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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小法医妙破警察母亲被害奇案,凶手竟然是……[第29页]

作者:周流敏
首页 上一页[28] 本页[29] 下一页[30] 尾页[52]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邹婕淡淡地说,低下头吹手背的烫红。隔了好久她抬起头来,才发现她所坐的位置正好与马踏波的正对。她坐在第一排,与 台仅隔着一条过道。她赶紧低下头来,心狂跳得厉害。她总不能全程低头的,等会现场会开始,她该怎么办?她怕自己掩饰不了内心的紧张,更怕被他认出来。必须趁会议没正式开始,想办法逃到后面去。她捂着小腹佝着腰对小张说,想要去一下厕所,等会就坐后面,然后把提问提纲给了她,让她照提纲提问、作笔记。
    “邹婕,要不要我陪你去?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马上开始了,你不能走。我不会有事的。我在后面等你。”
    虽然她一直勾着头,马踏波还是觉得她脸熟悉。她那低头的掠影,像一把穿越时空的光束一直投在马踏波心头,隐隐透着一股熟悉的气息。他想看清她,正巧,她起身了。可是她依然全程佝着腰低头着……他甚至都伸长了脖子,把头伸出去探看,还是没有看出个究竟来。他目送着她的背影,一直走出了会议室。会议才刚开始,她不可能离场的。他一直望着会议室的后门,期待看到她再次出现的身影。好趁那一会儿可以窥见她的真容。不巧的是,约五分钟后她回来了,依然是佝腰低头的作态,仿佛是故意跟他作对似的,不可露出她的真容。而且她没有再走上前来,而是就近就在最后一排坐下了,从此掩藏在人群之后。
    主持议会的政委碰了下他的肘子,请求他会议是否开始,“时间到了,是就开始吗?”他环视了一下会场,含首默示。现场会进行得非常热烈,提问题的媒体很多,他除了进行了一个官方的表态之外,案件的细节问题全部交由虞小华回答。他注意了一下,她之前所坐的位置正是某周刊的位牌。会议快结束的时候,他问政委要了一份媒体会名单。“这个周刊要做一期预防少年儿童性侵的专题,他们有没有要求会后的专访?刚刚媒体提问的时候,也没见他们着重提问题嘛。”
    “好像是没有收到他们的请求,要不,我会后再跟他们的负责人确认一下?”
    “不用确认了。我看这个专题可以我们跟他们一起做,这样,会后你让他们周刊的人留一留,双方敲个全面一点的方案出来。”“好的。”于是邹婕被要求留下来继续开小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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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听到宣布散会的示令,邹婕立马起身,打算趁大伙还没起身就悄悄地从后门溜走。只是她起身的动作被主持人的下一句话卡住了:请知否周刊的工作人员留下,有要事相商。邹婕犹豫着复又坐下,心里头盘算着将如何面临等会儿的短兵相接。如果只是政委主持接下来的小会就好了。她暗暗祈祷着。
    “你是知否周刊的?你们单位就来了你一个人?”
    “我们副主编来了。诶,她人呢?”然后她听到了小张一声紧似一声地唤她。她硬着头皮抬起身,只见小张已经穿过熙攘的人群来朝她走来了。
    “邹姐,公安局那边说要给咱们另外开个小会,去小会议室有要事商量。”
    “我不舒服,你替我去吧。”邹婕依然是佝着腰,附在小张耳畔轻声说。
    “我一个人才不敢去,而且我也作不了主。邹姐,要不您就再坚持一会儿?”
    “怎么不敢了?他们又不老虎,还会吃了你不成。不要你作主,咱们的方案我已经做好了,你把我们的方案发给他们审核就行了。如果他们要加一些内容进来,你一概同意就行了。”
    “我哪见过这样的场面啊。他们都是大领导,我怯场。再说了,如果您不去,他们会觉得我们对他们不尊重的。让我一个人去实在是不妥的。您就再坚持一会儿,估计这个小会时间不长的。等会儿,我送您回去。”
    “你把自己当作是我就行了,他们又不认识我。”
    “可是,我刚刚已经说过你来了的……替不了。”说话间,虞小华已经带着政委过来了。“想必你就是弟妹吧?早听钱磊说起你,没想到今天相见这样出其不意。我来介绍下,这位就是我们知否周刊著名的邹婕副主编。邹婕,这是我们应政委。”邹婕赶紧伸出手去跟应政委握手,心里暗松了一口气,幸好他没来。“不好意思,我身子略有不适,所以就在后面躲懒了。请领导不要介意。”
    “哦,现在好些了吗?政委,您有所不知,邹主编正在孕期。”
    “哦,是这样啊。那我们就长话短说,请邹主编稳步我们党委会议室,我们双方简单地把这次专题的主旨磋商一下。毕竟,孕妇是大熊猫保护级别的,我们也不敢造次。”说着,应政委作了一个请的动作。邹婕在小张的搀扶下,只得与政委谦让了一番之后,跟在应政委一行人之后一起走了。虞小华一直走到邹婕身边,有意无意地护着她不被其它人碰着。邹婕小声地问他们局里,宣传口是否是政委新手抓的。
    “宣传是政委分管的,刑侦是局长主抓的。所以今天两们主官都亲临了会场。”
    “那一会儿,你们马局长也会来吗?”
