脚印被破坏严重,基本没什么收获,除了那两滩血。” 王自力长叹口气,似乎没把韩冰说的话听进去,而说:“我们被跟踪了。” “什么?” “我说……我们被跟踪了,他一直躲在飞马路上,只不过没出现,等我们撤离,他再开始行动。” “不可能啊……他怎么知道的?我们的计划这么周密。” “这就是他厉害的地方了,而且你想想,他为什么要杀莫芸?” “为什么?” “挑衅!” 韩冰忽然睁大眼睛看着王自力,半天说不出话。 王自力同样一脸严肃,他对此毫不怀疑,凶手之所以把矛头指向莫芸,正是出于一种挑衅,一种示威。 良久,王自力说:“我要找一个人帮忙。” …… 傍晚时分,上海市黄浦区的一座小公园。 夕阳的余辉洒向园内的人工湖,仿佛金黄色的鱼鳞一般。人工湖的一侧是片修剪整齐且干净的草坪,另一侧是郁郁葱葱的树林,树下绕湖摆着一些长凳。若从草坪望去,画面既协调又具有美感。 虽说是座免费公园,但此刻园内的人已不多,时候不早了,晚间的公园会透出一丝阴森。 张南坐在长凳上,不停滴眼药水,王自力就站在他跟前,韩冰则离开他们很远,无所事事地用脚踩地上的枯叶,好像不愿意打扰他们说话似的。 王自力和韩冰是下午到上海的,王自力又联系张南,约在公园见面。 确切地说,张南并非刻意和他们约公园见面,而是从早上开始他便已经在公园。 “阿南,我跟你讲这么多,你听进去了没有啊?” 半个钟头前,王自力和韩冰见到张南,王自力立即给张南叙述案情,他的语速很快,讲得口干舌燥。 |
“部分吧。” 张南显得漫不经心,这时候,一片树叶落在他肩上,被他轻轻拍落下来。 “还有哪里不明白?” “很多。” “老子讲那么清楚你都不明白?你猪脑子啊!这样,我从头再简单讲一遍,你不懂就直接问,还是从光复幼儿园门前的焚尸案说起,因为我们怀疑这件案子跟后面的案子有联系,我刚跟你讲了,大韩收到一封凶手寄给他的匿名信,他还收到一张照片,才知道老婆孩子其实没死,然后……” “等等,停!”张南打断,“这些事不用重复了。我不明白的地方你现在没法告诉我,你告诉我的我已经明白了。” “什么意思?” “还有一点……”张南又习惯性地躲避问题,“判断案情不要太过先入为主,你怎么知道寄给他信的人是凶手呢?” 王自力被张南问住了,愣了半晌才回答:“是,我最近脑子有点乱。” “看来那女孩的死,对你的刺激很大。” 张南一直闭着眼,这时又戴上墨镜。 王自力抿嘴,神情沮丧地说:“说真的,这算是我第一次尝到那么大的挫败感。你知道么,早上我看见她尸体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懵了,其实我昨天回到宾馆后,我隐隐觉得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所以一晚上没睡好,我以为可能会出事,但怎么想也想不到事会出在她身上。” “你觉得这件事告诉你什么?” “告诉我什么?告诉我妈的全是狗屁!我们被人家活活玩死。我太膨胀,太自大了,一开始就没把凶手放在眼里,他比我们想象的要精明很多,绝对不是一般人,绝对不是!然后……莫芸的死,我要负责任,连我保护的人都死,换以前你敢信么?” 王自力对着张南苦笑。 “我觉得你现在还没冷静下来,发牢骚解决不了问题。” “我怎么冷静?这事又没发生在你头上!” “说起来很好笑,你们两个是警察,我是通灵人,结果你们来找我帮忙。” “你别废话!反正这次你必须出手,我是没辙了。而且本来就有件事,需要用到你的通灵能力。” 张南顿时明白,说:“你想让我招魂,请那些死者来告诉我们凶手是谁。” “对头!” 如此合作,王自力与张南进行过三次,都是在线索不够,没办法锁定凶手范围的情形下,张南帮王自力为死去的被害人招魂,从被害人魂魄口中获知了关于凶手的关键信息,最终助王自力破案。 但一般只有当王自力真的无计可施的时候,才会让张南这样做。 “不行!”张南摇摇头。 “为什么?”王自力睁大眼睛,模样像要吃人。 “首先,你也知道的,在云南跟于之言纠缠的时候,我的阴眼伤了,后来的恢复也比较缓慢,现在我的通灵能力有限,其实跟普通人差不了太多,已经没法招魂了。其次,我觉得即使可以招魂,那些死者也未必知道凶手是谁。” 王自力陷入沉思,停顿几秒才回道:“也是。” |
“你刚告诉我,西山鬼屋的案子,凶手是戴着面具的。飞马路的三桩命案,那种情况,被害人也不一定能看清楚凶手面貌。” “那怎么办?”王自力长叹口气。 “从焚尸案,到西山鬼屋案,再到浏河镇的案子,如果凶手是同一个人,那他等于杀了几十个人。” “是的,手法也很相似,又狠又细,几乎没什么破绽。” “破绽一定会有……”张南慢慢站起来,望向也正在看他们的韩冰,“你兄弟,他对所有案件细节全部了解?” “肯定的,都是他经手的案子,而且他办事不错。” “你有没有想过,给他寄信的人,为什么要挑战他的破案能力,让他在三个月内破了西山鬼屋案?” “鬼知道!” “三个月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而且现在应该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吧?” “嗯。” “那得抓紧了。走吧。” 两人挪步到韩冰身前,韩冰愣愣地望着张南,眼中流露出好奇。 见面的时候,王自力已给韩冰介绍过张南,本来韩冰也从王自力口中多多少少听过点关于张南的事,知道张南是个值得信任,但行事乖张的人。 “韩警官,有件事我想问你下。” 张南没有客套,直截了当地对韩冰说。 “不用叫我警官,我跟大力也认识好久了,你叫我大韩就行。你问吧。” 韩冰笑着说。 “你说你收到过有人寄给你的三封信,最后 还夹了张照片,说你的老婆孩子没死,在他手上。但这件事你好像说得比较模糊,可不可以细说一下那三封信的内容,并且你是怎么收到信的。”张南说。 随即韩冰将当时情况跟张南完整叙述一遍,包括对方的寄信方式,以及信中内容,还说他未能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张南听后点点头说:“不好意思,我这人喜欢扣细节。想再问下,信上的字,是用什么写的,打印的,还是手写的?” “手写的。” “你们警局,有没有专门鉴定笔迹的专家?”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信上的字迹很怪,而且要根据书写字迹去找凶手,那个太难了,基本上是大海捞针。” “信放在哪里,我能不能看一下?” “哦,就在我身上。” 说着韩冰掏出钱包,从钱包中,抽出整齐叠好的三张信纸。 张南看了眼信上内容,如韩冰所说,第 写的是“我知道你想要什么”,第二封信是“韩队长,干嘛每天都无精打采的?我马上送你一份礼物!”,第三封信是“知道老婆孩子还活着的感觉怎么样?我会再联系你的!” 三封信的字迹一致,不过十分僵硬,像是小孩写出来的字。 “你能瞧出什么?”王自力问张南,“你说他的字怎么写得那么怪?这种字迹不多吧?” 张南一笑,回答:“这种字你也能写。” “啥意思?”王自力没明白。 |
“这是另一只手写出来的字。比如惯用右手写字的人拿左手写,惯用左手写字的人拿右手写。如果是惯用的手写的,那每个人都有字迹特性,会留下一定线索,但如果用另一只压根不写字的手写,那每个人的字迹就大同小异了,而且也跟平时的字迹不一样。算是避开留下字迹一种简单的办法。” “难怪这个字写得特别生硬,不像写出来的,像是画出来的,这样写起来应该很困难吧?”韩冰问。 “其实也不会很困难,多练练就行了,再说他需要写的字也不多。” “呵……由此可见这人的心是真细,愣是一点线索都不想留下来。” 张南同意王自力的看法,他也渐渐感觉到,对方是个极不简单的人。 “后来……”停顿片刻,张南又问韩冰:“你说那人是打电话联系你的?” “是的,就是电话跟我说,让我在三个月内破了西山鬼屋案,不然我老婆孩子再也见不到了。”韩冰被自己的话触及痛处,沉重地说。 张南等待韩冰恢复情绪,再问:“为什么他最后一次没有写信,而是打电话?” “不知道。大概他怕一直写信我会有个防备,容易暴露吧。” “我猜……他是用别人手机给你打的。” “嗯,因为手机都是实名认证,可以查到身份。他说他借了别人的手机,一个路人的,而且他本人经过乔装打扮,路人不可能认出来。” “你相信他的话吗?” “我相信,所以我根本没费心思去查这件事,我觉得他不会留下这种明显的线索给我。” 张南应了声,将视线从韩冰脸上慢慢移开,望向人工湖。此时园内已被黑暗笼罩,整座公园似乎只剩他们三人了。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王自力不耐烦走到张南身前。 “如果没有问的,你接下来准备干嘛?”张南一愣。 “什么干嘛,你不想办法帮我们破案?” “我跟你说了,我还有点事没搞懂,但你们现在给不了我答案。” “那要怎么做呢?”王自力转向韩冰,又对韩冰说:“这个比说话就是这样,喜欢卖关子,藏点什么,让人听着不爽,我草!” 韩冰摇摇头,装作不介意。 “明天一早,我跟你们去一趟苏州。”张南说。 “然后呢?”王自力头一歪。 “你们带我去两个地方,第一个,是光复幼儿园,第二个,是西山鬼屋案那名幸存者住的医院,我想去见见他。” “可以,西山鬼屋的杀人现场要去吗?”韩冰问。 “那里暂时不用了,你们给我看一下那段视频就行。” “你有点反常规啊,最重要的杀人现场你倒不去?”王自力问。 “因为那里没有我想找的线索和需要弄清楚的地方,再说你们的叙述已经够详细了,还有一点,有时候……表面看上去最重要的地方,未必是最重要的。” “行行行,随便你!” 王自力显得很烦躁,但心里却在琢磨张南话中意味。 当晚,韩冰住在王自力家,约定明早带张南去苏州。 次日,微风轻拂,晴空万里,韩冰驾驶着他的私家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张南坐在后排,一脸的倦意。 “对了,我问你呀,那个视频,你看了没?” |
坐在副驾驶的王自力回头问张南。 “看了。” “怎么样,有发现没?” “很奇怪,视频中的信息量乍看很大,但我却发现不了什么,只有几处疑点,不过暂时先不用管,我们一步步来。” “正常!”王自力闷笑一声。 “哪些疑点?”韩冰倒是很着急。 “零零碎碎,可能不重要。大概是昨天晚上太困了吧,有空我再多看几遍,仔细研究一下。” 王自力笑对韩冰说:“我跟你讲,这人就是这样,说话习惯说一半。” 光复幼儿园位于苏州工业园区边缘的光复路上,事发时才新建两年不到,因此幼儿园内的师生并不多。焚尸案发生后,幼儿园便下令闭园,园内孩子转移至其他幼儿园,一直搁置到今日。 将近中午,张南,王自力,韩冰三人抵达光复幼儿园,走下车,张南见幼儿园的大门锁着,园内冷冷清清,仿佛能够瞧见很多灰尘。 幼儿园前的光复路显得非常整洁,也许是行人或车辆太少的缘故。路的两旁长满了一株株榕树,树叶遮挡阳光,使得路面几乎都沉浸在树荫中。 张南随意走几步,回头说:“这地方挺冷清的。” “嗯,这边其实也是工业区,没什么住户,主要是附近没幼儿园,再加上后面一块地的住宅区正在开发,作为房产商的一项配套服务,所以搞了个幼儿园。” 韩冰对此地的背景了解相当清楚。 张南点头,思考一番说:“也对,我是他,我也会选这里。” “什么选这里?” “刚我听完你们的案情叙述,一直觉得很奇怪,凶手为什么可以抓走二十几个幼儿园教师,全放到一辆大巴上面。现在有点懂了,凶手应该不是和这所幼儿园有什么瓜葛,而是这所幼儿园的环境适合做这种事。” “嗯,幼儿园是新建的,应该也不至于有什么深仇大恨。”王自力补充。 “不过……就算这样,凶手想要做成这个案子还是很不容易,相当的不容易……说实话我想象不到他是怎么做到的。”张南忽然面露诡异之色。 “确实,我们也怀疑过,凶手不止一个人,可能是一个团伙作案,不然他想控制那么多成年人,真挺困难的。”韩冰说。 张南又走回幼儿园大门,思索片刻说:“不,我觉得他就是一个人做的。” “你的依据是什么?”韩冰不客气地问。 “直觉。” 王自力呵呵一笑,对韩冰说:“你看,他跟我一样,破案喜欢靠直觉,靠直觉才是破案的最高境界,懂不懂?” “这句话其实有一定道理,案件的线索通常是有限的,有些时候必须依靠一点想象力,或者说直觉。而且一般来说,这类构思奇特的大案,比较适合独自完成,团伙作案会选择简单粗暴的方式。犯罪也像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齿轮越多,越容易出错。” 韩冰琢磨张南的话,不禁觉得张南的理论有着深刻含意。 张南指指大门前的空地说:“谈一下案情吧,当时那辆装满人的大巴,就停在这个位置?” |
“是,车上几乎全是幼儿园老师,应该被迷药给晕了,大巴里面还浇了汽油,后来有人趁乱点了火,大巴就开始着火,爆炸,直到消防员过来把火扑灭,我们在车里翻到了二十几具尸体。”韩冰说。 “你的意思是,大巴着火的时候,车里的人其实都活着,处于昏迷状态?” “对,应该是!” “那为什么叫焚尸案?” “这是对公众的说法,因为怕影响不好,依照上面指示,只能宣称大巴内的人在事前其实都已经死了,比活活烧死的性质稍微好那么一点,其实吧我觉得也差不多。” “那么多的幼儿园教师,是在什么情形下被抓到大巴上的,你们的调查结果是什么?” “都是在上班途中出的事,因为前一天晚上他们还好好的,没有失踪。然后我们也了解过,这所幼儿园的老师大部分是骑电瓶车上班的,只有几个是家人接送,值得注意的一点呢,是当天幼儿园有个晨会,也就是说,他们都要比平时早到幼儿园一个小时,所以避开了和那些孩子同行的情况,因为如果是平时的话,那些老师在上班路上,也会有些家长比较早的送孩子上幼儿园,但那天没这种情况。我推测是凶手故意瞧准了这个机会下手。” “什么机会,避开孩子的机会吗?” “对,不然路上的人太多,还会有好多家长,实际当天那些老师上班时间才六点多钟,这条路根本没外人,再加上这条路没有安摄像头,可以说是个相当封闭的场所。” “有一点我很奇怪,骑电瓶车上班的教师先不提,那些家人送来的教师,他们的家人有没有事?” “是这样的,其实这个案子的受害者,不止那些老师,当天我们在幼儿园附近的一条小巷子里找到几具尸体,全被利器割喉弄死的,其中就有两个男人是老师的家人,送老婆上班的,还有几个是幼儿园的安保人员。我是觉得,那几个死者,应该属于凶手实施这个计划过程中的绊脚石,所以凶手采取最简单直接的方式解决他们。” “有道理。”张南认可韩冰的推测,“这样说的话,我们这位凶手是真的能干,短短时间里面,解决了二三十个人,包括学校教师,教师家人,保安,这样的犯罪效率,我真的好奇,他是怎么做到的。” “根本不像是人类能做到的事。”王自力说。 “比鬼还要恐怖的一个人……”张南感叹。 停顿片刻,张南继续问:“还有那辆大巴,大巴是哪来的?” “大巴我们也调查过,那辆大巴是一家汽车租赁公司的,原本停在一个园区里面,结果就在案发前几天的晚上,被人给偷了,偷车的人还把园区大门撞坏了。说是存放园区办公室的车钥匙先被人拿了,然后大巴被开走了。”韩冰说。 “听起来很好笑。等大巴再出现的时候,就是案发当天了?” “正确。” “那他在几天时间里面,还得处理一辆大巴,不容易。” “嗯,所以凶手搞那么一出戏,肯定有他特别的目的,至于什么特别目的,我们依然很模糊。” “案发时候,正好是幼儿园家长送孩子的高峰期?” “对。” |
“我能够想象当时的画面,一群送孩子上学的家长,围在四周,看着这辆大巴慢慢起火,车上的教师被活活烧死……” “是的,而且凶手肯定混在他们当中,因为毫无疑问是凶手趁乱点的火,可惜根本没人留意到。” “大概让孩子们看着那些教师仿佛经受火刑般致死,就是凶手的特别目的吧。”张南沉重地说。 “不清楚,案子实在太诡异。”韩冰摇摇头。 “起初你以为你的老婆也在车上,后来证实并没有,你想过是为什么吗?” 韩冰露出极为痛苦的表情,掩面说:“想过……想不明白。” “你说你老婆当时怀着孕,已经六个月了。” 韩冰点点头。 “怀孕六个月的女人,一般比较明显,别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孕妇,从凶手的布局来看,他非常巧妙避开了伤害那些孩子,现在你有答案了吗?” 张南直盯着韩冰,韩冰同样匪夷所思地看向张南,恍然说:“他在照顾我老婆肚子里的孩子?” “我认为是。” 好像有一道霹雳,落在韩冰头上。 “我原来以为是凶手故意针对我,按你这样说,这个凶手不会伤害小孩?” “很明显。” 韩冰瞪大眼睛,艰难地接受这一讯息。 离开光复幼儿园的路上,韩冰一直在想这件事,从“凶手故意针对”到“凶手为避免伤害孩子才放过余燕”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他必须推翻原先的思路,重新思考。 依张南要求,他们将去的第二个地方,是苏州第一医院。 当见仰躺在病床上,呆呆愣愣的沈默时,张南心头忽地涌起一个猜想。 陪同医生细心给他们讲解沈默目前状况。对比刚开始,沈默已可说一些简单生活用语,但依旧很不连贯,语意也较混乱,无法与人正常交流。除此之外,沈默几乎每天都躺在病床上,仿佛一个身患瘫痪的病人。 “我以前读过一本书,那本书的作者曾经就是名失语症患者,跟读者分享过他的失语症经历。简单来说,失语症其实是一种交际符号的缺失,患者不能说话,如果是严重的,像我们眼前这位,不止不会说话,连日常行为都受一定影响,所以也没办法以书面形式跟人沟通。”张南解释说。 “那怎么办呢?”王自力挠头。 “只有在医生的心理和语言辅导下慢慢康复,那名作者的妻子就是个心理医生。” “那是不是也要给他找一个呢?” 王自力的话,顿时令张南脑中灵光一现,张南立马说:“说得对,而且我想到了一个人。” “谁?” “程思琪。” “程思琪?”王自力眉头紧皱,“跟她有个毛线关系?” “你忘了?程思琪现在正在学习一门课程,叫作‘伤残心理辅导’,服务的对象就是这类心理受过创伤或者刺激的人士,帮助那些人重新回到正常生活,要不然……” “你想让她过来帮忙?” |
