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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鬼呼吸》~灵异、怪谈、悬疑、惊悚(故事集)[第38页]

作者:南方的梦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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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涯经常抽风,难免会遇到一些问题。如果大家想看整理齐全的章节的话,请移步雁北堂书站(只须在雁北堂搜索“鬼呼吸”即可),雁北堂的更新也比这里稍快一些。

    另外,本书的读者群:253229602,希望大家方便的话都加一下,可以讨论剧情,开展活动。
    “孙玉梅就一个人晃晃悠悠地跑出了山洞,再跑出树林,回到孙天贵身边?”王自力问。
    “对啊!”
    “后来,在你的陪同下,孙天贵抛下孙玉梅回上海,就再也没见过孙玉梅了吧?”
    “那个……倒也不是。”张翠姝的眉头忽地一皱。
    王自力一愣,问:“他还见过孙玉梅?你不是说孙玉梅失踪了么?”
    “是失踪了,我没找着她呀!”
    “孙天贵找到她了?”
    “没,孙天贵没去找玉梅,他哪有这么好心!”张翠姝气冲冲说。
    “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一些,孙天贵又是怎么再见到孙玉梅的?”王自力不耐烦了。
    “是这样的……我从上海走了以后呢,结果玉梅回去了,不单是回去见孙天贵,还带了个男人。”
    “回去了?男人?”王自力愕然道,“那男人是谁?”
    “不晓得!孙天贵没说,我问他了,他让我别管。”
    “那孙玉梅自己呢?她不是怀孕了吗,当时应该挺着大肚子吧?”
    “对呀!不过孙天贵和我说,玉梅当时回家找他的时候,肚子已经平了,也就是说……要生娃娃的话……娃娃已经生下来了……”张翠姝有些难以启齿。
    “生下来了?”程思琪瞪大眼睛,和程秋娜都是一副惊讶的表情,“难不成……那男人,是孩子的父亲?”
    “等等!”张南突然打断,“孙玉梅带男人回家,是多久之后的事?”
    “啊?”张翠姝一愣,没明白张南的意思。
    “就是你陪孙天贵回家后,隔了多久,孙玉梅再带男人回来的!”王自力帮着解释。
    “哦……这个孙天贵跟我讲了,大概……两三个月吧。”
    “如果两三个月的话,时间倒是挺吻合。你们想,孙玉梅从血树林出来时,她已经怀有几个月身孕,再过两三个月,应该是到临盆期了。”张南推测。
    “那生下来的孩子呢?对了,那孩子呢?”王自力又转问张翠姝。
    “我不晓得!玉梅回家没带孩子,孙天贵问了她,她也不肯说。”张翠姝慌慌张张地解释。
    “孙玉梅有没有说她回家要做什么?她,或者那个男人,应该是有事找孙天贵吧?”张南问。
    张翠姝摇摇头说:“孙天贵没讲。我估计吧……那男人可能是想问孙天贵要钱,就先把孩子给藏起来……”
    “算了,我们对你瞎猜的事情没有兴趣。你只需要把孙天贵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们就行,不需要发表你的个人见解。”王自力打断道。
    张南了解王自力的询问方式,他知道对没有受过专门训练的人,有时候想把曾经历过的事描述出来不是件容易的事,难免会参杂一些主观成分,造成偏差。何况张翠姝回忆的,还是二十几年前的事,距今太久远,张翠姝又是个文化程度偏低的农村妇女,所以王自力在问话时尽量避免混入张翠姝的感想,只让张翠姝提供准确、客观、不容易记错的事实。
    另外,即使张翠姝的转述无误,但也不能保证孙天贵一定照实说,如何分辨信息的真假,拣选其中有价值的部分,又是一大问题。
    “哦,哦……那样的话,孙天贵跟我讲的,差不多就这些了。”张翠姝点头。
    “就这些?孙玉梅带一个男人回家后,没下文了?”王自力一奇。
    “啥下文呀,他们很快走了。”
    “啊?又走了?孙天贵居然让他们走了?孙天贵有没有说他们为什么要走,走去了哪里?你这么关心你女儿,不可能不问这些事吧?”
    “我当然问啦!他不肯说呀!我问他那男人是谁,是不是那男人让玉梅怀上的,他说不知道!我问他为啥不留玉梅,又让玉梅跟那男人走了,他说留不住!我最后问他玉梅去了哪,他又说不知道!真是气死我了!”
    张翠姝放开嗓门大吼,由于办公室太小,震得每个人耳朵难受。
    “你别激动,慢慢说。对了……孙天贵真的一点没提那男人的事?比如那男人长啥样,几岁,都没提过?”王自力问。
    “长啥样没讲,就说三十几岁。”张翠姝回答。
    “孙玉梅这次离开以后,再回来过吗?”
    “再没回来了。倒是孙天贵,又去云南找了我几次,每次都是问我拿钱,然后让我想办法治他身上的怪病。我问他玉梅有没有再去找他,他都说没有,我也就没见玉梅了。”说到这,张翠姝又是一阵伤感。
    “孙天贵具体是个什么怪病?”等了会,张南问道。
    “不晓得,应该是他去长寿村的时候沾的花毒吧,他居然还不要脸地让我给他想办法看病,我呸!我都巴不得他早点去死!”张翠姝大骂。
    张南沉默了,他已经不知道再问什么。
    王自力望向张南,缓缓说:“那男人,是个关键。”
    程秋娜说:“是呀!好端端的,怎么又跑出个男人!”
    小伍也分析:“按她说的,那男人当年三十多岁的话,今年如果还活着,就是五十多岁。我们有遇到过五十多岁,比较可疑的男人吗?”
    小伍这话提醒了张南。是的,一个五十多岁,至少认识孙玉梅,身份特殊的男人。他赶紧在脑中把近期有过接触的各种人物过滤一遍,却发现没有一人符合。
    二十多年前,孙玉梅带一个男人回去见孙天贵,当时的孙玉梅多半已生下孩子。他们找孙天贵的目的,以及之后的去向,包括那刚出生的孩子,种种疑问,形成一个巨大的谜团。
    “你们……还有啥问的没,太晚了,我得回家了。跟你们在这聊玉梅的事,我也难受。”张翠姝说。
    老贾瞧瞧张南,又瞧瞧王自力,发现他们都没话,就对杨鹏说:“那你先送她回家吧。”
    杨鹏站起来,对张翠姝一招手说:“行嘞,走吧。”
    两人出了办公室门。
    张翠姝走后,王自力对张南说:“平白无故冒出个男人,真是有点意外,不过事情都过去二十几年了,现在想找那个男人,也不现实。”
    张南回道:“你觉得意外,我却觉得一切在情理之中。很早以前我就几乎断定,在孙天贵和孙玉梅的背后,肯定还有另一个人,只不过现在,这个人慢慢开始浮出水面而已。大力,我们下一步要做的事还挺多,首先得再去一趟长寿村,我总觉得,那边还有些线索,是我们至今没发现的。”
    这时候,王慧站起来,一脸严肃地说:“阿南,你可以去,但他不行。”
    说着王慧指指王自力。
    “为什么?”张南和王自力异口同声地问。
    “他的伤口我是给他包扎完了,可后续还要处理,每天得换新的纱布,定时服用药物和输液。而且他现在本身有点感染,在发低烧。”王慧说。
    “哦?是吗?怪不得我感觉头晕。”王自力一摸额头。
    “你自己是摸不出来的。所以这样,阿南,我需要再观察他几天,顺便给他换纱布和输液,你们要去哪里都不要带上他了,一会我带他去我诊所。”
    “啊?你还有诊所?”王自力笑问。
    “对,小慧的诊所就在离这边不远的地方,大概是这边的医疗设施和药物不全吧。”老袁说。
    “对,在这边肯定是不行的。他的伤口特别古怪,跟一般的伤口不大一样,我建议还是慎重一些。”小慧说。
    王自力望向张南,无奈地问:“怎么办,我去不成了?”
    “嗯,你跟小慧去她诊所吧,她说的是对的。”张南点头。
    “老师,那你怎么办?跟我们一块走,还是留在这里?”王慧问老袁。
    老袁想了想,说:“我留在这里吧,我虽然是个废人,但兴许能帮帮阿南。”
    “好!”
    王慧是个爽快人,做事雷厉风行,于是让王自力现在就走。两人出门时,老贾有些不放心,提议派两名手下陪他们同去,保护他们,结果两人都觉得没有必要。
    王慧和王自力离开后,杨鹏的老婆又进来了,说收拾好了房间,可以睡了。李光明早已困得不行,伸了个懒腰,就准备去休息,结果这时候,他的手机铃声响了。
    李光明拿起手机一听,对老贾轻声说:“是烟鬼打来的。”
    随即李光明转身出门。
    很快李光明再回办公室,说道:“刚才在江苏饭店跟龙帮的人干完仗后,烟鬼和黑皮抓了个人,那人是替龙帮负责江苏饭店的地下赌场的,应该知道龙帮不少事。烟鬼问我们要不要过去,他们现在就在江桥附近。”
    “当然得去!江桥在什么地方?”张南站起身。
    “江桥是个小镇,因一座拱桥得名,离这里不远。”老袁说。
    “那行!去瞧瞧!我跟你们一块去。”老贾也站起身。
    最终决定,张南,李光明,老贾三人去江桥,其他人留守杨鹏的建材厂。
    一路驶往江桥的路上,李光明哈欠连天,张南歉疚地说:“今天真是辛苦你了,老李!”
    “没事儿,等会下车抽几根烟,马上就有精神!”李光明笑笑。
    过了半个多钟头,此时已近凌晨,张南等人到达江桥,李光明把车停在一栋仅四层的公寓楼门前,烟鬼和黑皮领了几名弟兄,正等在楼下。当见到老贾,烟鬼和黑皮满脸惊喜,烟鬼笑嘻嘻说:“啊哟,连贾哥都来了,怎么没通知兄弟们啊?我们也好接应接应!”
    黑皮也说:“就是,这有几年没见了吧?现在混好了,都忘记咱这帮以前的兄弟啦?”
    老贾甩了甩手,微笑说:“行了,你们知道我不喜欢这种场合。我这次到云南,是来帮我朋友忙的。”
    说完老贾拍拍张南后背。
    “张先生是吧?我们认识啊!我们刚才还帮他去江苏饭店救人呢!”烟鬼笑说。
    “是的。江苏饭店的事,我还来不及感谢,真的多亏几位帮忙了。以后有用得上我张南的地方,你们尽管说一声。”张南诚恳地说。
    “兄弟,你这话我真听进去了。你看哈,不管是李哥也好,贾哥也好,他们都挺照顾你,挺相信你的,这就证明你有本事。在江苏饭店的时候我们也亲眼见过了,我现在知道……你们这行,叫啥……通灵人是吧?抓鬼的呗?以后要是我家里闹鬼,第一个找你!”烟鬼搂住张南肩膀说。
    “行行行,你起开!”李光明一把拉开烟鬼,“你他娘的喝多了吧?身上全是酒味。咱来办正事的,磨叽啥呀磨叽,快带路!”
    烟鬼确实喝了不少酒,所以又和李光明胡闹几句,随后带张南等人上楼。
    这栋公寓没有电梯,烟鬼又把人安置在四楼,所以他们只得走楼梯。李光明边走边骂:“草!你们住的这叫啥破地方,连个电梯都没!”
    到了四楼,他们推开门,顿时听到一阵对李光明和老贾的问候声,原来房里有不少人,都是烟鬼和黑皮的手下,由于身上多多少少都带点伤,因此不方便下楼迎接。
    显而易见,这些人身上的伤,是刚才在江苏饭店与龙帮斗殴时留下的。
    李光明瞬间收敛笑容,脸色一沉,问烟鬼:“兄弟们都好吗?”
    “哎……过得去吧。”烟鬼叹了声气。
    “啥叫过得去啊?你给我照顾好喽!该治的治,该送医院的送医院,别他妈给我将就,钱……钱的事都是小事!”李光明说着看了眼老贾。
    老贾即说:“对,兄弟们的医药费,我一力承担,有困难直接跟我说。”
    黑皮立马指了指李光明,笑说:“老李你他娘的也是贼精,一谈钱,就找贾哥是吧?”
    “啥精不精的,老子穷光蛋一个,没钱就是没钱!没钱的主愣是装他妈有钱人,这不是山炮么?”
    李光明一句话,逗乐了在场所有人,惹得哄堂大笑。
    “好了,不要谈闲事了,我们抓紧时间,那人在哪?”笑谈过后,老贾正经地问。
    黑皮朝后指指一间关上门的房间,说:“在房里待着呢。”
    “咋回事啊,哪弄来的人?”李光明低声问。
    “这不我们在江苏饭店干完仗,准备回家嘛,我们就见有个人在饭店门前偷偷摸摸的,又想逃,又不想逃的,我们索性把那货抓上车,一问,原来是看守龙帮地下赌场的!”黑皮解释道。
    “他知道龙帮很多事?”张南问。
    “他说还行吧。不过他不是龙帮的人,说是龙帮雇来,替他们看场子的。”黑皮说。
    “你小学生吗?这你他妈都信?”李光明骂道。
    “别废话了,进去问问不就完了!”烟鬼不耐烦地说。
    打开门,张南,老贾,李光明,以及黑皮和烟鬼五人,进入房间。
    房内相当简陋,毫无装修,和外面的客厅一样,几乎是个毛坯,只摆了一张床,几张木凳,木凳也是黑皮临时搬进来的。
    床边坐了一个男人,戴着眼镜,面相比较斯文,正在低头思索。
    “就他!有啥问题你们尽管问,我也不知道你们要问啥!”黑皮说。
    “阿南,你问吧,以你为主。”老贾对张南说。
    张南点点头,心想:可惜大力不在这,否则问话之类的事,还是他比较在行。
    “你是龙帮的人?”张南坐下后问。
    听到张南问话,那人却显得犹犹豫豫,微微抬起头,没有回答。
    烟鬼蹙起眉头,厉声说:“头抬起来!你还想不想我们放你走了?”
    “你们还肯放我走?”那人轻声问。
    “只要你配合我们,把我们想知道的都清楚明白地讲出来,我们就放你走。”老贾说。
    “你们要知道什么?我又不是龙帮的人,只不过给他们看赌场的。”
    “我看吧……你小子就是不老实……”烟鬼点根烟,用手指朝那人敲了敲,“龙帮会找一个外人看他们的赌场?何况这赌场的规模在整个云南算是数一数二的吧?你他妈这是骗鬼呢,还是骗你自己?”
    那人连“呃”了几声,不知道怎么回应。
    “叫啥名字?”黑皮问。
    那人犹豫一下,回道:“胡健。”
    “江苏饭店就算不是你们龙帮的大本营,也是大本营之一了吧?你又是地下赌场的负责人。我敢说……你小子在龙帮的地位肯定不低!”烟鬼斩钉截铁地说。
    胡健小心翼翼地瞧了烟鬼一眼,继续沉默。
    他的表情,已然告诉张南等人,烟鬼推测的情况属实。
    “这样,我给你撩句话……”老贾上前一步,拍拍胡健的肩膀,“现在我们在场的几个人,一个是我好朋友,一个是我哥们,还有两个是我以前的手下,所以我在这里说话有点份量。我给你保证,只要你老老实实地,把我们想知道的事情全告诉我们,我们一定放你走,不动你身上的一根毛。你要去哪,我们派人送你过去。我这人没啥优点,就是说话算话,不会骗人。”
    老贾说话嗓音浑厚,语气平和,让人听着有安全感,自然而然地产生信任。
    胡健又沉默好久,才缓缓说:“那行,我把事情给你们说,但你得答应我,派人保护我,送我去昆明,这地方我是真待不下去了。”
    胡健的反应,倒令张南等人有些出乎意料,张南和老贾同时在想:除了他们,龙帮在这里还有其他死敌?
    “有人要害你?”老贾问。
    “不是害不害的问题,等会我跟你们说了,你们就知道了。”胡健说。
    “那你说吧。”
    胡健清了清嗓子,愣了半晌,才问:“你们要知道个啥?”
    “先描述一下你在龙帮的身份地位。”张南说。
    “能有啥地位,现在搞成这样,啥地位都没有,就他妈一条落水狗!”胡健自嘲。
    “那之前呢?”
    “之前嘛……管江苏饭店的……名义上是江苏饭店的老板。”
    “哦,原来不止赌场,整个饭店都归你管。”
    胡健点点头,不回话。
    张南想了一下,又问:“如果要给你们龙帮的人按身份地位排个座次,你在龙帮可以排第几?”
    胡健想也不想地回答:“第二吧。”
    张南心想:这方面还是老李他们有经验,胡健在龙帮的地位果然很高,算是个龙头人物。
    烟鬼也说:“我就说嘛,这货在龙帮肯定不是个小角,妈的当我们傻子啊!”
    李光明拍了烟鬼一下,叫道:“别嚷嚷,给张先生问话!”
    对胡健的身份,张南感到很满意,他记得王自力曾跟他说过,想要获悉一个组织的秘密,最佳的盘问对象不是组织的头把交椅,而是二把手或三把手。因为组织的头把交椅通常与组织的命脉息息相关,利害关系最大,所以很难吐露实情,但二把手和三把手的利害关系一般而言相对较小,更容易攻破,地位却又不低,同样掌握着一些重要情况和资料。胡健,正是这样的合适人选。
    张南直说:“你先告诉我,你们龙帮的活死人是怎么回事。”
    听到“活死人”三个字,胡健没有表现出任何惊奇,反而低下头,神色黯淡。
    胡健再抬头望向张南,张南解释道:“是的,我知道那些活死人被人下了邪术,我现在想了解的是,你们龙帮内部发生了什么,是谁,给那些人下了邪术。”
    “你了解也没用,我们那帮子兄弟肯定救不回来了。”胡健说完深叹一声气。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张南问。
    “一个多月前……或者两个月不到吧。”
    “然后呢?”
    “然后……我得先给你提个醒,我说出来的事,一般人根本不会信。”
    “你说吧,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一定信。”
    “也是,你们至少跟我们那帮兄弟打过交道。我记得……那天好像下大雨吧,我们一群人在沥县的梨石庄园,梨石庄园也是我们常去的地方,我们要聚个会,或者吃个饭,都是跑去那边。”
    “梨石庄园,好像离江苏饭店也不远呐。”李光明说。
    “对了,不远。跟你们在江苏饭店干仗的时候,我们后面到的兄弟,就是从梨石庄园过来的。”胡健说。
    “行嘞,你说吧,那天怎么了。”李光明不再打岔。
    “那天是我们帮里面的帮会节日,兄弟基本到全了,大概有一百多号人吧。我们正喝喝酒,吃着饭呢,大门外面,就突然来了个女人。”
    “女人?”张南心中一凛。
    “是啊,一个女人。从山庄的大门,一路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了。我记得那天雨真的特别大,那女人也不打伞,山庄外面也没啥车,当时我们就奇怪那女人是怎么来的。”
    “那女人有什么特征?”张南急问。
    “特征嘛……我不知道那个算不算特征……”胡健歪着脑袋,沉思了几秒,“那女人长得还行,但是脸很僵硬,像是那种整容整残的女人,而且没啥血色。对了,还有,那女人的身上,有股怪味,很臭!我当时靠近过那女人,闻了那味道,就有点想吐。”
    张南顿时记起程秋娜的描述,以及他在长寿村亲见的黑烟女人,理应和胡健所说的是同一个人。
    “其实,这一切也在情理之中。”张南自言自语道。
    “什么?”胡健一愣。
    “没什么,你继续说,那女人进山庄后发生的事。”
    “哦。那女人直接走到山庄的前厅,也就是我们吃饭的地方,但是一句话不说,只是望着我们。我们一开始怀疑她是不是迷路了,还拿她调侃起来,让她陪我们喝酒,结果我们发现那女人越来越不对劲,我也说不上是为什么,总觉得吧……她好像不是活人!”
    “某种程度上说,她确实不该是活人。”
    “啊?你认识她?”
    “谈不上认识,说一下她当时给你留下的第一印象。”
    “第一印象……第一印象……我就觉得吧……她像个僵尸!”
    “那女人是僵尸?”烟鬼忍不住问。
    “这他妈啥玩意儿!”黑皮诧异道。
    “我刚说了,你们铁定不信!但后来发生的事,更加的离谱,我们看到,那女人的身上居然在冒烟!冒出几道黑烟!而且有几道黑烟,直接窜到我们几个兄弟嘴巴里,那几个兄弟……吞了黑烟,马上翻起白眼,就这么死了!”胡健激动地说。
    “真他妈玄乎!能有这事儿吗?”黑皮左右张望着问。
    张南却一点都不觉得意外,说:“他的话是真的。”
    “我也信。”老贾点点头,附和张南,“你们几个兄弟被那女人弄死了,你们怎么办?蜂拥而上?”
    “没!”胡健快速摇摇头,“见到那个画面,我们谁还敢上啊!我们全吓傻了!后来,那女人就开始说话了。”
    “她说什么。”张南问。
    “她好像先问我们,是不是龙帮的人,再问了些关于龙帮的事,全部问完,她就开始笑,不停地笑,我当时觉得奇怪,因为那女人对我们龙帮很了解,连我们建帮时候的一些规矩都知道。等她笑完后,她对我们说一句话,说我们现在太弱,要帮我们改造改造。”
    “改造的意思,是把你们变成活死人?”