    “应该不会来了,他刚刚嘱咐我们请你们一起商量,没说自己要参加。而且我听说他上午还要接待省厅的一个检查组。怎么了?如果是要安排采访,我可以安排。”
    “不是。要采访的话,也是采访你这个刑侦大队,毕竟这案子是你主抓的。领导不来, 我们更可以敞开来说,不用拘谨。”
    “那也是。”正说着,他们跟着应政委一行人走进了一个小会议室。会议室的尽头赫然坐着马踏波。邹婕不禁脚底一软,似是被绊了一下,一个趔趄差点摔了。幸好虞小华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然后双手紧搀着她,一直把她搀到了会议到了左马踏波下首的第一个位置坐下。并且没待邹婕坐稳,就跟马踏波作了介绍。马踏波只是脸色凝重地看着邹婕,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知晓,并没有起身握手的意思。
    邹婕也只是面无表情地向他点头示意了一下,就转头去找小张并张罗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会议仍然由应政委主持。会议开始之前应政委向马踏波请示,马踏波说,他只是来听会的。会议很简单,先由应政委代表公安局提了几个专题报道的要求,然后由知否周刊提交方案。应于方案是电子版的,邹婕示意小张打印出来。并向应政委求助,请他帮忙提供一台配备有打印机的电脑。应政委正要表态时,马踏波抢先表了态。“电子版不妨碍,用蓝牙共享投影到大屏上。等会儿你们留一个邮箱给邹主编,让她发一个电子版。”
    “是是,咱们有先进的电子网络技术,不能再拘泥于传统的传播方式了。还是马局想得周到。”应政委马上附和,并且指示相关人员帮助小张搞投影。
    邹婕的这份方案做得很细致、全面。与会人员一边看一边颔首。就连全程黑脸的马踏波,此时也露出一丝难心察觉的笑意。
    “马局长,邹主编的这个方案基本上涵盖了我们所有的要求,确实很全面了。您看,还需要补充吗?”应政委的讨好地问。
    “邹主编的名号确实非浪得,这个方案确实很全面,而且立意很高。不过,我们也不用仓促表态。这样子,你们几个会后再仔细研究一下,看是否有需要补充的。”马踏波又恢复了那副凝重的黑脸,严肃地说。然后在座的公安人员全部头点唯诺。之后马踏波直接宣布散会,然后他起身提前离开了。
    邹婕舒了一口气。刚刚因为离他太近,真怕生出什么事端来。幸好他全程绷着一张脸,除了看方案就是看远方,并没有把目光多投在她身上。她则全程低着头,捂着小腹装不舒服。马踏波走后,应政委和虞小华非要留邹婕用午饭。邹婕只一心想着早点离开这栋大楼,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
    “那我送你吧。你脸色看上去很不好,又怀着孕,必须把你安全送到家才行。”虞小华轻轻搀着她,执意要送。
    “你不送了,我打电话让钱磊来接好了。”邹婕推辞着。
    “我送邹姐回去就行了。”小张收拾起东西,给对方办公室人员留了联系方式后,自告奋勇地说。
    “你开了车是吗?那你一定要安全把她送到家。”
    “我打车送。”
    “那不行。打车不安全。还是我来送。”
    邹婕没管这两人的争执,拨通了钱磊的电话。那头闹得不行,背景一片嘈杂,连说话的声音都听不清。
    “你好了?现在恐怕走不开啊,你可不可以再等等,大约等半个小时左右。这边在闹事,之前所里的一个案子没达到当事人的要求,他们家属在闹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消停。”
    “这样啊,那你忙吧。我先回去了。”邹婕无奈地挂了电话,沮丧地看着虞小华。
    “所以嘛,今天就是得我送你回去。你也不用打车了,我们一块儿走。”小张立马掩饰不住雀跃的心情,展颜一笑,答应了。
    凑巧的是,坐电梯到地下车库时,正好碰到了马踏波。在与虞小华的闲聊中,得知马踏波是去西岭宾馆见省厅检查组。在电梯里邹婕大气都不敢出。幸好出了电梯后,马踏波径直走了。
    虞小华让她和小张在出口处等,自己去取车。过了一会儿只见虞小华面色沉重地急步走来,充满歉意地告诉邹婕他的车被一个车子堵了,车主没有留电话。现在公车管控很严格,不能开警车送,只能陪同她们俩出去打车了。正好这些一辆黑色轿车按着喇叭开过来了,车速很慢,很快副驾驶的车窗也摇下来了,车里坐着正是马踏波。
    “怎么了?”马踏波问虞小华。虞小华只能如实相告。
    “有没有顺路的,我搭你们一程。”马踏波依然对着虞小华问。虞小华一个激灵想来了,他问邹婕:“我记得你是住在华杨小区,正挨着西岭宾馆。你是直接回家的吧?”还没有等邹婕表态,马踏波就说,“那就上来,正好顺路。姑娘你去哪儿?”他换了副神色问小张。
    “哦,我回单位,我另外打车,谢谢马局。”小张反应很快。
    “行,那就这么说。小华扶邹主编上车。”
    邹婕感觉被绑架了一样,由不得她拒绝,就已经被虞小华夫上了后座。只听得车门啪地一声关上,邹婕才像从梦魇中艰难醒来似的唉叹了一声。
    “邹主编叹什么气呢?”