张南点头说:“对,我想让她过来试试,一个她是我们自己人,可以更方便地接受和实现我们的意图,另一个程思琪做事聪明又细致,我对她也放心。” “她有时间吗?还有她那个妹妹,你就要特别叮嘱一下别跑过来捣乱。” “我一会联系她。”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下午一点多钟,王自力肚子咕咕叫,便提议先找地方吃饭。 “怎么样,你有什么看法?”吃饭时候,王自力问张南沈默的事。 “很明显,让他尽早开口说话很关键。”张南回道。 “废话,谁不知道这个!我是问你……他为什么是个例外。” 张南放下筷子,沉思片刻后说:“其实就在刚才,我看见他的时候,我产生了一个想法。” “什么?”韩冰急问。 “你们的推测是什么?对于他为什么活下来。”张南反问。 “这个我跟大力分析过,可能性有两个,一是凶手遭遇他的抵挡,导致没成功杀了他,二是杀人过程中发生意外,凶手被迫中止杀人,我个人倾向第二种可能。”韩冰说。 “我没倾向,我觉得两种可能性都有。”王自力漫不经心地说。 “我和你们不一样,我倾向另一种可能。”张南说。 “还有第三种可能?”韩冰坐直问。 “我认为是凶手故意放他一条活路,但他依然受到了凶手对他造成的伤害。” “那是为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王自力问。 张南嘴角浮现一抹笑意,回答:“提示。” “提示?哪个提示?” “沈默就是凶手给我们的提示。” “啊?” 王自力和韩冰不约而同地盯向张南。 “凶手之所以放过他,目的是让他来带给我们一些重要信息,就像很多解谜游戏一样,总需要一点提示,这个不是没有可能。这类凶手在我们中国挺罕见的,他们把杀人当作艺术,又很自负,希望他们的成果被人欣赏,所以有时候会想着挑战一下别人。” “按你的意思,他故意放沈默一条活路,是为了让沈默带话给我们?”韩冰眼神充满惊奇。 “是的,但他没想到中间出现一些意外,沈默患了失语症,我觉得这是凶手无法预算到的一件事,他再精明毕竟也是人。” “意外……你这想法倒是挺大胆的,会不会有点一厢情愿了?”王自力显得不屑。 “我不知道,目前只能这样判断。” 走出饭馆,张南便给程思琪打电话,令张南和王自力意外的是,对他们的要求,程思琪竟一口答应。 次日,张南和王自力带程思琪去见沈默,韩冰则忙着参加一些会议。当见到沈默,程思琪打量片刻,自信满满地说:“他的情况属于比较好的,应该没问题。” 张南跟程思琪简单说明他们为何要沈默尽早开口,以及一些注意事项,并让程思琪随时汇报进展,程思琪都用心记下。 |
由于程思琪只是义务工作,不可能全身心投入,每星期最多来医院三天,但那三天可以全天待在医院。 程思琪的事安排妥当后,韩冰的会议正好也结束了。下午,张南和王自力去韩冰家,韩冰给他们烧了一壶香喷喷的浓茶,茶香溢满整间客厅。 韩冰替他们倒好茶,问:“沈默那边,不可能一上来就有结果,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呢?” “我细心想过,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划分一下。从我们目前的了解看,可以把铁锤狂魔的案子,分成三个阶段。”张南回答。 “哪三个阶段?” “当然,这三个阶段不包括光复幼儿园门前的焚尸案,我们还很难理清楚两个案子中间的关联,所以暂时先隔离。” “对。” 韩冰和王自力都同意张南这一见解。 “接下来,我们再把铁锤狂魔案分成三个部分,或者说三个阶段。”张南喝了口茶,继续说:“第一阶段,是发生在去年和前年,那个最早的铁锤杀人系列案。第二阶段,西山鬼屋案。第三阶段,浏河镇飞马路的三桩命案。” 韩冰思忖片刻,点头说:“对,这样分没问题。” “这三个阶段案子,有共同点,比如死者集中在江浙一带,被一种尖锤致死,但也有不同的地方,先拿第一阶段和第三阶段来说,死者都是在夜场工作的女性,里面有发廊,有酒吧,有歌厅,而第二阶段,也就是西山鬼屋的六名被害人,虽然说其中也有在夜场上班的,但另外几个男人,他们并不符合这一特征,还有值得注意的一点,第二阶段的被害人,相对于第一阶段和第三阶段,死状变得五花八门,有被吊挂在树上的,有被肢解,再调换尸块的。” “嗯,是。” 韩冰不断点头,王自力也听得入神。 “由此我们发现,第一和第三阶段的案子,它们的脉络比较清晰,单纯表现出凶手对夜场女性的一种极端、扭曲的仇恨,所以凶手专挑符合这个条件的女性下手。但第二阶段,就要复杂得多,相对而言比较特别,被害人的身份,也跟第一第三阶段的不一样。” “所以呢,你快说结论!”王自力不耐烦了。 “所以从我个人角度讲,我们理应把重心放在第二阶段,西山鬼屋的案子。” “说的好,我也觉得是这样。” 张南的想法,与韩冰不谋而合。 “为啥你们都觉得西山案是重点,我倒觉得那边的案子看上去复杂,其实凶手搞得特别用心,滴水不漏。”王自力忽有一种孤立无援的感受。 “重点不在案件本身,而是那六个被害人的身份背景。”张南说。 “不好意思,我没听懂,不是再去调查现场?”韩冰疑惑。 “我认为比调查现场更重要的,是弄清楚六个人的身份背景,现场其实你们已经调查得非常细致了,我们很难再查到什么,反而是那些人的身份背景……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一点相当相当关键。我能够感觉到,有些线索,或者说秘密,是隐藏在这些人身后的。”张南说。 “那个容易,我派我队里的人去,其实前不久他们已经查过了,还给我写了份总结报告,不过主要是为查那个叫徐峰的青年,因为他是活动的策划者。” “调查结果呢?” “基本没什么疑问。” |
张南叹了口气,说:“这样不行,你的手下只为例行公事,而且会碍于一些情况,放不开手脚。这件事只能我们自己做,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把每个被害人的身份背景查得清清楚楚,我想了解他们的方方面面。” “这个可以。”王自力爽快应和。 “可以是可以,但花得时间太久了,我怕来不及。”韩冰不禁皱起眉头。 “所以要分秒必争,不能再浪费时间了,我们先分工一下,人不用太多,最好两两一组。你跟大力都是这方面的专家,你们得分开,那么我和大力一组,你能不能再找一个人帮你?最好是经验丰富点的。” 韩冰没多想就回答:“有,我的副队李珏,他能帮我。” “哦,小李是吧?他没问题的。”王自力也认识李珏。 “好,就我们四人,分开查,听我的,不需要再加其他人。”张南说。 “那怎么分呢,总共六个被害人,每组调查三个?”韩冰问。 “是的,我看过那段视频,了解六人的关系。方思燕和顾强应该是一对,顾强又和沈默一样是江苏的,我和大力就调查这三个吧,另外三个留给你们。” “可以。正好另外三个人,徐峰,周浦,丁苗也是事前就认识的,相互间有联系。” “但是调查前,我们手上必须有点东西,哎你不是说你手下查过,还写了份报告么,给我们弄一份,我们也不用从头忙起了。”王自力对韩冰说。 “这个简单,我让我队里的人发我手机上,我再把你们要查的三个人资料发给你们。” 随即韩冰打了两个电话,一个打给李珏,一个打给周岑。周岑立马将事先调查好的资料以比较简略的形式发到韩冰手机上,韩冰又转发给王自力。 “什么时候开始啊?”王自力边看资料边问。 “明天吧,今天好好休息一下,都累了,晚上我请你们吃饭,把那位在医院帮忙的小姑娘也叫来,你们也是为了帮我,说真的我挺感动的。”韩冰由衷说。 “你少来!我是在帮你,他们是在帮我,你先搞清楚这层关系!妈的自作多情!”王自力笑说。 “这不一样嘛。” “一样个毛线!” 当晚,韩冰请张南,王自力,程思琪三人吃了顿大餐,韩冰喝了不少酒,喝醉后竟抱着椅子痛哭起来。张南等三人都能体会韩冰的悲苦,不禁感到心酸。 第二天,他们兵分两路,如计划那样,张南跟王自力一组,韩冰跟李珏一组,张南那组调查沈默,顾强,方思燕三人,韩冰那组调查徐峰,周浦,丁苗三人。 双方约定,在三天内完成调查。 张南和王自力先选择了沈默。 走下车,两人迎着烈日,王自力翻看手机上韩冰转发给他的沈默资料,说:“就这。” 资料上写的沈默住址,位于苏州市姑苏区的城北东路上,一条靠近宝隆广场公寓的小巷内。 此刻他们正站在城北东路上,一家加油站的附近,望见不远处有个广场,周边还有些修建中的大楼。 “那边应该就是宝隆广场吧?” 张南手一指问,尽管戴着墨镜,但刺眼的阳光还是令他难受。 王自力瞧出张南的不适,赶紧说:“管它的,找吧!” |
两人沿城北东路快速前行,王自力向一位路人打听,才知附近确实有条无名小巷,两人随即赶至小巷,见小巷口有座如今难得一见的书报亭,巷内都是老房。 “那个沈默,家住在里面?”张南问。 “大韩的人给他的资料,说沈默开了家私人摄影馆,就在里面。”王自力又不放心地看了眼手机。 “嗯,这一点视频中也提到了。” 张南脑中瞬间浮现对于沈默的印象,通过徐峰录制的视频了解到,沈默是个腼腆内向,说话做事较拘谨的年轻人。 两人转入小巷,一眼便看见了沈默开的摄影馆,名叫“小默摄影”。 “小默摄影?这名字够土的。”王自力一笑。 两人挪步到摄影馆门前。 摄影馆共两层,装修普通,大门锁着,门旁贴有两条大红色的春联,春联破破烂烂,显然已贴在上头很久。 “挺传统的嘛。”王自力尝试撕下春联破损的一角,却撕不下来。 张南站远几步,想看二楼情况,结果这时候,摄影馆右侧的窗户发出“吱呀”一声,仿佛木柴断裂的声响,有一只棕色的猫,慢慢从窗户爬出,跳落地上。 那只猫盯着张南,似乎不怎么害怕生人。 “怎么有只猫?”王自力走到窗户前,才发现窗户没关,但窗上装了防盗网,猫是穿过防盗网爬出来的,人不可能进去。 正迟疑间,两人身后经过一个老人,老人穿着拖鞋,手上拿着一袋垃圾,张南注意到了这两点,心想这人应该也是住在巷子里的。 “你好,问你点事。” 张南打断老人脚步。 老人一呆,望着身前西装笔挺的张南,有点不知所措。 “这边住的人,你认识吗?”张南直问。 “认识呀,小沈咯!”老人回答。 “我想问问,他平时就住在里面吗?他做摄影生意的?” 老人没回答,反而粗鲁地问:“你们谁呀?” “警察!”王自力上前,“他最近出了点事,我们调查一下。” 一听是警察,老人紧绷的表情逐渐收敛,语气缓和地回答:“对,搞摄影的,平时住在里面。” “专门替人家拍照的?”王自力问。 “好像是。” “你给说说,他是怎么样一个人。” “怎么样一个人?”老人皱起眉头,“其实我就住在隔壁,不过也很少讲话的,他一般不出门的,我看他一天到晚在里面,有时候也出去。然后么……他话不多,但是蛮客气的,然后……他还养了几只猫。” “那只猫,是他养的?”王自力指指那只棕色小猫,此刻小猫仍在原地。 “应该是的,反正我看他养了好多只猫,都是附近不知道哪里找来的流浪猫,个小伙子心地挺好的。” 听完老人描述,张南发觉跟他从视频中了解到的沈默为人基本一致。 “行了没事了,你走吧。”王自力对老人甩甩手。 老人走后,两人重新站在门前。 “可以的话,我倒想进去看看。”张南说。 |
“这有什么困难的,这门用的是那种老式的锁,我一撬就开了。”王自力说。 “那怎么行,不符合规定,我们调查的是受害人,不是犯罪嫌疑人。” “规定有个屁用,老子从来不守规定。”说着王自力取出一串钥匙,在那串钥匙上,有个银针状的东西,他又对张南说:“你看,这个就是警用的撬锁工具。” “明明就是找人做的,还警用的撬锁工具。” 王自力哈哈一笑,随即撬开了门锁。 踏入摄影馆,张南顿时感到一股陈旧的气息,好像已经长久没有人住似的。馆内的空间比他想象中要小,四处都是仪器设备,还有许多陈列出的照片。东西虽多,却不凌乱,摆放非常整齐。 “艺术家的工作室么。” 王自力调侃,他对摄影并无任何兴趣。 两人没有逗留太久,便走上二楼,在上二楼的时候,又有两只猫 ,一只黑的,一只花色的,突然从楼上窜了下来。 “妈的,他养了几只猫呀!”王自力骂道。 “看得出来,是个挺有爱心的人。”张南说。 “再有爱心,不也差点死了?这世界爱心没用!男人就要有力量。” “你以为个个都像你一样,五大三粗的。” “你俩长相都是那种干干净净的小白脸类型,所以帮他说话是吧?” “我只是奇怪,为什么这样一个人,会被人算计,甚至可能被人利用。” “不奇怪,变态凶手的心思常人很难理解。” 两人踏上二楼,发现对比一楼,二楼东西明显要少很多,几乎都是日用品。靠窗的墙角有张单人床,显然是沈默睡觉的地方。 “就睡这里啊?”王自力翻了翻床单和被子,感觉到沈默生活的简朴。 张南则打开另一边的壁橱,找到不少猫粮。 “好了,也没啥东西。”王自力一摊手。 当王自力准备下楼的时候,张南拉住王自力,手指一处说:“等等,还有个地方。” 王自力定睛一瞧,才看见在一个衣架后面,另有一扇门。 王自力疑惑,为何衣架要挡在门前呢? 他挪走衣架,尝试开门,结果发现门是上锁的。 “这什么意思?”他问。 这次张南不再纠结,直问:“你能打开吗?” “当然。” 王自力先是尝试撬锁,结果撬不动,随即后撤两步,用力一脚踹去,直接把门踹开。 “你这开门方法,我真是无话可说。”张南摇摇头。 “以前的港片看过吧?人家警察都是这样开门的。”王自力笑说。 印入眼帘的,是一间漆黑的内室。 内室的空间十分狭小,即使只有两人,张南都觉得移动起来相当困难。 王自力摸摸内室墙壁,半天总算摸到电灯开关,一按下开关,立马亮起一盏红灯。 “这灯怎么那么暗,还是红色的。”王自力说。 “像是那种冲洗照片的房间。”张南说。 |
下一刻,张南便见内室前后两面墙上,几乎挂满了照片,最关键的是,照片的内容,与楼下陈列出的照片内容大相径庭。 王自力跟着注意到了这些照片,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问:“他拍的是些什么照片……” 这一张张照片,画面大都惨不忍睹,例如车祸,坠楼,溺死之人的现场,还有各种血腥凶杀案的照片,以及一些经过处理的灵异图片。 另外也有几张风景照,但皆是阴沉,压抑的风景,全部拍摄于傍晚或夜间。 “这人有病?搞这种照片摆在房间里?”王自力纳闷。 张南同样想象不到,他无法将那个白面书生般的沈默,与眼前这种残忍血腥的照片联系一块。 张南取下部分照片查看,其中的几张灵异图和凶案杀照片,他都曾在网上见过,很显然,是沈默从网上下载后,再冲印出来的。 良久,张南叹口气说:“有些看上去体面温顺的人,背后通常会有不为人知的阴暗面。这个沈默,估计就是这种人。” “嗯,从那段视频也看得出来,他好像很压抑,感觉一直被某种欲望压着,所以他背后要搞这些名堂,不过我又不懂,他把这些个阴暗血腥的照片偷偷挂在房间里,是为了自己收藏看呢,还是卖给别人?” “很难说,都有可能,不过从我的立场看,我觉得他自己收藏用来观赏的可能性更大一点,毕竟这种照片也不稀奇,网上一搜一大堆。” “有道理。”王自力挠挠头,又说:“真是想不到哈,那个小白脸,居然有这种癖好,我倒听说过这样的人,有个名词形容他们的,叫‘边缘摄影师’。” “边缘摄影师?对,这个名词好。” “哎,其实吧,也没啥,谁没点怪僻呢,你说是不是?” 张南点头的同时,脑中忽然涌现一个疑问,忙问:“那么……他之所以跟随徐峰带领的小团体去西山鬼屋探险,会不会跟他的这种癖好有关?” 王自力愣住了,沉寂半晌才回答:“有关!肯定有关!对呀……你记不记得,他是带着照相机去的,他想找他的素材。” “但这里还有个问题,如果他想找素材的话,他是想拍鬼屋呢,还是那桩凶杀案?” 王自力闷了几秒,再大声回答:“不知道!我哪知道!” “要是鬼屋的话,没有问题,但要是凶杀案的话,说明他事前已经预知了那边会发生凶杀案,所以以身犯险,去拍照片?” “可结果是他最后也没拍到什么照片,自己还差点死了,我听大韩说,当时他送医院的时候,情况很坏,估计送晚了就活不成了。” “是啊……” 张南顿时感觉案件扑朔迷离,似乎有一条白纱,蒙住了他的眼睛。 从摄影馆出来,两人依旧耿耿于怀,王自力断言:“反正不管怎么样,那小子肯定知道什么事,我们现在也不用乱猜,就想办法让他快点恢复。” 张南迟疑片刻,问:“万一他一直恢复不了呢?” 王自力哑然。 驾车离开的路上,王自力又问:“你说……会不会是凶手事先通过什么方法暗示他,那边会发生凶案,然后他才过去?” “有可能,但凶手这样做的目的何在呢?” 王自力无奈地摇摇头,说:“算了!不想了,想的我脑子疼!现在时间还早,接下来去哪?” |
“你刚说,我们要查的另外两个人,方思燕和顾强,一个在上海,一个在太仓是吧?” “对,方思燕是在酒吧上班的,另外一个不清楚。两人好像还是男女朋友。” “我想先查方思燕。” “随便你,那我们回上海。” 抵达上海,两人先去了一趟老贾咖啡馆,把大致情况跟老贾一说,顺带一提程思琪的事,恰好今天程秋娜请假,不在店里,张南与老贾商量后决定暂时不将程思琪的事告诉程秋娜。 出了咖啡馆,王自力问张南: “干嘛瞒着她,有什么关系?” “我怕节外生枝。” “节外生枝?” “嗯。沈默总归牵连一桩凶残的杀人案,她知道思琪参与其中,可能会坏事。” “你想得倒挺多!” 这时已近傍晚,两人几乎没吃过东西,王自力饿得头晕眼花,便找了家餐厅吃饭。 “不急……接下来我们要查的那个什么……方思燕,她在酒吧上班的,酒吧要晚上开门,现在太早了。”王自力说。 张南点下头,没有应话。 “我在想一件事……”王自力吃着饭,忽然来一句,“就是你所谓的三个阶段的案子,你说……有没有可能不止一个凶手?” “有可能。”张南漫不经心地回答。 “那你为什么不注意这一点?” “现在证据不足。” “证据不足?” “至少目前看来,仍然是同一个凶手的概率比较高……大概吧……” “你怎么也变得婆婆妈妈了?” “我也问你件事。” “问呀!” “你们有联系到沈默家人吗?” “听大韩说没有,那小子好像一个人住的,艺术家嘛!”王自力咧开嘴笑。 吃完饭,由于时间尚早,王自力先带张南去浴室泡了个澡。晚上九点左右,两人依周岑提供的资料,找到了方思燕工作的那间名为“SKY”的酒吧。 两人站在酒吧门前,此刻酒吧还未营业,但已能听见酒吧内舒缓的音乐。 “这应该是家静吧。”王自力说,然后踏步进门。 这时一个长发,戴墨镜,又高又瘦的男人拦住他们,说:“不好意思,我们现在还没开始营业。” 王自力不屑地看了高瘦男人一眼,慢条斯理地拿出他的特别警官证,递到高瘦男人眼前。 高瘦男人变得不知所措,还没看清楚,王自力就说:“警察,让你们负责的过来见个面。” 很快,高瘦男人请出另一个光头男人,客气地介绍:“这是我们徐总监,有事您跟他说吧。” “你好你好!我是徐坚,你们叫我小徐就可以了。” |