    “是啊,她专门挑了我们几个人高马大的兄弟,当场把那些兄弟用黑烟弄死,然后再把一张黑色的纸,贴在他们的后脖子上,等那些兄弟醒过来的时候,就变成你们见过的那种活死人了。”
    “这么简单?”李光明惊问。
    “是啊!”
    “那应该是一种道符,你们的兄弟,被她下了邪术。”张南说。
    “我不知道啥邪术不邪术的,反正我们很多兄弟都遭殃了。后来,那女人控制了我们龙帮,说让我们帮她办事,还威胁我们,如果不帮她办事,我们下场会很惨,当然了,我们也不能因为怕死就替她白干,那女人也懂我们的心思,所以答应给我们一点好处。”
    “什么好处?”张南一呆。
    “她说,我们先帮她做一些事,只要事情做成了,她可以有办法延长我们的寿命!”
    “啊?”李光明无比惊愕,“这他娘的有这种好事?”
    黑皮也叫道:“那女人究竟是啥鬼东西啊!”
    “对!说了你们铁定不信!”胡健摇摇手说,“如果我们不是亲眼看见那女人的本事,我们也不会信。可偏偏那女人已经在我们面前显过身手了,她就是个巫女!”
    “所以你们相信了她的话,以此为条件来帮她做事?”张南问。
    “是啊,有什么办法呢?不听她的话,就是死,听她的话,不但没事,还能延长寿命。换你你怎么选?”
    张南明白,胡健说的也是实情,他们基本没有选择。
    “那女人到底要你们帮她做什么事?”老贾问。
    “对付你们几个啊!”胡健说着在每个人脸上扫了一眼,又快速摇摇头,指向张南说:“不,不是说你们,就只有他,还有跟他一起来云南的几个朋友。”
    “你连他们来云南都知道?”老贾眼睛眯成一条缝。
    “知道啊……那女人跟我们讲的。”胡健点头。
    张南已知程秋娜被下邪咒标记的事,因此并不惊讶。
    “那女人有没有再跟你们讲,她为什么要对付我们?”张南问。
    “这个没讲,不过她交代了,你的那些朋友随便处理,只有你,一定得抓活的。”
    “为什么?”
    “我哪知道,但是有一次,我们帮里一个叫李炜的告诉我说,那女人无意间跟他透露过,说想得到你。”
    “得到我?”张南越发觉得奇怪,难以理解。
    烟鬼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对张南说:“张先生,难道那女人看上你了?该不是妈的上个床就解决的事,我们兜了个大圈子吧?”
    “对对对!有道理!你想啊,那女人反正不是一般人,会啥邪术,你是通灵人,你们两个算是同道中人吧?那女人看上你,不也挺正常嘛!”黑皮半带调侃地对张南说。
    张南当然不信如此荒唐无稽的事,他记得跟卷鼻谈判的时候,卷鼻曾说过想让他交出他的命,现在胡健又说黑烟女人想得到他,两种说法一结合,他觉得黑烟女人的动机必定内藏深意。
    “这我就不知道了。”胡健呆呆地摇摇头。
    “哎哟张先生,那女人应该不丑吧,你好像也是单身,你就随便玩玩,应付一下,不就完事了么!”烟鬼继续调侃张南,越说越起劲。
    “闭上你的臭嘴,你个木鱼脑袋,能是这回事么?”李光明骂道。
    沉寂半晌,张南问胡健:“等一下,你刚说,那女人对你们龙帮的事很了解,连建帮时期的一些帮规都知道?”
    “是啊,怎么了?”胡健点头。
    “具体了解到什么程度?”
    “她挺清楚我们龙帮的历史,以前是干嘛的。还有我们龙帮的几个开山鼻祖,她都认识!”
    “鼻祖?”烟鬼大笑地问,笑得几乎合不拢嘴,“不就是群流氓混子,凑在一块么?搞得跟他妈什么一样!”
    “那你就错了!”胡健有点不服气,“我们龙帮虽然谈不上历史悠久,但建帮也有几十年了,最开始的时候,帮里的风气也不是现在这样,都是规规矩矩,有板有眼的。”
    “龙帮……几十年……”张南自言自语着,猛然意识到这是一条关键线索,自己差点就给忽略了。
    “对啊,整整几十年。我们龙帮的前身也不叫龙帮,至于叫啥我不知道,我爸从来没跟我说过。”胡健说。
    “你爸也是龙帮的人?”张南问。
    “我爸不但是龙帮的人,他还是龙帮的创始人之一,不过现在已经去世了。”胡健脸色一沉,低下头。
    看到胡健的反应,张南猜想胡健的父亲应该去世没多久。
    “能不能再给我多说一点龙帮的事,我对你们龙帮的事很感兴趣,最好从你父亲创建龙帮时候开始说起。”张南说。
    “其实也没啥。最开始吧,龙帮是我爸还有他几个朋友合伙建立的,我刚说了,当年的龙帮,可不像现在这样,又是开赌场,又是开歌厅,乱哄哄的。当年的龙帮,应该算是一个宗教组织,因为那个年代苦啊,吃不上饭,穷的连条裤子都穿不起,所以有个别的人,就想通过修炼一些民间法术,让自己过好一点。然后呢……我爸是客家人,在他老家,已经有不少人在修炼各种各样的民间法术,也有这方面的民间组织,我爸索性和几个修炼法术的朋友,成立了一个新的组织,就是现在的龙帮。”
    “那后来因为什么事,让你们变成现在这样?”
    “哎……那叫没办法,你想啊,七八十年代,祖国大地被红色笼罩,一些民间的组织,帮派,统统被打压,加上龙帮还是个宗教组织,更加逃不掉。龙帮的一批元老,全被当成邪魔歪道处置,该枪毙的枪毙,该坐牢的坐牢。我爸和我算是幸运的,那时候我们在大西北做买卖,算是逃过一劫。后来呢,龙帮剩下的人,几乎都是不修炼法术的,也没人敢再修炼法术,那些人就让龙帮走上另一条路,也就是现在这幅德行,说好听些,整个一犯罪团伙,说难听些,他妈的一群流氓痞子,完全不是当年的面貌了。”胡健感慨般说。
    张南心想:一些民间的邪术,法术,总跟客家人脱不了关系。真是万万没想到,一个云南的黑帮,也有客家人的血脉。
    缓了缓,张南又问:“你父亲有没有提过,当年龙帮的人,修炼的是什么民间法术?”
    “没怎么提过,我也不懂那个,但有次跟我爸喝酒,稍微听他说过一些,反正他说龙帮的前身,其实不叫龙帮,好像在他们建立龙帮前,他们是另一个组织的成员,那组织叫啥我想不起来了。关于修炼的法术嘛,应该都是为了应付那个年代的恶劣环境吧。”
    “只为应付恶劣环境?”
    “我不确定。”胡健笑了笑。
    “再说说你父亲吧。你父亲去世的时候多少岁?”
    “八十多了。”
    “你今年几岁?”
    “我49。”
    “哦……你父亲是最近去世的吧?”
    胡健一愣,问:“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
    “是啊,就近期走的。”胡健低下头。
    张南发现,低头似乎是胡健的习惯动作。
    “一个多月前,那女人袭击了你们龙帮,你父亲又是近期去世的,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父亲的去世,跟那女人有没有关系。”张南忽地想到这个问题。
    “有!”胡健回答得斩钉截铁。
    张南没说话,等待胡健解释。
    “就在我们被袭击的那天,我们帮里好多兄弟死了,还有些兄弟受了伤,包括我。所以等女人走了后,我们打算一齐去昆明,因为沥县的医院五年前就关了,破地方连家医院都没有,我们想着干脆去找家大医院,有几个兄弟受伤挺重的。但是半途当中呢,我改变了主意,我想把我爸接了,带他一块去昆明,不回来了!我也不要长寿,就想躲开那女人,其实当时有几个兄弟跟我的心思差不多,都不想回来了。结果我到家一看,你们猜我瞧见什么?”胡健故意卖了个关子。
    “等等!”张南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你刚说……沥县的医院五年前就关了?”
    “是啊,怎么了?他们不也知道嘛!”胡健指指李光明等人。
    “还不是被你们搞的!”李光明大声说。
    张南眉头紧皱,在回忆中搜索令他感觉不对劲的事,他明白一定有个矛盾之处,正逐渐放大,并重重撞击他的内心。
    老贾瞧出张南在苦苦思索,问道:“阿南,怎么了?”
    “不对,不对……”张南神情复杂,自言自语着。
    “哪不对啊?医院关门,跟你有啥关系?”黑皮问。
    张南的心思,慢慢回到现实,因为他已找到问题的根源,顿觉海阔天空。他点点头,对胡健说:“我没事了,你继续说吧。”
    “我说哪了?哦对了,我一个人跑回家。结果,就在家门前,我看见我家的佣人倒在地上。”
    “你家请了佣人?”张南随口一问。
    “是啊,因为我爸三年前不小心把腿摔断了,行动不方便,我就给他请了个佣人,照顾照顾,那佣人是当地人,中年妇女。”
    “佣人倒在地上,是死了么?”
    “不但死了,而且死得挺惨,满脸的血,整张脸全没了!”
    张南心想:毫无疑问又是黑烟女人的杰作,她似乎喜欢这种杀人方式。
    “那你爹呢,他咋样了?”黑皮好奇问。
    “那时候……我爸还没事,我在家门前发现我家佣人的尸体后,就听到我爸的声音,原来他跟一个人在家中说话。然后我靠近窗户,把窗户拉开一条缝,你们猜我看见了谁?”
    “那女人。”张南答道。
    “对头!就是那女人,她居然跑到我家来了!这下把我吓坏了,我见她直挺挺地站在我爸身前,用方言在跟我爸谈话,我知道那种方言是福建的地方话,我爸也会那种方言。”
    “你怎么知道是福建的地方话?”
    “我前面说过,我和我爸是客家人,我们老家在福建,我们是从福建迁徙到云南的,我爸在这边也有不少福建朋友,基本都是讲的福建方言,我虽然不会讲,但我能听懂一点。”
    “既然能听懂一点,那他们的谈话内容,你听懂了多少?”
    张南十分清楚,两人的谈话内容至关重要,也许涉及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说真的,没听懂多少,尤其是那女人的话。一个,是那女人说话的语速太快,另一个,是他们讲的福建方言太老,跟现在普化的福建方言不大一样,好像是几十年前的福建话。”
    一些地方话,诞生的历史非常悠久,比如吴语系,闽语系,粤语系等古老语系。在长远发展中,不同的年代会存在差异,现今的许多地方话,受到其他语言,特别是普通话的影响,确实已经历一定程度的普化,即使对比几十年前,都有不小区别。
    张南自然明白这一点。
    “那女人年纪轻轻,却说一口老福建方言?”张南提出心中疑惑。
    “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这不是最奇怪的,最奇怪的,是我听我爸竟然喊那女人‘老兄弟’!”
    “老兄弟?”张南眉头紧锁,“你爸怎么会那样称呼她,你没听错吗?”
    “没,这句话我听得清清楚楚,他们也用方言讲的,但这句我能听懂!”
    “恕我冒昧问一句,你父亲的精神状况正常吗?”张南尝试排查各种可能。
    “绝对正常!我跟你讲,我爸虽然八十多了,但饭吃得下,觉睡得好,也就腿脚不便,跟人交流没有一点问题。”
    “福建方言中的‘老兄弟’,跟普通话中的兄弟意思一样吗?”
    “差不太多。我们那边方言的‘兄弟’,一般是说没有血缘关系的哥们。”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老兄弟,指的是相识已久的哥们?”
    “对!”
    “这就说明,你父亲跟那女人认识,而且还很熟,可能是福建老乡,在老家福建就已经认识了。”
    “嗯……是啊……不,不对!他俩怎么会在老家福建就认识,我爸多少岁,她才多少岁,再说我爸来云南都几十年了,我爸来云南的时候,那女人都没出生!还有那明明是个女人,我爸却喊她兄弟,这不奇怪吗?”
    “嗯,这事儿是挺奇怪的。”李光明摇摇头说。
    张南同样意识到了这矛盾之处,然而此刻,一个大胆的猜想冉冉升起,涌现于他脑中,将这矛盾之处,消化成为一条重要线索,先前的一些疑点,也顺应得到解释。
    张南在心中默念着:古老的方言……一个女人,却被胡健父亲称呼“老兄弟”……了解龙帮的历史……全身散发腥臭味……以及最重要的,那口人形棺材!
    把每条线索串联起来后,张南感觉身前仿佛显现一条全新的康庄大道,一些原本看不清的东西,正在渐渐变得清晰。
    “既然那女人认识你父亲……”张南暂时把疑问放下,继续问胡健,“那你父亲为什么又被她杀了?”
    胡健一愣,问:“咦?你怎么知道我爸是被她杀的,我刚可没说。”
    “你说你父亲的死跟那女人有关联,况且如果你父亲没有被杀的话,他完全可以在事后把他跟那女人的谈话内容告诉你,这样你压根无所谓能不能听懂他们的方言了。”
    “哦,你说的也是。对啊……我爸就是被她杀的,他们聊了很久,聊到最后,那女人突然笑了笑,朝我父亲伸出手,我就感觉不对劲,等我准备冲进屋子的时候,我爸……我爸的脖子已经被她掐断了!”胡健语声变轻,又低下了头。
    张南让胡健缓了缓,再问:“你父亲临死前什么表情?”
    “没什么表情。”
    “有没有表现得比较慌张,或者恐惧?”
    “没有。”
    张南深吸口气,说:“你父亲在见到那女人的一刻,就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了。”
    “我想也是。”胡健点点头。
    “后来你逃走了?”老贾问。
    “是啊,我不走还能怎么办,我又斗不过那女人。既然我爸死了,我只好又回到龙帮,想报仇也不现实,每天浑浑噩噩地活着。”胡健愁眉苦脸地说。
    半晌,张南问:“说完了?”
    “说完了啊!我要讲给你们听的就这些,其他的你们也别问我,我不知道!”胡健态度坚决。
    “兄弟,我信你说的是实话,现在也理解你们龙帮的苦衷。”老贾脸露微笑,和蔼地说,“我说话算话,现在就放你走。”
    老贾立即对烟鬼交代:“你派两个人,开车送他去昆明,路上再给他买些吃的,照顾好一点。”
    “好嘞!”烟鬼站起身,出了房间。
    胡健目瞪口呆,问道:“这……这真放我走啦?”
    “是啊,要不然呢?我们之前商量好的,有什么问题?”老贾笑问。
    “在江苏饭店,我们可是干伤了你们不少兄弟啊……”
    “你刚不是解释过了么,你们也是没办法,不是存心跟我们过不去。”老贾保持着微笑。
    “行了行了,屁话真多!你们龙帮的人也被咱放倒了不少,谁比谁损失大还难说呢!”李光明不屑地说。
    “那行,那我走了!大哥,你是好人,多谢你哈!”胡健一时充满感激,对老贾抱拳道。
    张南等人看着胡健一步步走到房门处,胡健又突然转过身说:“我知道的事,真的全告诉你们了,本来我爸不死的话,我还能带你们去问他,毕竟他那个年代,还有许多事我是不知道的。”
    张南点点头道:“可以理解。你提到了你父亲那个年代,我就想再问问,你父亲有没有什么朋友,是对他过去比较了解的,最好还知道一些你们福建老家的事。”
    张南只是随口一问,并未抱太大希望,毕竟胡健的父亲已经八十多岁高龄,即使有这样的朋友,也可能过世了。
    胡健沉默片刻,似乎突然想到什么,大声说:“还真有一个!”
    “真有一个,谁啊?”黑皮问。
    “那人的年纪挺大了,但比我爸小点儿,是个女人……不对,应该说是个老婆子。”
    “她住哪里,跟你父亲是什么关系?”张南着急问。
    “没什么关系,也就跟我爸认识,是我爸的朋友。那老婆子是个巫婆,以前专门给人占卜算命的,附近一带的人管她叫黄婆,大概她姓黄吧,这个我也不清楚。反正我去年才探望过她,还替我爸给她带了点年货,现在应该还活着吧。她对我爸的事挺了解,好像她也是从龙帮前身那个组织出来的人。”
    张南欣然说:“那再好不过。她住哪里?”
    “离这倒是不远,但她脾气怪得很,我估计你们去找她,她不一定会理你们。”
    “这简单啊,你带我们去呗!”李光明说。
    “我?”胡健一愣。
    “哎哟,你帮人帮到底,等你带我们去见了那老太婆,我们再送你去昆明!”黑皮说。
    胡健叹口气,说:“行吧,我就当做好事了!那怎么说,现在出发?”
    “对!现在就走!”李光明回道。
    李光明率先下楼,老贾,烟鬼,黑皮,张南,胡健紧随其后,一群人快速坐上一辆面包车,朝黄婆家进发。
    “黄婆住在花荣镇的一座野山上,离这儿不远,大概半个多小时的车程吧。”胡健说。
    李光明点点头,专心开车。
    “那黄婆是个巫婆?巫婆是啥意思,也算通灵人吗?那不是跟张先生一样?”李光明好奇问。
    “巫婆未必是通灵人,她们跟我的性质不一样。巫婆通常活跃于各种穷乡僻壤,其中大部分是骗子,所以与其说她们会占卜,不如说她们的骗术比较高明。当然,极少数的巫婆真有些本事,会替人走走阴,算算命,掌握几门道术,这类人一般都是与世隔绝。”张南说。
    “对,黄婆就属于这类人!别的我不敢保证,但黄婆绝对不是个江湖骗子,她能耐大得很!”胡健信誓旦旦地说。
    “那最好了。”张南微笑。
    之后众人不再说话,静静休息,直到面包车驶入死气沉沉的花荣镇时,老贾问张南:“阿南,现在有没有什么思路?”
    “有一点,不过还不全面。”张南回道。
    “对方大致是个什么人物,清楚了么?跟孙天贵的女儿有没有关系?”
    “跟孙玉梅一定有关系,但在孙玉梅的背后,还有另一个人,他悄悄来到我们这个时代,想要实现某个目标,这个目标,又和我有关。”张南肯定地说。
    “来到我们这个时代?我怎么听不懂?”老贾奇道。
    “那女人,应该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人。”张南下断言。
    其他人都听得一阵愕然,胡健赶紧辩解道:“等等!那女人不过才三十多岁,比我还小很多,怎么叫不是我们时代的人?”
    “你们有没有听过一些转世的法门?”张南问。
    “转世?”老贾双眉紧皱,陷入沉思,“我懂了!阿南,你的意思……那女人修炼了某种法术,从以前……转世到了现在?”
    “意思差不多,但说法不够精确。灵魂转世,其实本身是个宗教术语,是指人死后,灵魂轮回,再投胎到世上,每个人死后基本都会经历这步骤。但世上的某种法术,却可以让人不经过轮回投胎,直接转世到另一个时代,以一具全新的肉身重新生存,只是这种法术比较罕见,我也没见过,仅仅听说而已。”
    “所以……你觉得那女人是以前的人,用了转世的法术,才来到我们现在这时代的?”
    “是的。”
    “那用的什么转世法术呢?”
    “我不知道。转世法术不会那么简单,应该是通过某种媒介实现的。”
    “这他妈不是扯淡嘛!”黑皮忍不住,大声叫道。
    烟鬼也不相信,直摇头说:“贾哥,你最近没睡好吧?这种事你都信?”
    老贾笑说:“如果是别人说的,我也不信,但是阿南说的,我就会信。”
    “有那么神吗?一个大活人,你告诉我是转世来的,你凭什么这么说?”胡健略带不服气地问。
    “确实,我没有铁一般的证据,更多是靠猜测,但结合种种迹象,不得不让我产生这种联想。”张南说。
    李光明举起手,大声嚷道:“兄弟,我挺你!我信你的话,大惊小怪,这有啥不可能的?你给他们解释解释,让他们闭嘴!”
    “想要证明这一点,我现在说服力还不够,我不是警察,不需要靠证据办事,所以经常依赖直觉。其实我之前没有往这方面想过,直到胡健描述他父亲和那女人对话时,称呼那女人为老兄弟,以及那女人会说古老的福建方言,我才开始怀疑。”
    “那又怎么了?谁规定现在的年轻人不准说古老方言了?我爸叫那女人老兄弟,可能是叫错了,或者……那女人做过变性手术,以前是男人,现在是女人!当今社会,这种事儿一点也不稀奇!”胡健辩道。
    “好端端的,你父亲为什么会叫错呢?当时你可是听得清清楚楚。至于变性手术,男人和女人的气息本来就不一样,男人是阳气,女人是阴气,我有本事察觉人身上的气息,即使一个男人通过变性手术成为女人,他身上带的依然是阳气。但那女人的阴气却重得离谱,所以她是个实实在在的女人,只不过,占据她肉体的那具灵魂,曾经是个男人!”