    “没有什么,只是要劳烦领导,略感愧疚。”
    “顺路而已,不必挂怀。”
    “谢谢。”
    两人的谈话很简短,很官方,每一个话头马踏波都奔着开启而去,最后都被邹婕冷漠地掐断。
    眼看快到华杨小区了,马踏波决定把握机会,直奔主题。
    “邹梅朵是你什么人?”邹婕只觉得脑壳一震,随即满腔响起轰鸣声,她的意识被这些轰鸣声裹挟着,一时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她看着马踏波的扭过来的脸,脑海里一片茫然。她以为他至少为迂回地问是否认识邹梅朵,或许问她是否随每姓之类的外围话题。没想到他直击要害,一时把她弄懵了。
    “你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只见她眼神无光,像他和一切都不存在似的,脸色越来越白……
    马踏波赶紧把车靠边停下来,打开双闪。急忙下车打开后座的门,却见邹婕已经晕过去了。她瘫倒在后座上,眼睛虽然还是睁着的,但已经毫无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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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钱磊的声音,马踏波稳了稳情绪才转过身来。钱磊立马握住他的手不住地摇,嘴里迭迭不休地致谢,感谢他第一时间把邹婕送到医院来,还亲自陪到现在。
    “我还要向钱律师道歉呢,若不是今天的媒体现场会,也不会害尊夫人累病倒。都是我们做事考虑不周。你来了,我就可以走了。这边如果还有什么事,我让小华在这陪着。有什么需要跟他说。”马踏波装作没事人似的立刻向钱磊道别。临走的时候,还跟邹婕略略作了一个挥手的动作,然后就大步流星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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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事有凑巧,邹婕和马踏波离开一会儿,堵虞小华的车主就来了。他忙不迭地道歉,上车迅捷地把车开走了。虞小华见状,又看着抱着电脑的小张,怜惜之心顿起。小张也不扭捏,欢快地上了他的车。一路上,她嘴巴也不见得停。先是夸他穿警服好看,帅得跟电视剧里走出来的警官一样好看。再又夸局里的其它领导。
    “真没想到你们公安局的领导都那么好看,到底是是你们长得好看,还是你们穿上警服显得尤其好看呢?你们那个应政委,瘦瘦高高的,穿起警服有一股清俊之气。他应该年纪也不大吧,至多是四十出头,看上去很魅力。那个马局长虽然年纪稍大了一些,可是也很有气质。他有一股成熟稳重之气,浓眉大眼的,一看就是正片里的公安局长的典型形象。他年轻的时候应该也是长得很好看的。还有另外那个副局长……”
    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也不需要虞小华配合话题。说到最后,她不忘补充一个自问,你们怎么就这么好看呢?我身边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看的而又有魅力的男生呢?
    “你应该知道做警察的第一个条件就是要五官端正吧?我们也没有你想得那么好看,只是端正而已。”正说着,传媒大楼广场眼看就要到了。小张说了一路,虞小华觉得应该给她一个回应,在她下车前如此打趣自嘲了一番。
    “虞队,您真的是太谦虚了。在我眼里您是真的好看,真的帅。刚你一进会场,我就跟邹婕说你最帅。我回去一定要认真写采访提纲,对你的专访,我会跟邹婕申请由我操刀。虞队不会反对吧?”
    “当然不会。非常期待你的专访。”纵使是他这样年龄的男人,在面对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的直面夸赞时,内心难免泛起丝丝愉悦的涟漪。他喜滋滋地望着小张离去的背影,乐呵地忖着,这女孩子真有意思,现在的年轻女孩真不怕生。
    正当他望着小张背影出神时,马踏波的电话就来了。虞小华一手扭着方向盘,一手握着手机,立马调头打算往西岭宾馆赶。这个时候局长来电话,肯定是他去陪客的。没想到电话那头是马踏波失魂落魄的命令:“两件事情,第一立刻给邹婕老公打电话,让他立刻赶到人民医院,二你即刻赶往人民医院。我这边正往医院赶。我们在医院急诊汇合。”
    “局长,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晕过去了。”
    “啊?好好,我马上给她老公打电话。我让急诊的医生在门口等。我这边离医院近,立马赶过去等你们。”虞小华一路上不停的打电话。先是给钱磊打,手机占线。他立马挂掉给急诊科主任打电话,还好,这个电话很顺利。安排好医院的事后,钱磊的电话就打进来了。钱磊刚想寒暄几句,就被虞小华粗暴地打断了。“马上赶到人民医院急诊室,你老婆晕倒了。”
    “什么?什么?怎么回事?”