徐坚热情地握住王自力手,那股劲头,像是刚从百忙之中抽出身来。 张南瞧这徐坚至少有五十多岁,却自称小徐,不禁觉得可笑。 王自力说想先看看,徐坚立马带他们走进酒吧,过程中不断对身边工作人员使眼色,脸上却是笑容不断。 张南见这只是间小酒吧,装饰布局稀松平常,吧台处的顶上亮着一盏蓝色吊灯,稍有些刺眼。 他们随意转了一圈,王自力突然停住脚步,冲徐坚说:“行了行了,别装腔作势了,今天不是来查你们的。我问你个人,是个小姑娘,名字叫方思燕,在不在你这上班?” “哦,小方是伐?在,她是吧台服务员。”徐坚脑子转的极快,表情起了一阵细微变化。 “她出什么事了,知不知道?” “出……什么事了?不知道啊!” 徐坚睁大眼睛,语气局促地说。 “蛮好,你不关心新闻的是吧?” “还真不看新闻,什么事啊?我就知道她好几天没来上班了,也没请假。” “你不问她一下?” “没什么好问的呀,我们这无所谓的,不想干随时可以走,再说她上个月就跟我讲她可能不做了。” “为什么?” “我哪晓得!这小姑娘整天咋咋呼呼的,像脑子里一根筋搭错了一样,我也吃不消。” 王自力和张南都看过徐峰录制的视频,对方思燕的印象确实如徐坚所说那样。 “也对,跟程秋娜有一拼。”王自力对张南笑笑。 “啊?“徐坚十分敏感。 “没事,那方思燕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止,比如说她有没有提过她加入一个什么驴友团,要去参加某个活动?”王自力又看向徐坚。 “没有!”徐坚相当肯定地回答。 “想想清楚!”王自力皱眉。 “是没有呀!这种私事我们一般不讨论的,她也不会讲的。说白了都是来工作,混口饭吃的。” “行行行,别废话。那我再问你,她男朋友你认不认识?” “男朋友?” 当听王自力提到“男朋友”三个字时,徐坚瞬间透出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 “怎么?” “你别搞我啊兄弟,她不可能有男朋友呀!”徐坚笑说。 一听这话,张南和王自力都是一怔。 “你给我好好解释解释,她为什么就不能有男朋友了,你是她男朋友?” “不是呀,我哪会是她男朋友,她的岁数都可以做我女儿了。” “那为什么?” “哎呀,你怎么不明白的,她是那个……那个……” 张南立即醒悟,回道:“她找的是女朋友?” “蕾丝啊!”王自力一呆。 |
“对……她喜欢女人,不喜欢男人。”徐坚神神秘秘地说。 张南和王自力万没想到,方思燕竟是一名女同。 “你确定?”张南问。 “确定啊,有什么不确定的?她那个事,在我们这里又不算秘密,都知道的。” “那不对啊……”王自力想起顾强和方思燕的关系,急忙望向张南,张南示意稍安毋躁。 “你见过她的那些……那些朋友吗?”张南觉得自己问的挺别扭。 “老早以前见过。” “现在呢?” “现在没见过,也不知道她换没换,反正我也不认识。”徐坚露出不屑的表情。 王自力绕吧台走了几步,又问徐坚:“你们这就是个同志酒吧?” “也……不是……一半一半吧。再说这个东西看自己的,又不犯法咯!” 王自力懒得跟徐坚争辩,直接拿出手机,翻到顾强资料那一页,将顾强照片给徐坚看。 “照片里的人,见没见过?” 徐坚看了半天,看得眼睛都花了,才细声细语回答:“应该见过,是我们客人吧?” “他跟方思燕认识,方思燕自称是她的男朋友!” “不可能的!”徐坚一甩手,语气不容置疑,停顿片刻,又说:“但我倒有点想起来了,他是来酒吧喝过酒,好像是跟小方坐在一起的,我记得他还请小方在吧台开过一瓶轩尼诗XO。” 这时一名化浓妆的女DJ恰好经过他们身旁,徐坚忙叫住,把顾强照片给女DJ看,并问:“小惠,这男人你应该看到过吧?跟小方喝酒的。” “对啊,看到过的。”名叫小惠的女DJ直截了当回答。 坐实了方思燕和顾强在酒吧喝过酒后,张南回想那段视频,很快梳理出最有可能的情况。 “他们应该在酒吧认识的。” 离开酒吧,张南对王自力说。 “哪里认识无所谓,问题是他俩到底是什么关系。男女朋友?那肯定说不通了,除非方思燕是双性恋。” “不,我觉得他们是假装的,那段视频你也看过,可能其他的当事人没感觉到,但我们作为旁观者会发现,方思燕和顾强其实不像在谈恋爱,他们比较的拘束,也没什么亲密动作。” “对对对,我也发现了!怪不得我看的时候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所以一种可能的情况,是方思燕和顾强先在酒吧认识,然后出于某种原因,方思燕邀请顾强以男朋友身份陪她一起参加徐峰组织的探险活动,期间两人好像还有过不愉快,大概跟他们参加探险的真正原因有关。” “为什么是方思燕邀请顾强,不是顾强邀请方思燕呢?” “你的观察力或者记忆力有问题,方思燕是徐峰创建的那个驴友网站的会员,是她报名参加的,顾强是她拉来的人。” “好吧。”王自力脸一红,“这样说的话,顾强不需要留下什么信息,就可以参加他们的活动了,对不对?” “对,应该是方思燕负责报名和联系的。” |
“妈的,都在玩毛呢!本来还算简单的一个案子,现在越搞越复杂!然后……” 王自力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抱怨。 来电人是韩冰。 “喂,你们那边进展怎么样?”电话里的韩冰问。 “发现了点情况,到时候见面再说,你们那边呢?” “我们还没什么进展,今晚看吧。” “今晚?你们在哪?” “上海。我们要查的三个人都是上海的。” “嗯,那别废话了,我们明天可以忙完,你们也快点!” 挂掉电话,王自力瞧着张南说:“剩最后一个了,明天一早出发!” 张南半天才接王自力的话说:“我有种感觉,顾强是三个人中问题最大的。” 次日,他们从上海出发,由于高速因事故堵车,行驶四个多小时,才到顾强地址所在的太仓市浮桥镇。 “妈的,我开车开累死了,你倒睡得舒服,起来!” 停好车,王自力见张南以半躺的姿势睡在副驾驶座上,用力一拍。 张南立刻醒来,调侃说:“要是哪天我没有痛觉神经就好了。” 两人下车,王自力大口喝矿泉水,张南则观察起了四周。 顾强的家是一栋平房,背靠一间轻纺织厂,门前是一条长长的河边过道,河水差不多已经干了,过道的一头是座石桥,另一头是个不大不小的菜场。 王自力的车就停在河边过道上。 张南没有立即挪步,看了半天说:“地理位置不错。” 两人走到门前,王自力先敲了几下门,如他们预料那样,无人开门。 “怎么办?”王自力边问张南,边将他的钥匙串拿出来。 “你都有主意了,还问我做什么?” “哎……尊重一下你的意思么,毕竟你平时不大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 王自力笑着准备撬锁,结果张南拉住他问:“等等,那人干嘛的?” 他们的身旁,竟站了个男人。 男人看起来四十岁上下,穿一件土气十足的黄色夹克,一脸惊愕地盯着他们。 “你们谁呀?”男人主动问。 “你来找顾强?”张南反问。 “你怎么知道我找顾强?”男人相当诧异。 “河边的房子就这一间,你要去菜场也不会选这条路,而且你手里拿了钥匙,看样子准备开门。” “那你们是谁?”男人默认了张南的推测。 “你觉得我们是谁?”王自力嗓音粗厚地问。 “警察?” “对呀,你认识顾强?你倒是知道顾强出了什么事。” “肯定知道。我是他堂弟,过来处理他房子的事情的。” “哦,来办财产继承是吧?这房子以前是顾强的?” “也不是的,他妈留给他的。” “你叫什么?”王自力对顾强的资产转移手续毫无兴趣。 “顾忠。” “你有他家钥匙那最好了,先开门,东西别动。” 顾忠听话地给他们打开顾强家门,然后站到一旁。 |
顾强家不足四十平米,因为家具过多,显得尤其拥挤。卧室内只摆了一张床和一个橱柜,却没办法站满三个人。 除此以外,房中萦绕着一股酸腐气,像是食物变质散发出的味道。 王自力随便看了眼卫生间,出来问顾忠:“你说你来处理房子,处理什么?” “就……搞搞干净,准备卖了。” 王自力点点头,又问:“你哥的身后事办了没?” “没。谁给他办呀,家里没人了。” “那认尸谁去的?” “也是我。但警察就给我看了照片。” 王自力忽然觉得有点冷,挫了挫手再问:“他干嘛的?” “谁知道他,整天瞎混。现在听说没上班,以前开水果店的。” 从顾忠的表情及言语中,张南和王自力均读出一种冷漠,一个信息浮现在他们脑海里:顾强和顾忠基本没有兄弟感情。 “以前卖水果……现在失业,或者不知道?”王自力看向顾忠,复述一遍顾忠的话。 “大概吧。” “看上去……你对顾强好像不是很了解,你们多长时间没见了?” “起码有两年了。” “那你肯定不知道,他在外面有点什么情况,认识些什么人?” “不知道。” “别急我给你看个人。” 王自力打开手机,让顾忠看方思燕的照片。 “不认识,谁啊?”顾忠一脸呆滞。 王自力闷了几秒,随即放回手机说:“算了,跟你没关系。” 王自力又问了几个关于案情的问题,甚至提到顾强惨被人分尸的事,顾忠却依旧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像一台冷血的机器,机械地回复。 从顾忠回复中,张南发现,顾忠对顾强的了解极其有限。 双方随即陷入一阵沉默,变成无话可说的尴尬境地,王自力习惯性开始不耐烦,他见顾忠像个呆鸡似的站在一旁,用一种十分强硬的命令式口吻说:“我们随便翻翻。” 王自力和张南两人走进卧房,因为顾强家的客厅小到不能再小,只摆了一张木桌,没有检查的必要。 橱柜内的杂物很多,还有不少衣服裤子,看着都很旧,王自力抓起几件,顿时闻到一股臭味。 “妈的真臭,这衣服多久没洗了?” 王自力捏起鼻子骂。 关上橱柜门,王自力又掀起被子,床单,甚至是床垫,没有特别发现,当他转身准备离开时,张南提醒:“床底下没检查。” 王自力抱怨:“我还要弯腰,你真是……你怎么不检查啊?” “你的鼻子比较灵敏,跟警犬一样,适合干这种事。”张南调侃。 “滚!” 王自力一手撑地,一手扶住床头,由于地方太小,他身材又高大,所以不太方便。好容易将头伸入床底,他发现,床底下有个箱子。 |
他拖出箱子,在床上放平。这是一个小型旅行箱,把手处已经磨破,显然用了好久。 箱子没有上锁,一拉便开,里面堆着厚厚的一叠旧报纸,各种报纸都有,新闻类,娱乐类,科技类,还有几本旧杂志,一直翻到最底下,他们才看见一张特别的报纸,那张报纸上被用笔写了好多红色大字。 红字呈粗体,是用红色彩笔写成,全是一个个日期,并按顺序整齐排列。 王自力数了一下,总共九个日期,最早的是两年前的六月十五号,最近的是去年的十月十五号。 王自力毫不理解这些日期的含义,但他深知红色是一种较为敏感的色彩,许多心理扭曲的变态杀人凶手一见红色就会发狂,而且这些红字的颜色大都很深,有几处写红字的地方甚至戳破了报纸,说明写的人在当时使了点劲。 两人心中充满讶异,王自力拿起报纸后,他们又发现报纸底下还有张相片。 相片是一张男女合照,男的自然是顾强,女的长发披肩,戴副眼镜,相貌中等偏上,两人并不认识。 “这谁,顾强老婆?”王自力问。 “不知道。但应该是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一个女人。”张南说。 “外面那个谁……进来进来!”王自力大声招呼。 王自力把照片给顾忠一看,顾忠一眼就认了出来,说:“是他老婆,叫吴婕。” “干什么的,现在人在哪里?”王自力问。 “早死了。” “死了?” 王自力和张南同时一惊。 “怎么死的?”张南急问。 “这我倒不知道,反正不是意外,好像听说是被什么人害死的吧……” “你堂兄的老婆,怎么死的居然不知道?”王自力皱眉。 “没办法,我那时候在新疆做生意。” 王自力不理顾忠,回头对张南说:“这事要查的。” 张南正拿起报纸,端详上面的九个红字日期,喃喃说:“比起照片,我倒对这几个日期更感兴趣。” 王自力也认真看了一遍九个日期,脑中猛然想起一件事,他忙不迭打韩冰电话,等韩冰一接电话,王自力急说:“大韩,我给你看一组日期,总共九个,被人写在报纸上的,我先不告诉你我想到了什么,你看了马上回我!” 听韩冰“哦”了一声,王自力挂断电话,赶紧拍了张照,发给韩冰,王自力神情严峻,令一旁的顾忠很紧张。 不出两分钟,韩冰电话回复,给的答案与王自力所想全然一致: “你听好,那些就是第一阶段的铁锤狂魔杀人案的被害人死亡日期,也就是前两年在江浙一带,那个很轰动的铁锤狂魔系列案,总共九个女人被杀,都在夜场工作。你们在哪发现这张报纸的?要不要我现在过来?” “不用!你先不用过来!”王自力露出一脸胜利者的笑容,“等等再说。” 王自力正想挂电话,张南拿起相片提醒说:“等一下,这张照片也给他看看,问他认不认识照片里的女人。” “好好……慢点!我再给你发张照片,你看里面的女人你认不认识。” 王自力不挂电话,直接拍照,发给韩冰。 韩冰看了立马说:“照片里的女人我知道,名字叫吴婕,是铁锤狂魔案的第一个被害人,我们是在山上一块荒地发现她尸体的!” |
“第一个被害人……”王自力目瞪口呆,“这样说的话……” “还有,这个男人是顾强对吧?现在他跟这个女人同框我就想起来了,那时候我们调查吴婕案子的时候去他家里问过话,他我记得是吴婕丈夫,怪不得我见他那么眼熟……” “可以可以,我们这一发现,让案子清楚不少,你说顾强为什么会在报纸上写满各个被害人的死亡日期呢?还包括他老婆的。当时的铁锤狂魔案我也参与过一点,所以有印象,我记得好几名死者,她们的死亡日期是没有公开的。” “对!不但死亡日期没公开,连新闻都不敢公开,怕影响太恶劣了,公开的案件只有四起!” “他还是用红色粗笔写,而且写得很用力,字迹和颜色深浅也有点小差异,说明很可能不是一个时间写的。” “是他杀完人的当天写的。然后他看着那些红字,可以回味那种快感……” 一切线索,无疑指向一个答案。 “大韩,你想得到么,你找了两年的铁锤狂魔,居然已经死了,关键还是西山案的被害人。” 韩冰沉默。他的思绪混乱,心情极度复杂。 一旁的顾忠慢慢得知顾强竟是杀人犯时,也感到万分震惊,说不出话。 只有张南,并未如何激动,依然保持相当的理智,拿起照片说:“你再问问韩冰,吴婕是做什么的。” 韩冰立马回答:“是个发廊妹。就在浮桥镇上的一家小发廊。” 王自力告诉张南,张南转向顾忠问:“你的嫂子做这行,你们知不知道?” 顾忠快速摇摇头,慌张地说:“她……应该在厂里上班的呀,顾强说她有夜班的,每天到家都很晚……” 听完顾忠的话,张南暗自揣摩一番,已有了结论。 张南对王自力以眼色示意,王自力知道可以挂电话了。 “那先这样,等见面再说。” “嗯,不过这个事情你尽快给我汇报,我要安排人重新审理,反正现在人死了,就是些手续问题,最好是可以查出他的杀人动机。算了让别人去管,我是抽不开身了,你知道的,现在情况更复杂了,西山的案子……” “我知道!我知道!罗哩叭嗦,挂了!” 王自力粗暴地挂掉电话,朝张南笑说:“够不够戏剧化?西山案的被害人,竟然是铁锤狂魔,那么他又是被谁杀的?之后的铁锤狂魔是谁?这尼玛的……” “是模仿犯罪。” 张南回应王自力,两眼却仍盯着手中照片。 “有什么好看的?”王自力好奇。 “你觉得顾强为什么杀人,包括他老婆在内,杀的全是那种在夜场上班,换句话说,是他认为从事不良职业的女人。” “是呀,他老婆还是第一个被他杀的……”王自力隐隐感觉到什么。 “不会的。”顾忠忍不住说。 “什么不会?”王自力一愣。 “顾强对吴婕很好的,他们夫妻两个没什么钱,但是要好,以前顾强还在做水果生意的时候,去外面进货什么的,一直想到帮吴婕带点东西回来,而且吴婕死了,顾强哭得那叫一个死去活来,结果你现在跟我说吴婕是顾强杀的?这你不是在开玩笑嘛!” |
“你知道他为什么哭?”王自力问。 “什么为什么哭,反正别的我不知道,顾强不可能弄吴婕的。”顾忠脸上充满不服。 “行行行,你说不会就不会。”王自力懒得跟顾忠解释。 张南望向顾忠,心平气和地说:“就是因为他对吴婕的感情太深了,结果无意间发现吴婕从事那种行业,才陷入一种癫狂状态,走上一条歪路。” “你说什么?”顾忠不解。 “人一旦经受刺激,通常会做出一些很出格,很疯狂的事情,许多变态杀人犯都是从精神崩溃开始的,精神崩溃随之带来心理和人格的扭曲。” 顾忠听不太懂,不知怎么回答,只傻傻看着张南。 “现在总算理解,他为什么专挑夜场上班的女人下手,另外还有一点,你看,这报纸上的日期都是十五号,只有月份差异,西山那个案子也是在十五号,可能是十五号那天对顾强有什么特别重大的意义。”王自力说。 “大概就是某月的十五号,他发现吴婕从事那种职业的,然后他悲痛欲绝,把吴婕杀了。”张南推测。 “嗯,有道理,接下来每到十五号,他都会想起吴婕的事情,人会发狂,经常要靠杀掉这样的女人宣泄,久而久之,杀人成瘾了。” “但看得出来他虽然疯狂,心还挺细的,所以他的案子一直没破。” “那么问题来了,西山案也在十五号,是巧合还是什么?如果他准备在那天动手的话,他自己为什么被人杀了,还被分尸?其他人又是谁杀的?” 王自力瞬间感觉十分混乱,他快速将报纸和照片塞进他的单肩包,先走出了屋子。 王自力和张南陆续来到外头,王自力有点郁闷地点了根烟,原本挖掘出铁锤狂魔的真实身份是件值得庆幸的事,但同时却牵扯出了更大的难题。 “这摊子怎么办?”张南指指顾强家。 “让大韩安排人来处理,没什么好查的,我敢跟你赌,这人身上绝对查不出那个模仿犯罪杀人凶手的一点点线索,比起这个,那个才叫厉害。” 张南和王自力都隐隐感觉到,深藏在背后,精心布局,并且不露声色地进行模仿犯罪的神秘人物,绝不是一个如顾强那般轻易看透的人。比起顾强,那人更精明,更难以捉摸。 驶离浮桥镇的路上,王自力让张南开车,自己不停抽烟。 “顾强是铁锤狂魔……那么至少第一阶段的案子,凶手是谁没疑问了。”王自力总结。 “对,第二阶段的案子,现在变成个分水岭。”张南说。 “下一步该干嘛,去哪?”王自力一愣。 “回苏州吧,先等他们消息。” 到了苏州,他们吃完饭后,待在王自力下榻的酒店。接近傍晚的时候,韩冰电话来了。 “我们这边好了,你们呢?”王自力迫不及待地问。 “我们也好了,累死我了!现在开车回苏州。你们有重大发现对吧?我们也有!你先把你们那边情况跟我讲讲!”韩冰像是刚运动完一样,气喘吁吁地说。 王自力就把沈默,方思燕,顾强三人的调查结果告诉韩冰,由于韩冰先知道了顾强的事,沈默和方思燕的秘密又不算太离奇,因此表现较为平淡。 “讲完了,现在你讲。”王自力催促。 |