    “占据肉体的灵魂?”老贾重复一遍,有些难以理解。
    “我们人类的肉体,可以当作是一个躯壳,灵魂,才是真正的核心。那女人的肉体,正是充当一个躯壳,给那转世的灵魂提供全新的平台。你们仔细想想……一个年纪轻轻,却如此精通邪术的女人,又了解龙帮的历史,并且认识胡健的父亲,说一口古老的福建方言,种种环节连接在一块,只有一个解释,她是通过转世法门来到这个时代的人!”
    听完张南分析,老贾等人尽皆默然,除了负责开车的李光明外,全部望着张南,一想到世上竟然存在这种邪门法术,心头顿时蒙上一层阴影。
    “阿南,听你这样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你们在血树林里找到的那口人形棺材,会不会就是那女人用来转世的道具?”老贾问。
    张南早已想过这个问题,回道:“可能性很大。我检查过那口棺材,里面的气息很不寻常,当年孙玉梅住在长寿村的时候受到某种力量召唤,最终躺进了那口棺材,还怀了孕,这或许就是那男人来到这个世界的方式,孙玉梅的子宫,充当了那男人转世的媒介。至于和孙玉梅一块去见孙天贵的男人,我有个大胆的猜测,他正是孙玉梅生下来的,那个转世的男人!”
    “啥?”李光明吃惊道,“兄弟,那男人是孙玉梅生下来的?这这这……女人刚生下来的不是婴儿嘛,咋是个男人啊?”
    “我不知道他怎么办到的,总之一定是孙玉梅生下了他,可能的情况是,那男人借助孙玉梅的子宫来到这个时代,再迅速长成身在那个时代最后的年龄和模样,这一过程耗费的时间很短。所以当时孙天贵见到的男人,应该是那男人本尊,把孙玉梅炼成阴煞,大概也是那男人的主意,孙天贵的邪术,显然也是那男人教的!”
    张南越说越玄乎,越说越诡异,令其他人听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声。隔了会,老贾又问:“阿南,既然这样就又不对了,你不是说那男人转世在那黑烟女人身上吗?”
    “这就是我弄不明白的地方了。”张南说着深吸口气,满面愁容,“中间肯定还发生了什么事,导致那男人抛弃自己原先的躯壳,换了具新的躯壳。我现在只希望,我们要见的黄婆,能给我解答这个疑问。”
    面包车缓缓驶上一条山路,夜风凄凄,犹如鬼魂哭泣。
    不一会,李光明将车停到一座破旧的房屋跟前,回头问胡健:“是这了吧?”
    胡健开窗张望片刻,点点头说:“是了。”
    一群人立即下车。
    沿陡坡行至房屋门前,张南等人看见屋内亮着小灯,屋门虚掩,竟然没有关上。
    “老年人这么晚还不睡觉?”李光明轻声问。
    胡健停下脚步说:“我再提醒你们一句,黄婆是个怪人,所以你们不要拿她当正常人看待。”
    “怪到晚上都不关家门的吗?”张南问。
    “那应该不至于吧……”胡健头一歪。
    张南不再说话,小心翼翼地推开屋门,步入屋内。他发现屋内灯光昏暗,家具摆设相当简陋,中间有张木桌,桌上点了两根蜡烛,在木桌的另一侧,端端正正地坐了个穿黑衣服的老人,由于光线不足,老人又低着头,所以面部显得有些模糊。
    胡健仔细瞧了一眼,认出那人就是黄婆,笑吟吟地招呼道:“哎,黄婆,是我呀,阿健!”
    黄婆慢慢抬起头。
    这时候,张南等人看清了黄婆的脸,均吓一跳。黄婆的一张脸,非但阴森丑陋,而且布满了一块块紫红色的疮疤,活像一具刚从土里挖出来的僵尸。
    “阿健,来了?”黄婆嘴巴微微一动,嗓音既沙哑又低沉。
    黄婆将手轻放到桌上,张南顿时注意到,黄婆的一双手,犹如两根枯枝,手上同样布满了紫红色疮疤。
    “是呀,黄婆,这都深夜了,怎么不睡呢?还有你家大门开着是什么意思啊?”胡健微笑问。
    张南看见摆好在木桌前的两把椅子,恍然道:“她知道我们要来。”
    继而张南和胡健坐下,黄婆则目不转睛地盯着张南,目光冰冷又深邃。
    张南直问:“你好,我叫张南,是个通灵人,我们的身份和工作大体有点相似。你既然能算出我们要来找你,那应该也知道我们找你的用意。”
    黄婆咳嗽了一声,慢慢吞吞地回道:“你想跟我打听个人。”
    张南身后的黑皮立刻问胡健:“这他娘的有点神奇啊!该不是你通风报信了吧?”
    胡健急忙解释:“天地良心,我真没有!黄婆她啥都能算出来!”
    黄婆也笑呵呵说:“该来的要来,该走的要走!全是命数!”
    “我就不信了,哪有这样的人啊?你那么神,给咱的命也算算呗!让我看看你算的准不准!”黑皮脸上写满了不服气。
    “我早不给人占卜了,老了!”黄婆长叹一口气。
    “你别拿老当借口了,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呗!”黑皮嘲笑道。
    老贾立即冲黑皮说:“老黑,注意点说话!”
    黑皮瞬间收敛笑容,说:“好好好,随便吧。”
    黄婆不停冷笑,半天没有搭话,直到屋里安静得出奇,她抬起头,对黑皮说了句:“你女儿若还活着,今年十七了吧?”
    听到这句,黑皮心头大震,差点站不稳。他两眼圆瞪,声音颤抖地问黄婆:“你咋知道啊?”
    原来,黑皮结了两次婚,还有过一个女儿。在他女儿三岁多的时候,有天黑皮带女儿去农村探望个朋友,结果那天黑皮喝多了,没有照看好女儿,他女儿在跟一群孩子游玩途中不幸掉入河中溺死。这事对黑皮打击极大,是黑皮心头永远的痛。他没有把这事告诉任何人,连老贾和李光明都不知道。
    黄婆依然冷笑,视线慢慢从黑皮脸上移开。
    其他人望着目瞪口呆的黑皮,李光明问:“啥女儿啊?她说的是真的不?”
    黑皮连连点头,回道:“真的!真的!我以前是有个女儿,不小心掉河里给淹死了,那次我喝多了……”
    黑皮说不下去,又回想起了伤心事。
    李光明等人才明白,难怪黑皮从不喝酒,简直滴酒不沾,偶尔别人劝他喝酒还跟人动怒,原来有这个缘由。
    黑皮,包括另外几人,谁都不再怀疑黄婆的能力。
    停了半晌,张南问黄婆:“我想打听的人,你知道他多少事?”
    黄婆回答:“很多。”
    “他是个男人。”
    “是的。”
    “你应该还知道,我迫切地想要了解他的事,是因为他和我存在某种联系。”
    “知道。”
    黄婆回答得漫不经心,但语气相当硬朗。
    “能不能把他的事告诉我?”张南态度诚恳地问。
    黄婆不说话,空气仿佛凝住了一般。
    “如果有条件,可以尽管提。”老贾补充道。
    “对嘛!黄婆,他们人挺不错,看在我的份上,就当帮个忙!”胡健也劝。
    黄婆犹豫了片刻,轻声说:“我这一世话说了太多,所以现在全身长满了毒疮。”
    张南等人才知道,原来黄婆身上的紫红色疮疤叫毒疮,还是自己长出来的。
    “是反噬吗?”张南问。
    张南倒也听说过,某些拥有强大占卜能力的人,一旦替人占卜太多,就会遭到反噬,后果甚至相当严重,这也是为了平衡他们的能力。
    所以有种玄乎的说法:泄露天机,必遭天谴!
    “嗯。”黄婆点点头,“我妈死于这种毒疮,现在轮到我了。”
    张南才明白,黄婆死期将至,怪不得看上去如此憔悴。
    张南长叹声气,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要打听的人,不是在这个年代出生的。”黄婆缓缓说。
    听黄婆打开话匣,张南充满感激。他明白黄婆正冒着反噬风险吐露真相,这些真相对他而言是那么的重要,若黄婆不肯说,他就再也找不到其他挖掘这些真相的办法。
    “这一点我已经猜到了,另外……”张南刻意停顿一下,“真的感谢你,黄婆!”
    “没办法,都是命数。我知道你会来找我,我等这一天很久了。这一天如果不来,我的日子也不好过。”
    说完黄婆显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带点酸楚,又带点释怀,令张南产生一种感觉,好像黄婆与这件事也颇有渊源,他的到来,打开了黄婆的心结。
    “他是谁?为什么找上我?”张南问。
    黄婆忽而望向胡健,也问:“你爹有没有跟你提过淘光会?”
    “淘光会?”胡健快速摇摇头,“没提过。”
    “老家伙还是耐得住性子……”黄婆呵呵一笑,笑声异常沙哑,“事情,就是要从这个淘光会说起,它是龙帮的前身,一个福建当地的民间组织,我和我妈,还有胡健他爹,都属于淘光会的成员,包括那个人,他也是!”
    “淘光会跟龙帮有什么区别?”张南觉得淘光会这名称听起来有些奇特。
    “区别可大嘞!”黄婆摇摇头说,“龙帮除了刚成立那会,后面整个一土匪窝子,淘光会就不一样了,它不是黑帮,不干坏事,是一个号召老百姓修炼的组织。”
    “修炼什么?”
    张南不急打听那人,决定先把事件背景弄清楚。
    “修炼金身!”
    “金身?”张南隐约感觉这个词在哪里听说过,“是不是流传在客家人中的一种修炼法门?”
    黄婆微微有些惊讶地说:“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对!淘光会最早就是几个客家人成立的,主要为修炼金身。那个年代苦啊……又是打仗,又是饥荒,穿不起衣服,填不饱肚子,修炼金身,目的是为了应付这种恶劣环境,让人不吃饭也不会饿死。客家人先是号召老百姓修炼金身,后来人一多,干脆取了个名字叫淘光会,淘光会就是这样形成的。”
    “我爸也参加了?”胡健问。
    黄婆点点头,回道:“你爹,我记得是第二批入淘光会的人,跟我妈差不多是一个时间入会的。我妈后来成为淘光会的巫女,专门替人占卜算卦。可惜她泄露了太多太多,全身长满毒疮,在我小时候,她就死了。”
    “所以你妈临死前告诫你,不要轻易给人占卜,否则将遭反噬,对不对?”张南问。
    “对!不过我没有听她的话,还是说了一些不该说的事。哎……这是孽缘!孽缘!”黄婆表情一下变得极度痛苦。
    “哪些不该说的事?”张南好奇问。
    “这个你等等会知道。跟你要打听的那人有关。”
    “他叫什么名字?”
    “于之言,土生土长的福建客家人。”
    “于之言……”张南重复一遍,虽说他头一回听到这名字,但这名字却好像已经在他脑海里徘徊了很久。
    “于之言1929年出生在福建一个穷地方,从小生活就苦,到了1948年,他和几个客家人一块加入了淘光会,应该算是淘光会最早的一批人,比胡健的爹和我妈都早。他没读过什么书,但人挺稳重,脑子也好,而且比较能吃苦,做事也有毅力,如果他再学点学问,肯定是了不起的一个人。不过……他现在也够了不起了。”
    张南尽量克制好奇心,问道:“那么……于之言加入淘光会后,也和其他人一样修炼金身么?”
    “刚开始是这样,你听我慢慢说下去。当时呢,因为条件艰苦,加入淘光会的人越来越多,客家的老板们就教大家修炼金身。对了,我们当时管那几个创办淘光会的客家人叫老板。于之言也和其他人一样,修炼金身。我刚才说过,那我妈是淘光会的巫女,经常给人算卦,但只给淘光会的人算。有一次,于之言和几个淘光会的人一块到我家来,那天我妈心情好,给他们每个人都算了一遍,最后轮到给于之言算时,我妈突然撒手,说于之言命象混乱,她算不出来!”
    “那是怎么回事?”胡健问。
    “她说……于之言的命跟其他人的命不一样,她看不透!”
    “怪了!”黑皮摸摸后脑勺,“我见你刚挺有本事的啊,连我那桩事都能算出来,你妈的本事总比你大吧?她会算不出来?”
    “这你就错了……”黄婆又露出她的怪异笑容,“我的本事,要在我妈之上。我妈只能算今世的卦,我却可以看破一个人的前世今生和来世!”
    黄婆说着发出一阵凄厉的笑声,表情让人分不出是哭还是笑。
    “我懂了,于之言的命运包含了来世,所以看不透澈,除了你以外,于之言知不知道这一点?”张南问。
    “他知道。”黄婆点了下头,“当年我还小,才十二三岁,没给人算过卦,就算是我妈,都不知道我有超过她的本事。但是那天,于之言临走前一直在望我,他肯定发现了我的秘密,不然他后面也不会来找我。”
    “于之言又找过你?”胡健问。
    “嗯,但这是之后的事了,那一年……我记得是1961年。”黄婆回道。
    “不忙说后来的事。于之言从你家离开后,淘光会和他又发生了什么?龙帮是怎么形成的?”张南着急问。
    “淘光会呀……哦,于之言从我家回去以后没多久,祖国大地闹饥荒,再后来就是三年自然灾害,死了好多好多人。淘光会内,也死了不少人,福建那块地方是待不下去了,我和我妈被迫搬家。在路上,我妈的毒疮开始发作,其实我早劝过我妈不要随便给人算卦,她不听,她说她不给人算卦,就没得钱,她也知道会有这一天。到她死前,她终于发现我有高过她的能力,就叫我千万不要给人算卦,步她的老路,哎……可怜我最后还是没有听她的话……”
    黄婆感慨一阵,继续说:“另外一边呢,淘光会因为死的人太多,会里的人就明白修炼金身没啥用,该病死的还是病死,该饿死的还是饿死。淘光会人心涣散,一下子崩了。于之言和几个客家人老乡也离开了福建。在路上,那几个客家人告诉他一件事,说淘光会的人,不全是在修炼金身。”
    “还修炼啥啊?”黑皮愣愣地问。
    “于之言后来跟我说,当时有个客家人叫黄福拳,外号‘拳哥’,这些事,也都是拳哥告诉于之言的。拳哥说,淘光会名义上是修炼金身,其实有部分人在修炼一些民间的邪术!那些人早就觉得金身无用,才改为修炼邪术!”
    “哪些邪术?”对此张南并不觉得如何惊奇。
    “这我不知道,我不修炼邪术!我只知道,拳哥后来开始教于之言邪术,于之言的邪术,几乎都是拳哥教的。”黄婆说。
    “明白了,之后呢?”
    “之后……他们不停赶路,结果有天晚上,他们遇到一群马匪,马匪不但抢了他们东西,还把他们人给冲散了,于之言找不着拳哥他们,只得自个上路。”
    叹了口气,黄婆继续说:“那时正好是饥荒最严重的年代,于之言身上没吃没喝,过得很苦,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走。在他感觉自己快活不下去的时候,他通过一个淘光会的老板,找到了我。至于拳哥他们几个,我听说他们后来又遇上另外一群淘光会的人,一起成立了一个新的组织,就是龙帮。龙帮最早是活跃在四川和云南一带,也是以修炼邪术为主,但到了改革开放前后,龙帮被当作歪门邪道打压,帮中不少元老被拉去枪毙了,所以现在的龙帮,跟以前的龙帮那是两回事。”
    关于龙帮的历史,张南已听胡健说过,现在又听黄婆讲述一遍,更加没有怀疑。
    “于之言找到你以后,是不是求你给他算上一卦?”张南问。
    “是。我还记得……那是1961年的冬天,雪下得很凶,于之言跑来我家,跪在我家门前磕头,说让我给他指点指点,不然他真是没法活下去。本来……我妈让我不要给人算卦,但我见于之言那幅可怜模样,实在不忍心,心肠一软,让他进屋了。”
    张南想了一下,疑惑道:“这算不算一切事情的起源?”
    “算吧。没有那次我给于之言算卦,也就没有后来的那么多事,于之言可能和当时的其他人一样去死了。哎……不过于之言这人天生和别人不一样,他尽管那一世过得非常惨,但他心气高, 不肯放弃,总想通过啥法子,改变他的命运……”说到这,黄婆故意停顿一下,又颤颤巍巍说:“哪怕是一些阴邪恶毒的法子!”
    “那你究竟给他算卦了没呢?”烟鬼急切地问。
    “算了。我直接跟他说,他的前世,今生,来世,过得都不好,全是苦命!这辈子只能活到35岁,下辈子还得受苦!”
    “他听了后什么反应?”老贾问。
    “他接受不了,跑到雪地里发疯。发完疯后,他红着眼睛,样子有些吓人地问我,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改变他的命。我告诉他,人的命都是天生的,是注定的,改变不了,不过,我又跟他说,他的命象有点特殊,好像有两条命脉,我不明白是为啥,只知道那第二条命脉,指向一个地方,到了那地方,或许可以改变他的命。他问我那地方在哪,我老实告诉了他,但我提醒他,那个第二条命脉既污浊又混乱,充满了恶念,我劝他考虑考虑清楚,谁知他根本不听我的劝,直奔那地方去了。那地方……你们多半已经猜到,就是古方长寿村!”
    黄婆停顿一下,说:“后来的事,一半是他讲给我听的,一半是我算出来的……”
    张南打断道:“于之言又见过你?”
    “嗯。我们再碰面,是在今世了!”黄婆满脸的忧伤。
    “他来找过你啊?那他有没有跟你说他要去……”
    烟鬼急着问,却被李光明喝止道:“娘的别打岔,听人家慢慢说!”
    黄婆续道:“于之言离开我家后,马上去了云南,那一路上真的苦,他基本是走过去的,差点就要饿死。到了长寿村,他见村里人生活居然还不错,没怎么受饥荒影响,但他向村里人求救,村里人却嫌他来历不明,不愿意帮他,连一碗饭都不给他吃。眼看快活不下去了,他在树林里面乱晃,结果找到一条瀑布,瀑布的山上有座土菩萨,长寿村的人管那叫长寿和尚,那个长寿和尚,就是他想找的人!”
    张南发现,黄婆是以“人”来形容长寿和尚,意味着生命的象征。
    “长寿和尚,到底是个什么?”张南问。
    “土菩萨啊,还能是什么?”黄婆奇道。
    “是过去遗留下来的灵魂,还是一股精神力量,或者是其他的异变之物?”
    “都不对,它是种意志。”
    “意志?”
    “明朝末期,就和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一样,各个地方灾害不断,瘟疫横行,那时候出现了一批修命的苦行僧,这个修命,就是锤炼身体,用火烧,水淹,绝食,流血等等残酷的方法,让身体变得强硬,还能延长寿命。当时呢,有个叫黄狐的苦行僧,是个从日本西渡来的奇人,他头顶长着一只角,最久绝食了八十八天,活了140年,所以人送外号‘长寿和尚’。他的晚年,生活在一片山林里,苦苦钻研永生的秘密,而后他发现,自己虽然可以长寿,可以绝食,但还是避免不了一死,所以他死了以后,整个人化作一座菩萨,菩萨包含了他的意志,经常去拜祭他的人呢,会活得长寿一些。这就是长寿和尚的渊源。”
    了解这段渊源后,张南终于明白长寿村的人为何长寿,黑皮更是惊叹道:“我早听说长寿村的人是喜欢拜啥菩萨才长寿的,我是不信,原来是真的啊!改天咱哥几个也去拜拜!”
    “现在那地儿你敢去?张先生他们几个人差点死在那地儿!”李光明吓黑皮。
    “照你的说法……”张南继续问黄婆,“长寿和尚就是于之言要找的人,那后来发生了什么?”
    “后来,于之言拼命给长寿和尚磕头,得到了黄狐的意志。所以可以这样说,黄狐是于之言要找的人,于之言也是黄狐要找的人,他们一个想改变自己的命,脱离苦海,一个想找继承人,两人正好凑到一块。再后来于之言走进了瀑布后头的石洞,那座石洞你们也进去过,石洞里面,摆着一口人形的棺材,那是黄狐给他的继承人准备的,不过在躺进棺材前,于之言下了一道血咒,把他和人形棺材保护起来,树林里的树全变成了血树,这就是血树林形成的原因。最后呢,于之言躺进人形棺材,他的肉体消失,灵魂封存在那口棺材里,等待转世。”
    张南不禁想象当时的画面,一个被命运抛弃,凄惨落魄的年轻人,成功见到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他迫切强烈的生存意志和妄图改变命运的愿望打动了对方,令对方觉得他是最适合的继承人,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他,两人真可谓一拍即合。
    沉思片刻,张南忽地心头一动,问道:“于之言下血咒,应该不只是为了保护他和人形棺材吧?”
    “是的!”黄婆粗声应道,“他还为了报复那些对他见死不救的村里人!”
    “可报复的方法有千千万万种,他为什么不直接了当地把那些村里人全部弄死,非要等上那么久呢?仅仅是为了让那些村里人陷入长期的痛苦中?”张南对此有些存疑。
    “这我不知道!”黄婆低下头,脸色一僵。
    “还有一点,黄狐既然选择于之言做他继承人,应该不单单是帮他改变命运那么简单吧?于之言转世的目的是什么?作为继承人,我想他一定是继承了黄狐的某种意志。”
    “黄狐的意志,我前面说过,归纳起来四个字……”黄婆重新抬起头,“永生不死!”