    “来不及解释,赶快来。”
    “她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我也正往医院赶呢。”
    “不是,她就去你们局参加一个媒体见面会而已,怎么好好就晕了呢?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事都没发生,她就好好晕过去了。孕妇血糖低晕倒也很正常。你赶快赶过去,不就明白了。咱们先别白话了行吗?”虞小华挂断了钱磊的电话,一门心思轰着油门往医院赶。
    马踏波看到站在急诊室门口的虞小华和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后,急得连车都没熄火,就打开车门跳下来。他没等他们上前来就拉开车门,把邹婕抱了出来。虞小华赶紧陪医生把急救车推过去,帮着马踏波把邹婕抱上推车。邹婕躺着,头发散落在推车沿上,在急速地跑动中,飞舞起来。马踏波看着这些飞舞的秀发出神,他依稀看到了黑发丛有一块斑秃,露着粉色的头皮。为防横生事端,他应该马上离开。况且省厅的检查组还在西岭宾馆等他。可是,这块斑秃勾住了他。他转到一边给先行的副局长打电话,让他跟检查组的人解释一下,他这边遇到一些急事,必须耽搁一会儿。“工作,你们先交接。我赶过来陪他们吃饭。”马踏波交待完工作后,跟了上去。
    “马局,正好你来了。医生要问情由。我正不知道怎么回答。”虞小华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其它了,直接把马踏波推上浪尖。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之前也不认识这位女士。她是我们的工作伙伴,我只是顺路带她一程。突然她就晕过去了。对了,我听说她是孕妇,今天上午一直在听她说身子不舒服。”马踏波剜了虞小华一眼,不急不缓地叙说着。虞小华则在一旁不停地附和。
    “大概是孕期营养没跟上,再加是精神紧张引起的低血糖反应。我们检查了一下她的心脏和脉搏都没有问题。”主治医生收起听诊室,伸手在邹婕的人中用力一掐,一直掐到她脸色慢慢转红,轻微地咳嗽起来,才撒手。果然过了一会儿,她就悠悠醒转过来了。见她醒来,马踏波赶忙退到人群后面去。
    “虞队,我怎么了?我这是在哪里?”邹婕虚弱地问。
    “没事就好。你刚刚晕过去了,还是马局长亲自把你送来的。”虞小华又想给马踏波卖乖,退出一个空位,又把马踏波迎到前头来了。邹婕眼神一暗,淡淡地说了句谢谢,就合眼养神了。
    “谁是病人家属?孕期不能让孕妇承受精神压力,更不能让她到处乱跑。她的血压很低,身边不能缺人照料。先留院观察一天。我们给她注射一些营养液。”
    “家属还没有到,不过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先入院治疗吧。该用什么药,只要对孩子没有影响的,我都可以作主。”虞小华立刻表态。
    “病人的信息你先填一下,拿着这个填好信息的病历本去挂号、交费。”医生扔给虞小华一本新病历本。
    他一边填一问邹婕,三两下把病历填好了,转身向马踏波低声说,我去交费。马踏波点了点头说,“这边我会照看,你去吧。”
    “你今天二十八岁?邹梅朵是你妈妈吗?”
    “是。”邹婕淡淡地回应着,她并没有睁眼看他。
    “你头顶怎么也有一块斑秃?”
    “小时候调皮跟小朋友打架,被揪掉了一块头皮。伤口愈合后,这块就没有头发了。我妈妈头上也有一块。听她说是小时候长疖子烂了一块头皮,后来疖子好了的地方就不长头发了。您认识我妈妈?”邹婕说完,睁眼看了他一眼。眼里是令人惊愕的冷光。看得马踏波不敢直视,躲开了。
    “年轻的时候有过交集,不过好几十年前的事情了。”他故作淡漠地说。只是他有心头盘算着,与邹梅朵离开的年数,不禁暗自惊愕,不多不少,堪堪也就二十八年。他不禁趋前俯身仔细端详邹婕的脸,直面与她对视,“你是她的女儿?她人在哪儿?你爸爸是谁?”邹婕瞬间就被打败了。泪水刹那间涌上来,她藏不住它们。想通过闭眼来把它们关住,它们却趋势沿着眼角潺潺而逝……
    “我妈妈死了,我没有爸爸。”邹婕扭头淡漠地说,泪水却更汹涌了。
    “她……”马踏波话未说完,眼睛也已发潮。他怕泪落下来,淋着邹婕,转头去拭。正好钱磊赶到了。他扑过来仔细地察看着邹婕,不住地问:“老婆,你没事吧?是不是哪儿疼?你怎么哭了?”
    “我没事儿。我只是有些伤感。你来了就好。”邹婕又流起泪来。钱磊一边轻柔地给她擦泪,一边温柔地安慰她,“没事就好。医生说孩子没事,只是你要留院观察一下,看会不会动了胎气。以后要听话,千万别到处乱跑,别出来工作了。我已经让医生开病假条了,明天就交到你们单位去。”
    听到钱磊的声音,马踏波稳了稳情绪才转过身来。钱磊立马握住他的手不住地摇,嘴里迭迭不休地致谢,感谢他第一时间把邹婕送到医院来,还亲自陪到现在。
    “我还要向钱律师道歉呢,若不是今天的媒体现场会,也不会害尊夫人累病倒。都是我们做事考虑不周。你来了,我就可以走了。这边如果还有什么事,我让小华在这陪着。有什么需要跟他说。”马踏波装作没事人似的立刻向钱磊道别。临走的时候,还跟邹婕略略作了一个挥手的动作,然后就大步流星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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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车里马踏波就发现,不仅中午赴不了约,眼下连开车都不能了。他脑子如塞满了一团乱麻,怎么理也理不清。她头顶那块不经意露出来的斑秃,总能迅速地连通那个晚上的混乱和血腥,片刻间就能夺去他所有的分析能力,除了给他带来剧烈的疼痛感外,就是混乱他仅有一点的分析意志。况且她的解释虽然偏重了巧合,但平静而从容,没有露出任何蛛丝马迹。
    而且,她只有二十八岁,她是她的女儿,两人长得相像无可指摘。况且几十年过去了,那个他以为一直印刻在他心底的人,至今想来已经模糊不已。就像一帧早年的旧相片,受当时的技术和像素影响,总觉得不够清晰。他已经分辨不出,到底邹梅朵与邹婕有何差异。或者说,眼前的这个到底是他记忆里的邹梅朵,还是邹婕,他已经没有分辨的能力。而最令他苦恼的是,他没有见过她二十八岁的时候。那一年她才十六岁,是那样一个青葱而鲜亮的少女。她身上到处都是一派鲜嫩、水灵、毛绒绒的气息,令人爱不释手更令人不能自已。他无法如今四十四岁的她,和他今天见到的这个自称邹婕的二十八岁的女人,是否能够共用一样的容颜和气质。
    他这样乱糟糟地东拉西扯地想了一番,始终找不到她的破绽,不知该相信她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最后两句话从乱麻堆中跳了出来:我妈妈死了,我没有爸爸。梅朵死了,他的这些泪水跨越了万千阻隔,终于可以只为她一个人而流了。他终于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谁能想到二十八年前的那场混乱离别即是他们之间的永别呢?他的心脏一抽,一口气差点就没有倒上来。他捂住胸口,老泪纵横。可伴随着巨大的痛苦而来的是巨大的惊喜:她没爸爸,她刚好二十八岁!