“我跟你讲,我这边呢,那个主播徐峰的背景相对透明,所以我没去查,主要查的是徐峰的好友周浦,跟周浦的女朋友丁苗。” “嗯,你等等,我让张南也听一下。” 王自力打开车载蓝牙系统,跟手机连接,这样韩冰的电话声便能通过车载音响输出。 “好了好了,你说吧。”王自力再调大音量旋钮。 “我们先去了一趟周浦家里,他家住在上海老闵行的,房子还挺大,挺有钱的。上一次我们队里人去的时候他家在办丧事,个个哭得死去活来的也不好查,最后也没查出个什么东西来,然后这次因为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就稍微好点,我们问了他家的几个家里人,他们形容周浦就是属于那种比较放荡的公子哥,喜欢玩,乱花钱,反正父母有钱,也无所谓,成年后到处交女朋友,一会一个女人,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周浦经常去一家夜总会,也在老闵行附近,叫‘春日湖’夜总会。” “没听过,应该不是什么大场子,然后呢?” “我们昨天晚上跑去那家夜总会,直接找老板,一提周浦人家果然认识,说是他们那边的常客,基本上每个星期都要去,不过周浦在他那边名声不好,我问怎么个名声不好法,他说周浦玩起来太疯,胆子大,经常把那些小姐弄哭,有次还在夜总会里跟其他客人打架,而且关键是,就在前几个月吧,发生一件事,那边有个小姑娘自杀了。” “一个小姑娘自杀了?跟周浦有关系?”王自力楞道。 “对,你听我慢慢讲,死的那个小姑娘叫王淑芳,是陕西人,在夜总会做公主,不是小姐,也就是说,她是在包房负责点歌和点单什么的,不陪客人喝酒,结果那天正好碰到周浦,周浦看上她了知道吧,拼命拉她喝酒,让她在旁边坐着,那小姑娘死活不肯,周浦就砸钱,听说几万块钱直接拍桌上了,谁知道那小姑娘脾气也是硬,还是不肯,然后周浦就火了,强行拉住那个小姑娘给她灌酒,还要扒她衣服,小姑娘也急了,踹了周浦一脚,反正那天闹得挺厉害的,包房里的其他小姐全吓得逃出去了,后来老板带人进来,才把事情给处理了。” “小姑娘因为那天晚上的事情,想不通,自杀了?” “应该是这样,我听老板说,那小姑娘平时不大说话的,好像有点抑郁,年纪也才二十出头,那天晚上回宿舍,就从楼顶跳下去了。后来警察去夜总会调查这个事情,也查到了周浦头上,但一个呢,这件事没有什么明确的证据,死因也不是周浦直接导致的,另一个呢,周浦的家里人动了关系,反正最后就是把这件事摆平了。” “那跟我们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你别急呀!我还没讲完了。了解好了周浦以后,我再问老板丁苗的事,因为我队里人查过,丁苗也是那家夜总会的,跟周浦就是在那里认识的。老板说丁苗刚来几个月,长得漂亮,脾气性格都蛮好的,还是上海本地人,所以相当受欢迎,有次周浦选台,一眼就看上了,然后像着了魔一样,有段时间天天来,还把丁苗带到外面去,丁苗也算是成了周浦女朋友。后来周浦跟老板商量,让丁苗做妈咪,只带房,不陪客人,两个人就谈了价格,老板也答应了,一直到后面出事,周浦和丁苗关系看上去都不错,丁苗也应该是通过周浦认识了徐峰,答应陪他们一块去西山鬼屋的。” “快说正题吧,小姑娘怎么了。”王自力又不耐烦了。 “正题就是,丁苗是假的。” |
“假的是什么意思?” “她的身份是假的?她和之前自杀的女孩是不是有关联?”张南也问。 “对,你听我讲,我们昨天晚上离开夜总会后,马上去了丁苗身份证上的地址,结果发现,那个地址根本不存在!我们再一查,她的身份证居然都是假的!” “身份是造假的……那她本名肯定不叫丁苗了,多半也不是上海人吧?” “我们马上又跑回春日湖夜总会,让老板找了几个跟丁苗关系还算不错的小姐问问清楚,有个小姐说,丁苗跟她闲聊的时候告诉过她,说自己是上海人,出生在上海,但老家在陕西的柞水县,我怀疑那里才是她真的家乡,我赶紧联系陕西那边柞水县的县公安,把丁苗照片发给他们,让他们在档案里找,就在刚刚,他们调查结果来了,丁苗是纯正的柞水县本地人,真名叫王淑美,父母生了姐妹两个,她的妹妹就是前不久自杀的那个王淑芳!” “啊?”听到这结果,王自力有些惊讶,“她都有问题?” “对!还有一点,我求证清楚了,王淑美,也就是丁苗,她是在王淑芳出事后的两个星期到春日湖的,那么很明显了,王淑美是冲着周浦去的,她知道她妹妹在夜总会出了事,可能去之前已经知道跟周浦有关,也可能去了后才知道,反正她接近周浦的动机有大问题。” “啥大问题,为了给她妹报仇喽!” “我也觉得是这样,她跟周浦混那么熟,估计想找机会下手。” “但问题是……最后他们都死了啊!她先报了仇,然后自杀?顺便再把其他人杀了?” “不可能。”张南摇摇头。 “对,不可能,太荒谬了,但我想起来一件事,你们记不记得,在那段视频里,周浦怎么死的?” “我记得!他跟徐峰上楼的时候,被人用铁丝勒死的。”王自力回答。 “不是,他们确实被一个装扮成恶魔的人暗算,但要注意,徐峰逃走的时候,周浦还没死,只不过很困难,之后情况可能会有变化,我们不能想当然地认为周浦就是当时被勒死的。”张南说。 “对!张先生的话比较严谨,我觉得我们先不用管周浦最后是怎么死的,因为他和顾强是被分尸的,还调换了尸块,就说我们看到的,当时那个怪人,如果是铁锤狂魔,那么他为什么不用他那把铁锤呢?”韩冰问。 “有道理,所以呢?”王自力急不可耐。 “我在想,有没有可能,那个怪人……就是丁苗呢?别忘了,当时丁苗是失踪的,他们为了找丁苗才分散的。” “嗯……你这样一分析,感觉顺畅多了,不然很难解释丁苗为什么失踪,而且联系不上,只有她自己故意让自己‘失踪’,才解释得通。”王自力点头。 “她先让自己脱离队伍,再找机会下手,并且换上那身怪装,说明那次活动是她预谋好的一次报复行动,巧妙的是,最后可以让周浦归于‘撞鬼而死’,作为鬼屋探险而显得理所当然的一种死法,当然警方不可能接受那种无稽之谈,但也会被干扰视线,特别是一起参加活动的那几个当事人,她觉得他们会混乱,会分不清对方到底是人是鬼。”张南一脸正经地说。 王自力和韩冰都同意张南推论,并一致认定,即使袭击周浦的人是丁苗,其他人也不可能是丁苗所杀,案子显得更为离奇复杂。 “妈的!一个案子,到底几个凶手啊!这帮人到底在干嘛?”王自力感到头疼。 |
随即韩冰挂断电话,双方约在见面后详谈。 同一时间,苏州第一医院内,程思琪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沈默,在草坪晒太阳。 负责沈默的邱主任,以及一名姓田的护士,两人正站在沈默病房窗前,望着草坪上的两人。 “这女孩倒是挺用心的,那个警察派她过来做心理治疗,我看她还经常料理一些生活上的事情,陪病人晒太阳,剥水果给病人吃,不容易呐……”邱主任感叹。 “嗯,每次她还带自己做的甜品过来,她说病人喜欢吃甜品。”护士附和。 “这种小姑娘现在少见了,病人现在情况怎么样?”邱主任问。 “我听小程说,他有时候能讲点话了,不过就是思维还比较混乱,好像还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护士说。 “慢慢来呗,这个也不能急。”邱主任叹口气。 这时候,程思琪已喂沈默吃完一只橙子,并附在沈默耳边,说了些话,后将自己耳朵贴向沈默,沈默的嘴巴却未动。 “她在干嘛?”邱主任不明白。 “她说这是她一种心理疗法,说什么只要用耳语沟通,就可以缩短她跟病人的距离感,消减病人的一些恐慌情绪之类的,我也不是很懂。”护士尴尬地一笑。 “哦,然后她先讲完,再把耳朵凑过去等病人讲……这个真挺考验耐心的。” “是啊……” 持续半个多小时的耳语沟通,沈默依然没有说一个字,程思琪却丝毫不气馁,她见风大,把一条灰色毛毯裹住沈默两脚,用一种春风般的语气在沈默耳旁说:“风大了,我们先上去吧。” 她发现,沈默脸上的肌肉,微微颤动了下。 傍晚,苏州观前街,一家海鲜大排档的棚内。 天又开始下雨,棚内的地上全是水,落在棚顶的沉沉雨声令人感觉心烦。 讨论过案情后,王自力和韩冰不停喝酒,发着牢骚,只有张南滴酒未沾,独自想心事。 “还有什么好想的,别想了!先吃饱再说!”王自力已喝得脸微微红,拍了下张南手说。 “我在想,如果西山案是个转折点,那么那几个人究竟是谁杀的,相当的重要。”张南说。 “我觉得吧,除了那个周浦可能是丁苗杀的以外,其他几个,应该就是那个模仿铁锤狂魔的凶手杀的,包括后面浏河镇的案子,都是这人做的。”王自力信心满满地说。 “也不要这么快下结论,还是让证据说话比较好。”韩冰说。 “有个毛的证据,哪来那么多证据给你!这叫案情假设,懂不懂?” 王自力满嘴酒气喷向韩冰,韩冰立马一躲。 “你说话归说话,别喷我脸好不好!”韩冰擦着脸说。 停顿几秒,张南愁容满面地说:“不搞清楚这一点的话,这个案子很难。” “对,还有一个问题……”韩冰放下纸巾,变得一脸认真,“你们应该记得,徐峰录的视频里,那个鬼脸怪人不止出现一次,徐峰死的时候,他也出现了,拿了把锤子,要是第一次杀周浦的怪人是丁苗的话,那杀徐峰的人是谁,也是丁苗?” |
“不是。”张南摇摇头,“下午我趁大力睡觉的时候,又仔仔细细看了遍视频,你提到的问题我也留意了,我还特意截图,比较一下两次出现的鬼脸怪人,可以相当肯定地说,两次出现的鬼脸怪人不是一个人,具体依据是虽然两个人身材有点接近,但第二个明显要更高,手和脖子更长,而且是个男人。” “所以第二个,就是铁锤狂魔?不对!是模仿铁锤狂魔的凶手!”王自力睁大眼。 “可能是。并且我想说,徐峰死的时候,丁苗已经遇害了,那套装扮的东西应该就是丁苗带来,为了装神弄鬼杀周浦的,结果她自己死了以后,那套东西就被新的铁锤狂魔利用了。”张南说。 “嗯……但你分析得那么头头是道有什么卵用呢?我们还是不知道凶手是谁。”王自力摊手。 “也不一定,起码有了点线索。” “大概我比较笨吧,没看出来。” “不是,我是说我重看一遍视频后,还发现两个疑点,尤其是第二个疑点,很关键。” “嗯?” 韩冰也忙说:“你讲。” “第一个,你们也知道的,那段视频的最后,就是徐峰死掉后,拿起手机的那只手。那只手毫无疑问是一个女人的,但肯定不是方思燕或者丁苗……” “等等!”韩冰急忙打断,“你凭什么这么肯定?不是丁苗的手我承认,因为那时候丁苗已经死了,但是方思燕具体的死亡时间还很难讲,她比较有可能死在徐峰后面,或者我这样问,你怎么确定不是方思燕的手?” “很简单,那只手是左手,所以对方极有可能是个左撇子,而去西山的六个人,包括男人在内,没一个是左撇子,还有,那只手挺大的,方思燕和丁苗的手都很小。再加上对方刻意避开手机镜头,基本可以确定,现场有除了他们六个人外的第七个人,并且是个女人。” 韩冰点点头,不再质疑。 “第二个疑点呢?”王自力用手指敲敲桌子。 “你们还记不记得,当时他们六个人在帐篷里吃东西聊天的时候,方思燕突然拉上顾强陪她去外面打电话,随后他们好像在外面吵了几句,回来方思燕的脸色很难看。不管是另外四个人还是看视频的人,都会想当然地以为方思燕是在跟顾强吵架,但是我戴上耳机,把这段音量调最大听的时候,却听到另一个女人的声音。” “啊?”韩冰略显吃惊,“另一个女人?跟方思燕在吵?” “对,两个人吵得很凶,因为都是女人,所以很难分辨,我只能听清几个字眼,具体内容,要靠你们用一些专业设备把声音处理一下。” “这个简单,我一会让人去搞。”韩冰兴致勃勃地说。 “所以这两个疑点一结合,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简单结论。现场有第七个人,还是个女人,并且这个女人极有可能跟方思燕认识,两人的关系还不一般。”张南说。 “我也想起来了,怪不得方思燕打完电话一直神经兮兮的,还不肯离开现场,估计就跟那个女人有关。”王自力说。 “咦?你们不是说……方思燕是个女同么,要么……那个女人是……”韩冰断断续续说。 韩冰的话提醒了张南和王自力,王自力直接起身说:“走!去上海!” |
由于今晚道路畅通,仅花一个多小时,他们便抵达上海。接近方思燕所在的“SKY”酒吧时,韩冰收到李珏发给他的一段语音。 语音是处理过的音频,正是方思燕当时以打电话为借口,在帐篷外与神秘女子的几句对话。 对话内容如下—— 方思燕:“你干嘛来了?” 神秘女子:“你什么意思?” 方思燕:“什么叫我什么意思?” 神秘女子:“打你电话也不接,直接告诉我你来这里,然后还带个男人?” 方思燕:“跟你有关系吗?” 神秘女子:“好……你说的没关系,没关系那我走了!” 方思燕:“你有本事就走!别回来!” 对话结束,然后是一段杂音。 “你们怎么看?”听完语音,韩冰问。 “两个人什么关系,一听就知道了。现在的关键是要找到这个女人,她大概是唯一的目击证人。”王自力说。 这时候,王自力已停好车,他们陆续下车,朝“SKY”酒吧走去。 酒吧门前的小弟认识王自力和张南,见他们又来,忙跟里面的人打招呼:“叫徐总监出来。” 名叫徐坚的总监再次带他们进入酒吧,随便挑了张桌子坐下。与上回不同的是,今晚酒吧正营业中,因为是周末,生意不错,满是形形色色的客人。 他们来到酒吧,并未引起一丝波澜,谁都没有注意他们。 王自力开门见山地给徐坚说明情况,说他们想找一个女人,和方思燕是情侣关系,十有八九也来过酒吧,甚至是经常来。 徐坚问能否提供一些特征,王自力摇头说:“没有!” 徐坚紧皱眉头,颇有些为难,于是他叫来一名跟方思燕交好的女服务生,向他们介绍说:“这个是倩倩,和小方好的,你们问她,她全知道。” 王自力耐心地再问一遍,倩倩先想了一下,随即回答说:“你们找的人是不是晨晨?” “晨晨是谁?”韩冰问。 “就是方方的那个咯。”倩倩有些难以启齿。 “是吗?你有没她的联系方式,或者她住哪里知不知道?” “不知道。不过她经常到这里玩的。” “她们一直是那种关系?”王自力问。 “不清楚,反正以前很要好的,后来不知道了,好像吵架了吧,她昨天还来了。” “和谁一起来的?” “一个人啊!” “她一般几点来?” “一般……喏喏喏,她来了!” 倩倩激动地指着一个方向,他们见有个约莫三十岁左右,戴墨镜,身穿黑色皮衣的短发女人踏入酒吧,正在找座位。 王自力笑道:“运气真好!” |
很快,短发女人被叫去他们三人跟前,徐坚随便介绍一番,短发女人突然显得很紧张。 “名字。”王自力粗厚的嗓音响起。 “什么?”短发女人有点魂不守舍。 “问你叫什么。”韩冰回答。 “陈晨,耳东陈,另一个字是早晨的晨。” “我们不要浪费时间,以最快的速度解决问题好吧?方思燕是你什么人,你去没去过西山鬼屋?” 陈晨随即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神情,几乎已经回答了王自力的提问。 “你们在一起多久?”张南问。 “三年多吧。”也许是想褪去孤傲的姿态,陈晨下意识地摘掉墨镜。 “方思燕的死,对你打击不大嘛,还来酒吧玩?”王自力嘲讽般说。 陈晨轻哼一声,一脸不屑。 “你哼什么?” “你怎么知道对我打击不大?有些事情你们不知道的好不好?” “好好好,我不跟你争这个。你讲讲,那天晚上去西山鬼屋干什么?” 陈晨先愣了半晌,再反问:“你那么肯定我去了?” 王自力对韩冰做个手势,韩冰直接把手机摆桌上,播放那段语音。 听完语音,陈晨低下头,相当泄气。 “我们在等你解释。”王自力犀利的眼神死死盯住陈晨。 “你们都是警察?”陈晨有气无力地问。 “不然呢?” 又沉寂片刻,陈晨才开始讲述当晚情况。 原来,陈晨与方思燕相恋三年之久,起先感情良好,直到后来,陈晨渐渐不满意方思燕酒吧的工作,认为酒吧鱼龙混杂,会接触到各种客人,不宜长久工作下去,应当辞职,可方思燕偏偏热爱酒吧的氛围,两人因此产生矛盾,大吵了几次,甚至提到分手。心情低落之时,方思燕频频在酒吧与客人喝酒,并在此期间认识顾强,正巧方思燕是徐峰创办的涉友网会员,为了故意气陈晨,方思燕便带上顾强一起参加西山鬼屋之行,并在途中发信息给陈晨,陈晨一怒之下跟着方思燕赶去西山鬼屋,还与方思燕在帐篷外大吵一架,只是吵完后没有马上离去,而是偷偷躲在暗处留意方思燕的一举一动,直至最后目睹徐峰惨死。 王自力又问及拿起手机的那只手,陈晨承认: “对,是我。” “你捡起手机,看了看,又走了?” “嗯,我先看到那个主播被活活打死,再捡起他的手机,他的手机也正好没电了,然后我又回去找燕燕,结果……” 说着,陈晨捂住嘴,满面忧伤。 “你看到方思燕也死了?” 陈晨拼命点头说:“就那么一会会时间,我是从她那里过来的,本来想跟在那个主播后面看看他想干嘛,回去发现燕燕出事了……” “那真是蛮惨的……不过你这样不行,讲得不够清楚,我要清楚点的。你把那天晚上看见的所有事情,好好跟我们描述一遍,不管是你认为重要的还是不重要的。” 说完这话,王自力对徐坚和倩倩做个手势,示意两人回避一下。两人乖乖走开了。 |
“其实也没什么,真的,基本上已经说清楚了。我那天到了那里,就跟燕燕吵了一架,后来我没走,一个人在树林里晃了会,再后来我发现他们一个个也到树林里来了,好像还为了点事情在争,我急忙躲起来,当时他们发现了树林里有个人,特别是燕燕,肯定知道我没走。然后他们又莫名其妙回去了,我就待在树林里,等再见到燕燕的时候,他们只有三个人,燕燕带的那个中年男人也在,后来另外一个男人不小心从坡上摔下去了,中年男人就去找他,我还是躲在树林里,陪着燕燕,其实当时我也想过干脆出来带燕燕走的,但我真的还在生她的气……然后过会那个主播慌慌张张跑来了,说有人死了什么的,他们又看见另一个女人尸体挂在树上,我跟着那个主播出去想看看,结果他也被打死了。现在想想……我那时候带燕燕先走的话,她应该可以没事的!”说完陈晨抽出纸巾擦了擦眼泪。 “就这么多?其他什么都没看到吗?”韩冰问。 “嗯。”陈晨点头。 “那栋楼,你没进去过?” “嗯。” “哎……”韩冰显得相当失望。 又沉闷地坐了会,王自力跟陈晨互留了电话号码,站起来说:“那行,我们先走了,你再好好想想,如果想到什么,马上打我电话。” 离开酒吧,韩冰灰心丧气地说:“本来以为挖掘到一条重要线索,结果是个屁!” “我觉得我们应该换个角度思考一下。”张南说。 “什么角度?”韩冰问。 “走走走!去吃夜宵,我请客,边吃边聊!”王自力一招手。 “好像刚吃完不久嘛,你又饿了?”韩冰笑笑。 他们随便挑了家川菜馆,走进包房,点了些菜,韩冰急问张南:“说吧,换什么角度。” “我们不要只集中在他们一两个人身上,跳出来,好好审视他们六个人,你们会发现,他们其实有共同点。”张南一脸正经地说。 王自力和韩冰想了好长时间,韩冰摇摇头说:“想不出来,感觉他们区别挺大的。” “先是徐峰和周浦,他们为了炒作网站,所以用几个道具装神弄鬼;再是丁苗,她的妹妹被周浦间接害死,她有故意接近周浦,替她妹妹报仇的重大嫌疑,袭击周浦的也极有可能是她;再是方思燕,骗他们说顾强是她男朋友,其实是个女同,还使小性子故意气陈晨;顾强就不多说了,原始铁锤狂魔;还有沈默,是个边缘摄影师,专门拍摄那些血腥阴森的照片。”张南提醒。 “…………说明什么呢?”王自力纳闷。 “我懂了……你的意思,是不是他们背后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韩冰明白过来。 “是的。”张南点点头,“这六个人,背后都有秘密,都有不方便讲的事情,而且或多或少和他们去西山鬼屋探险有关。当然,我还不知道这一点意味什么,但我觉得我们应该牢记在心里,可能是个突破口。” “真他娘的隐晦啊……”王自力叹道。 “另外,我还想到一点,就是两个铁锤狂魔的杀人手法,会不会存在差异?” “存不存在差异?那个……我没听懂。”韩冰脸色尴尬。 |