    “永生不死……”张南重复一遍,“这个高度太高了!”
    “黄狐让于之言成为他的继承人,为的就是实现这个目的!”
    “怎么实现呢?”
    “我不知道!你不要事事都问我!”
    “很显然,孙玉梅充当了于之言转世的工具,那么于之言转世之后,他又做了什么,或者说,他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
    “你又不知道?”
    “我岁数大了,能力早已经退化,所以我讲给你听的事,统统是我年轻时候的,现在的事,你干脆别问我了!于之言转世后他做过的事,我一点都不清楚。而且他命象混乱,哪怕是我年轻时候,想要看破他的命象也很困难。”黄婆苦楚地说。
    “你的意思是,你只愿意告诉我于之言转世前的事。”张南说。
    黄婆先是沉默片刻,随即发作道:“什么叫我只愿意告诉你?我刚说了,我现在基本失去了占卜的本事,你们走!走走走!我累了,不要再来问我!”
    说完黄婆甩甩手,满脸堆怒,引起的轻风吹得桌上两根蜡烛扑扑闪烁。
    “黄婆,你别气嘛,他也是随口一问,没啥事,你不要往心里去。”胡健劝道。
    黄婆又坐下身,嘴角的肌肉微微搐动。
    平静了会,张南致歉道:“不好意思,是我用词不当,您别介意。我想最后再问一件事,转世后的于之言,他来找过你,对么?”
    “对!”黄婆冷冷回道。
    “找你的用意是什么?”
    “来瞧瞧我。其实是为试探我,看我还知道他多少事。”
    “那他为什么又放过你?”张南想起了胡健的父亲,于之言逐个拜访曾经的故人,俨然是为灭口,让他的秘密永久沉埋。
    “他看见我身上长满了毒疮,马上要死了,而且我也没有了以前的占卜能力,才放过我。”黄婆说。
    “我想您再确认一下,于之言找你的时候,是以什么身份,你应该懂我的意思。”在说“身份”两字时,张南故意加重语气。
    “是他原来的样子。”
    张南深吸一口气,心想:看来当时的于之言,还没有换取任何肉身。
    “阿婆,真的谢谢你告诉我们那么多事,我们就不多打扰了,走吧!”张南站起身。
    胡健瞧着黄婆一脸的毒疮,怆然说道:“我们先走了,黄婆,你自己保重身体啊!”
    黄婆苦笑一声,没有说话。
    张南挪步到门口时,黄婆突然说:“慢点!”
    张南回过头,发现黄婆站了起来,手指向暗处木柜上的一个玻璃鱼缸问:“我这个鱼缸,看见了吧?”
    “哦,这还有个鱼缸啊,太黑了,我倒是没看见!”李光明笑道。
    张南在黑暗中的视线异于常人,所以一进门就注意到了鱼缸,鱼缸的造型像一口棺材,里面的水很浅,并没有鱼。
    “看见了。”张南回答。
    “我给你们说,我这个鱼缸挺怪,以前养过一条鱼,结果不知怎么的,有天变成了两条,一条鱼变成两条鱼!更奇怪的,是后来那两条鱼……全游出了鱼缸,不知道游去了哪里!”
    黄婆漫不经心地说完这段话,两眼一直盯着张南。
    张南愣住了,沉默了好久。
    黑皮忍不住笑问:“说的是啥呀!我咋懵圈了呢?鱼能莫名其妙变成两条,还从鱼缸游出去?”
    烟鬼也轻声附和道:“扯淡吧!”
    又隔数秒钟,张南说:“再见。”迈步离开了房屋。
    他们回到车上,李光明开车下山。
    老贾问张南:“阿南,黄婆最后跟你说的那些话,到底什么意思?”
    “还能有啥意思啊!我看那老太婆是疯了!说的啥鬼话!”黑皮叫道。
    “不会不会!黄婆没疯,她说的话,一定有道理的。”胡健反驳道。
    “有个鸟毛道理!”黑皮叱道。
    张南反问老贾:“你相信她失去占卜能力了么?”
    老贾摇头道:“猜不出来,你觉得呢?”
    “她身上的毒疮,不停地提醒她死期将至,之所以她长满毒疮,原因就是她泄露了太多天机,几十年前的那些事,可能早已经不算什么秘密,但于之言转世后的事,她明显不敢再说出来,大概她想活得更久一些吧!”张南说。
    “对,我也觉得那死老太婆是不想说!”李光明说。
    “于之言转世后,肯定还发生了很多事,事关重大,反噬可能会直接要了她的命,她不愿意说可以理解。不过她还是想告诉我一点什么,所以她用了比较隐晦的暗语。”张南说。
    “暗语?是不是她说的关于她那两条鱼的故事?”老贾问。
    张南点点头说:“那个故事毫无疑问是假的,为的是暗示我一件关键的事情,不过我还没猜透。”
    “哦,是吗?原来那死老太婆在跟咱们玩心机啊!”李光明笑了笑。
    张南开始琢磨黄婆的话:“一条鱼,有天变成了两条……又一起游出了鱼缸……”
    很快他们回到江桥的公寓,此时已近凌晨三点,众人都感疲惫,李光明让胡健睡一晚再走,胡健死活不肯,李光明没辙,只好派两人开车送胡健去昆明。烟鬼又给张南腾出一间房,让张南先休息一晚,明早再回杨鹏的建材厂,张南欣然接受。
    张南决定,等明天回建材厂,跟老袁等人会合后,就出发去长寿村。
    一大早,张南叫醒了李光明,说要回建材厂。
    李光明相当佩服张南的干劲,睡眼惺忪地说:“兄弟,你才睡几个小时啊?不多睡一会啊?”
    “说真的,我睡不着。”张南笑笑。
    没多久老贾也起床了,李光明再把烟鬼和黑皮叫起床,对张南说:“你今天还准备去长寿村吧?我多招呼点人,跟你一块去,人多好办事!”
    也不等张南回应,李光明即对烟鬼和黑皮说:“安排些靠谱的兄弟,你们先去沥县,我们马上赶来。”
    随后,李光明,老贾,张南三人赶赴杨鹏的建材厂。
    回到建材厂的厂房门前,李光明把车一停,张南忽然感觉有些异常。
    他走下车,问李光明:“怎么那么安静?”
    李光明看了眼手表,说:“是啊,现在都九点多了,按理说他们该起床了,咋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李光明跟杨鹏很熟,知道杨鹏不爱睡懒觉,向来有早起的习惯,而且杨鹏老婆早上通常会在厂房旁边的水池洗衣服。
    老贾也说:“我们上去看看,尽量不要发出声响。”
    三个人都察觉有些不对。
    进入厂房,他们踏上铁梯,张南顿感厂房内的气氛异常压抑,好像有个不知名的物体正在四周游荡,他一颗心砰砰直跳,并不是害怕这种场景,而是担心老袁和程思琪姐妹等人陷入危机。
    昨晚王自力和王慧率先离开,然后再是他和李光明,留守厂房的有生力量,除了小伍和杨鹏,其他全是老弱妇幼。也是由于杨鹏的建材厂足够隐蔽,所以他离开时并未太担心,但若真被进犯,后果不敢想象。
    慢慢上楼时,张南又记起一件事,心头一阵刺痛。
    他回想起来,程秋娜的邪咒虽然去除了,但隐藏在暗处的那双眼睛至今未发现。若那双眼睛时时刻刻盯着他们,他们的行踪,一直暴露在那双眼睛的视线范围内的话……
    张南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后背窜起一股恶寒。
    倏地,响起一阵孩子哭声。
    张南站住脚步,凝神屏息,分辨声音的来源。
    “好像有个孩子在哭。”老贾说。
    “我咋觉得冷飕飕的呢?这是人还是鬼发出来的声音啊?”李光明为制造气氛,故意挤着嗓子问。
    “是人!是个孩子!”张南断然道。
    孩子哭声断断续续,还含糊不清地在说什么话,他们只听到几声“妈妈”。
    “坏了!”李光明一拍脑袋,才想起来,那是杨鹏两岁左右大的儿子!
    张南正好也想起来杨鹏的老婆曾抱个孩子进出办公室,赶紧和李光明奔到二楼,辨明方位,冲入一间房。
    只见那孩子正跪坐床上,床单被一大滩鲜血染红,杨鹏的老婆趴在那孩子身前,一头埋进被子里,死气沉沉。
    李光明抓住杨鹏老婆的肩膀,将她翻个身,急问:“咋啦,妹子?”
    谁知翻过杨鹏老婆的身子一看,李光明吓一大跳,杨鹏老婆的脸皮已被撕去,脸部血肉模糊,伤口有明显的烧灼痕迹,身体也很僵硬。
    “断气了。”李光明声音沙哑地说。
    那孩子见一下子涌现那么多人,顿时嚎啕大哭,指着杨鹏老婆的尸身说:“妈妈……妈妈……脸……不见了!”
    两岁孩子,还不怎么会说话,但其可怜巴巴的模样,令张南感觉仿佛心被刺了一下。
    虽然杨鹏老婆的死状无比惨烈,但那孩子并无大碍,这是值得庆幸的事。
    “她来过了!”张南僵硬地说。
    谁都知道,张南所谓的“她”,便是黑烟女人。
    “杨鹏!杨鹏!”李光明跑出房间,大喊起来。
    老贾抱起杨鹏的孩子,跟张南重回二楼过道,张南只觉得两条腿软绵绵的,不敢再往前走。
    “阿南……程思琪和程秋娜,还有你那位老师,他们昨晚都在这?”老贾确认道。
    “嗯,还有个小警察,不过以他们的力量,想挡住那女人是不可能的。”张南越想越怕,面如死灰。
    “是啊,她怎么能找来呢?按理说……”
    “不知道!我觉得好乱!”
    张南头皮发麻,他现在只知道,那女人尽管手段残忍,似乎尚存一丝底线,起码没有对这两岁的孩子下手,但另外几个成年人就不好说了。
    这时候,先进办公室的李光明发出一声惊呼,叫道:“快来这边!”
    张南和老贾立马冲入办公室。
    到办公室内,每个人都惊呆了。
    眼前,小伍坐在地上,上半身倚靠办公桌,眼圈发黑,脸上毫无血色,肌肉不自然地肿胀,无数根好像头发一样,却比头发更粗的黑丝从他各个部位慢慢钻出,眼,耳,口,鼻,包括全身的肌肉,都在拼命钻出黑丝,还不停蠕动。
    细看之下,那些黑丝分明不是毛发类物体,犹如一根根细肠,又如一条条蚯蚓!
    小伍几乎奄奄一息,只剩一口气,他望着张南,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救……救我!”
    张南却怔住了,半天没有动。
    “兄弟,你救他啊,他还没死!”李光明叫道。
    张南摇摇头,沉痛地说:“他被那女人下了死邪咒,他现在……已经是邪物了!”
    听了张南的话,小伍身体开始颤抖,又艰难地说:“那……那女人……来过了!”
    张南点点头,不忍地说:“我知道!我知道!”
    “其他人呢?”老贾赶紧问。
    “被……被……带走了!”小伍咬牙切齿,口中又钻出大量蚯蚓般的黑丝。
    “老袁,程思琪,程秋娜,还有杨鹏,全被带走了?”张南瞪大眼睛问。
    小伍用力摇摇头,说:“杨鹏……死了!其他人……被带走了!”
    说完这句,小伍剧烈颤抖,腹部好像气球般鼓胀,瞬间失去了最后一丝意识。
    顷刻,小伍肌肉爆裂,那些蚯蚓般的黑丝疯狂从他体内钻出,将他整个人彻底包裹,只露出一颗头。见状,张南立即掏出一块锡字牌,写上一个“降”字,然后贴至小伍额头,开始念咒。
    那些黑丝剧烈颤抖,颤抖的幅度极大。张南等人纷纷后退。持续了会,黑丝渐渐平静下来,天摇地动般的震颤也结束了。
    “这是咋回事啊?你拿出来的牌子是啥?”李光明诧异道。
    “我的一门法术。”张南叹口气,望着不堪入目的小伍模样,又说:“就让他安息吧。”
    之后,他们又在另一间房找到杨鹏的尸体,死状和他老婆几乎一样,脸部受到严重灼伤。
    他们走出厂房,李光明抱着杨鹏孩子,心情都很压抑。
    张南更是异常焦急。
    “阿南,现在怎么办?”老贾关切地问。
    “不管那女人是不是于之言,既然她把老袁他们带走,而不是杀死他们,说明那女人想利用他们来要挟我做什么事。她很清楚我跟他们的关系,知道我和小伍的交情相对较浅,所以把小伍杀了。”张南回道。
    “就是,但现在的问题,是他们被带到哪里去了啊?”李光明问。
    “只可能是一个地方,长寿村!”张南说。
    “为什么那么肯定?”老贾奇怪。
    “那女人希望我去找她,在长寿村会面,自然是最好的。”
    三人上车,驶向江桥。
    路上,张南想起刚才杨鹏夫妻的惨状,感觉特别对不起李光明,说道:“老李,我知道杨鹏是你非常好的朋友,这下连累他们夫妻两个一起遇难,我真是……”
    张南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满是愧疚。
    李光明回头瞅了眼杨鹏的孩子,那孩子正安安静静地坐在老贾旁的座位上听他们说话。
    “哎……还能说啥呢……你也没办法。好在这孩子没事,以后我来养他。”李光明深叹口气。
    接着,李光明又咬牙切齿地说:“不过他爸妈的仇我一定得报!我不管那女人是个啥玩意,我必须得砍死她!把她剁碎了喂狗,妈的!”
    张南十分理解李光明的心情,别说李光明,连他向来一个正正经经的人都有砍死那女人的冲动。
    回到江桥,李光明暂时把孩子交给烟鬼的表妹照顾,然后出发赶往沥县。
    去沥县途中,三人下车找了家路边饭店匆匆吃了顿饭,继续前行。到达沥县,已经是下午一点多十分。
    他们顺利与烟鬼和黑皮等人会合,烟鬼和黑皮准备了两辆轿车,总共带了六名手下。
    “今天,不把那贱人给干死,老子就不姓李,日他妈的!”李光明还在骂骂咧咧。
    “李哥咋火气那么大啊?”烟鬼问。
    “老子的兄弟被弄死了,火能不大么?”
    老贾顺便把杨鹏的事跟烟鬼和黑皮一说,两人都感觉极度愤怒。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赶往长寿村。
    到长寿村,张南顿见那些长寿村村民的尸体仍在地上,显然出的事太多,王自力还没来得及处理。此刻那些尸体不但毫无血色,而且已经出现不同程度的腐烂,令人恶心。
    “这些人……就是以前长寿村的村民啊?”烟鬼问。
    “你问的叫屁话!肯定是!”李光明说。
    他们迈步向前,却没有明确的目标。
    “先在村子里随便看看吧,你觉得怎么样,阿南?”老贾问张南。
    张南点点头。
    时间刚过下午两点,今日气候有些燥热,长寿村既幽静又诡异,树上偶尔会响起虫鸣叫声。
    就在他们途径一座毫不起眼的茅草屋时,张南倏地停住脚步。
    他望向那座茅草屋,沉寂不语。
    “咋了?”其他人跟着停住脚步,李光明问。
    “里面应该有人,或者动物。”张南说。
    李光明不知道张南听觉如此灵敏,愕然问:“啊?我咋没听见?”
    “墨迹啥呀?进去瞧瞧不就完事了么!”说着黑皮走进茅草屋。
    结果黑皮刚进茅草屋就叫唤:“还真有人!”
    其他人立刻挤入茅草屋,发现茅草屋内空荡荡的,只有一扇窗户,窗下有个大灶,墙砖和泥地都有烧灼痕迹,黑漆漆的。大灶旁的墙角,正坐着个女人,依靠住墙。这女人三十来岁年纪,戴一条头巾,穿深蓝色外衣,嘴唇干燥,面色惨白,两手捂住胸口,呼吸显得有些困难。
    “你谁呀?”黑皮直问。
    女人连喘好几口气,小声回到:“长寿村的人。”
    女人声若柔丝一般,不仔细听都听不清楚。
    “那你咋没事啊?”黑气听张南提过,长寿村的村民已经集体覆灭。
    “我也快死了!”女人回道。
    “这地方太小,老黑,烟鬼,你俩先扶她出来吧,我们去外边说话。”老贾吩咐黑皮和烟鬼。
    正当黑皮和烟鬼准备靠近那女人的时候,张南大声喝止:“等等!别接近她,她不是长寿村的人!”
    “啊?”黑皮转向张南,和烟鬼一同愣住了。
    女人慢慢抬头,望向张南,眼神耐人寻味。
    “我怎么就不是长寿村的人了?”女人问张南,语气发生明显变化。
    “你皮肤白嫩光滑,尤其你的这双手,不像是生活在农村,常干农活的人。还有,长寿村的村民被下了血咒,现在血咒发作,他们一个都活不了,请问你是如何活下来的?当然,最重要的一点,你身上的气息不大正常!”张南说。
    听完张南的话,女人忽地微微一笑,轻声说:“真聪明。”
    继而那女人突然站起来,冲他们吹吐了口气,虽然只是一股气,却让他们感受到一阵狂风,四周的温度骤然下降,张南心知不对,大声道:“快走!”
    一群人快速撤离茅草屋,紧接着阵阵阴风朝他们袭来,张南忙镇定心神,站在阴风中念咒,在他身后的李光明等人都震惊得不敢说话。同时那女人快步跑出茅草屋,头巾被风吹落,甩出长长的黑发,外加她只穿一条平角短裤,光着两腿和脚,倒像个披头散发的疯子。
    等那女人奔逃出一阵,张南才压制住阴风,李光明立刻迈开脚步,叫道:“追!”
    一群人手抄家伙,气势汹汹地追向那女人,李光明还边叫边骂:“有本事的停下来啊!老子干死你丫的!”
    追到一处斜坡,他们发现那女人竟站在一堆稻米旁边,冲他们低头阴笑,但两手仍捂住胸口,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李光明首当其冲,手握匕首,满脸凶相地走向那女人,黑皮同时叫道:“围住她,别让她跑喽!”
    老贾又说:“最好抓活的!”
    谁知李光明刚一接近那女人,那女人就奋力蹦开,像一只蚂蚱,这时他们才发现,地上原来摆着两具长寿村村民的尸体,那女人蹲下身,轻轻地在尸体后颈揉捏几下,两具尸体忽地颤动起来。
    “我的妈呀,这啥玩意啊?”黑皮惊叫。
    “也是让死尸复活的邪术,跟活死人术差不多!”张南回答。
    那女人嘻嘻一笑,躲到站起来的两具尸体身后,两具溃烂得不成样的尸体即朝他们缓缓走来。
    “怕它个毛,干!”李光明火气正盛,直接冲向两具尸体。
    其他人也纷纷围上去。
    张南知道,这门邪术只是看着吓人,跟活死人术终究不能比,李光明等人应该容易对付。
    于是,他绕过两具尸体,面朝那女人,掏出一块锡字牌。
    那女人见张南盯向她,不禁一怔,慌慌张张地撒腿就跑,雪白的大腿暴露在外,与此刻的情景极度不符。张南顿时觉得那女人的行为有些怪异,像是那个黑烟女人,却又明显不是。
    “阿南,别让她走啊!”老贾叫道。
    张南心领神会,追赶上去,等绕过一个拐角,张南听到前方的女人大口喘气,突然放慢跑步速度,霎时间,那女人猛地回头,冲张南吐出一团阴风。
    张南早有准备,伸手一抓,那团阴风即刻被他扑灭,都无须借助锡字牌。
    那女人站在张南身前,两人相距不过三四米,女人笑了笑说:“不容易啊!”
    “你是谁?”张南问。
    “你明知故问!”女人回道。
    “是于之言吗?”张南大胆猜测。
    女人眼睛眯成一条线,说:“那疯老太婆,告诉了你不少事嘛!”
    “被你带走的三个人在哪?”张南急问。
    女人不再作答,而是望向身旁比她人还要高的一堆稻草,从衣内掏出一张枯黄色的道符。
    念了片刻咒语,那张道符燃烧了起来,女人顺手丢向稻草堆,稻草堆马上燃起一团火,不一会,一个全身燃着火焰的稻草人,居然从大火中慢腾腾走了出来!