    她是我的女儿!马踏波终于抑制不住号哭了起来,“梅朵,我对不起!你受苦了。你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带大,你太不容易了!”他终于在一片混乱中厘清了与她的关系,他迅速认可了邹婕所说的一切,相信她就是他和梅朵的女儿,相信她就是命运之神送给他最惊喜的馈赠。
    从警三十多年来,一向视工作如生命,勤勉敬业的他突然决定今天跷班。不论今天有多么重要的工作,他都必须放下来,守在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身边。哪怕他不能立刻进病房去宣示主权,只要能守在尽量离她近的地方,也能满足一把父亲的体验。
    他立刻给应政委打电话,让他中午去陪检查组。政委没有问为什么,他也没有解释。有些时候,越是不解释越权威、越不可辩驳。
    钱磊心情有些烦躁。今天的事似乎处处隐着一股莫名的不顺。早上出门的一幕此时又快闪而过。本以安全送她到开会现场就没事了,不曾想还是出了纰漏。他有些急躁地问虞小华,“不是说好了你送她的吗,怎么她竟然坐了马局长的车?她跟马局长又不熟的。况且人家大领导的车也不是能随便搭的。”
    虞小华非常歉疚。出了这么档子事,他就是有一万个解释,也抵消不了愧疚。当初如果能自己送就好了,如果自己能坚持自己送就好了。
    此时,他也纳闷起来一向高冷的马局长,今天怎么竟然会主动请缨替他搭客呢?这个疑问只在他心里闪了一下,他不敢深究,更不敢在钱磊面前表露出来。他只能一个劲地向钱磊道歉,声明是自己欠考虑,如果不是当时自己的车被堵了,他是无论如何会亲自送邹婕回家的。
    “搭车就搭车怎么就搭到医院来了?”钱磊闷着一股无名的火,除了发必名牢骚外,只能强忍着往肚里吞。
    “上午就一直听弟妹们身子不舒服。突发状况也是正常的。”虞小华想起上午的情况,心里稍稍安了一些。
    “邹婕上午有说不舒服吗?我早上送她出门的时候,她学是好好的。” 钱磊将信将疑。
    “上午开会的时候她一只都坐在后排,听她们的同事小张说她一直说不舒服来着。要不,你让医生好好检查一下?”
    被虞小华这么一说,钱磊呆不住了。他立刻跑到医生办公室去,要求医生对邹婕作全面的孕检。
    医生被他突如其来的要求弄得煞是诧异,“出什么事了吗?胎儿和孕妇都没有大碍。”
    “你们还是再做一次全面的检查吧,我老婆早上一直说身子不舒服,上午又突然晕过去,会不会是动了胎气?”
    “她只是有些低血糖而已,挂了水,平时多喝一些甜汤就没事了。今天我已经给她开了一瓶氨基酸,挂完了之后就可以回去了。”
    “我还是不放心,想给她做一个全面的检查。”
    “孕妇其实不适合做太多检查,无非是检查一下胎心、胎位。如果等胎儿月分再大些,还可以做一下四维彩超和唐氏筛查。你想要做什么呢?”钱磊被医生问住了。孩子现在三个月左右,确实是想不出能做什么检查。“那,我老婆晕倒这事真的没必要做全面的检查吗?”他最后只能再次重复地问。
    “DR和核磁共振孕妇都是不适合做的。我建议你们还是再观察一下。最主要是要注意休息和营养,再一个身边不能脱人。”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钱磊的那股无名火才算慢慢消下去了些。或许,这事真的就是一个正常的意外事件,无关虞小华的照顾不周和那个马局长的个人行为。但他还是不能完全拿定主意。回到病房,他又嘘寒问暖地问邹婕是否还会不舒服,是否需要作一下全面检查。
    “听虞队说,你上午一直都不舒服,医生虽说你没什么大碍,但我实在放心不下。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或许是早上出门的时候被那个骑电动车的人吓了一唬,有点神思恍惚,其它都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那你怎么突然就晕倒了呢?”