“怎么那么笨呢?”王自力骂韩冰,“很简单的,第一阶段的铁锤狂魔,毫无疑问是顾强,第三阶段肯定是另一个人了,因为那时候顾强已经死了,他们的杀人手法应该有差别的。” “不完全对,我的意思是……”张南忙纠正,“在我们已知第一阶段和第三阶段凶手不是一个人的前提下,我们有必要拿出那些死者的现场照片,详细对比一下,看是不是存在差异,如果有差异,那我们再取第二阶段,也就是西山鬼屋案的几名死者现场照出来对比一下,就知道第二阶段的凶手……或者说主要凶手是谁了。” “有道理!”王自力激动地拍了下桌子,“是个好办法!” “但是西山鬼屋案的情况比较复杂,有两个人被碎尸了,分辨不清,还有那个……方思燕,身上没伤口,是窒息死的,能够对比的也就沈默,徐峰,丁苗三个人。”韩冰说。 “够了够了,先比较看看再说。”王自力说。 “那行,不过要等到明天早上,照片在我们档案库里,我今天晚上回去,你们在这等我消息吧。”韩冰说。 次日一早,才八点多钟,韩冰便将所有死者的现场照片发送到王自力手机,并注明是哪一阶段死者,最后附上一段结果: 第一阶段(即原始铁锤狂魔杀人案)的死者伤口更为密集,凶手带有明显发泄成分。第二阶段(西山鬼屋案)和第三阶段(浏河镇歌厅小姐被杀案)死者凶手基本一致,伤口少,但大部分为致命伤。由此可见,处于重合区的第二阶段的几名被害者,系模仿凶犯所杀伤。 王自力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照片,对韩冰的结论并无异议。接着将这些内容转发给了张南。 老贾的咖啡馆内,张南已等候王自力多时,王自力还没坐下就问:“怎么样,有什么看法?” “韩警官办事效率还是高,结果很清晰,从现场照片看,那个模仿罪犯毫无疑问是男人,而且跟顾强一样,力气比较大,甚至受过一些专业训练。这一点来说,西山案的两名幸存者,陈晨和沈默,应该可以排除了。”张南说。 “我觉得也是,那很可能现场还有另一个人了。”王自力皱起眉头。 “问题在于……那个人为什么会知道他们的动向,对了,还有碎尸地点,至今没找到……” 王自力刚想回应,张南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喂,老师,你有空吗?能不能来一趟医院?” 是程思琪的声音,且声音相当急促。 “什么事?”张南一怔。 “那个……沈默刚刚开始说话了,虽然说得不是很清楚!他还提到案子的事!” “好,我马上来!”张南赶紧挂断电话,站起身,对一脸莫名的王自力说:“走,去苏州第一医院。” 张南,王自力,韩冰三人火急火燎地踏入沈默病房,程思琪和以邱主任为首的几名医生正围在沈默身边。 见张南来,程思琪忙上前说:“沈默刚才说话了!” “我知道,他说什么?” 邱主任给沈默开导:“你能讲话么?把刚讲的事情再跟他们警察讲讲好不好?” |
沈默不说话,一脸呆滞的表情。 “他不是会说话了么?怎么又不说了?”王自力着急问。 “是的啊,刚才还说的,现在又不说了。”程思琪很气馁。 “他到底说了什么?”韩冰问。 “我刚推他去草坪晒太阳,照常给他做一些心理辅导,结果他突然跟我说口渴,要喝水,我赶紧问他有没有想起以前的事情,特别是那天晚上的,他就说他当时摔下去以后腿痛得站不起来,然后看见一个怪人朝他走过去,手里还拿了把锤子,狠狠打他,后来他被打得昏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了。”程思琪回答。 “就这?” “嗯,是断断续续……在我耳边说的。” “那你再试试。” “试过好多次了,他后面又不讲话了。算了,那我试试好了。” 程思琪坐到床沿上,先在沈默耳旁轻声说句话,再将自己耳朵贴近沈默,其他人都知道,这是程思琪与沈默独特的耳语式沟通方法。 沈默依然一脸呆滞,傻傻地望着天花板。 等了半天,没有说话。 王自力气急败坏地骂:“我看他是精神有问题,跟个白痴一样!” 程思琪眉头一皱,即说:“你不要这样说他,他听得到的,我觉得我们还是要有耐心,多给他点鼓励。” 王自力还是头一回见程思琪稍有些动气,顿时不说话了,但心里在想:这小姑娘还以为他只是个斯文的小白脸,不知道他背后阴暗的一面。 “怎么办?”韩冰无奈地叹口气,没了主意。 他们由衷地希望沈默能提供更多有价值的线索。 “这样好了,你们也不要急,慢慢来,他今天能说话,已经不容易了,算是开了个好头,我觉得……他这个情况的话,应该是比较乐观的,要不再等等吧。”邱主任说。 “他是能等,关键我等不了啊。” “什么?” 邱主任不是很理解韩冰这句抱怨。 就在此时,沈默两手慢慢撑住床沿,忽然张开口,嗓音嘶哑地说:“双子座……的头……换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目不转睛地望着沈默。 沈默没有再说话,而是静静地躺倒床上。 王自力急了,大声问:“什么意思?什么叫双子座的头换了?” 程思琪和邱主任也连连催问,然而沈默仿佛断电一样,紧闭嘴巴,面无表情地望着天花板。 最终他们只得悻悻离去,程思琪继续留守医院。 走出医院,韩冰抬头望向蔚蓝的天空,问:“双子座的头换了,这句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让我们猜谜?” “他在暗示周浦和顾强,他们两个被碎尸又调换了尸块。”王自力说。 “嗯,像倒是蛮像的,调换了尸块,相当于换了头。” “那为什么说他们是双子座呢?他们有个毛的关系?” “谁知道!但我估计这是凶手让他传递的一个谜题,你们不是说过么,他之所以活着,是因为凶手想让他带话给我们。” |
“但问题是……”张南面带沉重地说:“我实在想不通,凶手为什么要故意把两个人的头调换了,双子座……双子座……” 张南感觉自己脑中仿似有一团漩涡,猛烈,污浊,迷乱。 接下来几天,案件毫无进展,沈默没有再说话,张南一直沉浸在思索中。 “双子座的头换了……” 某晚,王自力约张南到酒吧喝酒,张南直接提议去方思燕曾经所在的“SKY”酒吧,一坐下来,张南仿佛入魔障一般,又开始重复咀嚼这句话。 王自力霎时发现陈晨恰巧也在酒吧,其实陈晨早已看见他们,眼神不停地在飘,王自力便邀陈晨过来一同喝酒,陈晨欣然而坐。 “你们怎么来了?” 陈晨点起一根烟,笑问。她对张南和王自力的印象不错。 “来看看你呀。” 王自力翘着二郎腿说。 “你少来!你又不知道我今天在。” “我做警察的嘛。” “做警察跟这个有什么关系啊?你又不是神仙。” 两人闲扯间,张南忽然郑重其事地望向陈晨,喃喃说:“模仿犯罪通常具有炫耀成分,凶手把杀人当成艺术,把被害人当成玩物,对他来说……就是一场游戏……” “啊?你在跟我说话吗?”陈晨眨眨眼睛。 “不是,你别管他,他这里有问题。”王自力指指脑门。 陈晨更加莫名了,张南继续说: “你们两个不是幸存者,他一定知道你在现场……他是故意放走你们的……” “我们两个是谁啊?”陈晨问。 “你跟沈默。”张南回答。 “为什么?你的意思是凶手知道我在,故意放我走的?”陈晨感觉后背一凉。 张南点点头说:“我还怀疑一件事,你和沈默……只是充当凶手的提示……大概沈默的那句话,要和你这边的提示结合才能明白含义。” 陈晨越听越糊涂,不由紧张起来。 “你必须再好好回想一下,你当时还看见了什么,或者有哪些环节,是你遗漏,没告诉我们的。” “没有!我要讲的,真的已经全告诉你们了!”陈晨无奈地说。 张南忽然看了一眼时间,再问:“你平时几点睡?” “干嘛?一般至少三点以后睡,有时候通宵。混酒吧的么都是夜猫子。” “那还来得及,走吧!”张南忽地站起来。 “去哪里?” “你想让她去一趟现场?”王自力明白过来。 “嗯,去一趟现场比坐在这里干想强,说不定她一到那边,有些事情就想起来了,况且几个细节我要她帮忙确认一下。”张南说。 “不是吧……你们带我去西山鬼屋那里啊?那里现在乌漆麻黑的,能看见什么啊?要去也是白天去啊!”陈晨慌了。 “晚上去反而更好,因为案子发生的时候是在晚上,更容易让你回忆,再说晚上我才知道你当时的视线情况是什么样的,白天不行。”张南已经离开座位。 |
虽然不情愿,但陈晨也知道现在是赶鸭子上架,无可奈何,只听王自力在身后催:“别纠结了,走吧!” 仅花一个多小时,三人便抵达了目的地。 迎着凄凄夜风,身处阴冷的树林中,陈晨有些后悔没有在出门时穿一件厚外套。 “我事先声明啊,那个鬼宅我不去的,吓死我了!”陈晨小声但坚定地说。 “没关系,本来也不要你去,因为那时你没进古宅,你就带我们去你去过的地方。”张南说。 随即他们踏上土坡,陈晨先带两人摸索到了发现丁苗尸体的地点,再是方思燕等候及死亡的位置。 沿小道走几步,陈晨手指一处说:“这里好像是那个沈默滑下去的地方。” 张南挪步至土坡边缘,陡然发现,这里似乎是整座土坡的最高点。朝下看,树木茂盛,还堆了不少建筑垃圾。 “从这里摔下去,是挺要命的,这小子也是命大。”王自力摇摇头说。 他们慢慢走下土坡,来到小湖边,即徐峰遇害并被发现尸体的地方。 “这里我有印象,那个主播在这里死的。”王自力说。 “嗯,我当时就躲在……喏,这棵树的后面。”陈晨手指一株枯树。 “躲在这么个地方,你居然没被发现?”王自力笑问。 陈晨不说话,张南回答:“他一定知道的。” 张南所谓的“他”,自然是指真凶。陈晨意识到当时手持铁锤的面具怪人明知她躲在暗处,故意放她一马,就觉得不寒而栗。 由于湖面映照月光,所以此地相比土坡要明亮,只是风势更大,陈晨两手抱在胸前,不停哆嗦。 张南环视一遍说:“这里是最关键的地方,我要你静下心来,好好回想一下当时的情景,有没有什么遗漏的。” “当时……的……情景……”陈晨紧皱眉头,努力回想,“我记得……我先看到那个主播从坡上摔下来,然后我是从另外一条小路走下来的……然后……那个怪人又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冒出来了……我吓死了……再然后么……咦?” “你‘咦’什么?”王自力问。 “别……你别打断我……”陈晨摆出一副匪夷所思的神情,“我是……先从坡上下来的,我比那个主播还要快点……我记得我好像……看到一个东西……” 张南等三人异常紧张,眼巴巴地望着陈晨,因为害怕打断陈晨思路,都忍住没有说话。 “哦,对了对了我想起来了!”陈晨激动地一拍手,“那时候,我看见前面那棵树的下面,有一滩血!” “血?哪里?”王自力大声问。 陈晨忙跑到一棵紧靠土坡的树底下,指指说:“就这里!” “很大一滩血吗?”张南问。 “对啊……很明显的一滩血,要不然那么黑我哪看得到。” “哦……不过本身就是杀人现场,发现血也不奇怪,还想起来什么事情没有?”王自力问。 “等等!”张南做出一个手势,再问陈晨:“你说你在徐峰,也就是那个主播摔下坡之前,发现这滩血迹的?” “对呀。” |
“确定吗?” “确定。” “那血迹后来被谁清除的?”张南望向韩冰。 韩冰想了一下,回答:“没有,怪了……我印象里这边没发现血啊……” “能不能给个肯定的答复?”张南一脸慎重。 “能,我手机里就有现场照片,我翻一下,你等等。”韩冰快速掏出手机。 趁此间隙,张南又靠着土坡,朝前走几步,结果没走多远,便看到先前站在坡上望见的那堆建筑垃圾,以及一小片茂盛的树林。 张南心头一震,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绳索似的。 这时候,韩冰过来说:“你看好了……现场照片,就是这地方,哪有什么血,干干净净!只有徐峰的身底下有滩血,那滩血是我们清扫的。” 张南确认了一眼,回头问陈晨:“你离开现场的时候,那滩血还在吗?” “还在的!”陈晨相当自信地回答。 “那好……我最后问你一遍,你保证你说的话都是事实,又绝对没有记错么?我提醒你一下,你现在说的情况对我们非常非常重要,很可能将案子引到另一个方向,所以我要你想想清楚再回答。” 陈晨被张南突然严峻的表情吓了一跳,但仍坚定不移地答道:“你放心好了,我保证!” 张南满意地点点头,又问韩冰:“当时沈默是在哪个位置被发现的?” 韩冰回想一下,说:“我带你们去。” 他们沿小湖走了片刻,渐渐靠向土坡,最后踏上一块沼泽般的湿地,韩冰停下脚步说:“这里。” 湿地的一旁是土坡,四周几乎全是树木,若在远处,很难发现这边有块荒凉的湿地。 张南正环视四周,韩冰补充说:“其实我来现场的时候,沈默已经被送去医院了,这个地方是我队里的人跟我讲的,他们还拍了照片。” 张南望了望土坡,喃喃自语说:“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什么不可能的?”王自力问。 “这么大的一个漏洞,我们现在才发现。”张南面朝王自力。 “啥漏洞?” 猛然间,张南想起一件事来,急说:“不行!要出事了!走走走,赶紧走!” “去哪?出什么事了?”王自力很少见张南如此慌乱的模样,不由也紧张起来。 “苏州第一医院!” “去那干嘛?” “车上跟你们讲。”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抵达苏州第一医院,然后让陈晨等在楼下,直接奔赴沈默病房。 冲入沈默病房,却发现空无一人,张南一眼望见床头柜上的程思琪手机,恍然说:“手机丢在病房里,难怪打她电话不接。” “她这么晚了还不回去?”王自力问。 “她跟我说过这几天会住医院,大概觉得在沈默身上已经有所突破,想趁热打铁吧。” |
他们随即离开病房,问值班护士沈默和程思琪去了哪,值班护士懒洋洋地回答:“好像去天台了。” “天台?” 张南心一惊,立马带着王自力和韩冰赶至天台。 今晚的夜风很大,王自力废了好大劲才把楼道通向天台的门推开。沈默和程思琪就在天台边上,沈默依然坐着轮椅,全身裹了条大毛毯,程思琪站在沈默身旁,一时没有注意到张南等人。 “程思琪。” 不知为何,张南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 程思琪回头,阴暗的环境下,找了会才看见张南,有点意外。 “老师,你们怎么来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张南问。 “哦,沈默睡不着,我带他上来吹吹夜风,据说吹夜风有助于清醒大脑的,所以……” “你先过来。” 程思琪话没说完,即被张南打断。 “什么事啊?” 程思琪感觉到了不对劲,讶异地问。 “没事,你过来再说。” 王自力也刻意显得若无其事地招招手,实则表情相当严峻。 程思琪点点头,她体贴地把沈默身上的毛毯盖盖好,准备推着沈默一块过去。 “就你一个人……先过来。” 王自力用一种命令式的口吻说。 程思琪纳闷,甚至有些害怕,霎时愣在原地不敢动。 她颤巍巍地问张南:“到底什么事情啊?” 无论何时何地,张南都是她最信任的人。 “你听大力的。”张南冷冰冰地说。 “那……”程思琪看看沈默。 王自力心急如焚,大吼:“我让你离开这个人,立刻!” 程思琪脑中一片混乱,她不是最确定王自力口中的“这个人”是谁,但她身边的人只有如同植物人般的沈默,她不由伸手指向沈默,正当她想再问,忽然听到沈默发出一声轻笑。 她心中一怔,结果沈默迅速伸出右手,并用力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回跟前! 与此同时,王自力已掏出一把手枪,对准沈默,骂道:“小逼崽子,装得挺像啊!” 程思琪只感觉天旋地转,而后又听到沈默发出一阵仿佛来自深渊的笑声。 她吓得目瞪口呆,因为沈默神情大变,脸上挂着悠然自得的笑容。 沈默仍抓住她手,让她不能松开。 沈默的状态,已完全不像一个病人! 僵持约几秒,沈默笑说:“王警官,我们来分析一下当前的局势。我相信你的枪法很准,就算我现在抓住这个女人,你也可以一枪打死我,但你绝对想活捉我,为什么呢?那么一堆死人,谁是谁杀的还不清楚,你说是不是?哈哈哈……” 王自力咬牙切齿地说:“你倒会讲话么……” 沈默清脆响亮的声音,忽令韩冰感觉耳熟,韩冰一下想起某件事,激动得差点跪下来。 |
“你打我电话的对不对?”韩冰整个人在发颤。 张南和王自力都知道,先前有个神秘人士用路人手机联系韩冰,给韩冰三个月的破案期限,否则不能再见韩冰妻儿,然而韩冰万万想不到,这个声音居然在此重现。 其实韩冰并非头一回听到沈默声音,在病房时沈默曾说了句“双子座的头换了”,但由于沈默故意用一种嘶哑嗓音说话,因此韩冰没听出来。 “就是他联系你的?”王自力惊问。 韩冰慢慢点点头。 “韩警官,我给你安排的这场游戏怎么样,好不好玩?”沈默依旧保持微笑。 王自力肚子快气炸了,他疾步向前,打算先抢回程思琪,结果沈默主动把程思琪放了,还说:“别激动好不好?我们都冷静下来,稍微聊几句好不好?” 王自力接过程思琪,继续用枪指着沈默额头说:“行啊!可以啊!跟我们回公安局,有的你聊的。” 谁知沈默一脸不屑地说:“不不不,那里我不去了,太闷……这样好了,我给你们几分钟时间,你们抓紧时间问,不然来不及了。” 王自力笑出声,接着说:“我问你,你在吊什么?你觉得你还能走?” “我知道……”沈默从容地看了眼手表,“你们个个都是能手,这栋楼肯定被警察控制了,但我实在不想跟你们走,有什么办法?你总不能一枪打死我喽!要不要我稍微提醒你一下?是,西山那个案子你们肯定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不然今天晚上不可能找到这里来,但是那个什么什么幼儿园的案子呢?那个案子很早啦,手头基本没线索,对不对?你们现在搞不清楚我只是了解那个案子呢……还是作为帮凶参与那个案子,又或者干脆就是我干的!所以你们很很很很期待我直接承认,那样就爽了,对不对?” “没关系,你不承认老子也会让你承认的。你现在慢慢把毛毯拿开,然后站起来。”王自力说。 沈默依照王自力吩咐,慢慢挪开毛毯,站立起来。 程思琪待在张南身后,心已经提到嗓子眼。 “是这样吗?这样行不行?”沈默笑容满面,还故意摆出一个怪异的姿态。 “我是真想锤死你丫的!”王自力骂。 这时,韩冰欲哭无泪地上前问:“我老婆跟我小孩,他们人在哪里?” 沈默恢复正常站立姿势,笑对韩冰说:“韩警官,我们俩的事情慢点处理,不急。” “不急?”韩冰两眼像要射出火来,但并不敢轻举妄动,他担心王自力会开枪,或者沈默跳楼自尽,那他最后一线希望便失去了。 沈默不理韩冰,转向程思琪说:“程小姐,你很温柔,人好,待人真诚,所以你看,就因为这样,你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讲道理的话是不是?而且你在我耳朵边说话的时候经常嘴唇碰到我耳朵,弄得我酥酥痒痒的,还挺舒服,嘿嘿……” 沈默一直在笑,但程思琪的恐惧感却逐渐膨胀,以致根本没听清沈默这段调戏她的话语。 继而沈默收敛笑容,对向张南。 “张先生,不用说我也知道,你们能在这里,肯定是你的功劳了。” “谈不上。是你的破绽太大了。”张南面无表情地回答。 张南留意到,沈默脸上的肌肉微微一颤。 |