    “你这些邪术,都是跟谁学的?”张南不紧不慢地问。
    女人喘了几声粗气,吃力地回答:“跟你没关系。”
    张南快速在锡字牌上写上一个“缚”字,再挪步至稻草人身前,两者相互对视,缓慢移动,仿似在寻找对方破绽一般。
    倏地,稻草人伸手抓向张南,气势极其汹涌,张南早有防备,忙撤步一躲,趁稻草人扑空的机会,将锡字牌推向稻草人胸口。
    被锡字牌贴住胸口后,稻草人的行动立即变得迟钝,脚步踉踉跄跄,重心不稳。很快,在它身上闪现一抹白光,白光迅速分散成无数晶莹透彻的细丝,将其完完全全包围。稻草人被白光细丝困住,不能移动。
    “啊?”那女人惊呆了,瞠目结舌。
    利用此良机,张南又推出一块锡字牌,这一次,锡字牌上写的是个“降”字,也是张南最通用的锡字牌之一。
    锡字牌落到火焰稻草人头顶,稻草人发出一声声古怪的叫唤,身上的火焰渐渐收拢。待火焰全部熄灭之后,稻草人仿佛成了焦炭,摇摇晃晃倒地。
    女人“哎哟”一声,心知斗不过张南,转身再逃,结果霎时李光明和烟鬼出现在女人身前,原来他们一收拾完两具死尸,就赶紧跑来支援张南。
    女人眼睛瞪大,望着凶神恶煞,手提匕首的李光明和手持铁棍的烟鬼两人,一下不知所措,差点要跌倒。
    李光明想起被杀的兄弟杨鹏,怒火万丈,拿匕首用力捅向女人,女人难以躲开,被李光明十足刺中了腹部。
    女人张开嘴巴,踮起脚,双手紧握匕首的握柄,鲜血不住流淌,流的竟然还是黑血。
    李光明恶狠狠地说:“他娘的你再得意,被老子干死了吧?”
    随后赶来的老贾忙说:“老李,你下手忒狠了,得让她说话啊!”
    李光明才想起这一茬,下意识地把匕首从女人腹部抽了出来,结果女人伤口血流得更多,面色煞白,捂住腹部,猫着背,显得痛苦不已。
    张南见黑血开始从女人眼眶中流出来,女人身上还冒起黑烟,摇了摇头说:“不行,她快死了!”
    “那咋整啊?”李光明慌张地问。
    “真是奇怪……”张南认真注视着女人,但见女人缓缓倒地,并用最后一丝力气,发出“咯咯咯咯咯”的阴笑声。
    从女人身上冒出的黑烟越来越多,黑烟又聚到上空,像一团乌云。
    女人终于支撑不住,手脚伸张开来,黑烟骤然停止。很快女人除了头部,全身发黑,透出死亡的气息。
    待黑烟全部散去,他们挪步至女人身旁。
    “这个妖怪一样的女人,就这样死了啊?”烟鬼问。
    “嗯。”张南点了点头。
    “那些黑烟是怎么回事?”烟鬼又问。
    “从她身上释放出来的邪力。她精炼过邪术,早不是一般人了。”张南回答。
    “那她是谁呢,之前你们见过的黑烟女人吗?”老贾问。
    “从相貌上来说,她和黑烟女人长得一点不像,不过……”张南蹲下身,仔仔细细观察女人的脸。
    此时女人脸色煞白,身上的其他部位却彻底发黑,显得很不协调。
    凑近女人的脸时,张南心头忽然一惊,他发现这张脸他以前见过,那是在王自力给他看的一张照片中。
    ……大力给我看的是什么照片?
    张南忙在记忆中搜索,没花多少时间,他便回想起来,那是在上海,王自力给他看了四名被切割的受害人照片,其中就有这女人!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看到她?”张南眉头紧皱,喃喃自语,其他人都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冷静整理一番思路,张南恍然大悟。
    “我懂了……”张南面向老贾,“老贾,你应该还记得在上海的时候,有四个人,其中包括程秋娜的酒吧小姐妹,他们的脸皮被切割了。”
    “记得。”老贾回道。
    “这就是其中一个人。”张南指指躺在地上的女人说。
    “啊?其中一个人?那么……”老贾懵了。
    “不对,我说得不够清楚,这是其中一张脸皮,被这个女人利用,贴在自己的脸上。所以她的脸部没有和她其他部位一样变黑,你们注意看,其实她的脸很不协调。”
    听张南一说,其他人立即蹲下身,仔细打量女人的脸,结果发现确实如张南所说,女人的脸有股不协调感,而且表情僵硬,五官扭曲。
    张南伸出手,把女人套用的这张假脸慢慢撕下。
    惨白的脸皮之下,居然还有另一张漆黑如碳,五官模糊的脸!
    “这你妹的是谁啊?”烟鬼吃惊地问,下意识地望向李光明。
    “你他妈看我干嘛,我哪知道她是谁?”李光明骂道。
    “阿南,你说这女人会不会是于之言?”老贾问。
    “很难说……”张南仍盯着地上女人的脸,却无法想象出她正常的面容,“还有一些疑点,我解释不清。但她是之前的黑烟女人,这个毫无疑问,她们身上的邪气一模一样。”
    “黑烟女人就长这样吗?”老贾问。
    “我不确定她是不是这张脸,而且我觉得她跟那时候相比有区别……”
    “不对啊!”黑皮不等张南说完便打断道,“你们不都说黑烟女人是个牛逼哄哄的人物吗?咋那么废啊?如果她真是于之言,难不成就这样死啦?这他妈忒搞笑了!”
    “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张南冷静地说,“我记得很清楚,上次这女人跟我在长寿村斗法的时候,确实受了点伤,气息弱也正常,但她今天的气息不是一般的弱,而是相当相当弱,在她身上肯定发生过一些事。”
    “能是啥事呢?”黑皮侧着脑袋问,“还有啊,她刚躲在那破屋子里干嘛,准备阴我们吗?”
    张南思考一下说:“我看不像,我倒觉得……她应该是不想被我们发现,也许她在养伤,顺便监视我们吧。”
    其他人基本认可张南的猜测,不想再多说什么。
    “哎,别管她啦,反正都死了,我们还是找人要紧,现在怎么说?”烟鬼问。
    “这破村子太大,上哪找人啊?”黑皮发牢骚。
    “阿南,你说他们可能会被藏在哪?”老贾问。
    “我认为长寿村一带的可能性最大,但也不排除在其他地方。”张南推测。
    “说白了,就是瞎找呗。”烟鬼一笑,拍了拍手。
    “要不这么的吧,咱们分成两拨人,分头找,你们觉得咋样?分成个三拨人也行。”李光明提议。
    张南也觉得这么多人不用凑在一块,而且他特别想去一个地方。
    “可以,我们就分成两组,我和你还有老贾一组,另外些人一组。他们负责在长寿村继续搜索,我们先去一趟扈村。”张南说。
    “扈村又是哪儿啊?”黑皮问。
    “就是长寿村的邻村,离这不远,我大概知道方向。我一直觉得,当年孙玉梅离开长寿村后,很可能去了扈村,因为经我打听,这一带比较荒凉,只有这两个村子,再加上是二十多年前,这种贫困地区的交通又非常不方便,所以她没太多选择。就算她最终是在其他地方生下孩子,也应该去过扈村。”
    “嗯,有道理,那就这么着吧,我去开车。”李光明说。
    旋即张南和老贾上了李光明车,其他人则继续在长寿村搜寻,有事电话联系。
    长寿村与扈村距离不远,中间隔几座山,李光明不怎么费劲便找到了扈村。
    走下车,一眼望去,张南发现扈村房屋稀少,地势陡峭,几乎都是烂泥路,看上去比长寿村的生活条件还差。村里人不多,互相间也不怎么说话,个个显得病怏怏的。
    与长寿村不同的是,长寿村基本在平地,扈村却在半山腰上。一条曲折蜿蜒的小山路,将扈村房屋整齐地分割开来。
    李光明把车停在一个倾斜度很高的坡上,如果不拉手刹,他都担心车会倒溜。
    “我咋觉得这里人也有问题呢?瞧着每个人都古古怪怪的,难不成我想多了?”李光明问。
    “我也这样觉得。”老贾说。
    “一部分是心理作用,另一部分是这边的生活水平确实不高,民风也比较保守。从我的立场看,虽然这个村和长寿村离得很近,但这边的人完全正常。”
    李光明和老贾一齐点点头。
    他们就沿那条狭窄的山路,徐徐向前。
    行走过程中,一只散养鸡从他们身旁的土坡上窜下来,把李光明吓了一跳,有个农妇赶紧过来,露出带有歉意的微笑,张南索性停住脚步,借机问道:“不好意思,我能不能跟你打听个人?”
    农妇一脸莫名地瞧着张南,笑容骤然消失了,沉默了好久,干巴巴问:“啥人啊?”
    “可以借个地方说话吗?”张南语气相当诚恳。
    不等农妇回答,张南等人就挪步到路旁一株大槐树下,农妇犹豫片刻,只好跟了过来。
    彼此站定后,农妇两眼一直盯着张南,显而易见,张南一身黑色的装扮是当中最奇怪的。
    张南也对农妇打量一番,他发现这农妇看着老气,但顶多四十来岁,二十几年前的事未必记得那么清楚。
    “啥事啊?”农妇开口。
    “我要跟你打听的,是个女人,这个女人二十几年前可能来过你们村,当年只有八岁。”张南故意加重“可能”两字的语气,意指他并不确定。
    女人不说话,像在思考什么。
    张南补充道:“关键的一点是,当年只有八岁的那个女人,她还怀孕了。”
    说完这句,张南仔细观察农妇表情,农妇并未显得如何吃惊,相反异常淡定,仅有些茫然。她的表现,已然明明白白告诉张南,她知道这件事。
    “她叫孙玉梅,你认识她,对不对?”张南胸有成竹地问。
    “为啥说我认识她呀?我不认识她!”农妇一口否认。
    “可能谈不上认识,但你一定知道她的事,她也肯定来过你们村。”
    “你凭啥这样说啊?”农妇不服气地问。
    “对啊,兄弟,凭啥啊?”李光明也不理解。
    “很简单,正常人听到这种事,要么不相信,要么非常惊讶,你却一点都没有反驳我,足以说明你确信这件事的存在。”张南答道。
    农妇有些受不了张南文绉绉的说话语气,不耐烦地说:“是是是,我知道,不就玉梅的事么,这地方谁不知道啊!怎么啦?”
    “哦,知道最好,我们正想跟人打听她的事。”张南扬起笑容。
    “我凭啥告诉你啊?”农妇一脸正经地问。
    张南愣住了,不知该怎么接话。
    这时,老贾站前一步问:“结婚了吧?孩子多大了?”
    “啥结婚呀!我都四个孩子的妈了。”农妇笑道。
    老贾爽快地从皮夹子里掏出两张百元纸币,递给农妇说:“拿去吧,给孩子买点吃的。”
    农妇一把接过钱,笑嘻嘻说:“谢谢老板!”态度顿时好转不少。
    “现在肯把孙玉梅的事说给我们听了吧?”李光明问。
    “哎哟,其实也没啥,这边人人都知道,你们真不值当花这么些钱。”农妇嘴上这样说,一边却把钱迅速塞进口袋。
    “我们从孙玉梅被长寿村的人驱逐出村开始说起吧,按照我们的推测,当年八岁,并怀着孕的孙玉梅,应该是来到你们村了,对不对?”张南不想再浪费时间,直截了当地问。
    “其实也不能说她被逐出村,玉梅说是她自己出来的。”农妇回道。
    “她自己说的?那她为什么离开长寿村的原因,她也跟你们说了?”
    “对啊……好像……我记得……她说是古方那边的人看不惯她,应该是这样吧!”
    张南眉头一皱,问:“你们这里有聋哑人的专家吗?”
    “啊?啥意思?”农妇愣住了。
    “孙玉梅从小就是聋哑人,试问她是如何跟你们交流的?”
    “哦,这个么……哎哟,好多也是我们自己瞎猜的呗!真是……”农妇透出一脸不屑的表情。
    “你注意一下……”张南摇了摇头,“可能我这人比较死板,总之我对你们瞎猜的事没有兴趣,我要知道的是确定的,切实发生过的事,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行行行,真是的,怕了你了!”农妇甩甩手。
    “那除了刚才你们瞎猜的部分,长寿村的人有没有跟你们说过孙玉梅的情况?”
    “没有。我们两村的人,很少来往的,再说这种不光彩的事,哪会到处乱说啊!那时候我们只知道玉梅的名字,还有她住过长寿村,因为有次我们村一个人去古方的时候看见过她,稍微问了几句。”
    张南心想也是,又问:“也就是说,你们对孙玉梅为什么怀孕的事,完全不知情?”
    “真是的……这怀孕有啥知不知情的呀,不就被男人搞大肚子喽!”农妇说话突然很大声。
    “我懂了,那我们继续吧。说说孙玉梅到你们村以后发生的事。”
    农妇沉默了会,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就问:“你们是谁啊,干嘛关心她的事?”
    张南心想:这女人也真有点后知后觉。正不知道怎么回答时,老贾帮说:“这个跟你没关系,你只管说事。”
    “哦……哦……”农妇连“哦”了几声,不再多问,“玉梅那个姑娘吧,人倒是也没啥,就感觉有点邪性,再加上她年纪这么小就大着肚子,我们村的人都怕她。那一年,我们的老村书记还在,他说这孩子来历不明的,又不会说话,不能管,我们也考虑过报警,但不知道谁说了句警察不管这事。后来……玉梅就一个人住在山顶的那间老屋,住上了那么一阵。”
    “山顶的老屋?”张南重复一遍。
    “对啊!哦,我们这座山靠近山顶的地方有间老屋,很早以前留下来的了,没人住,因为当时没有一家敢收留玉梅,玉梅只好住在那了。”
    “她住了多久,住到什么时候?”
    “好像……大概……住到孩子几个月大吧,后来不知道跑哪去了。”
    “孩子?”张南一惊,急问:“你的意思,孙玉梅是在这里临盆的?你们见着那孩子了吗?”
    “见着了呀!怎么没见着?玉梅生完孩子后,还经常抱孩子在村里溜达呢,这棵大树底下她也来过,那天我记得太阳好,她抱孩子在树底下坐了一天。”
    张南想象那幅诡异的画面,一个八岁大的姑娘,抱着自己的孩子坐在树下。他呆呆愣愣地环视一遍四周,继续问:“她是在哪里生孩子的,谁给她接生的?”
    农妇挠了挠手,漫不经心地回答:“哎呦……这我可有点想不起来了,在哪生的呢……”
    “这事儿很重要,你一定要想起来。”老贾催道。
    “哦,对!我想起来了!就在山顶那间老屋,她自个生的!”农妇微微有些激动。
    “没人给她接生?”张南疑惑。
    “没人啊!我不都说了么,那时候没人敢帮她,老村书记都下命令了。”
    李光明冷不防来了句:“你们那村书记也真够混蛋的,这不等于见死不救吗?”
    “我们也没办法呀!不过玉梅福大命大,倒也没啥事,刚生完孩子就在外边溜达了。”农妇说。
    “你确定没有人帮她接生,她又是自己独自一人在那间山顶老屋生下孩子的?”张南强调问。
    “对啊,真是的……”
    “为什么你那么确定?”
    “我说是就是啊,哪有为什么!”
    “这叫什么话,你解释清楚!”老贾忍不住说。
    “哎呦……是这样,玉梅生孩子的时候,虽说没人敢帮她,但也不可能一点都不帮啊!陈嫂就给过她一些东西,那天我正好在陈嫂家,所以记的清楚。”
    “陈嫂是谁,她给过孙玉梅什么东西?”张南问。
    “陈嫂也是我们村的。给过孙玉梅啥东西么……哟……这我又得好好想想……那天吧,我在陈嫂家,两个人正说话呢……玉梅挺着个大肚子,突然就跑来了……我们问她要干啥,她不说话……不对,她本来就不会说话……”
    农妇稍停一下,接着说:“然后吧,她给我们做了做动作,我跟陈嫂就明白,她是找我们要些东西。”
    “要什么东西?”张南问。
    “这谁知道呀!她不会说话,又听不见我们说什么,不过应该是孩子的东西吧,因为她那时候肚子大得狠,就快要生了。”
    “最后陈嫂给了她什么?”
    “不是陈嫂给的,是她自己挑的。我和陈嫂只把她领进房,让她自己看需要什么。陈嫂的儿子女儿跟我差不多大,那年都是十几岁,所以家里有些小孩穿的衣服裤子,都是以前她儿子女儿留下的,玉梅随便拿了几件,哦……对,我记得玉梅还拿了几件大孩子穿的衣服裤子,就是那年的陈嫂儿子女儿才穿的,当时我觉得玉梅这孩子想的也真远,十几年后的东西,现在居然开始准备起来了。”
    张南心头泛起涟漪,喃喃道:“拿了……十几岁的大孩子,不对,应该叫少年,穿的衣服?”
    “对啊!”
    “陈嫂的儿子和女儿,当时人长得多高?”
    “嘿!你还别说,他俩个子长得挺快的,十几岁的时候,已经跟现在我们这些成年人差不多了。你想呀,陈嫂就要一米七的个,陈嫂的老公更高了。”
    “那怪了,听你这样说,陈嫂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俩孩子的衣服孙玉梅都拿了吗?”老贾忍不住问。
    “是啊!这有啥稀奇的,玉梅当时还没生,她哪知道是儿子还是女儿,干脆都拿了呗!”
    “这倒也是。”老贾点点头。
    “除了衣物,她还找陈嫂拿了什么?”张南问。
    “还有啊……就是一些被褥,粗布之类的吧,哦,对了,她还拿了陈嫂家的两只米缸。”
    “米缸?多大的米缸?”
    “不大,很小的两只米缸,派不上啥用场。后来生完孩子,她又把那两只小米缸还给陈嫂了,到今天都还在陈嫂家里摆着呢。”
    “哦,是么?那你赶紧带我们去看看吧,陈嫂家远么?”老贾说道。
    “不远,就在附近。行,你们跟我走吧。”
    由农妇带路,一群人沿山路前行,走到一座破屋门前。只见一个老妇正坐在窗边织衣。
    “这是陈嫂。”农妇指指说。
    农妇立即说明来意,陈嫂倒表现得相当客气,直接领他们进屋。进屋后,张南一眼望见墙角处确实有两只已经褪了色的圆形米缸。
    “这两只小米缸,就是那年玉梅跟我借的。”陈嫂说。
    张南点了下头,仔仔细细地观察两只米缸,他忽然意识到两只米缸的大小,正好可以放下婴儿。
    可他同时起了疑惑,心想:为什么孙玉梅要拿两只米缸呢?
    走出陈嫂家,张南发现阳光已不如先前那么猛烈,再过会太阳就落山了。他站在陈嫂家门前,沉思了好久,在此期间,农妇跟他们告别,说有事的话再去原来的地方找她。
    “怎么样,阿南,有思路吗?”老贾问。
    老贾问话的同时,李光明正懒洋洋地坐在一旁的石阶上休息,显得很无聊。
    “想不明白!我真的想不明白!”张南深叹口气说。
    “哪里不明白?”
    “孙玉梅为什么拿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的衣服,为什么连大孩子的衣服都要,又为什么拿了两只小米缸!”
    “那女人刚不说了么,孙玉梅尽管怀了孕,但她不知道生下来的是男是女,准备齐全总归没错,这种事挺常见的。”老贾回道。
    “对!”一旁的李光明也插话道,“医院这玩意验的不准,准备男孩女孩两套衣服也正常。”
    “不!”张南直接否定,“一般情况是这样,但孙玉梅不同,她是于之言指定的人选,换句话说,她是于之言用来转世的道具,她的人格早就被侵蚀了,所以她一定知道生下来的人会是于之言,而于之言是男的。”
    “是么?那怎么说……”老贾迷茫了。
    “可她又的的确确准备了两套孩子用的东西,包括衣物,以及放孩子用的小米缸……”
    说着说着,张南脑中犹如一道闪电劈过,突然想起黄婆跟他们分别时说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话:“我给你们说,我这个鱼缸挺怪,以前养过一条鱼,结果不知怎么的,有天变成了两条,一条鱼变成两条鱼!更奇怪的,是后来那两条鱼……全游出了鱼缸,不知道游去了哪里!”
    “两条鱼……两条鱼……不是一条鱼……是两条鱼!一条鱼变成了两条……”张南仿佛着魔似的,重复说这句话。慢慢的,一个猜想在他脑中逐渐形成,并且越来越坚固。
    “我懂了!”张南眉头紧锁,望向老贾,“转世的于之言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啥叫两个人呀?”李光明感觉听得很累。
    “于之言当年继承了长寿和尚黄狐的意志,为实现永生不死的崇高目标,躺进了黄狐给他准备的那口棺材里,虽然现在尚不明确他为什么选择这个时代,但在转世过程中,也就是孙玉梅怀孕期间,出了一些意外,原本一胎,结果变成两胎!”
    “啊?”李光明越听越糊涂,老贾也一脸诧异。
    “或者我这样解释。于之言躺进棺材的时候,的的确确是一个人,但孙玉梅生下来的孩子,却是两个!也就是说,于之言本来是一人,结果被分成了两人,而且这两人很有可能是一男一女,他们共享了曾经那个于之言的人格和思想。怪不得黄婆会拿鱼缸的鱼来比喻,把于之言的秘密暗示给我们,其实她什么都知道,只是她怕反噬会要了她的命。”
    说完,张南长叹一声气。
    两人终于听明白了些,李光明惊呼:“这也太他娘的神奇了吧?一个人……还能变成两个人?”