    “刚刚马局长的车在拐弯的时候,迎面突然又窜出一个电动车,我一紧张就……我醒的时候就躺在医院了。”
    “哦,这样啊。”钱磊那股无名火这才算彻底熄了。
    一旁的虞小华提着一颗心也终于落了地。“那弟妹就好好将养着,我先回局里去有事了。局长还交待我们要对她们提出来的方案进行审核、修订,我得赶回去了。如果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眼看就到饭点了。我陪你在医院食堂吃点吧。随便去给邹婕打点吃的。”
    “不麻烦不麻烦了。我回局里吃食堂也是一样的。你安心照顾好弟妹就行。”虞小华一再推辞。
    “不麻烦不麻烦的。我自己也吃饭的嘛。等邹婕这瓶挂完,我们就走。看这样子,估计顶多二十分钟。”钱磊握住虞小华的手不让他走。
    “不劳烦了。等哪天咱们都得空再一起吃饭不迟。你啊还是在这安心陪弟妹挂完水,回去吃吧。孕妇适合在外面吃,回去让伯母做一些营养汤更好。”虞小华挣开钱磊的手,逃也似的走了。
    钱磊没再强留。虞小华说得有道理,他马上给宁采汀打电话。
    虞小华离开医院的时候,看到马踏波的车停在原处,与来时稍微不同的是,车调了个头。他从后头望去,依稀看到马踏波在方向盘上趴着。他本想走过去察看察看,可走到半道停下了。领导没有传,下属最好不主动凑上前去。他掏出手机来,看着静悄悄的手机屏幕,略犹豫了一下,就往自己的车走去了。车开出半道他又担心起来。马踏波趴在方向盘上的那个背影看上去像是身子不舒服,不会出什么事吧?虞小华,思忖再三给马踏波打了个电话。电话在响到铃声即将挂断之前被一车低沉的声音接起来了。“什么事?”马踏波冷淡问
    “马局,我已经离开医院了,邹婕那儿没事了。现在是她老公钱磊在那陪着,医生说没啥事,只需要观察一会儿就行了。”虞小华飞速地解释着。
    “哦,知道了。还有事吗?”
    “您还有指示吗?”
    “那就这么说。”马踏波把电话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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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小华的电话反倒提醒了马踏波不能再继续沉浸在自我的痛苦之中,这个时候,他应该进去关心关心邹婕及她肚里的孩子。怎么说,这个孩子也是他的外甥。马踏波戎马半生,功成名就,家庭生活却并不如意。当初他认识邹梅朵的时候,虽然已经是一个结婚五年的男人,事业也算小有起步,但婚姻生活却与离他当初的想像很远。老婆家庭出身不错,老丈人是市里的离休领导,外人都以为马踏波是踏上了春风得意之平步青云路。其实个中的滋味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农村出身,在城市上无片瓦下无寸土,能娶上这样的出身的老婆,自然是必须付出常人难以想像的努力的。老婆高干出身,自然是双手不沾阳春水,一身娇宠任性气,岳父岳母对于女儿从来就只有依宠不能说半个不字。每每两口子闹别扭,他俩就一句话,“你多依依她、哄哄她就行了。女孩子嘛,没什么气性的,只要宠着就行了。”
    宠着,还没有被你们宠坏吗?!他在心里愤愤地回怼,嘴里就只能点头称是。嘴上虽说认了,可心里到底憋着一股气,所以他态度的积极性和热情程度自然是要打折扣的。正因为如此,起初两年岳父母家对他的仕途并不上心。
    他们只一心扶持他们的儿子。若不是他们想让他腾出更多时间来照顾家庭,估计他们也不会把那么快就给他提拔的。他和老婆结婚的那一年,岳父出面把他从底下的派出所调到了刑警队。这样没官没职地干了五年。他工作很卖力,却没次干部调整都与他无关。
    他和邹梅朵就是这个时间认识的。至今想来他们的相识就是一场缘分的写照,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一场美妙的缘分,最后会演变成有缘无分的悲剧。那天清晨,他刚刚加完一个通宵,一个走在城市空旷的街道上,步履踉跄一身倦意。
    那是一个江南初夏的清晨,微风拂面,洒水车吹起的尘土味带着槐花的清香。他突然不想回家,不想回到那个处处充满压抑说教的毫无温暖的家。这个时候,女儿应该还没有醒来,迎着他的肯定是岳父母的那两张刻板的脸。他信步走着,不知觉地竟然走到了河滨公园。