“你给我讲讲吧,你是怎么发现我所谓的破绽的,让我死也死的明白点,好不好?哎……没办法,本来我还想多陪程小姐演演戏,多玩玩的,结果被你弄的很没意思。” “没问题,我让你死心。” “讲吧。”沈默笑言。 “我觉得你肯定知道,当天晚上还有一个女人也在现场。” “哦……你是说那个短头发的女人?是啊……她怎么样了?反正我没碰她,别怪我啊。”沈默摇摇手。 “她名字叫陈晨,跟方思燕的关系很亲密。如果不是今天晚上她把我们带去现场,指出一个线索,我估计到死都不会知道有那么大一个明显的破绽。” “谁的破绽?我留下来的破绽吗?” 张南点头说:“事先我对西山案的凶手基本上算是一头雾水,你办事也确实干净,心机又深,伪装成受害人,还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利用我们基于精密犯罪产生的惯性思维,认为你处在那么明显一个位置,所以绝对不会是凶手……不得不说,你这一招真的妙,把我们都骗过去了,我还错把你当成凶手给我们的‘提示’,指望你开口说话,后来你确实说了句不知所云的话,什么‘双子座的头换了’,现在看来,这句话就是为了扰乱我们视线的,包括你把顾强和周浦的尸块调换,应该也是恶作剧,故意扰乱我们视线,直到今天晚上之前,你把我们当猴一样在耍。” 沈默哈哈大笑,得意忘形,后问:“那你到底发现了什么呢?” “不是我发现了什么,而是陈晨告诉了我一件事,就是在徐峰被杀的地方,在徐峰摔下坡前,她看见了一滩血迹。” “哦?血迹……”沈默依然是一副嬉皮笑脸的表情,但似乎想起了什么。 “你应该有印象了。那滩血迹,证明在徐峰摔下坡前,肯定发生过一些事情。但其实凶案现场,找到血迹是很正常的,现场也确实有好多地方都找到血迹,可问题是,唯独那滩血迹,是警方在勘察现场时没有发现的,也就是说,有人故意把血迹给清理了,那个人毫无疑问是你。” “嗯,你继续说。”沈默呵呵一笑。 “那么一个问题摆在我的面前,为什么有人要专门清理血迹呢?从凶手抛尸来看,他根本不介意那几具被害人尸体被发现,恰恰相反,他应该还希望尸体被人发现,所以如果不考虑一些比较特殊,意外的情况的话,他这样做,无非就是想掩藏线索。” 王自力急不可耐地催道:“别啰嗦了,你快跟他讲清楚!” 张南摆摆手说:“不急,慢慢来……在那个时候,我瞬间联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就是你从土坡上滑下来的地方。” “是么?”沈默渐渐收敛笑容。 “是的……虽然我们有一段视频,但视频没有拍到你从土坡上滑下去,因为那时候你们跟徐峰分开了,结果就是我们不知道你滑下去的位置,直到陈晨指给我们看,我才发现里面有个大问题,一个解释不了的矛盾。” |
张南停顿了下,继续说:“你现在肯定也理解了,你伪装成受害者,然后被警察发现的地方,是土坡另一边的一块湿地,你说自己从土坡上摔下来以后被铁锤狂魔打成重伤,没有移动过,但如果你真是从陈晨看到的位置摔下去的话,最后根本不可能落在那块湿地上,两个地方相隔很远,你摔下坡的位置,坡底下有一堆建筑垃圾,而陈晨看见血迹的地方,恰恰也在那堆建筑垃圾附近,所以极有可能的一种情况,就是当时你从坡上滑下去,实际是掉在那堆建筑垃圾上,又从那堆建筑垃圾上滚下去,摔得很重,才会留下一大滩的血迹。至于你身上的锤伤,应该是自己造成的,想要让这场戏更逼真一点,但我觉得你没必要在当时做那个事情,因为很明显,你是故意摔下坡的,为的是撇开方思燕和顾强,你事后还有大把时间用铁锤弄残自己。” 沈默笑说:“厉害厉害,这都能被你猜到,但你有没有发现,你的推理有个严重问题。” “我知道,你不用多说。我的理论基础,是建立在陈晨说的是真话的前提下,对于你摔落位置的矛盾,要么是陈晨在说谎,要么是你在作假,可为什么我选择相信陈晨呢?理由很简单,陈晨是没有办法代入到整个案件中去的,她跟凶手的框架完全不符合,起码凶手是个男人,这一点她就可以排除,然后本案也没有帮凶的迹象,但反过来,你却跟凶手框架相当符合,只有一点我想不通……” “等等!你还没有解释一件事情。”沈默打断。 “什么?” “你既然说我作假,还特意清理掉血迹,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作假呢?摔在建筑垃圾那边也好,摔在湿地也好,对我来说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张南一笑,“这个就是你犯罪过程中最尴尬的一个地方。其实我知道你在明知故问,你想试探我,没问题,正好我身边的两位警官也没明白,我还没跟他们解释这。为什么你要特意挪到湿地那个位置,还要把之前那个位置的血迹擦干净呢?很简单,因为你不得不那样做,你纯粹是被迫的!” 韩冰想了一下,摇摇头说:“说实话,我还是没懂。为什么是被迫的?” “因为徐峰直播的关系。你们仔细回想一下,徐峰死前是开着直播的,视频清清楚楚显示他被一个戴面具的怪人打死,而那里,正巧是沈默本来该摔下来的位置,有一堆建筑垃圾的地方!” “我懂了!”王自力大声呼道,“因为那块地方被视频拍到了!只不过因为太暗,没看出来血迹,但如果躺着个人的话,一定可以看见的,问题是视频中当时那块地方根本没人!怪不得他要挪个位置,还要清理血迹……如果他最后是躺在那边被我们发现的话,只要我们一看视频录像,就会发现当时那块地方是空的,没人!因为实际上他为了杀人或者干嘛离开过那个地方!所以他必须要换个位置,不然漏洞太明显,他又不能对警察说从坡上摔下来以后离开过……对对对!这么一解释通了,这逼崽子,心机还是深!” 沈默哈哈大笑,说:“行行行,我算怕了你们了,你们一个个太厉害了!这么小的一个细节,还能被你们给揪住。” 张南深叹口气说:“这个破绽,足以证明你在作假,那么按常理,再根据案子的情况,十有八九你就是凶手。但我不理解,为什么你会把自己弄得那么惨,真的只为了演戏,还是失算了?医生也说了,你当时身上的伤是非常非常重的,再送晚一点你的命就保不住了。” 沈默忽以一种深沉的表情说:“这个问题我先不回答你了,因为你很快知道。” “为什么?还有一点,你的动机呢?你杀那么多人,我不相信是简简单单的仇杀或者情杀之类的,是根据一定条件杀人,还是随机杀人?或者说是报复社会?患了某种精神疾病?” 沈默脸上写满了不屑,继而回答:“你的这些杀人理由都太低级了,那是人渣干的事,我不属于人渣,慢慢你会懂的。” “我不懂,你给我解释解释。” |
“换种说法,你不觉得杀人本身就是件很好玩的事?” 接着沈默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并转个身,走到天台边缘,两手扶住栏杆。 “你想干嘛?”韩冰见沈默举止异常,惊恐出声。 韩冰心念自己的妻儿,他感觉头顶好像有无数苍蝇在飞。 沈默诡异地对张南说:“你知道吗,我们本质上属于一种人。” “哪种人?”张南问。 王自力拍了张南一下,轻声说:“这人有点疯疯癫癫的,我们先把他按住再说。” 谁知沈默把这句话听得清清楚楚,嘲笑王自力:“王警官,你就算了吧,别自作聪明,好吗?” 王自力咬牙回道:“哦,那一会看看。” “不用一会了,我烦了,不想跟你们耗时间了……我最后问你们一个问题,猫有几条命?” 说完,沈默嘿嘿一笑,竟然跳上栏杆,再躬起背,摆出极不自然的古怪姿势。 张南等人一呆,毫不理解沈默这句话的含义,随即见沈默跳上栏杆,都大为吃惊。 顷刻,沈默仿佛弹簧那样高高跃起,从十二层高的病房大楼的楼顶,直落而下! 韩冰发出疯狂的惊恐,程思琪“啊”的大叫一声,张南和王自力连忙跑到天台边缘的栏杆处,王自力说:“这逼崽子果然要自杀!” 可当他们来至栏杆处,朝下张望,显现的一幕令他们震惊不已,只见一只黑色的猫,不,准确的说,是一个像猫一样四肢着地,躬背行走的人,正疾速飞奔。这人动作迅捷,速度无人可及,分明就是从楼顶一跃而下的沈默! 张南的表情难以言喻,他觉得自己似乎活在梦中,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开始浮现于他的脑海…… “那只猫……” 此刻他印象最深的,是他在沈默摄影馆窗台上看见的那只猫。 那是人,还是猫呢? 王自力同样惊得哑口无言,方才一幕,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韩冰痛苦得紧抓栏杆哭泣。 程思琪一脸呆滞。 很快他们下楼,问了几名警察,却无一人看见从楼顶跳下来的沈默,也没听到任何动静。 医院大门的保安只说,有个黑影一闪而过,他们怀疑是只野猫。 沈默便这样消失了。 张南愣愣地站在医院大门前,回头说:“我总算理解他为什么说我和他是一种人了。” “为什么?”韩冰问。 “他也是灵。” 随后,韩冰调动警力,以苏州第一医院为中心,对沈默进行抓捕,并下令加强苏州市边界一带的巡查,尽可能不让沈默逃离苏州市。 |
张南向程思琪了解得知,在程思琪接手之前,沈默是由护工照顾,护工的工作时间是8点到20点,程思琪接手后的到来和离开时间都比护工推迟一些,医院护士会在每晚24点和早晨6点各进行一次查房,据护士反映,每次查房,沈默都在安安稳稳睡觉。 张南又和王自力跑去沈默病房,沈默病房位于三楼,朝南窗户的下方是医院围墙,围墙外是一块空地,空地之前曾被用于堆放垃圾,后院方嫌味道难闻,把垃圾全部清除。所以那里未安装摄像头,也没有任何一家店铺,可以说是个极完美的盲区。 张南由此推测,沈默若想离开医院,最佳时机应是24点到6点之间,凭借着怪异能力,沈默先从三楼窗户跃至空地,完事后再爬回三楼。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样做有一定困难,但沈默应该非常轻松。在这时间内,沈默完全有机会赶去浏河镇犯下命案。 韩冰突然想起,他收到的第三封信,是有人在凌晨四五点左右送达,再交给保安,那通让他侦破西山案的电话,也是半夜一点多打来的。 张南毫不怀疑,这一切都是沈默偷偷利用半夜出院的时间亲自操办。 当晚,为抓捕沈默,苏州几乎出动了全部警力。 次日,王自力从上海调来了部分警力,并制定抓捕计划。 沈默的真实背景,也开始浮出水面。 然而一个星期过去,警方没有发现沈默任何踪迹,沈默就像幽灵一样,无影无踪。 某日,天空飘落雪花,王自力和张南一早赶去刑警队,走进办公室,见着正躺沙发上打瞌睡的韩冰。 韩冰蜷缩在沙发上,身上只盖一件外套,头发凌乱,皮肤粗糙,像是好几天没有洗澡。王自力见韩冰又辛苦又可怜的模样,有些不忍心打扰。 “起来吧起来吧。” 隔了几分钟,王自力还是推醒韩冰。 韩冰停止打呼声,眯着眼爬起来。 “你们来了?” 韩冰嗓音沙哑。 “过来看看,什么情况?最近几天都没声音,查得怎么样了?” 韩冰指指桌上一叠A4纸打印出的报告,说:“都在里面。” “查清楚了?” “嗯。” “有啥发现?” “没什么特别的。” “人还是找不到?” 韩冰摇摇头,显得很沮丧。 这一切,也在张南预料之中。 张南始终认为,想要以这种方式抓住沈默,希望十分渺茫。 “喂,字太多了,你就简单跟我们讲讲。”王自力翻了翻报告,感觉头疼。 韩冰用手搓搓脸,站起来喝口茶,开始讲述: |
“反正该查的地方都查了,基本情况也掌握了。这个人呢,出生在无锡,三岁多的时候,他爸因为喝酒骑自行车出车祸死了,后来他母亲和他外婆一块把他养大。然后他爸是河南人,妈是江苏本地人,爸那边的亲戚在他爸去世后都断了,不来往了,妈还有个姐姐,很早就出国了,也没什么联系。所以他的家庭关系网络比较简单,谈得上亲人的只有母亲和外婆。然后他的小学和初中都是在无锡乡下念的,成绩一般般,后来念的是中专,中专是在苏州的郊区,我也不知道什么地方,反正离太仓挺近的。所以他们一家就搬到苏州住了,也就在他刚来苏州的时候,他母亲得了癌症,走了,结果没多久,他外婆又死了,变成他一个人生活。我们也问过他中专和初中的学校老师,都说他是比较奇怪的一个学生,性格很闷,不喜欢讲话,好像没什么要好的朋友,但在初二的时候,发生过一件事,就是上课的时候吧,老师在上课,他在台底下玩东西,老师走过去一看,结果发现他竟然在玩一只癞蛤蟆,还把癞蛤蟆的皮给剥了,弄得课桌上一塌糊涂。我觉得……至少从那时候起……他的性格应该已经出现问题了……” “嗯,工作以后呢?”张南听得很入神,把韩冰的字字句句都记在心里。 “上完中专,他就工作了,一开始是在一家洗车店打工,没干多久,去了太仓一家快递公司上班,在快递公司整整干了三年多。我们问了现在快递的那些员工,就是那时候跟他相处过的,基本都说他性格很怪,动不动生气,一点点小小的玩笑都开不起。然后有一次,是在他们公司的年会上,他跟他那些同事说,在他老家,有个小男孩,从小被猫灵附体,后来就变得像猫一样……” “什么?”张南一惊,重复韩冰的话:“有个男孩……被猫灵附体……变得像猫一样……” “你觉得他是在吹牛还是有什么含义?”韩冰问。 张南摇摇头说:“我觉得他说的是他自己。” “我也觉得。”王自力点头。 “他被……猫灵附体?”韩冰讶异地问。 “废话!你那天不也看到了?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去,一点事都没有,能是正常人么?”王自力说。 “哦……哦……”时至今日,韩冰还未能接受那天发生的事。 “再后来呢?”张南催道。 “再后来他从快递公司辞职,就没有任何工作记录了,估计是自己开了摄影馆,搞摄影了。我们又问了摄影馆附近的人,都说他相当有礼貌,还挺热情,特别喜欢小动物,尤其是猫。他也养了好多只猫,有时候还会把马路上那些被车撞死的猫啊狗啊什么的抱回来,找个地方安葬。” “嗯……对人有对小动物一半好就好了。”王自力吐槽。 “也不一定。”张南若有所思地说。 “什么不一定?” “先哲有言,人本质上是个矛盾综合体,他的心里肯定有片柔软的地方,其实按照国外的犯罪学理论,越凶残的罪犯,内心越是脆弱。” “有道理。”韩冰赞同张南的见解。 “他是那种让人很难捉摸透的人,他至少有两层皮,第一层皮,是一个斯斯文文的青年,爱搞摄影,性格内向,用现代话来讲,属于宅男。第二层皮,是一个边缘摄影师,爱好拍摄那些残暴,阴暗的画面。而在两层皮下,就是他变态凶残的罪犯本质,甚至说不定那也是一层皮……因为我始终没有摸透他杀人的动机。”张南说。 “他不是讲了么,就觉得杀人好玩。”王自力说。 “不,应该有些更宏大的目标。”张南又转向韩冰问:“对了,他的资产状况查过没有?” “查过。他现在名下有两套房产,一个,是他在无锡的房子,他母亲去世以后房子归他了。还有个就是他的摄影馆。除了房子,他在银行还有大概二三十万的存款,里面一部分是理财产品。” |
“摄影馆我们去过了,无锡的房子去过没有?” “没有。现在就剩无锡的老家没跑,打算今天去,你们有空可以一起。” 于是,韩冰带上张南和王自力,以及副队李珏,一同赶往沈默位于无锡的老房。 沈默老房位于无锡郊区,一座荒山的山脚处。等到目的地,已经快接近三点,下车一看,他们发现附近住户稀少,原来是这块地方面临拆迁。 他们轻松找着了沈默的老房,那是一座四四方方的乡村式平房。 王自力撬开门锁,他们走入屋子,当即闻到一股酸臭气味,相当难闻。 屋内空荡荡的,家具几乎都搬走了,只有一张桌子,他们一眼看见桌上摆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魔方。 一块全黑的魔方。 张南拿起魔方,正觉得奇怪的时候,发现魔方的细小夹层中,竟然还有张纸。 他小心翼翼地抽出纸,见纸上写着: “世人做事常爱循规蹈矩,将简单的问题复杂处理和对待,这是泯灭人性的现代文明荼毒。例如这块魔方,想要颜色一致,最简单和快速的办法就是把它涂成同一种颜色,当然,我会选择黑色。” 这段话的底下,还注明了“沈默留”,并附上几个字:给程思琪小姐的礼物。 “他知道我们会来。”韩冰叹口气说。 “但是这个魔方是什么意思?”李珏问。 张南又琢磨了一遍字条内容,说:“他在向我们表达他的理念。” “真好笑!他把现代文明说成泯灭人性,那他杀人反而成了正义的喽?”王自力大声问。 “这块魔方被他用黑色的彩笔全涂黑了……他为什么说是给程小姐的礼物?”韩冰不解。 张南忽然心中一凛,立刻掏出手机,对魔方拍了张照,发给程思琪。 他再打给程思琪电话,说:“思琪,我给你发了张照片,是沈默说要给你的礼物,你看一下,有没有什么问题,别挂电话,马上回复我。” 程思琪秒回:“我见过这个魔方,确实是沈默的。” “以前被沈默摆在医院的吗?” “对的……他有时候会拿出来盯着魔方看,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老师,这块魔方,是不是有五面被涂成了黑色,有一面是正常的?因为你照片不是每个面都拍到了……” “什么?五面是黑的,一面是……” 张南拿起魔方,快速转动,发现魔方的六个面全是黑的,并非程思琪说的五面是黑,一面正常。 “是这样吗?”程思琪在问。 “不对。我相当确认,我现在手里的这块魔方,六个面全是黑的。” “啊?” “你是不是记错了?” “不可能,我记得很清楚,只有五面是黑的,一面没有涂黑。” “那也就是说……他把最后一面涂黑了……” “代表什么意思呢?” |