    张南点点头道:“是的。听着是很离奇,但这个解释是唯一符合各种情况的。孙玉梅被迫从长寿村来到扈村,她感受到了世态炎凉,跟于之言当年的境遇可以说一模一样,她孤零零地住在那间老屋,跟陈嫂借了孩子的衣物和一些生活用品,还有两只小米缸,因为她知道将要生下两个于之言,于之言还会迅速成长到转世前的年龄,她得配备齐全。所以在刚生下于之言不久,她就离开了扈村,之后再由男性于之言陪同,回上海去见孙天贵。”
    “嗯,这样一分析,前后倒能说通了,那另一个于之言去了哪呢?”老贾问。
    “另一个于之言,应该就是黑烟女人,我不知道她会去哪,大概在慢慢适应社会环境吧。毕竟从几十年前转世过来,很多东西都发生了变化。”张南说。
    “那你说,在长寿村被我们打死的女人,是不是于之言啊?”李光明问。
    张南沉默片刻,回道:“我认为有可能,我知道你们肯定想说,黑烟女人之前那样厉害,怎么一下变得这么不中用,说实在的我也感觉奇怪,所以我才说在她身上肯定出过事。”
    “哎……我咋听着还是觉得怪怪的呢,你们说能有这事儿吗?”李光明皱起眉头。
    “老李,你当听故事不就完了?”老贾笑笑。
    “如果……你说的那个女的……女的……于之言真死了,草!说起来咋那么别扭!但男的于之言还活着吧?”李光明问。
    “一定还活着。”张南胸有成竹地说,“而且比起女性于之言,他更重要。”
    “那赶紧去找吧!咱现在回长寿村吗?”
    “等等。”张南忽然望了望四周,“在这里还有点事做。”
    “啥事啊?”
    “打听个人。”
    这时候,陈嫂走出大门,准备继续织衣,张南见了后问:“你好,陈嫂,我想跟您再打听个人,请问你们村是不是有个叫小毛的医生?他的本名叫毛善达。”
    张南记得,小伍介绍小毛时说,小毛一直住在扈村,是扈村的村医生。
    陈嫂一愣,回道:“对。”
    李光明凑上前问:“小毛?是不是之前跟你们在一块的那个戴眼镜的小伙,他不死了么?”
    “啊?”一听小毛死了,陈嫂满脸惊愕,“小毛他死了,啥时候的事呀?”
    “不是不是,他没死,只不过失踪了。老李你先别说话。”张南悄悄对李光明做个手势。
    老贾同样也好奇张南为何突然打听小毛的事,但听张南这样说,就忍住没问。
    “失踪了?哦……不过也是,他倒是好几天没回来了。”陈嫂说。
    “小毛他平时是一个人住吗?”张南又问。
    “是啊。”
    “他父母呢?”
    “他父母早死了。”
    “我听说他一直待在扈村?”
    “嗯,他人老实,不喜欢到处跑。”
    “他家在哪?”
    “他家呀……哦,在后山那边,离这儿倒不远,你们要去他家找他?我跟你们说,他没回家。”
    “不是。我们就想去他家看看,陈嫂您方便的话,能不能给我们带个路?就当帮我们一个忙。”张南请求道。
    陈嫂看了张南一眼,疑惑地问:“你们认识小毛,是他朋友?”
    “是的,我们有个朋友,跟小毛还是同学。”
    “那行吧,反正我也没啥事,带你们走走。以前我家孩子生病,也是多亏了小毛医生,他这人是真的不错,心地好!”
    说完陈嫂放下衣服,关上门,就带张南等三人往小毛家走去。
    途中,张南问:“陈嫂,小毛为什么不是跟大多数人一起住在村子里,而是一个人住后山呢?”
    “后山那房子虽然旧了点,走路过去也不方便,但是他妈留给他的,小毛很孝顺的,所以一直没有搬。”陈嫂回道。
    张南点点头,不再多问。
    他们跟在陈嫂身后,沿一条满是杂草,毫无人烟的小路,慢慢走到后山。不一会,他们见不远处有座破旧的房屋,被几株大树包围,屋前堆了不少劈砍过的木头。
    陈嫂指了指,说那就是小毛的家。
    临近小毛家时,老贾问张南:“阿南,你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医生了,他有什么问题?”
    李光明听到老贾的话,也轻声问:“是啊,他不死了么?”
    张南淡然回道:“他的死,我们都是推测,没亲眼看见。”
    “那倒是。”李光明点点头,“你觉得他没死?”
    “不但没死……”张南表情一下变得很严肃,“有些人,其实一直在我们身边晃悠,我们却没有留意他,等到特定时候,他就会摘下他的面具,把我们所有人都吓一跳。”
    “啥意思?”李光明又听不明白。
    老贾有些领悟了张南话中意思,惊异地问:“难不成……小毛是那个……是那个……”
    “哪个呀?”李光明急了。
    此刻他们已经走到小毛家门前,张南笑说:“我们一起揭晓秘密吧。”
    陈嫂试着推了推小毛家的门,又敲了敲门,回头对张南说:“家里没人。”
    张南点头说:“没人是应该的。”
    随后张南绕房屋走了一圈,发现窗户和门都关上了,屋后方还有片绿色竹林,竹林的密度并不大,显得既幽邃又空旷,让人看了觉得寒意剧增。
    “有些事,我还没想明白。”张南回到屋门前,对陈嫂说。
    不等陈嫂回应,张南便问:“小毛他真的一直住在村子里吗?”
    “对,他回来了以后,就一直住这的。”陈嫂想也不想地说。
    “回来了以后?什么意思?”张南好奇。
    “咦?小毛他没跟你们讲过吗?他以前上学啊啥的全在外边,从学校出来后才回村的。”
    张南记得,小伍说过,小毛是他的小学同学,于是他又问:“小毛是在哪上的小学?”
    “小学的话……好像在这里吧,对对对!就在沥县,他是大概八九岁的时候,跑去外边的,然后差不多在二十多岁,三十岁不到点吧,回扈村的。”
    “照你的意思,在长达至少十几年的时间,小毛不在扈村?他去了哪,中间回来过吗?”张南来了精神。
    “没有。小毛说他小时候是离家出走的,然后被一户人家给收养了,后来那户人家供他上学,把他带大。”
    “他为什么离家出走?”
    “还能因为啥,穷呗!”陈嫂笑笑。
    “这算啥破理由,难道穷的人都要离家出走啊?”李光明忍不住说了句。
    “小毛他是这样跟你们解释的吗?”张南问。
    “解释啥?”陈嫂没回过神。
    “解释他离家出走的原因。”
    “没,他没怎么跟我们讲过他离家出走的事,反正我不知道。”
    “你之前说小毛的父母早死了,那他离家出走的那会,他父母已经死了吗?”
    “他爸在他刚出生的时候死的,死的挺早,他妈的话……应该是在他离家出走后吧……对,我想起来了,就在他离家出走后没多久,还是自杀的!”陈嫂表情非常夸张,好像回忆起一段恐怖的往事。
    “自杀的?她为什么自杀?”张南有些惊讶。
    “应该是找不到小毛吧,以为小毛被人拐走了,后来在家里自杀了,就这个屋子。”
    “怎么自杀的?”
    “上吊死的。当时我们村的人发现她尸体的时候,已经过去好几天了,那尸体都臭了!”
    “小毛是什么时候知道他妈死的?”
    “啥时候么……回村以后呗!我记得他刚回村,就跑去他妈坟前磕头了。”
    “这奇怪了,小毛离家出走那么多年,不回村探望就算了,居然没有关心过他母亲?连他母亲自杀的事都不知道?”
    “大概吧……”陈嫂显得很无奈。
    “那么,小毛跟人提过他的养父养母吗?对了,他养父养母来过扈村吗?”
    “没有。”
    “都没有吗?”
    “都没有!”
    张南皱起眉头,他发现整件事中充满了各种矛盾。
    他挪动几步,望向屋后方的那片竹林,问道:“这片竹林,平时有人会去么?”
    “不会,去那干啥?”陈嫂摇摇头。
    “你怎么确定?”
    “这林子离村远,再说看着阴森森的,以前还闹过鬼,所以没人去的。”
    “闹鬼?什么时候的事?”张南一愣。
    “也就小毛他妈刚死那会吧,多半是小毛他妈,反正那时候有人经过他家门前,听见林子里有声音,后来传出来说林子里闹鬼,我们都不敢来这了。而且怎么说也毕竟是死过人的房子,你说是吧?”
    “嗯,也是。”张南表示理解。
    “阿南……”老贾上前一步道,“要不要进屋瞧瞧?”
    张南回道:“屋里不用进了,我觉得找不到什么线索,我倒对这片竹林很感兴趣,我们一块过去吧?”
    “啥?”听他们要去竹林,陈嫂吓了一跳,“这里头闹鬼,不干净的,你们也要去啊?”
    “大嫂,你不懂,就是因为不干净,闹鬼,他才要去。”李光明打趣说。
    陈嫂表情十分呆滞,不明白李光明在说什么。
    “要不这样,陈嫂你先回吧,我们去竹林看看就走,麻烦你了。”张南客气地说。
    陈嫂哦了一声,转身便走,连头都不回。
    张南遂与老贾,李光明,一同迈步走入竹林。
    林中的气氛比他们在外面看到的还要压抑,一棵棵又长又细的竹子,仿佛一个个鬼魅,正不动声色地凝视着他们。
    林中的气温也比外面低不少,李光明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他们互相间不说话,慢慢行至竹林深处,这时,张南发现地上有块木牌。
    木牌是被直直插在泥土中的,上头没有字,看上去已经历了一定岁月。
    他们站到木牌前,张南蹲下身检查,并伸手触摸了一下木牌,当触摸木牌的那一刻,张南全身像有一道电流划过,特殊的本能在告诉他,木牌下的阴气颇重。
    “阿南,这块木头怎么了?”老贾问道。
    “大概是一个墓碑,只不过没有写字。”张南说。
    “咋还有个墓碑呢?谁葬在这啊?是小毛他妈?”李光明好奇道。
    “应该不是。”
    尽管张南毫无依据,但他感觉葬在这里的人并不是小毛的母亲。
    “不是小毛他妈的话,还能会是谁?”李光明问。
    “只好挖出来看看了。”张南站起来说。
    “啥?盗墓啊?”李光明一笑。
    “这不算盗墓,我们又不偷东西,只为了看看。”老贾帮着解释。
    “嗯,我得确定一下,这地方究竟埋的是谁。”张南说。
    商议已定,他们又走出竹林,回到扈村,跟陈嫂借了两把铁铲,陈嫂也不问为什么,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他们对于竹林内发现墓碑的事只字未提,生怕引起怀疑。
    回到竹林,他们就开始挖掘木牌下的土壤。
    不一会,他们顺利挖到一具尸骸!
    “这你妹的,还真是个墓啊!”李光明难以置信地说。
    等将尸骸周围的泥土刨干净,他们才看清楚,这具尸骸相当短小,几乎只剩一具骸骨,说明存放的年代久远,不是新立的墓碑。
    张南愣愣瞧着骸骨,半天没有说话。
    “这是谁呢?”
    老贾的问话,把张南拉回到现实中来。
    张南恍然说道:“从这堆骨头来判断,死者应该是个孩子。”
    “谁家的孩子啊,怎么葬在这里?”李光明挠挠头。
    张南又沉默片刻,即说:“是小毛!”
    听到“小毛”两字,老贾和李光明同时吃了一惊,他们万万想不到,这具骸骨居然是小毛!
    “我草!我迷糊了,兄弟,你想想清楚,这怎么能是小毛呢?小毛不是那戴眼镜的医生嘛!”李光明说。
    “难不成……那个医生不是小毛?”老贾比李光明更快反应过来。
    张南点头道:“是的,只能这么解释。先前跟我们在一起的人,也就是小伍的同学,他不是小毛,真正的小毛,在孩童时期已经死了,被埋在这里。”
    “那是咋回事?小伍说假话骗你们?”李光明问。
    “不是,小伍绝对没有说谎,他也认为那人是小毛,原因是那人借用了小毛的身份,离开扈村多年再回来,小伍错把他当成了儿时的小学同学小毛。只可惜小伍死了,不能找他问问清楚,不过我相信我的推断没错。”张南回答。
    “阿南啊,你的推断很大胆,你有什么依据?”老贾问。
    “我没有确切的证据,只凭一些迹象和陈嫂的描述,但我刚才仔细想了想,发现好像只有这样推断,才能解释一切。”
    “那女人不是说,小毛这孩子小时候离家出走……”李光明指着地上骸骨,有些发怔。
    “应该不是离家出走,你们想想,一个八九岁大的孩子,会以什么理由离家出走十几年,连一次都不回来,甚至连他妈的死活都毫不关心呢?我倒觉得更有可能的,是那孩子当时不小心出了意外,被转世后的于之言发现了尸体,他索性利用这孩子的身份,在十几年后回到村子里继续生活。”张南说。
    “那小毛他妈怎么回事,是不是也有猫腻?我刚听着就感觉不对劲,一个做妈的,自己孩子失踪了,居然不是继续找孩子,而是自杀,这也太说不过去了!”老贾说。
    “老贾,你跟我想一块去了,这是第二个矛盾,小毛他妈的自杀动机有问题!一个母亲,在没有确定自己孩子死讯的前提下,绝对不会轻易放弃,更不可能在孩子失踪没多久后自杀。只有一种情况她会选择自杀,就是确定了她孩子的死讯,承受不了痛苦而自杀,所以结合这边的情况来看,她应该是找到了小毛的尸体,再把小毛尸体抱回家,安葬在竹林里,最后自杀。”
    “嗯,你这么一解释,通顺多了。”老贾点头。
    “我想是小毛的母亲将小毛尸体安葬好以后就马上自杀了,都没有通知到村里其他人,这样正好被于之言钻了空子,利用小毛的身份做文章。”张南说。
    “草!那你们前面一直跟于之言在一块啊?怪不得龙帮的人次次都能找上你们,你们中有个内鬼啊!”李光明大叫。
    张南沉默片刻,回道:“现在还很难说,跟我们在一起的小毛到底是不是于之言。”
    “为什么呢?”
    “因为有个问题,解释不通。”
    “啥问题啊?”
    “年龄。”
    “年龄咋了?”李光明不理解。
    “你们想,于之言转世后,迅速成长到了他转世前的年龄,也就是三十多岁,过了十几年,回村的时候再怎么说也应该是五十岁上下,但小毛的年龄看上去和小伍差不多,不过才三十出头。说真的,年龄这块有些对不上。”张南低头说。
    “对啊!还真是这么个理儿!”李光明恍然道。
    “所以现在说小毛就是于之言还太早,也许小毛是于之言的帮凶之类的也说不定,我们一直假定于之言只有一个人,想的太理所当然了。”
    “反正不管咋说,那孙子肯定不是个好东西!”李光明骂道。
    “嗯,我之前就隐约感觉,暗地里有双眼睛在盯着我们,我们的行踪总是暴露,而且每次都被人抢先一步,比如我们去找小毛推荐的那个副院长的时候,副院长居然被制成邪物,埋伏我们,接着是龙帮的人三番四次找到我们,包括杨鹏的建材厂被袭击,多半也跟小毛有关。”
    “那个时候,我们不都觉得那小子死了吗?”李光明问。
    “可毕竟小伍没亲眼看见他死,只要他打电话给小伍,告诉小伍他侥幸活下来了,小伍绝对不会起疑心,还会把他们藏身的地方告诉他。”
    “阿南,我问你件事……”老贾忽然开口,“你该不是现在才怀疑小毛吧?刚在村里的时候,你特意提出要去一趟小毛家,应该早觉得他有问题了吧?”
    “对。”
    “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他的?”
    “跟胡健见面谈话的时候,我就怀疑他了。”
    “胡健?”李光明也一愣,“跟那小子有啥关系?”
    “跟胡健是没关系,但跟他说的话有关系,其实这件事你们也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我们在向胡健打听龙帮事情的时候,胡健无意间提起一件事,他说沥县的医院,五年前就关了。”
    “是啊,这事儿我们都知道,有啥问题?”李光明问。
    “问题是……小毛在把那位被害死的副院长,也即是他老师推荐给我们时,说那副院长去年才刚退休,还在家里干起私人医生,设施设备齐全。”张南说。
    “啊?”李光明一呆。
    “嗯,他说的是有问题。如果去年退休的话,医院最少开到去年,跟实际情况对不上了。”老贾说。
    “是的,按照我先前对小毛的理解,他绝对不至于会弄错这么一件事,所以我当时觉得,小毛这个人有问题,他在对我们撒谎。而且那时候我们跑到副院长家一看,发现副院长的家里有一张轮椅,却没有什么医疗设施设备,说明那个副院长退休后并没从事私人医生,很有可能自己还患上了瘫痪。”张南解释道。
    “听你这么一分析,清楚多了。妈的,那小子,我兄弟杨鹏的死肯定跟他有关系,老子要砍死他!”李光明骂道。
    这时候,李光明手机响了,李光明一接,脸色突变,忙说:“行!行!你们等着,我们马上到!”
    “什么事?”张南急问。
    李光明放下手机说:”烟鬼和黑皮他们出事了!我们走了以后呢,他们找到了树林里,结果碰上啥怪物,已经死了一个兄弟!我们赶紧走吧,去救他们,我让他们先别乱跑!”
    张南和老贾也不接话,三个人火急火燎地回到车上,迅速驶往长寿村。张南心知烟鬼和黑皮他们一定踏入了那片被解除血咒的血树林,至于所谓的怪物是什么,他毫无头绪。
    等到长寿村的时候,天色渐渐开始暗下来,李光明一路将车行驶到血树林旁,停好车,三个人直接冲入血树林。
    虽然血树林内的血咒已被解除,树木全恢复正常,但空气中依旧弥漫着一股血腥味,混合潮湿泥土的气息,令他们感觉相当难受。
    李光明又打了个电话给黑皮,想问清楚他们具体位置,然而黑皮完全不知道他们身在何处,手机信号又差,断断续续的沟通比较困难。
    “这天都快黑了,上哪找人啊?”李光明抱怨一句。
    无奈之下,李光明扯开嗓子大声呼喊,结果还是半天没找到烟鬼和黑皮等人。
    就在他们心急如焚,束手无策时,张南忽地停住脚步,望向某处,李光明和老贾一怔,老贾忙问:“阿南,发现了什么?”
    张南伸手指向那处说:“那边气息不对,好像聚集了一团邪气。”
    “去瞧瞧!”李光明立马迈开大步奔跑过去,手持他那把黑匕首,一副不怕死的模样。
    张南和老贾紧随李光明身后,只李光明在前方大叫一声:“来来来,这边儿!”
    接着又听到烟鬼的叫唤声:“草他妈的,锤死它!”
    而后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
    张南和老贾大步奔上一个土坡,顿见烟鬼和黑皮等人都在土坡下的一块空地,空地处还有一大滩血水,颜色显得颇为古怪,而最诡异的,是血水上游动着个血肉模糊的怪物。那怪物只剩上半身,血红色的肌肉极度膨胀,面部污浊不堪,手掌比人的头都大,正抓住一名手下的身体,尖长的手指狠狠地插入了那名手下的腹部,那名手下当即被开膛破肚,惨不忍睹!
    李光明盯着那怪物,吓得面无血色,惊问:“这啥玩意啊?”
    烟鬼大声回答:“我哪知道!反正我们刚进树林的时候就遇到一只,我兄弟跟它拼了个同归于尽,结果我们在这等你们来的时候又他妈的遇到一只,比刚才那只还大!”
    “啥只不只的,我看它像半个人的身子啊!”李光明叫道。
    “镇定!老李!它是血咒炼制出来的邪物,可能于之言利用了那些闯进血树林的村民尸体!”张南说道。
    “我靠,那些人活着不太平,死了也不让他们好过啊!”
    李光明嚷嚷时,烟鬼和黑皮绕到血肉人身后,黑皮猛叫道:“扯啥呀,干!”
    两个人抡起铁棍,就往血肉人头顶砸落,血肉人硬生生地承受数下重击,再转过身来,满脸怒容,头顶的血不断流淌,黑皮惊呆了,问道:“它咋看上去没啥事啊?”
    李光明大喊:“楞啥呢?走啊!”
    倏地,血肉人抬起血淋淋的胳膊,分别抓向烟鬼和黑皮,速度快到让两人猝不及防,张南也叫道:“小心!”但血肉人属于血肉之躯,张南一时想不出应对办法。
    只听“呯”一声震响,血肉人的头颅瞬间爆裂,血浆四溅,抽搐地倒在烟鬼和黑皮身前。
    烟鬼和黑皮惊魂未定,但知道是有人帮了他们。
    他们瞧向老贾,见老贾手中正握一把手枪,烟鬼当过兵,一眼认出老贾的手枪是一把9毫米口径的92式手枪,子弹的威力大得离谱,明显用的特殊子弹。
    “贾哥可以啊,你这玩意改装过吧?”烟鬼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嗯,我用的是爆裂弹,杀伤力大,但准心差点,对付这种怪物好用。”老贾回道。
    “怪不得呢,一枪把它的头给打炸了。”黑皮说。
    “你早说你有这么好的家伙嘛,咱还怕它们干啥?”李光明笑了。
    “那不是,我的爆裂弹不多,总共还剩下几发,用完就没了。”老贾说。
    众人沉默了,过会,李光明又说:“行吧,几发应该也够了,那咱赶紧找人吧,天都快黑了。”
    随即两边的人互报情况,张南把孙玉梅和小毛在扈村的事简略一说,烟鬼则说他们几个倒无大碍,可惜死了两名手下。
    一群人迈步前行,张南认得去瀑布的路,准备先到洞里看看。
    他们穿梭在湿气浓重的树林当中,鞋子上沾满了烂泥。没有人讲话,个个表情严肃,面相深沉,尤其是张南,他极度担心老袁和程思琪姐妹的安危。
    等快接近瀑布,已经听见水声时,李光明钦佩地对张南说:“兄弟,你这方向感真不错啊,这地方还能被你给找着!”