    河水的腥味夹杂着河柳的清香,像极了中学时每个清晨他背着书包离家上学的味道。那时每个清晨他要步行五里路去一中读书,一路上他就沿着河,闻着这股味道,怀揣着对未来不可名状的欺诈去上学。一晃都多少年过去了,他很迷茫今天的日子是否就是当初支撑他奋力读书的动力。
    梅朵就是这个时候闯入他眼帘的。那是一个少女青葱苗条的背影,背着书包梳着马尾,匆匆地在树影中穿行。他看着这个背影,在他的视线里越走越远,只觉着是一种至美的享受。她匆匆的身影太像十几年前的自己,那是一种生命蓬勃生长、光阴次第流淌的美。这种美与性别无关。他正看得痴迷时,突然被一个慌张的身子打断了。这个身子软软地扑进他的怀里,慌乱地向他求救。他把女孩揪到身后,挺身面对的正是一个持刀歹徒……
    事后他才知道,这个慌里慌张扑进她怀里的女孩,正是刚刚那个背着书包匆匆赶学的人。于是,本来应该下班回家的他,徒手制服了一个持刀抢劫的犯人,轻而易举地又破了一起大案子。局里领导觉得这个案子非常有新闻宣传点,请了记者写了一篇新闻通稿,把他大大宣传了一番。于是,他这个在刑警队干了五年的苦力终于成了领导眼里闪光的存在。他的事迹在全市形成了一股不小的学习风潮,于是局党委破例给他提了个中队长。他的第一个职位,还真靠的不是岳父家的关系。
    后来邹梅朵就隔三差五地来队里找他。起初他也没当回事,一个中学生,生活和学习中碰到一些困难,把他当作一个知心的在哥哥而已。所以,他对邹梅朵也是有求必应。特别是当他成了全局的学习典型之后,他更是把梅朵当成了生命中的贵人。那种要命的感觉,是在一次邹梅朵喝醉了之后冲突了理智与道德的重重束缚而蹦出来的。
    那天下班天色已经很晚了。队里最近端了一个盗窃团伙,全队上下忙得脚跟贴背。大家都留在队里加班。他之所以能够下班,是因为他已经连续打了一个通宵的夜班了。他捶打着酸痛的腰背,打着呵欠,连晚饭都不准备吃了。他此刻只想早点回到家里,躺在床上美美地睡一觉。刚出了局大门,围墙边就窜过来一个身影,正是邹梅朵。只是她不像以往那样每每见他都是一副雀跃的模样。她垂头丧气地挡住他的去路,说是要请他吃饭。
    “我刚加了一天班,太累了。明天行吗?叔叔明天请你吃饭。”马踏波揉着乌黑的眼圈,绕过她身子就要走。被邹梅朵眼疾手快,一把就拽住了。她整个人用了半个身子吊住他的一个膀子,使劲地晃,而且嘴里喃喃絮说着:“今天非得今天,就得今天,今天是我生日。”她咬着嘴唇,一副他不答应就要落下泪来的娇屈样,撩得马踏波的心直接就猛蹦了一拍。
    事后他想来小妮子简直就是在算计他。她眼睛毒得很。他一直以以她只是一个读高三的学生并不懂什么儿女私情,更没有想到她敢把这种想法安到他身上。那天晚上,他依她的要求烛光晚餐和蛋糕都准备了。
    开餐之前,她突然要求喝醉,被他一口回绝了。然后她又依法炮制,撒娇、卖萌。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发起嗲来,三十多岁的男人还真的一点招架力都没有。他从起先的态度强度,到最后同意喝点红酒。
    酒一上来,邹梅朵就自己先倒了一杯站起来敬他。还没等他把酒倒上,她就一口把酒喝干了。酒喝完了,她立马又要倒第二杯,被他按下了。“慢点喝。先不急给自己满上。我的酒还没喝呢。”
    “不是说了要连敬你三杯的吗?我这才喝了一杯,还有两杯呢。”
    “女孩子可不许这么喝酒,你这是一心想把自己灌醉的节奏嘛。”
    “我就是要把自己喝醉,有些话不喝醉没敢说。”
    “你到底要说什么呀?”那时他是真预感不到她要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必须把三杯喝下去才知道。”邹梅朵推开了他的手,迅速地给自己倒了第二杯酒。在他还没来得及制止时,就又一口喝了。大约是没怎么喝过快酒,这口酒呛得她直咳嗽。马踏波把酒瓶抢了,无论如何不让她喝第三杯。
    她已经不需要再喝第三杯酒了。两杯酒下肚,她已经脸色潮红、头晕晕乎乎了。她双手扶着下巴,眼睛红红的盯着他看。他被她眼里胶着的东西看得浑身不自在,不禁弱智地问,“你不是说有话说么,现在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吗?”