张南挂断电话,愣愣思考片刻,脑中突然响起一道惊雷,大声说:“完了!要出事了!” “什么?”韩冰吓了一跳。 “听好了,这是块六个面的魔方,现在全部涂黑了,但程思琪说,沈默在住院期间,魔方只有五面涂黑,有一面是正常的,沈默知道我们会找来,他也知道程思琪见过这个魔方,他故意说是给程思琪的礼物,目的是让我们去问程思琪,从而得知他离开医院以后,魔方的第六面被涂黑了!他在跟我们玩解谜游戏……” “那你解开谜题没有?” “我问你们,西山案总共几个被害人?” “六个!不对……”韩冰停顿一下,赶紧纠正:“应该五个,他是自导自演的,不算。” “所以一开始魔方的五面是黑的,代表五名死者,但现在最后一面也黑了!你们别忘了,当时连他在内,一共七个人,有个人他是故意放走的!” 王自力心头一震,惊呼:“陈晨!” 陈晨正是魔方的最后一面,是沈默当时未完成的版图,也是西山案真正唯一的幸存者! “你有她电话的,快打!”张南感觉一颗心在乱跳。 王自力立刻打电话给陈晨,却迟迟无人接听。 “还楞什么?走啊!去上海啊!”李珏大声说。 一上车,王自力便先联系上海警方,让上海警方快速找出陈晨家住址。随后王自力又打电话给“SKY”酒吧的总监徐坚,徐坚只说最近几天没见陈晨,他对陈晨也不了解,提供不了有价值的信息。 到陈晨家时,已是晚上19:43分,现场被彻底封锁,楼上楼下都是警察。陈晨的尸体就斜靠在客厅茶几上,她两腿稍向外张开,仰望着天花板,地板被她从颈部伤口流出的大量鲜血染红。 她的双手抱在胸前,掌心下是她与方思燕一张大尺寸合照,照片内地点是海南三亚的天涯海角,方思燕依偎在她身旁,两人表情仿似当日热烈的阳光,洋溢灿烂的微笑。 这即是沈默对她仅有的恩赐。 陈晨是被人用利刃割破喉咙,失血过多致死,对方下手既稳又狠,近乎完美。 张南,王自力,韩冰三人站在陈晨尸身跟前,半天说不出话,脸上均写满了悲伤和愤怒,王自力更感觉十分羞耻。 “还是来不及……我们就被他牵着鼻子在走,被他活活玩死。” 王自力一反常态地用一种有气无力的语气说道。 他们发现,陈晨的尸体旁边,有一只红色的类似旅行包那样的小包,包内装有几样物品,分别是一个土色鬼面具,一件血红色布衣,一副黑色皮手套。 毫无疑问,这些是西山案用以装扮鬼怪的道具,是沈默留给他们的。 “他给我们干什么?”王自力问。 张南拿起清空的红色小包,仔细检查,看到就在小包底下,印着“桐秋轻纺织厂”几个白字。 “他不是为了把这些东西给我们,而是告诉我们下一个要去的地方,这些东西只是顺便给我们的。” “什么意思?”韩冰有点糊涂。 |
张南把小包底下的几个字给王自力和韩冰看,王自力心领神会,立马拿出手机。 “查到了,桐秋轻纺织厂,也靠近太湖大道,离西山很近,那边正好有个桐秋村,纺织厂就在那个村子里。我估计这个包是纺织厂发给内部员工的,要么就是推销或者赠送一些东西的时候送的。”王自力说。 韩冰心怀忐忑地问:“怎么样,现在去?” “肯定要去,我倒想看看他还玩什么花样!”王自力恨得牙痒痒。 张南又蹲下身,最后检视一遍陈晨,他见陈晨眼睛依然睁着,四周阴气极重。张南心中充满愧疚和痛苦,说了声:“对不起。”慢慢合上了陈晨的眼睛。 走出陈晨家,王自力通知一名刑警可以清理现场,再问张南:“阿南,你的通灵能力真的一点都没了?” 张南摇摇头说:“我的眼睛大概就快看不见了。” “为什么又严重了,治疗没效果?” “治不好的。” 王自力一下愣住了,说不出话。 张南哀叹一声,说:“等到我闭上眼睛,什么都看不见的时候,可能出现在眼前的反倒是光明。” 沿着夜晚的太湖大道,他们很快转入一条小路,前方隐约显现几座黑漆漆的荒山。由于夜风较大,湿气浓重,他们坐在车里感受到一股冷气。 王自力打开雨刮器,清除了一下挡风玻璃上的细小水滴,随即便见一座荒山的山脚附近,稀稀落落有些房屋。 王自力觉得奇怪,明明刚才望去一片空旷,怎么平地里冒出许多房子? 他将车停在一座矮房旁,正巧有两个中年男人经过。 “等等,我问问,你们这是不是桐秋村,这边还有家轻纺织厂?”王自力下车问。 “对啊,干嘛?”某个中年男人开始打量王自力。 “不是干嘛,我问你个人,男的,名字叫沈默,三点水那个沈,沉默的默,听过没有?” 两人毫不犹豫地摇摇头。 “算了,到前面去看看。”王自力不理两个男人,对张南和韩冰一招手。 三人往前走几步,发觉这种时候,村子里的人竟还不少,基本都在各忙各事,彼此间没有交流。 王自力一连问了几个人,终于有个农村老妇回答他:“哦……小沈咯……他外婆住在这块地方的……” 王自力两眼睁大地问:“确定是沈默么?长相白白净净,看上去挺斯文的。” 同时王自力想起来,沈默确实有个外婆,只不过已经过世了。 “对对对!” “他以前住在这的?” “好像没有……就来过几次,那时候还小了!他外婆名字叫阿菊,这里有房子的,在那个……在那个……” 依照老妇指示,他们去往附近一座破旧房屋,并顺利打开房门。 一股陈旧气息扑鼻而来,明显已很久没有人住了。 “沈默的外婆死了,按理说这个房子应该也算他的资产吧,为什么查不到呢?”韩冰问。 |
“我跟你讲,像这种宅基地很多不算正规房子的,都是以前自己随便造的,所以产权什么的很模糊。”王自力回答。 三人在屋内逗留了会,正当准备离开的时候,张南忽然发现地上有个凸起的东西。 “是拉手。” 张南边说边拉,却拉不太动。 王自力换张南,使足力气,一下把一整块板掀起,居然是块正方形的木板。 他们一齐朝下望,又用手机照射,看到是一个地窖。 地窖里铺了两层席子,还有被子枕头以及一些生活用品,看似简陋,但必需品都有。 他们慢慢爬下地窖,由于入口狭窄,都感觉非常吃力。 下到地窖,他们闻到一股酸臭气息,沉闷污浊的空气,令人相当不舒服。 王自力拿着手机,仔细检查地窖,这时候,他看见就在一个小木柜上,摆有几条婴儿的尿布。 张南也翻到一只臭不可闻,被当作垃圾桶的大缸里,有许多杂物,其中一些是女人和婴儿的衣服裤子。 张南和王自力望向韩冰,韩冰脸色煞白,地窖内的景象,只会令他想起一件事。 “是不是我老婆跟小孩在……在这里住过?” 韩冰的语气似问非问,他感到脑中嗡嗡作响,脸颊突然发热。 “有可能。” 王自力直截了当回答。 韩冰随手拿起几条婴儿尿布,他整个人在发抖。 “韩警官,我知道你很激动,但现在不是激动的时候,你必须冷静下来好好想想,沈默为什么让我们来这里。”张南说。 张南的话提醒了王自力,王自力也说:“是的,说白了这个地方是他让我们来的,肯定有道理。” “道理?什么道理?我现在就关心一件事……”韩冰嗓音带点沙哑。 “我懂,我们也想知道你老婆孩子去了哪里。”王自力点点头。 “沈默可能正好利用了我们这个想法。”张南说。 “几个月的时间,他们就住在这种地方……”韩冰痛苦地说。 “看上去是这样,不过我们也不能太相信事物的表面,还是要让证据说话。”张南说。 “对,有个问题,你说……大韩的老婆孩子如果关在这里的话,谁来照顾他们?”王自力问。 “大概是自己照顾自己。沈默偶尔来一趟,丢给他们一些吃喝和生活用品。” “会不会有什么帮手?” “以沈默的个性和做事习惯来说,应该不会。他属于独狼型的罪犯,不需要也不适合有帮手。” “我们现在怎么办?” 张南快速环顾地窖四周,慎重地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们离开没多久,这里不像很久没人住的样子。” “我也觉得,走!出去看看!” 他们爬出地窖,走到屋外,夜风凄凄之下,张南忽见屋后有一片竹林。 “那里去看看。”张南望着竹林说。 |
王自力紧跟张南,韩冰则走在最后,三人一起迈步进入竹林。 竹林内的气温比外面明显要低,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韩冰更是颤抖不止。 王自力发觉韩冰依然心魂不定,用力一拍韩冰的背说:“振作点!你看你这幅鸟样,干刑警那么久了,这点事扛不住?” 韩冰沙哑地回道:“你不懂……” 张南也说:“没办法,事关自己和事关他人是两个概念。” “哎……老实讲,我到现在还没搞明白,沈默干嘛要找上大韩,把他的老婆孩子抓了,威胁他破案,这样有什么好处?”王自力问。 “他的想法一般人很难猜透,他思考问题的方式也和别人不一样。”张南说。 “嗯……妈的!也是朵奇葩!” 这时,他们正处竹林深处,竹林的尽头是一座荒山,山并不高,山上有几座枯坟。 王自力见前方无路,便打算折返,结果只听张南大声说:“你们看!这!” 张南站在山脚下的一座枯坟前,手指着枯坟。 王自力和韩冰立即来到张南身旁,一眼看到,在这座枯坟之后,竟然有个洞穴! 这个洞仿似窑洞,洞口整齐,所以应当是人工挖掘出来的,并非天然形成。 三人站在洞口,心头均一震,因为他们同时听到,洞中传来一些响声,像是女人的声音。 王自力打开手机灯,他们立马冲入洞穴,韩冰冲在第一个。洞内空间很小,基本只够一人通行。没走几步,他们便至洞穴尽头,随即眼前出现的一幕,令他们惊呆了。 尤其是韩冰,更是震惊异常! 就见一个衣装破旧,憔悴到极点的女人,全身遭捆绑,还被用胶带封住嘴巴。女人以跪坐的姿势坐在地上,由于两手和两脚都被绑住,因此很难移动。而在她大腿上,摆着一个婴儿摇篮,有一名看起来才两三个月大的婴儿,安稳地躺于摇篮内,似乎正在睡觉。 韩冰激动得无以复加,连王自力都认出了眼前女人,大呼:“余燕!” 这是韩冰魂牵梦萦的女人,他“死而复生”的老婆——余燕! 摆在余燕腿上的,无疑是他刚出生不久的孩子。 余燕看到韩冰,也是瞬间两眼睁大,仿佛身在梦中,显得难以置信,可下一秒,却透出一种离奇,惊恐的眼神,并疯狂摇头。 韩冰眼泪直落,几近失去理智,他快速奔至余燕跟前,并准备将孩子先抱走,再救余燕。 张南冷静地目视一切,脑中赫然浮现一个疑问:她为什么不走呢? 余燕虽然被绑住,行动困难,但也可以慢慢离开洞穴,没有必要待在原地啊…… “等等!”张南大吼一声,韩冰却已把孩子从摇篮里抱了出来,跟着他们头顶上方传来一阵动静,一块岩石猛地从上方坠落,韩冰抱紧孩子下意识地躲开,接下来一声像是骨骼断裂般的震响,一切又归于平静。 有那么两三秒,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 等韩冰反应过来,余燕已经绵软无力地瘫倒在他面前,余燕的耳孔不断流血,那块岩石,结结实实砸中了余燕的脑袋。 |
韩冰一下跪地,表情呆滞,像傻了一样,不哭不闹,只愣愣望着奄奄一息的余燕。 韩冰怀中的孩子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开始哇哇大哭。 王自力和张南奔赴上前,王自力赶紧检查余燕伤势,并立即打电话呼叫救护车,张南则寻找线索,张南立刻发现孩子身上绑有一根很难看清楚的细绳,细绳的另一头,绑着一块随岩石一同落下来的木板。 张南瞧瞧头顶,瞬间明白了。 “沈默搞了个机关,他用一条绳,一头绑住孩子,一头绑住上面的木板,木板又用来从底部固定住大石头,所以孩子只要一动,拉走木板,石头就会掉下来。” 韩冰悲伤塞满心头,根本听不清楚张南在说什么,只回头问王自力:“她还有救吗?” 王自力不知该怎么回答,半天张不开嘴。 这时候,张南看见,就在余燕的右后方,有一个小巧的针孔摄像头。 张南拿起摄像头,愤恨地说:“他在看。 张南话音刚落,韩冰的手机铃声响了。 王自力替韩冰抱走孩子,韩冰接起电话,即听到一阵笑声。 “我草你全家!我草你全家!你妈的不是人……” 韩冰眼睛血红,一通狂骂。 等韩冰骂完,沈默悠哉且带着笑意地说:“你看看,你看看,韩警官,你还是不够冷静,你在急什么呢?如果你不是着急把孩子抱走,而是好好检查一下的话,你老婆肯定不会死,对不对?机会我都已经给你了,是你自己没把握住,哎……所以说世人永远都是感情用事,感情又恰恰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韩冰心乱如麻,被沈默呛得说不出话,但也隐约觉得沈默的话有几分道理。 “我是太急了!我太急了!” 韩冰丢掉手机,抱住余燕,终于痛哭出声。 余燕没有挺到医院,在送去医院途中,她便已宣告死亡。 余燕死后,韩冰一直抱着孩子,不再说话,就像一座冰雕,张南和王自力离开医院的时候,韩冰也只轻描淡写地点了下头,眼神无助地望着前方。 余燕的丧礼在三天后举行,来场宾客特别少,整个过程特别安宁,王自力出席了葬礼。 另一方面,沈默的案子,随着余燕身亡,彻底陷入了停滞。 一星期后。 张南的眼睛又开始接收治疗,病情较为严重,医生建议住院,但不保证一定可以康复出院。 张南考虑再三,决定遵循医嘱,也许是对这世界的光明尚存留恋,不想太快失去。 不过在住院之前,他还有桩心事,一桩埋藏了很久的心事,他知道必须了却这桩心事,才能安心入院。 这天午后,张南携同王自力,来到韩冰所在的苏州工业园区刑警支队。 他们自然去找韩冰。 张南问了走廊上一名警察,才知韩冰人在大楼的天台吹风。 韩冰现在有个习惯,时不时会到天台吹风,或许是迎着寒风,能够缓解一些痛苦。 张南跟王自力走去天台,发现韩冰正愣愣站在天台的栏杆处,看见他们来,也不觉得意外,仿佛一早就知道他们要来似的。 |
在来之前,张南曾告诫王自力,让王自力不要多说话,只需待在一旁听他和韩冰说。 王自力问为什么,张南并未回答。 王自力记着张南的话,和韩冰打了声招呼,便站到一旁,眺望远方。 这栋大楼共有六层,却显得非常高,楼顶可以俯瞰苏州工业园区的面貌。 今日的工业园区,披了层淡淡的薄雾,看起来有些朦胧。 “韩警官,最近怎么样?” 张南像是例行公事般,面无表情地问。 韩冰“呵”了一声,带有酸苦味地回道:“能怎么样,也就跟以前差不多,孩子让我姐带了,然后余燕的爸妈也准备搬到苏州来,帮忙带带孩子。” 张南点点头,似乎很满意。 张南没有再说一些类似节哀顺变之类的话,而是直截了当地说:“今天找你来,有点事,想问问清楚。” 张南一改先前的语气,变得非常生硬,王自力微微感到紧张。 “什么事你问好了。”韩冰说。 “关于案子的。” “案子?案子还有哪里不清楚的,不都是沈默干的么?” “不对。” “不对?” 张南缓了缓,刻意避开刺眼的阳光,立即说:“你们第一次来公园找我的时候,我问过大力一个问题,我问他:这个案子可以告诉你什么?” “然后呢,他怎么回答你的?”韩冰望向王自力。 张南摇摇头说:“其实我当时听大力完整叙述一遍案情后,我已经察觉到了这个案子里的猫腻,但是因为当时的情况,再加上缺乏一些证据,我就一直把这个疑问放在一边,没有多想,最主要的是,我本能抗拒这个疑问,我不愿意接受那样一个事实,后来……” 张南表情显得痛苦,韩冰的脸色也开始转为沉重。 “后来什么?有事情你直说好了。” “人类社会进步的一个重要核心和标志就是理智,我自认为是个理智的人,可惜在这件事情上,我犯了一些错误。” “你别绕了,说吧。” “韩警官,我今天来,是两手空空的,大力也一样。”张南忽然换了另一种语气。 “什么意思?”韩冰不解。 “我手里没有任何证据,只想问清楚一些事。” “我已经说了,你随便问。” “那好,我们来探讨一下案子的细节。抛开光复幼儿园的案子,我之前把铁锤狂魔案分三个阶段,第一是原始铁锤狂魔案,现在我们知道,凶手是顾强,第二是西山鬼屋案,凶手毫无疑问是沈默,而第三阶段,是我们最忽视的,也是你一度认为是完美犯罪的浏河镇的三起歌厅小姐被杀案,从表面看,那三个女孩也应该是沈默杀的。” “难道不是?”韩冰抬起头。 |
张南轻轻地摇头说:“大力把浏河镇的案子给我完整讲过一遍,他是吃这行饭的,所以讲得非常清楚,我后来自己又去确认了一下,发现三个女孩的遇害,也就是死亡时间,分别是晚上11点多,凌晨1点多,凌晨3、4点左右。最后一个女孩莫芸是在配合你们实施计划完毕后回到家被杀的,她的尸体在早晨6点10分被发现。” “对,有什么问题呢?” “这中间是有问题,有个很明显的问题。” “你说说看。” “沈默从医院大楼上跳下去,逃走以后,我向医院了解到一些情况,发现医院每天会有两次查房,一次是晚上24点,一次是早晨6点,白天以及晚上24点前基本是护工或者程思琪来照顾,也就是说,沈默凭自己特殊的能力,从窗户离开医院的机会只有24点到6点之间,那个时候是半夜到凌晨,先不说后两个女孩,第一个女孩的死亡时间,确定在晚上11点多,试问沈默是怎么分身,跑去浏河镇杀人呢?” 韩冰哑然。 张南继续说:“我相信给你寄信和给你打电话,是沈默亲历亲为,但苏州第一医院距离浏河镇并不算近,特别是半夜,来回一趟要大费周折,就算沈默能力再强,他毕竟不是神仙,正常情况下,如果他想杀人,绝对不会选那么远的一个地方。之所以他还是将目的地选在浏河镇,是因为他知道,有人会替他杀人!” 说到这,王自力的眼神如电一般射向韩冰,韩冰微微低下头,语气生硬地问:“你什么意思?” “我之前总以为,像沈默这样的人不需要帮手,但很明显是我错了,沈默需要的,是一个具备杀人能力,有一定反侦查意识,并且会乖乖听他话,绝不捣乱的人,韩警官,我想来想去,能够符合他条件的人,好像只有你。” 韩冰“哈哈”一笑,厉声说:“我都没听懂你在说什么,居然怀疑到我头上来了?哦,我帮沈默杀人,浏河镇那些小姑娘都是我杀的,搞了半天我成铁锤狂魔了?这就是你的逻辑?张先生,我本来还以为你是挺聪明的一个人,现在真的是……” 张南没有搭理韩冰的嘲讽,说:“你的孩子和老婆被沈默绑架,你几乎动弹不得,而且你几次三番强调要我们把重心放在西山鬼屋案上,还有沈默给你三个月期限,让你破了西山鬼屋案的那通电话,我们也只是听你在说,我当时就觉得奇怪,为什么沈默前面都是写信,后面会突然跟你打电话呢?现在想想,应该是沈默继续给你写信,并用你老婆孩子的性命威胁你,告诉你作案细节,让你充当铁锤狂魔,替他在浏河镇杀人。” 韩冰连连冷笑,却不搭话。 “我也慢慢理解,你为什么会找大力帮忙。” “为什么呢?” “第一,你信任大力的能力,认为他有很大机会可以帮你破了西山鬼屋案,你自己被凶手盯上,调查起来不太方便,你急需一名像大力那样的助手。第二,你设想出了另一种可能,就是你先遭遇不测,没有办法再救你的老婆孩子,所以为保险起见,必须要有个后备人选来继续替你完成任务,大力为人热心,正义感强,请他帮忙是毫无疑问的。” 韩冰仿佛被张南说中心事一般,慢慢低下头,王自力面色铁青,再也忍耐不住,大声质问:“大韩,是不是这样?是不是这样?” |