    他们一齐站到瀑布跟前。
    张南发现,山坡的整体形貌跟他上一次来的时候并无变化,细细长长的瀑布,凹凸不平的山坡,底下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以及位于坡顶的那尊小巧的土偶。
    此时向上仰望,感觉土偶被暗淡的天空笼罩,仿佛一个满身邪气的恶魔,正睥睨着世间。
    除张南外,其他人都是头一回来这,老贾问张南长寿和尚身在何处,张南手指指说:“在那。”
    “哦……这就是那谁……叫黄狐的和尚……灵魂转世是吧?”李光明问。
    张南笑答:“差不多吧。”
    接着一群人踏入了瀑布后的石洞。
    洞内十分幽暗,还透出一股血气,张南奇怪血池中的血咒明明已经被他解除,为何血气仍然很重。
    他们小心翼翼地前行,不一会来到了那间宽阔的石厅。
    张南望了眼血池,发现池中的血水全干了,那口人形棺材依旧在内,其他人初见这口棺材,霎时心头蒙上一层阴影。
    “阿南,这就是你说的,孙玉梅躺进去,怀孕的那副棺材?”老贾问张南。
    “也是黄狐留给于之言,让于之言用来转世的道具。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于之言要选择这个年代,又为什么选中孙玉梅。”张南叹道。
    “是巧合吧?”
    “不一定是巧合。黄狐的意志是相当明确清晰的,他渴望永生不死,认为人类如果不能做到永生不死,终究是场悲剧,我们人生下来就在苦海中漂泊,最后在苦海中淹没,没有办法登上彼岸。”张南略显感慨。
    沉默一会,老贾又问:“真的是苦海吗?”
    “谁知道呢。”张南笑了笑。
    两人说话间,他们身后骤然传来一阵异响,像有物体在缓慢移动。
    这一次,他们全都做好了准备,一齐回头,但见四周的岩壁正不断渗血,很快形成一大滩血水,血水中还冒着气泡。这幕似曾相识,完全是刚才与血肉人激斗的场景。
    “等着哈,那玩意又要来了。”黑皮说道,表情倒比较轻松。
    果然,两个仅剩上半身的血肉人漂动而来,血口大张,发出一声声低吼。
    老贾没有迟疑,直接一枪一个,瞬间爆头!
    “娘的,我耳朵都快震聋了!”李光明手指戳住耳孔说。
    “继续走吧,到前面看看。”张南转身。
    他们穿过石厅,踏入了另一段石洞。
    张南曾来过这里,那是和王自力两人,当时他们从古井下来,发现一座石洞,再沿石洞一路向前,才找到那间石厅,所以他有印象。
    由于他们没有准备手电,只能靠张南探路。等到一处较为明亮的地方时,张南突然停住脚步,黑皮一不留神,撞在了张南背上。
    “你他妈走路走睡着了吧,这都能撞上?”李光明骂道。
    “滚,老子看不见!张先生又是穿了黑色的西服,老子还以为撞墙上了呢!”黑皮还嘴。
    两人正吵嘴,张南自言自语般地问:“怎么跟先前不一样了?”
    张南左右张望,神情变得有些紧张,他一下想不明白眼前的变化意味着什么。
    “啥不一样啊?”李光明赶紧问。
    “你们有没有发现,这块地方不论是地面还是岩壁都很平整,明显被人修整过,像是一条走廊?”张南问。
    “啊?有……有吗?”烟鬼挠了挠头。
    “有!绝对有!烟鬼他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人,你问他等于问个白痴。”李光明说。
    “我咋也瞧不出来?”黑皮问。
    “你俩都他妈弱智,不信问贾哥。”李光明说。
    “有!”老贾也说,“这里的环境,地形,跟前面的不一样,空气好像也稀薄了点。阿南,怎么了?”
    “这里我和大力来过,但现在和那时候相比,少了些东西,问题就出在这。”张南回道。
    “少了什么东西?”
    “那时候,两边的岩壁上有一些壁画,我记得总共十三幅,现在这些画竟然全没了。”张南一脸认真地说。
    “全没了是啥意思,被人给擦了吗?”李光明问。
    “不,不大可能。那些画不是用笔涂上去的,是用什么东西刻上去的,而且画的内容让我看了很不舒服,属于那类黑暗系的抽象画,像是关于邪物的构思。”
    “啥叫邪物的构思呀?”烟鬼问。
    张南知道跟李光明等人解释这些很费劲,所以不想多说,但他此刻心里忐忑不安,感觉原先这些壁画并不单单是画,而是寄居在岩壁内的某种生物,渐渐成型之后,离开了岩壁,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也说不清楚……反正,我们小心一点吧。”张南说。
    “哎哟,没啥事儿,别紧张兮兮的,不就是些画嘛,还能咋的?”黑皮不以为然。
    张南正准备反驳,就听见在洞穴深处,猛地传出一声震响。
    这声震响虽不至于惊天动地,却仿似魔鬼的吼叫,充满了强烈的恶意。
    他们没来得及判断方位,震响便消失了。
    “你们……有听到刚刚咚的一声响吗?”烟鬼问。
    “你耳朵没毛病吧?谁没听到!”李光明说。
    “啥玩意在这洞里面啊?”黑皮怯怯地问。
    李光明,黑皮,烟鬼三人平时素来大胆,但在当前这种环境,还是不免感到一丝恐惧。
    他们明白,他们的对手并非是一个正常人,任何意外都可能发生。
    “在那!”张南手指左前方的一处岩壁说。
    “那里有啥?”黑皮问。
    “声音应该是从那地方发出来的。”
    “啊?那地方不是岩壁吗?”
    张南走去,摸摸岩壁说:“岩壁后面,肯定还有个比较大的空间,我们找找看有没有入口。”
    其他人紧跟张南,继续向前行走。
    他们步伐缓慢,显得小心翼翼,生怕身边突然窜出个不知名的东西。
    张南充满疑虑,他不知道该怎么合理解释壁画消失的事实,如果原先的壁画真是某种邪物,那这邪物绝对不一般,因为它的炼制过程尤其的复杂和特殊。
    忽然,又是一声震响,他们一齐停住脚步。
    他们全感觉到,这次震响离他们很近,与其说是震响,不如说是某种生物的低吼。
    此刻他们身处一条狭窄的岩石通道,两边凹凸不平,洞顶有些钟乳石,还不时滴落一些水珠。
    洞内毫无光亮,黑成一片,他们只能依靠手机取光。
    这时候,张南发现在岩壁的一侧,似乎有点微光。
    那是这一段通道坑坑洼洼最严重的地方,如果失去微光指引,应该不会有人注意这里。
    张南凑近一瞧,蹲下身,见就在发出微光的位置,有个不大不小的洞口。这一洞口设计得独具一格,洞口的范围,居然被一块切割齐整,与洞口大小一致的岩石挡住,岩石的一边又微微靠后,形成一个缝隙,足够让人通行。
    微光,正是从这缝隙发出来的。
    “这儿有个洞。”张南深叹一口气,说道。
    之所以叹气,是他已经感觉到了洞内诡异的气息。那是一团邪气,令他凛然心惊的邪气。
    “咋还有个洞啊?”其他人凑过来,李光明问。
    “那咱进去瞧瞧呗。”黑皮说。
    “大家小心一些,我看这里面不大正常。”张南提醒。
    “哎……随便吧,都到这了,也没啥正常不正常的了。”黑皮笑说。
    于是,由张南带头,他们依次走进缝隙。
    穿过缝隙后,他们步入到一条更为狭窄的岩石通道,满地的水迹,被他们脚踩后发出“扑扑”的水声。
    艰难地走了十几米,他们顿见眼前极为宽阔,原来通道的另一头,是一个宏大的石厅,石厅的顶部长了一根根钟乳石,俨然是个钟乳石洞。整座石厅,仿佛是个庄重肃穆的音乐会场,与刚才石洞的风格截然不同。
    然而最令他们吃惊的,是他们的正前方,竟有一棵枝叶茂盛的大树,树下站着一个人。大树的周围摆了整整一圈的蜡烛,将石厅勉强照亮。
    眼前的景象,仿佛是一幅画,显得特别不真实。
    站树下的人,模样斯斯文文,穿一件白色毛衣,正是小毛医生!但又和之前不大一样。
    小毛的表情相当冷峻,对他们的到来像是意料之中,张南同样对小毛出现在此不觉得意外。
    双方沉默了会,张南才问:“你等我们很久了吧?”
    小毛笑说:“是啊!”
    小毛回应的同时,显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令张南越发肯定小毛相比于之前,身上发生了某种变化,只是相距甚远,瞧不清楚。
    “兄弟,你甭跟他废话,问他把人藏在哪!”李光明急不可耐。
    “他们就在这儿。”小毛直接回道。
    这时,一个声音响起:
    “瞎子,是不是你们来了啊?我和我姐还有那个老先生被绑起来了,快救我们呀!”
    张南一下听出来,那是程秋娜的声音。
    “阿南,你小心点那个人!”紧跟着,老袁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就是啊,你真不愧是瞎子,我都服了你了,一开始居然让这个人跟我们在一块,我们被他阴啦!”程秋娜又嚷嚷。
    “这人的事情我们已经知道了!你们等着,一会我们救你们出去!”烟鬼大声说。
    “你是谁啊?算了……反正你们快点,这洞里难受死了!”
    “洞里?啥洞里啊?”烟鬼问。
    “你们看不见吗?”
    张南扫视一圈,发现就在小毛身后,有一座洞穴,里面有三个人,似乎被捆绑在一起。
    老贾也看到了那座洞,说:“声音是从那个洞传出来的,他们应该在里面。”
    小毛看着张南说:“嗯,他们一直在等你救他们,你看我没动他们一根毫毛,说明我对你们还是相当友好的,毕竟朋友一场嘛。”
    说完,小毛冷笑一声。
    “笑个毛啊笑,得瑟个啥?”黑皮气冲冲说。
    张南不想斗嘴,而是继续观察四周,他又注意到在小毛身旁,有一个大坑,坑中有股神秘的气息。但最令他担心的,是这棵枝叶茂盛的大树的树叶以及树枝,已经全部发黑,树上还有一坨烂泥似的东西,正在缓缓蠕动。
    那东西就像一条粗壮肥大的巨蟒,透出强大的邪气。
    小毛一抬头,对树上的东西说:“玉梅,你瞧瞧,有客人来了。”
    听到“玉梅”两字,张南心中一震,小毛口中的玉梅,毫无疑问便是孙玉梅,可他实在无法把树上的庞然大物跟孙玉梅联系到一块。
    顷刻间,树上的东西一阵剧烈蠕动,使得整棵树摇晃起来。那东西越来越像一坨烂泥,还散发微弱的黑气,等它从树上慢慢蠕动下来时,一颗人头,居然从那坨烂泥里钻出。
    张南的心怦怦直跳,他从来没见过这种景象。那颗人头长发飘散,两眼紧闭,阴沉的脸庞,口中还吐着烂泥,原来就是先前交过手的黑烟女人!
    一个答案清晰地浮现于张南心中:黑烟女人果真的是孙玉梅!
    张南吃惊地问:“孙玉梅?你是不是孙玉梅?你怎么变成这样?”
    小毛笑说:“你不用问了,她听不见的。她只能听见我呼唤她的声音,我们的心灵相通。”
    “是你让她变成这样的?把她炼制成了邪物?”张南问。
    “是啊。”小毛淡然道。
    “于之言,你也真是残忍!”
    “哟……你还知道我名字,不容易不容易,是黄婆告诉你的吧?不过你不懂,我这个叫赐予她新生,和龙帮那些活死人一样,他们都应该感谢我的。”
    黑皮听不下去了,忍不住骂道:“赐你妹啊!你他娘的走火入魔了吧?”
    小毛又冷笑一声,不屑地说:“像你这种凡夫俗子,就不要跟我说话了。”
    “行行行,老子不跟你说话,老子跟你过过招!”黑皮说着准备冲上前。
    “等等!”张南一把拉住黑皮,“我还有些事要问问清楚。”
    老贾也说:“就是,老黑,别冲动,看看再说!”
    张南又问于之言:“孙玉梅的状态和之前明显不一样了,你对她做过什么?”
    于之言笑说:“我刚说了,我赐予了她新生。以前的她,身体娇弱,又是个聋哑人,但现在的她,已经跟一股强大的力量结合,被我打造成了最厉害的邪物,张南,就算是你,也拿她没办法。”
    张南问:“说清楚一点,你对她做过什么?跟那些消失的壁画有没有关系?”
    “你这么聪明,不是早猜出来了么?”于之言笑出声。
    “你让壁画上的邪物,跟孙玉梅融合了?”张南战战兢兢问。
    “当然。壁画上的邪物叫‘蚇’,是要用到我们客家人的炼邪法门才能炼制的邪物。我辛辛苦苦培养那么多年,就是为了这一天。玉梅虽然是阴煞,但从她跟你较量来看,还不是你对手,哪怕她借了我妹妹的身体,仍然被你伤了。所以我才让她跟蚇融合,宁愿牺牲我妹妹。”
    “你妹妹?你妹妹是谁?”
    “我妹妹……她不是已经被你整死了么?”
    张南心中一凛,脑海里瞬间浮现长寿村那个会邪术的女人。
    “你怎么知道……你妹妹死了?”张南谨慎地问。
    “你过来看清楚我。”于之言说。
    张南依于之言的话照做,往前走了几步。其它人紧紧跟在张南身后。
    等到看清楚于之言的脸时,张南不由吃了一惊。于之言固然是小毛,这一点没错,但此刻的小毛,却比之前的小毛老上许多,看着约有五六十岁!
    张南心潮起伏,于之言年龄的矛盾,他在扈村的时候就考虑到了,按理来说,转世后的于之言怎么说也应该有五十岁上下,与现在的年龄倒是吻合。
    张南迫切想知道答案,望着于之言问:“你怎么一下老了很多?”
    于之言咳嗽了几声,回道:“我不但老了很多,身体也变差了,原因就是我妹妹死了,我身上的‘金身’效果也没有了。”
    “金身?那不是你们淘光会骗人的把戏么?”
    “看来黄婆真的把什么事都告诉你了,你连金身的事都知道,但你错了,金身确实存在,只是没有传说的那么神,可以百日空腹,刀枪不入,它只能让你变得年轻,身体不容易惹疾病,不过这个年轻不影响寿命,你该是什么时候死,还得什么时候死!”于之言脸色一下变得暗淡。
    “怪不得你先前看上去那么年轻,可以冒充小毛骗我们。你的妹妹,应该是转世后的另一个你吧?因为她死了,金身就解除了?”
    “咦?你怎么知道我妹妹的事?”于之言相当惊讶,“不,不可能是那死老太婆告诉你的,虽然她知道这件事,可她还想多活几年,不想那么快死,一旦她讲出这件事,反噬会要了她的命……不会的!不会的!”
    张南发现于之言有些神经质,而且精神恍惚,尽显病态,看来另一个女性于之言的死,不止让他失去金身,还给他带来了其他负面效果。
    于是,张南把在扈村的推测大略跟于之言一说,于之言才明白似的点点头回道:“嗯,是的,我低估你了,你聪明,又能干,这些事肯定能想到。”
    “你过奖了,你的身世,还有你对孙天贵父女做过的事,我已知道个大概,但有件事,我至今想不明白。”
    “什么事?”于之言眼睛瞪大了问。
    两人说话间,一坨烂泥般的孙玉梅一直在于之言身旁蠕动,保护着于之言,有几次老贾想找机会先制服于之言,却不敢下手。
    “你为什么找上我?”这是张南心中深藏已久的一个问题。
    于之言呵呵一笑,说:“总算还有你不知道的。”
    随即,于之言伸手指向他身旁的大坑说:“你看看这里面有什么。”
    张南再向前走几步,直到距离于之言两米左右远时,他望向坑中的东西,霎时愣住了。
    那是一口人形棺材!
    老贾等人全看到了这口人形棺材,黑皮惊愕问:“咋这里也有一副人模样的棺材呀?”
    尽管这口人形棺材和血池那口棺材完全一样,但张南很肯定不是同一口棺材,因为他刚进洞时看见血池那口棺材仍在原地。
    “这什么意思?”张南手指着问道。
    “这口棺材怎么样?它是给你准备的!”
    “你他娘的……”黑皮以为于之言故意摆出这幅阵势阴损张南,立马想冲上前,被老贾一把扯住。
    张南却已感到于之言话中含有深意,又问:“我曾听龙帮的一个人讲过,说你想要我的身体,你的目的,就是让我和孙玉梅一样躺进人形棺材里?对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张南,你肯定从黄婆那儿听说了长寿和尚的事,对不对?”
    张南点头道:“没有长寿和尚,你现在也不可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
    “是啊,作为长寿和尚指定的传人,我继承了他永生不灭的意志,经历重生转世,穿梭了时空。你肯定觉得奇怪,为什么我偏偏来到这个年代,又为什么要找你,还特意把你从大老远的上海引到长寿村,如果你愿意听的话,我打算从头跟你讲讲,反正我们也不差这点时间。”
    “长话短说吧。”张南面无表情。
    “我呢,名叫于之言,福建客家人,这你也知道了。我是1929年出生的,小时候家里就穷,过不上好日子。所以在我19岁那年,我的一位老乡,让我跟他一块加入淘光会,后来我就成了淘光会的一员,开始修炼金身。”
    于之言停顿一下,再继续说:“但那个金身除了让我们看上去年轻,其他狗屁不是,我们照样会饿死,会老死,一点点都不能改变我们的苦日子……”
    张南打断道:“你太贪心了,即使是看上去相对年轻,对人类来说也是一种奢侈。”
    “你又错了。你的眼光只局限在现代,对,我承认,现代社会生活条件好了,物质丰富,大家吃得好,穿得好,才有心思关注什么形象,但在我们那个年代,连温饱都成问题,都抱着能活一天是一天的态度,所以不存在那种想法。我们每天想的,是怎么吃饱穿暖,不被土匪或者日本鬼子追杀……”
    于之言显得有些激动,张南也不搭他的话,让他继续说。
    “那种环境下,我们自然觉得金身无用,而且也不是人人都能修炼金身,修炼成功的人寥寥无几,我算是比较幸运的。但到后来,59年左右,我们家乡开始闹饥荒,还有各种各样的瘟疫,疾病,搞得我们那时死的人比抗战年间还多,无奈之下呢,我只好把老家房子卖了,背井离乡,跟几个朋友一块去闯荡,想去学做生意,当中就有个叫拳哥的客家人,一边教我邪术。结果我们路上遇到马匪打劫,我差点就死了,后来我跟他们走散了,也不知道他们是死是活,当时我已经是走投无路,每天忍饥挨饿,还生着病,没办法,我只好去找黄婆算命,我要知道我还能活多久,这辈子是不是算完了……”
    “然后黄婆就告诉你,说你只能活到35岁。”张南替于之言说。
    “不单单这样,他还说我的前世,今生,来世全是苦命!这叫我怎么能接受?怎么能接受?”于之言加重语气。
    “人的命运都是注定的,无论是福是祸,都该坦然面对。”
    “对你来说是这样,但我不服气!老天要我死,我偏偏跟它做对!所以当黄婆告诉我长寿村的事以后,我马上赶去了,天知道我那一路有多苦!我喝过马尿,睡过井里,被人打个半死,连……连……死人肉我都吃了!我总算是挨到长寿村,结果那些村里人居然对我见死不救,我一度以为我快完蛋的时候,嘿嘿哈哈,我终于见着了长寿和尚!”
    “你的命运就这样改变了。”张南叹了口气。
    “对!我得到长寿和尚的真传,躺进了它给我准备的棺材,不过在躺进棺材前我还做了件事,那就是给长寿村下了一道血咒。本来以我当时得到长寿和尚真传的能力来说,对付那些村里人是三下五除二的事,但我不想让他们那么快死,我要让他们活着比死还难受,每天在痛苦中煎熬!”