韩冰摇摇头说:“张先生,你的一通分析,听上去好像蛮有道理,也挺通顺的,可你不觉得有点想当然么?你的结论,全是建立在猜测上,缺乏真凭实据,搞刑侦的,切记不要太相信主观性的判断,还是要建立证据链。” “你错了。”张南微微一笑,“我跟你们最大的区别是……我不搞刑侦……我只不过是一个丧失了通灵能力,眼睛快要瞎了的通灵人。” “但你也不能就凭这些东西,把我定罪吧?”韩冰笑问。 王自力气冲冲地走到韩冰面前,又问:“你跟我说实话,那些事是不是你干的?沈默之前一直给你写信,为什么突然打电话了?最后那封信在哪,告诉我!” “告诉我”三个字王自力说得极大声,带有明显的愤怒,韩冰整个人一震。 韩冰长呼口气,连呼气都在发抖,反问:“你想让我说什么?” “莫芸是不是你杀的?”王自力再度靠近韩冰,咄咄逼人的眼神,像快要喷出火来。 韩冰有些不知所措,表情异常僵硬。 “大力,你等等。”张南伸手劝阻,“我既然怀疑他是浏河镇的铁锤狂魔,当然不只是凭那些空洞的猜测。” “你讲!”王自力沉住气,站到一边。 “我们再回到刚刚的话题,那时候你在公园,把整个案情,尤其是你们失败的雨夜抓捕计划给我讲述一遍后,我就已经发现不对劲,所以才问你:这个案子可以告诉你什么。” “哪不对劲?” “你说,当天晚上,你们一直和那个叫莫芸的女孩在一块,负责指挥,现场只有你们三人,对不对?” “对!” “结果一直到半夜,凶手都没出现,然后你们认为抓捕计划失败,亲自送莫芸回家,谁知道你们走了之后没过多久,莫芸就被杀了。你不觉得……这一切非常巧合?” “是挺巧的。” “你们才刚撤离,凶手就动手,时机把握恰到好处,说明他相当清楚你们的计划,但最关键的一点,也是我感觉不对劲的地方,是你和韩警官一起送莫芸回家,再没有其他人,即是说,知晓莫芸住在哪里的,只有你和韩警官,而最终,莫芸是在家中被杀的……” 王自力一语惊醒,瞪大眼睛望着韩冰,痛苦地说:“对……对……妈的我真是木鱼脑袋,怎么没想到这一点,是我们送她回家的……” “当然从理论上说,你们有被跟踪的可能,但韩警官我那时不了解,你我还是了解的,以你的水平,几乎不可能被人跟踪还不察觉,这一点我相信你,再加上我后来了解到韩警官在这方面同样优秀,试想再厉害的凶手,也几乎不可能跟踪两名经验丰富的优秀警察,况且你们还是开着车,所以结论只有一个,你和韩警官,其中一人,大概率就是杀害莫芸的凶手,除非凶手提前知道莫芸家地址,但这个可能性很小。由于我清楚你的为人……” 王自力不再听下去,而是猛地一把抓住韩冰,叱道:“就是你!” 韩冰用力甩开王自力的手,退开好几步远,背靠栏杆,面部表情一阵抽搐,随即变得扭曲,最后掩面,带有哭腔地说:“我没办法!大力!我真的没办法!他拿余燕和孩子的命威胁我,让我在每个雨夜跑去浏河镇的那条路上杀人,还必须扮演铁锤狂魔,不然他们就死,我动也动不了!那天晚上……我送你到苏州后,我又返回莫芸的家里,偷跑进去的……你知道吗,我在杀她的时候,我也在流眼泪,她拼命的求我,让我放过她……我一锤一锤的砸下去,砸到她再也讲不出话……” “那你为什么一定要杀她,不杀别的人?”王自力痛恨地问。 “因为她认出我了。那天晚上……我犯了一个严重错误,我穿了一件杀另一个女孩的时候穿过的衣服,她正好见过,所以感觉眼熟,后来她的眼神一直在我脸上飘来飘去……而且你也记得,她当时很紧张,我就知道出事了!但我那时候不能出事的!绝对不能出事的!没办法呀!真没办法!” 说完这些话,韩冰开始掩面痛哭。 张南和王自力让韩冰哭个够,也不打断韩冰,张南略表同情地问:“沈默威胁你,让你替他杀人,有没有说为什么。” 韩冰摇摇头。 “他让你在雨夜必须完成一次杀人,还要扮演铁锤狂魔,否则你的老婆孩子就死。” 韩冰点点头。 张南长叹口气,沉寂了片刻,再问:“其实你也感觉到了,终有一天,我会找上来的,所以你把孩子托付给了家里人。” 韩冰苦笑一声后说:“没办法,我知道瞒不过你,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从余燕被石头砸死那天起,我也跟着死了……” 韩冰目光呆滞,转身面向整个苏州工业园区,轻轻地说:“大力,对不起……” “你觉得就对不起我?大韩……你的路选错了!”王自力厉声说。 韩冰摇摇头,笑着说:“如果……我也像那个沈默一样,有九条命,摔不死就好了……” 话一说完,韩冰突然翻上楼顶栏杆,跳跃出去,后急往下坠。王自力大吼一声,伸手想要去抓,仍晚了一步。 张南和王自力,目视着韩冰快速坠落,仿佛掉进无穷无尽的深渊…… |
韩冰的死讯以及“浏河镇铁锤狂魔”的身份很快惊动整个警界,苏州公安部立即召开紧急会议,调查韩冰。王自力没有接受委托,对他而言,一切已经结束。 王自力替韩冰家人做主,让韩冰和余燕葬在一块,在他心中,韩冰并非是一个恶人,只不过被逼到绝路,他甚至在想,如果是他面临这种考验,会如何选择。 他还亲往韩冰姐姐家,探望韩冰的孩子,当看到那个无父无母的可爱男孩时,他心中一痛。 他决定,将来帮忙管教韩冰孩子,他知道韩冰也是这么想的。 另一方面,张南住进了医院,医生明确告诉张南,他的情况不太乐观,两眼随时可能失明。 张南淡然一笑,准备接受命运安排。 住院的一个多星期,张南的眼睛每况愈下,好在身边总有人陪着他,王自力,老贾,程思琪,程秋娜,这几人轮流在医院照顾张南。 这天,恰好所有人都在,一名护士走进病房,手里拿着 ,递给张南。 “张先生,给你的信。” “啊?在医院都有人给你寄信啊?”程秋娜抢过信一看,发现信封是空白的,没有任何寄信人信息。 老贾也觉得奇怪,问:“这信是谁寄来的?” 护士回答:“不知道,刚刚有个人过来送信,让我们把信给张先生,然后马上走了。” 张南立即从床上爬起来,坐直身体,王自力也有所觉悟,紧张兮兮地问张南:“是他?” 张南接过信,点点头,回了句:“其实我等他这封信等了很久。” 王自力忙来到窗前,拉开窗帘,朝下张望,张南劝说:“不用看了,你抓不住他。” “要不要我给你读?”程思琪关切地问。 “我现在还能稍微看见一点点,让我自己读吧。” 张南拆开了信封,里面是几张A4纸,纸上的字全部手写,字迹清秀端庄。 信的内容是—— “张先生,先允许我这么问候你一声,得知你在住院,我没有来探望,真是抱歉!今天给你的这封信,完全是对我整件事的一个总结,我猜里面的有些内容,是你不知道,并且想知道的。 我出生在一个很普通,或许说有点落后的家庭,从小由我妈妈和我外婆照顾,把我抚养成人。在我6岁那年,我一个人在野地玩耍时,被一只全身闪着黑光的猫咬了一口,从那天以后,我就发现我的身体变得很奇怪,性情也跟之前不一样了,如你所见,我获得了一些‘特殊能力’。 我对任何事物都不再感到害怕,我的行动快捷,五官灵敏,生命力顽强,而且喜爱捉弄某些人或物,你一定不敢相信,那时候我们小学班上有两个男同学在河里溺亡了,幕后的主凶就是我,当然,是因为我讨厌他们。 我成年以后,母亲和外婆相继去世,我长年被压抑的本性开始渐渐表露,我对事物有了新的看法。在我看来,人类的本质是贪婪,自私,无情无义的,不断的侵占,破坏,毁灭,才是人类正确的生存方式。然而现代人几乎迷失了本性,被文明束缚,被规范限制,我们就好像生活在一个偌大的精神监狱之中,无法自由自在的翱翔。 毫无疑问,现代文明磨灭了人类的本性,从古至今,我们越来越不可理喻,本是我们该做的事,一件件的被我们抛弃。 所以我决定,跳出那个圈子,做回一个真正的人。 |
我从快递公司辞职以后,就搞起了摄影,我着迷那些阴暗,残忍的场景,拍摄了许多那样的照片。但仅仅做这个的话,不能彻底宣泄我的情绪,因此我要再做一件大事,一件足以轰动全国的大事。 某天,我经过一所幼儿园,忽然感念,其实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我们的教育。是啊!从上幼儿园那天起,我们就在接受不正确的教育,那些老师们,他们全是恶魔的帮凶,统统都该死!当时,我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计划,这个计划的伟大是不容置疑的,我要当着那些幼儿的面,处决那些教师,也顺便让孩子们见识见识人类最真实纯粹的一面,看清楚这个世界的本质。 我将目的地选在光复幼儿园,我知道你一定去过现场,那所幼儿园很偏,而且没有摄像头,是我实现计划的理想之地。 在那之前,我做了许多准备工作,包括勘察幼儿园情况和附近地形,精确计算好每个细节。当一切就绪后,我开始实施计划。 我先在一家汽车租赁公司里偷了一辆大巴,然后把大巴停在一座荒山的山脚下,等到那天,我一早开大巴去幼儿园,对那些教师下手,用迷药迷晕教师,一个个送去车上,那些送教师上班的家人,我就直接要了他们的命。是的,这件事听起来不可思议,工作量极大,但对我来说一点都没有难度。等到装满一车人后,我用事先准备好的汽油,浇在他们身上,但是那个时候,我发现一名怀孕的女教师。 现在你肯定知道,当时那名怀孕的教师就是韩警官的爱人。我忘了提一点,我即便再残忍,都不会杀害任何小动物和孩子,相反还会倍加呵护他们。所以当我看见这名怀孕的女教师的时候,我就打算先放过她,我不是不杀她,而是要等到她生完孩子后再杀她。 我把余燕抱去一个没人会发现的角落,然后开着大巴到幼儿园门前,等那些家长陆续送孩子上学时,我一把火点燃了大巴,大巴就在那些孩子的眼前,熊熊燃烧!他们目睹了那些教师活活被烧死,我心中无比的爽快! 很快,光复幼儿园的大案轰动全国,我才知道,我放过的那名女教师,竟然是负责此案的刑警队长韩冰的爱人。 我把余燕送去老屋,让她住在地窖里,我给她一些生活用品,定期送她吃喝,后来她直接在地窖里把孩子给生了下来。 说真的,当时我完全没有想过利用余燕来要挟韩警官,让韩警官替我办事,我还没有伟大到那个地步,可以未卜先知。包括西山的杀人案,也不是我提前计划好的,与光复幼儿园的案子不同的是,西山案,纯粹是一次巧合,是我临时起意做成的一件事。 那时,我加入了一个叫作“涉友”的驴友网站,成为了他们的会员,之所以在徐峰的带领下,跟着他们去西山鬼屋探险,完全是想拍摄一些素材,应该说,在出发前,我都没有想过要杀他们。 然而事实是,他们全死了,为什么呢? 因为他们无视了我的存在,让我变得极度渺小,我最最不能忍受这种事。 在去西山的路上,我们在服务区休息时,徐峰和周浦特意跑到很远的地方抽烟聊天,正好聊到他们的‘造鬼’计划,由于我听力异于常人,被我听得一清二楚,我终于明白徐峰策划这次出行的真正目的。 到了鬼宅,在帐篷跟他们闲聊的时候,我发现方思燕心事重重,后来她拉顾强去外面,我仔细听他们说话,才知道来了另一个女人,也就是陈晨,而且凭她跟方思燕的谈话内容,我推断出了她们的关系,方思燕竟然是为了气陈晨,故意拉顾强来的。我当时就想,好啊!一个个都藏着秘密,动机不纯,不把我放在眼里。我隐约产生了杀死他们的念头。 |
等方思燕回来,过了没多久,徐峰和周浦策划的一场闹鬼戏开始进行,我配合他们演出,还跟着他们逃离鬼宅,但我不愿意就此收场,所以我提议再回去看看,方思燕迎合了我的想法,当时只有我知道她是在担心陈晨安危。 一路回去的时候,他们发现一个神秘人影,我看见了那是陈晨,她也在跟踪我们,我没有太当回事。 接着回到鬼宅三楼,丁苗突然失踪,不过一切瞒不过我的眼睛,我看到是她自己偷偷躲了起来,可能还关掉了手机,那女孩我一见她就觉得有问题,后来发现果然如此。 我没有拆穿丁苗,让她躲在那个地方,然后跟另外的人跑出去找她,我们还分成两组,我和方思燕,顾强一组。我们三个一路找到土坡,那时我就想,我必须要搞清楚发生什么事,和他们两个在一起显然不方便,我又不想立刻杀了他们,所以我故意摔下土坡,争取脱身,结果还受了点伤,但对我来说无所谓,谁知道我摔下来的地方,正好是后来徐峰被我打死的场景,视频全拍到了,会露出明显的马脚,最后我只好清除痕迹,换了另一个地方,你也是不错,可以凭这么一个小小的细节发现破绽。 再说回我脱身以后,我立马赶回鬼宅,竟发现扮作鬼怪的丁苗在跟周浦纠缠,原来是丁苗想杀周浦,差一点就成功的时候,被周浦挣脱了,周浦还意识到了眼前的鬼怪可能是人假扮的,等周浦占上风的时候,我帮丁苗解决了周浦。 之后我带丁苗出了鬼宅,丁苗见我帮她杀人,对我推心置腹,我骗她说我和其他人走散了,还说我喜欢她,丁苗就把她的秘密告诉了我,我才知道丁苗的妹妹被周浦害死,所以她一直想找机会报仇,刚才的一切,包括她的一身鬼怪装扮,都是她提前计划好的。 我心里在发笑,好啊!又是一个在玩花样,暗藏心机的女人,你们真是不把我当回事! 我和丁苗在树林里坐了会,我让她把那身鬼怪装扮丢了,还安慰她不用担心,只要不说出去,没人知道这些事情,何况周浦是我杀的,丁苗很听我的话,谁知当我们走出树林的时候,顾强突然出现了,一脸的杀气,手里还拿了把铁锤子,我承认当时连我都有点惊讶,但我脑子转得飞快,我听闻过铁锤狂魔系列杀人案,那个凶手专杀夜场工作的女性,而且日期一定在15号,我突然联想到了丁苗的工作,又发现当天恰好是15号,我瞬间明白,眼前这个什么顾强,居然是铁锤狂魔! 我心中又是惊喜又是愤怒,喜在我可以遇见这么一个凶犯,怒在又是一个动机不纯的人,不,简直妈的属于大大的不纯! 顾强没有跟我们多说话,直接铁锤抡了过来,目标还是选择了我。我知道他的想法,他想先把我解决,再对付丁苗。 我被顾强打了几锤,很痛,全身都是血,丁苗在旁边吓得不敢出声,等顾强打完我几锤,发现我仍然像个没事人一样在对他冷笑的时候,他感觉到了不对劲,我想我玩够了,一把抢过了他的锤子,把他活活打死。能够死在自己的手法和武器下,也挺幸福的。 见我没死,丁苗忙跑来看我伤势,结果我露出来的怪异面容把她吓了一跳,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我没有再跟她啰嗦,因为我已经决定把这些人统统杀光,还要让他们的死状非常凄惨。打死丁苗以后,我把她衣服脱了,吊挂在树上,当我准备接着处理顾强尸体的时候,我看见走过来两个人,慌慌张张的,原来是徐峰和方思燕。 毫无疑问,那两人也必须要死,只是怎么个死法的问题。 我马上躲起来,瞧了眼顾强尸体,忽然产生个很有意思的想法,对,我要继续扮演铁锤狂魔,成为新的铁锤狂魔,迷惑众人。 我换上了丁苗丢掉的那身鬼怪装扮,拿起铁锤,我故意让徐峰的直播镜头拍到我,再把他杀了。 回到树林,我一见傻等在原地的方思燕,一句话都没跟她讲,就把她活活掐死了。 为什么只把方思燕掐死,给她留个全尸呢?因为她的罪过稍轻一点,嗯,我还是相当讲道理的一个人,而且我对她的印象不错。 |
至于陈晨,我知道她还在现场,但我打算放过她,完美犯罪很无聊,如果我愿意,我完全可以把这个案子搞得干干净净,一点痕迹不留,甚至让你们压根不知道我的存在,但我决定把这次杀人当成一道谜题,留给你们解决,陈晨充当一点线索,我还要亲自参与这场演出,扮演一名幸存者。 没有过多久,陈晨离开了,我知道方思燕报了警,警察马上就来,我必须尽快料理现场。 我把周浦和顾强尸体分尸,分尸地点选在湖边,那些警察总是习惯性把一些简单问题想得复杂,殊不知现场最佳的分尸地点就是湖边,那条湖很脏,湖水又可以清理血迹,糊涂警察们居然想不到这一点。我忘了从哪里找来一个桶,车上拿了旅行袋,我的包里也有把刀,我还故意将顾强和周浦的尸块调换,嘿嘿,猫的本性是戏弄和凌虐,从中可以寻找快感,我正是那样的。 看到这,你肯定想问,为什么我一定要杀了这些人呢?他们和我无怨无仇,我干嘛要那么残忍的对待他们?我不知道你对杀人动机是否有更深刻的理解,仇杀,情杀,包括其他为了取得某种利益实施的杀人,都是相当庸俗和无聊的,而且明显的动机,会更容易暴露自己。相比之下,我的杀人动机就很高级,我不喜欢别人在我面前故弄玄虚,一个个搞得自己很老谋深算,所以我要无情地践踏他们,让他们明白,我才是在他们之上的那个人!这并不是无厘头,而是一种高雅的精神艺术。 事后,我假装成一名患了失语症的受害人,让自己待在一条安全线内,看着你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碰,我感觉可笑。不过,我又想让“铁锤狂魔”的杀人故事继续下去,那多有意思啊!真正的铁锤狂魔死了,有人却在替他完成他想做的事,所以我必须有个帮手,我直接想到了韩警官,我手里正好有张牌可以控制他,他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我利用住院期间的空隙时间,半夜跳下医院大楼的窗户,溜出去频繁给韩警官寄信,一点一点把我的意图渗透给他,我让他改变顾强的游戏规则,改为在雨夜杀人,地点就在浏河镇的飞马路上,因为我对那一带比较熟悉。 韩警官果然不负我所望,非常完美地替我完成任务。后来你派了程小姐来给我做心理辅导,说实话,我觉得这样的游戏很有趣,原本我还打算再玩一段时间,只是没想到很快被你识破了计谋,我挺意外的,不过你们对我实在太缺乏了解,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们不可能抓住我,事实证明如此。 至于陈晨,她一直是我的目标,她是我故意放走的一条鱼,我还通过魔方提醒程小姐,如果不把她解决,那么我的艺术盛宴就有残缺。 后来,是我对韩警官的终极考验,其实我给足了他机会,他明明可以救下老婆,然而他还是犯了人类最一贯的毛病,无法控制自我情绪,太感情用事,所以我说嘛,这就是你们的弱点,你们带着这样的弱点,注定不会是我的对手。 张先生,我曾经说过,我们是同类人,你是通灵人,而我是猫灵,我们都属于灵体,虽然你好像已经慢慢失去了通灵能力。无论如何,我俩能够碰上,是一种缘分。接下来,我将离开这座城市,去更远的地方,到处走走,我知道你们一定还会想尽办法地抓住我,那是浪费时间的,就像人不借助工具,没有办法抓住一只猫一样。 你得好好养伤,时刻留意你的身边,也许有一天,我又出现,到时候,我会带给你新的谜题。 再见!” 信的右下角,署名为——猫男,沈默 张南放下信,长叹一声,然后静静闭上眼睛,他不知道再睁开眼的时候,是否还能重见光明。 ——全书完—— |
后记 从2017年2月5日上传天涯开始,本书写作耗时近两年,虽然倾尽心血,但成绩与内容总体未到满意程度,存在些许不足,所幸收获一批喜爱我小说的读者,经常给我顶帖、投票、打赏,我的感激溢于言表,尤其在我慢如牛的更新速度下,部分读者还能坚持跟看,对我而言实属莫大鼓励。 想想最早写这本书,我并未想过要签约,单纯只是出于一种兴趣,觉得只要有人看,就已经满足了。因为我对恐怖小说有着浓厚的热情,所以想写一本包罗万象的恐怖故事集,原本只打算写一个短篇集,后来写着写着就想加入一些长篇,现在回过头想想,这种做法并不太好,尤其是刻意将一些单独的长篇分割开来,我自认为属于失败之举。以后写书,我应该也会避免这种创作方式。 对于<<鬼呼吸>>这本书,看完的读者可能会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最后一个长篇故事也似乎未了结,那是因为我不想真正彻底地告别<<鬼呼吸>>,书中的主要人物,仿佛长久陪伴在我身边一样,让我略有不舍。所以我打算留一点小尾巴,给自己一个日后写续集的机会。当然,我不能保证一定会写续集,将来是未知和渺远的,但好歹可以留有一个念想,一切看缘分吧。 新书定于2019年3月1日上传,是一部悬疑惊悚类的长篇小说,构思了很久,我期望也有信心会比前作更好,但愿喜爱我写作的读者朋友们能继续支持,我们3月1日再见。 |
在此通知一下,新书延期到3月15日发布,跟大家说声抱歉。 |
各位朋友,新书已发,详见http://bbs.tianya.cn/post-16-1759437-1.shtm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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