    而后,于之言发出一阵尖锐,癫狂的笑声。
    “你他妈是人吗?”李光明骂道。
    “你简直是个怪物。”老贾也说。
    “我听黄婆说,你施展血咒,是为了把人形棺材保护起来。”张南说。
    “这只是一个原因,但更重要的,是我要搞那些刁民。还有一层用意,是那些村民的积怨,对我炼制蚇有好处,当然那是我转世后的想法了,因为蚇是从我转世后开始炼制的。”
    “这怎么说?”张南有些不明白。
    “蚇的炼制,除了时间长以外,还需要收集怨气,长寿村的村民全被我下了血咒,怨气重重,正好给我利用,蚇才那么快炼制成功。”
    “怪不得他们血咒的期限到了,原来是你的邪物炼制完成了,他们失去了利用价值!”张南愕然。
    “是啊,他们的生死一直在我手上。”于之言笑笑。
    “你真是自私自利到极点,你的命最宝贵,最值钱,别人的命却好比蚂蚁一样,可以随意践踏,是不是这个意思?”张南愤然道。
    李光明听得火冒三丈,问张南:“兄弟,你啥时候说完?老子现在就想砍死他!”
    “不对!”于之言重重反驳道,“张南,你的命也很值钱。”
    “为什么?”张南问。
    “在我躺进人形棺材以后,长寿和尚就给我安排好了重生转世的年代,我得躲过35岁的劫难,所以必须转世。长久的岁月中,长寿和尚一直在钻研永生不灭的方法,虽然他的肉体成了一尊土偶,但它的精神和意志仍然很强烈。终于有一天,它找到了长寿的方法,可以让人永远活下去的方法,但前提是必须拥有灵体,运气比较好的是,长寿和尚找到了那具灵体,所以让我来这个年代,只需要跟对方交换一下身体,目的就达到了。”
    听到这,张南已隐约猜到于之言的做法,但他仍问道:“你所谓的灵体是什么?”
    “用你们的话来讲,特殊的身体。”
    “你指的灵体……”
    “是的,张南,就是你。”
    张南心头大震,他万万想不到,他的身体,居然是于之言实现永生不灭计划的最后一块拼图!
    老贾等人同样感到非常离奇,老贾问道:“所以你才要费尽心机的把张南引到云南,再抓走他身边的人,逼他跟你交换身体?”
    “你说对了!不然你以为我躺在这又黑又臭的棺材里那么多年,图的是什么?黄狐早就用精神传送的方式告诉我,张南是我等的人,他是我需要的灵体!只有得到他的身体,我才可以实现永生不灭!否则一切都是空谈!跟你们这些凡人解释这些估计你们也不懂,你们只配像蚂蚁一样,生老病死,活上短短的那么几十年!”于之言激动地说着,一双眼睛通红。
    “妈的,这小子疯了吧?”黑皮指向于之言说。
    “他不是疯了,他是入魔了。”烟鬼说。
    张南沉寂片刻,又问于之言:“就算你活上一千年,你又得到了什么?”
    “我能得到很多很多东西,永生才是最快乐的!行了,张南,你不用跟我废话,也别想说服我,你命中注定要把身体给我,你本来是通灵人,属于特殊的灵体,你也该高兴,因为你的身体会一直保留下去!”
    “不好意思,我没想说服你。这副棺材,就是用来交换身体的吧?”张南问。
    “是的,你不需要做什么,和孙玉梅一样,乖乖躺进去,你的灵魂会彻底消失,接下来你的身体就相当于一具空壳,等着我附身。”
    张南一笑,说:“这个你解释得够清楚了,不过你还没把事情说完。你找我的原因我已经知道了,那孙玉梅呢,你为什么又找上她?”
    问完这句,张南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在于之言身旁不停蠕动,怪物般的孙玉梅,她的脸部既阴沉又可怖,但透出一种让人怜悯的凄苦。
    “玉梅呀……”于之言也低头看向孙玉梅,并伸手摸了摸孙玉梅的头,“她只不过是正好被我挑中了。何况我前面说过,我是赐予她新生,救了她的人,她应该感谢我。”
    “我呸,你这千年王八,你把人弄成这样,还说救她?”
    李光明气到极点,直接骂于之言千年王八。
    “你们对孙玉梅很了解么?你们又知道她小时候过的是什么生活?”于之言笑问。
    “我们不知道。”张南直言。
    “我告诉你们,仔细听好,孙玉梅从生下来就是个聋哑人,好几次被孙天贵抛弃,都是村里人救回来的,从她稍微懂事开始,孙天贵就一直虐待她,折磨她。孙天贵当年来云南,一个原因是为了打听长寿村的事,另一个原因是准备把孙玉梅卖去一个老板,一个要收八岁女孩的老板,你们应该能猜到是做什么生意的。你们可以想想,如果不是孙玉梅遇上我,她将来的生活是怎么样的,嗯?是不是我救了她,赐予她新生?”
    于之言说的振振有词,令张南等人感觉异常震惊。张南确实想不到,孙玉梅的童年竟会那么惨淡。
    虽然明知于之言说的是歪理,张南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黄婆只跟我说了你转世前的事,转世后的事她没敢告诉我。照你说的,你选择了孙玉梅来让你回到这个世界,让她受孕,再到扈村临盆,一切就按你计划的那样进行,只不过出现了你自己也没预料到的意外,原本是一胎的你,结果变成了两胎!”张南继续说。
    “你怎么都知道?”于之言十分诧异,“是的,我妹妹的出现,让我挺意外的,我们相当于是龙凤胎,但本源还是转世前的我。这样就造成了一个不好的后果,原来在我身上的一些属性,分割成了两个部分。”于之言的表情又是一个转变,变得有些懊恼。
    “两个部分是什么意思?”
    “大致上说,我继承了原来那个于之言的意识和智慧,我妹妹继承了能力。所以我的身体比较弱,以前跟拳哥学的法术基本在我妹妹身上,但我们两人也有一点联系,所以我妹妹死了以后,我身上的金身就消失了,我成了一个老人。”
    张南恍然,暗想:难怪每次跟我斗法的都是那个女人,去找胡健父亲和摆平龙帮的也是那个女人,给程秋娜种蛊下咒,把副院长打造成邪物,杀死小伍的,无疑也是她了。
    “后来呢?你跟你妹妹一起在扈村出生,很快长大成人,那还是二十几年前,你又怎么利用小毛身份的?然后这二十几年你在做什么,你妹妹又在做什么?”张南急切地问。
    “我和我妹妹躲在扈村,偷偷长大,玉梅负责给我们弄吃的穿的。有天我在扈村附近的河边散步,看到河里有具男尸,是个九岁的男孩,后来我听到两个扈村的人讲话,才知道那男尸是扈村一个叫小毛的孩子,再后来,我看到他妈把他抱回家,亲手把他埋了,又在家中自杀,扈村的人好像都以为他妈是因为找不到他自杀,我就动了心思,反正我有金身护体,看着永远都年轻,再说我来到这个时代也需要一个身份,干脆假扮成小毛,隔个十几二十年回村,肯定没人怀疑,后来我那同学小伍来找我,我跟他套起了近乎,你们来云南的时候,不是他牵线,我还真没办法接近你们。”
    小毛说的话,与张南推测的如出一辙。
    “你们二十几年间在做什么,为什么等上那么久?”
    于之言微笑说:“实现伟大的计划,就要做很多准备工作,而且当时的你还小,我必须等到你成年。我不想一直做个孩子。”
    “你和我交换身体后,会一直维持我被交换时的年龄?”
    “应该是这样,毕竟我没有试过。如果永远停留在一个年龄的话,你现在的年龄,是最合适的,为保险起见,我才等了那么久。”
    “这二十几年,你都在布置这个计划?”
    “当然不是。一方面是做准备,另一方面是适应这个时代。你要知道,我是1929年出生的人,从60年代开始,就进入一段空白期,已经跟这个世界脱轨了。所以我要通过不断学习,掌握各种各样的知识,历史,地理,文学,化学,政治,物理,数学,医学,样样都得补,特别是医学,因为我早就打算好以村医的身份回到扈村。关于我妹妹,这二十几年她一直在修炼邪术,还学到了新的邪术和蛊术,最后她干脆与炼成阴煞的玉梅融合,她们两人可以互补。”
    “当年你为什么要跟孙玉梅一块回上海去见孙天贵?”
    “从某种程度上说,我和我妹妹是玉梅生下来的,她还是我们的母亲呢。本来我们成功转世以后,玉梅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但放着玉梅不管又太可惜,所以我就想让玉梅成为我的人,帮我做事。在回上海的路上,我告诉玉梅,我准备改造她,让她过上不一般的人生,但是得受一点苦,玉梅直接答应我了。”
    “你那时已经动了心思,要把孙玉梅炼成阴煞?”
    “是啊,那又怎么样?玉梅活着人不如死,干脆换一种状态,至少能帮我做事。”
    “你满脑子都是自己,孙玉梅,还有算作是另一个你的你妹妹,在你眼里不过是个工具,她们的死活你根本不关心,你关心的只有她们对你有没有用!”张南叱道。
    “对,我承认,我是这样的人!这才符合人类的天性,人生来就是自私自利的动物,现代文明反而剥夺了人类的天性!”于之言一脸严肃地说。
    张南不禁担心:如果让这种人永生不灭,估计对整个人类社会都是一种威胁。
    张南再问:“你们回上海以后,见到孙天贵,你是怎么对孙天贵解释你和孙玉梅的事?”
    “孙天贵刚见到我,自然而然地以为我就是玉梅肚子里孩子的父亲,还问我孩子放在哪。我没有把真相告诉他,但其实孙天贵也不怎么关心这些事,因为孙天贵在长寿村中了花毒,当时他的情况已经非常严重,我不救他的话,他必死无疑,所以我开门见山地跟他说,我精通邪术,并且可以治好他身上的病,那种花毒在我们以前福建老家十分常见,但他得答应帮我做事,我才救他。孙天贵是个怕死的人,他没有选择,后来我让他把玉梅炼成阴煞,起先他不愿意,问我为什么要那么做,倒也不是他舍不得玉梅,而是他怕把玉梅炼成煞以后报复他,嘿嘿,你瞧他的心思……我告诉他,我是为了让玉梅领略新的人生境界,是在帮她,我还保证,玉梅以后不会动他一根毫毛,只要他乖乖帮我炼制孙玉梅。”
    “为什么你不亲自做,而要孙天贵替你做?”张南觉得奇怪。
    “因为这种邪术,必须由亲人完成,所以只能孙天贵来做。后来我把这门邪术教给孙天贵,让他在地窖里用烟熏的方法炼制孙玉梅,他则对外宣称送孙玉梅去了聋哑学校。孙天贵本来就是神棍,接受起来比一般人容易,我顺便教他一些其他的邪术,包括让他在汤水里下咒,以及和王虎换命,都是我教他的。”
    “孙天贵应该是一个独断专行的人,炼煞又需要很长的时间,你凭什么认为他会一直听你话,不会在背后搞一些动作?”
    “很简单,虽然我给了孙天贵一种治疗他的花毒的药,但那种药只能起到控制作用,不能根治,换句话说,他必须定期吃那种药才行,所以他不得不听我的话。后来他为了摆脱他那副病泱泱的身体,选择跟镇上一个叫王虎的少年换命。换命的最佳对象就是少年,因为少年的意识薄弱,但身体已经差不多健全。另外一方面,玉梅也被炼制成了阴煞,开始吸取阴元滋补。”
    张南听着心中一凛,疑惑道:“照你这样说,章泽镇那些女孩的阴元,本来就是给孙玉梅准备的?并不是孙天贵死了以后,才轮到孙玉梅享用那些阴元?”
    “当然!孙天贵这种人渣,我怎么可能为他精心准备那么多。”
    李光明听了发出一阵狂笑,嘲讽道:“你居然好意思说别人是人渣?你做的那么多混蛋事,害死那么多人,那叫啥呢?”
    “让让让!”
    李光明大喊一声,一把推开身旁的黑皮和烟鬼,自己再侧身避过,结果因为先推了黑皮和烟鬼,自己慢了半拍,黑气与他擦肩而过,他顿时感到一股强烈的烧灼气息,紧接着肩膀传来一阵恶痛,仔细一看,发现肩膀处已经腐烂到不成样了。
    “李哥,你咋样啊?”黑皮关切地问。
    李光明刚要回答,又见孙玉梅那条烂泥似的尾巴越变越长,居然横扫过来,李光明直呼:“前面!”
    黑皮和烟鬼正坐在地上,根本来不及反应,被孙玉梅的尾巴十足扫中身体,两人飞了出去。
    “这他娘的到底是啥玩意啊!”李光明抱怨一声,忍住剧痛,提起匕首冲向于之言。
    擒贼先擒王,他认为只要把于之言控制住,情势就有转机。
    谁知孙玉梅时刻保护着于之言,一旦李光明靠近,孙玉梅便发出一声诡异的闷笑,笑声中充满轻蔑意味,全身又窜出无数双黑手,猛抓向李光明。
    “草你妈的!老鬼你想去送死啊?”烟鬼喊道。
    听烟鬼这样喊,李光明突然犹豫了,一个停步,眼望面前无数的黑手窜来,像在等死一样。
    千钧一发之际,李光明听身后有人叫道:“兄弟,快退!”
    随即前方发出“呯呯呯”三声巨响,孙玉梅的身体竟爆裂开来,那些黑手立刻收缩,连孙玉梅都化作一滩泥水,慢慢流向后方,只剩她一颗人头,突兀地居于泥水中央,表情苦楚。
    李光明回头一瞧,见是老贾用他那把改装过的爆裂弹手枪救了他。
    刚一时情急,老贾连射了三发爆裂弹,也是机会比较好,正中孙玉梅的躯干部位。
    “贾哥,还是你这把玩意厉害啊!现在这货就算不死也废了!”烟鬼见孙玉梅被老贾三枪打得化作一滩泥水,知道孙玉梅受伤不轻,兴高采烈地呼道。
    “对嘛,有这玩意,贾哥你早该出手啦,害兄弟们差点死!”黑皮心直口快地说。
    “我一共没几发子弹,她很灵活,万一打不中她就浪费了,所以我要等机会。”老贾解释。
    “是是是,这下看那孙子还咋办!”黑皮瞅向于之言。
    只见于之言慢吞吞地蹲下身,抚摸孙玉梅的头,轻声问:“玉梅,疼不疼?”
    孙玉梅一张惨淡阴沉的脸显得有些迷茫,她低吼了两声,作为回应。
    于之言又说:“我知道你难受,我知道你疼,但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玉梅,我要你帮我对付他们,没你我可不行,你说对不对?”
    于之言说话温柔,表情却显得狡诈做作,令李光明一阵作呕,骂道:“听他讲话真你妈恶心!”
    “你们懂什么?”于之言笑笑。
    “崩跟他废话,这人就是个疯子,咱再把他处理一下,事情就完了!”黑皮不耐烦地说。
    黑皮所谓的“处理”,自然是把于之言一块解决,因此他瞄了眼老贾,希望老贾再给于之言一枪。
    老贾站在张南身边,两人面色凝重,默不作声。
    于之言忽然发出一阵狂笑,站起来说:“你们以为你们赢了?以为一把破手枪就能搞定我们?”
    于之言一说完,张南这一方的人都还未回应,孙玉梅骤然面色狰狞,又像巨蟒一样蠕动起来,身体生出无数双黑手,朝张南等人抓了过去!
    这风驰电掣般的突变,令张南等人有些措手不及,慌乱中黑皮边逃边问:“这怪物咋中了枪都不死啊?”
    “你他娘倒逃得快!”李光明也迈步逃跑。
    老贾站定在原地,又“呯呯”打了两枪,结果这两枪被孙玉梅全部用黑手挡开。孙玉梅气势汹涌,仿佛一道海啸,磅礴地压向他们。
    石厅内顿时飞沙走石,阴风阵阵。
    “贾哥,你干嘛?走啊!”经过老贾身边时,李光明一把拉住老贾,急往后退。
    老贾急喊:“阿南,我没子弹了!”
    孙玉梅的黑手正不断窜来,看似像一条条小黑蛇。
    张南掏出两张锡字牌,分别快速写上一个“火”字,等孙玉梅的黑手窜到跟前时,看准机会,立即甩了出去,锡字牌触碰那些黑手,瞬间燃起星星点点的白火,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将石厅照得闪亮。
    混乱中一些黑手窜向张南,但碍于张南的西服上有驱灵金粉护体,无法接近,被张南伸手一下下抓得粉碎,化作一团黑气。
    一阵乌烟瘴气过后,那些黑手已被张南消灭,李光明等人都感觉不可思议,然而这时,他们发现孙玉梅消失了,只有于之言一人站在树下。
    “它人呢?”烟鬼急问。
    各人四处张望,黑皮忽然大叫一声,仰望石厅顶部,手指着说:“在顶上!在顶上!”
    原来,趁刚才他们大乱阵脚之际,孙玉梅悄无声息地蠕动到了石厅顶部,俯瞰他们,准备下手。
    眼见孙玉梅距离他们不过两米左右远,几乎近在眼前,李光明焦急万分地喊道:“走走走!”
    孙玉梅大吼一声,疾冲而下,目标居然是老贾!
    倏地,只听一阵“突突突”的震响,孙玉梅像是遭受了重物连续撞击一样,整个躯干扭曲变形,还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吼叫,快速退到了于之言身旁。
    “是谁?谁在那边?”于之言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声地问,眼睛紧盯住石厅进口。
    张南等人随即发现,石厅的进口处,平白地多了四个人影。
    其中的两人他相当熟悉,一个是王自力,一个是王慧!且王自力手中还拿了把微型冲锋枪。正是这把微型冲锋枪,逼退了孙玉梅。
    “大力?”老贾惊道。
    “王警官,你咋找来啦?”李光明兴奋地问。
    连身处洞穴内的程秋娜都听到动静,激动地叫道:“王警官,是你吗?王警官?”
    除了张南外,程秋娜就佩服王自力,所以别提有多喜出望外。
    小毛也认出了王自力,嘲讽般笑道:“哟,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王警官,身上的伤还好吧?”
    王自力身边一个身穿警服,高高瘦瘦,皮肤黝黑的小伙拿手电照在于之言脸上,当王自力看清于之言时,吓了一跳,问道:“你是小毛医生?”
    “是啊,就是我。”小毛回答。
    王自力问张南:“阿南,这什么情况?他是谁?还有他旁边的怪物是啥玩意?”
    “他的真实身份叫于之言,于之言正是幕后黑手,旁边的怪物是孙玉梅变的,于之言想得到我的身体好让他实现永生不死,老袁和程思琪她们被他抓了关在前面那个洞里,这些事慢点再跟你解释。大力王慧,你们怎么找来的?你身上不是还有伤吗?”张南语速很快。
    “小慧帮我处理完伤口以后我就打你电话,结果我打你电话没信号,打小伍电话又没人接,我感觉你们可能出了事,所以我和王慧赶紧又回去建材厂,结果在那边碰上了老鸥,老鸥把情况跟我一说,我才知道你们又去了长寿村,那时候我特地从北京叫来的两个重案组的手下正好赶到了沥县,就我身边的两人,他们两个高的叫孙康,矮的叫小白,我就让他们和我们一块来长寿村,我们先是找着了你们的车,确定了你们在这后,再到树林里找,最后我们听见洞里有响声,所以冲了进来。”王自力说。
    “哦,对,我们离开建材厂后,我让老鸥帮忙清理去了,怪不得你会在那边碰见老鸥。”李光明记了起来。
    张南点头,有些难以启齿地说:“那……小伍的事……”
    “嗯,我知道。”王自力一下显得沉重,示意张南不用说下去。
    王慧急坏了,赶紧问:“阿南,老师在哪啊?是在那边的洞里吗?”
    “是的。于之言利用他们三个要挟我。”张南回道。
    王慧大喊:“老师!老师!我是小慧,我来了!你有没有事啊?”
    老袁惊异道:“小慧?你干嘛来了?谁带你来的?这是你来的地方吗?”
    “王警官带我来的,我们来救你呀!他的伤现在情况良好,而且还带了两名警界的精英过来,你先忍忍,一会我们救你出去!”
    “我们没事,你们自己小心一点!”老袁说。
    张南问王自力:“大力,你的伤真的没事了?”
    王自力咧嘴笑道:“小慧不是说了么,情况良好。你放心,基本没事了,再说这种时候怎么能少了我,就那怪物是吧?我他妈还以为是条蛇呢,算了随便吧,反正它也不是个人,咱就当捕猎吧!”
    “怎么你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张南微笑道。
    “废话!没信心还能是我吗?”王自力大声说,随即跟张南介绍他身边的孙康和小白两人,“这两人跟我很久了,办事靠谱,能耐挺大,等会该干嘛就干嘛,只要你说话!”
    高高瘦瘦的小伙是孙康,另一个白白净净,三十岁出头的青年是小白,他们都听王自力提过张南,对张南客气地点点头。
    于之言已经没有耐心,对他们大吼道:“你们说完了没有?不管你们来多少人都没用,下场都一样!”
    王自力收敛笑容,说:“好嘛!这小子这么狂。”
    “他是狂,不过大力,你们当心点,他身边的怪物真的厉害。”老贾提醒。
    “那是他辛苦炼制的邪物,花了不少时间,孙玉梅又与那邪物融合了,我感觉直接对他动手很难,那邪物会保护他。”张南也说。
    “没事儿,慢慢搞,都到这份上了,咱有的是时间!”王自力说着挪步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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