    然后,他成功地引出她了的那番令他惊掉下巴的话。这些话也成功地将他那点封印在道德和理智之笼中的活心思给召活了。
    “我喜欢你,从我第一次遇到你起就非常非常地喜欢你、崇拜你。你知道吗,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知道什么是幸福,什么是甜蜜。有了你以后,我发现之前的日子全都白活了。我的那些苍白前半生,与和你在一起的日子一比,简直就没有存在的必要。我知道你有家庭,有孩子,可是我不在乎。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我只要能够每天每天看到你,听到你的声音就行了。”
    “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呢?从年龄上讲,我是可以做你叔叔了。你这么小姑娘家家的,懂得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吗?”马踏波有些戏谑地问。
    “你不要小看我,我怎么就不懂得爱了。我每天一睁眼就全是你的影子,每天上课脑子里也全是你,每天晚上睡觉前想的也是你。甚至每天晚上的梦里也全是你。”她又开始咬嘴唇,那样真的像一颗诱人的蜜桃。
    “你都梦些什么呀?”他带着半是好奇半是挑衅地问。
    话一出口,她的脸颊即刻就臊得通红,连脖子和耳根都红透了。她用双手捂住了脸,使劲地摇头。摇了好了阵子,她抬起满脸的娇羞,含着飞眼、咬着嘴唇一字一顿地说:“我就不告诉你。”
    这神情,这调调,马踏波瞬间明白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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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马踏波最终彻底挣脱牢笼束缚的是邹梅朵对自己身世的解读。当她眼泪汪汪地讲完自己的身世故事之后,马踏波已经完全把道德和理智抛到了脑后,他心里只有一个决定,好好保护她、爱护她,给她一份温暖的爱,就是他对她的责任。
    “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呢?”马踏波被她打动了,他想弄清楚这个傻妮子到底是出于虚幻地冲动,还是真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
    “我喜欢你什么呢?或许我只是喜欢有这样一个关心爱护我的男人吧。我爸爸在我七八岁的时候,离开了家,然后就永远没再回来。妈妈说,他是嫌弃我,连带把她都给遗弃了。妈妈说我的出生没有得到过家里任何人的祝福。因为我是一个女孩,爷爷妈妈都希望妈妈生一个男孩。我印象中爸爸很少在家,每次回来妈妈都会兴奋好几天。可是很快爸爸就要走,然后他们就又会吵架。妈妈不肯他走,而他却不得不走,然后终于有一天,爸爸再也没有回来。
    我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走,但也隐约地知道是因为爷爷奶奶不喜欢妈妈,他们一直希望爸爸娶一个更好的女人。妈妈本来是希望能靠生一个男孩子而得到爷爷奶奶的重视,直到我出生,她的这种希望就彻底破灭了。所以,她虽然非常爱我,却也对我充满怨恨。她从来没有给过我这种无私的爱。”她的眼泪缓缓地从眼角蜿蜒而出,像两只长着多足的长尾虫,爬满了她俊俏的脸颊。
    “傻瓜,妈妈怎么可能不爱你呢?”马踏波的心被她的泪水搅和得,彻底软成了一团面糊。他抬起手在她的脸上很小心很小心地替她拭泪。
    “我爸爸可能是真的从来没有爱过我。你说但凡他对我还有那么一点点爱,为什么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回来看过我呢?妈妈说是我扫把星,一生出来就被爸爸一家嫌弃。这我是相信的,我就从来没有见过爷爷奶奶。从爸爸离开后,我们的生命中就没有男人了。从来没有一个男女能这样近而切实地对我好,跟你在一起,我知道了什么叫温暖和幸福。真的,和你在一起后,我觉得我是一个可以被爱的人。”
    这话像一柄长杵直捣马踏波那团软成糊的心坎坎,捣得他的心一阵阵地发疼。他从来就知道农村的女孩子从小面临的命运。她们的出生是为了给家里的儿子作绿叶。如果家中男孩多倒还好。最惨的那种一家中好几个闺女,只有一个男孩的家里,女孩往往是任何时候都必须为男孩让路的。不论是上学还是就业,甚至婚姻。他小的时候,农村人养女儿,很多就是为了将来给儿子换亲使的。由此,他想起自己的姐姐和妹妹,她们何尝不是如此呢。其实她们的资质都不错,成绩也还好的。只是家里供不了那么孩子一齐上学,最终能够走进大学校门,跳出农门的也只有他一个。姐姐早早就辍学出去打工补贴家用了,妹妹则在他考上大学后,也被迫辍学和姐姐一齐去打工……
    想起这些,马踏波眼睛也潮了。看着泣不成声的邹梅朵,他突然冒出一句:“你以后就做我妹妹吧,我像哥哥一样去保护你,爱你。”
    “真的吗?”梅朵破涕为笑。她突然站起来,绕过长条桌,坐在他身边来,又吊着他的膀子撒起娇来,“那你以后要多陪我,像一个真正的大哥那样。”
    真可谓是天真、单纯的少女,脸上的泪痕还没干,这会又高兴得像个孩子了。望着她娇俏的脸,他脑海跳出一句诗来:梨花一枝春带雨。白璧无瑕的脸上,那几丝未及干涸的泪水将她点缀得更妩媚了。她撅着小嘴粉嘟嘟的,他忍不住抬起手指在她的鼻尖上刮了一下。
    “都依你。”他慌乱之中撤手,竟不小心触碰到了她的唇,软乎乎的感觉霎时传遍了全身,令他有股莫名的冲动。但他告诫自己不许有过激的行为,也只敢轻轻地伸出臂膀,轻轻地揽着她的肩头。
    他何尝不希望他们之间的关系永远都停留在这样单纯美好的时候。她有事可以来找他,向他求助。他每周请她吃一次饭,带她缓解一下学习的压力。他把她当作了一个一对一结对帮助的孩子,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予她帮助和关心。她虽然经常会在他面前表现不谙世事的小女孩的天真来--经常半个身子都吊着他的膀子、近身跟他撒娇、咬嘴唇卖萌……这些都不足以使他乱性。他虽然很享受她的这些小情绪,但从来没敢往雷池上想过。
    如果没有发生后面的事,他们之间或许会这样一直走下去,最终停留在一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的关系上吧?她会上大学,她会遇到自己喜欢与喜欢她、能给予她全部爱的爱人,她会结婚、生子,永远跟他保持这么至纯的兄妹关系吗?多年来,他曾一遍一遍地回问自己,每次都得不到答案。
    那是一个下着狂风暴雨的初秋。他加完班后,一直呆到雨停了才走出灯火阑珊的公安局大院。初秋的雨后,满院的落叶,一派萧煞,他缩了缩脖子,有些冷,明天得穿长袖了。他这么想着,走得更急了。
    突然墙根处走出一个湿嗒嗒着黑影,借着夜色也能感觉得到湿透的雨水在她身上流淌。她的身形小小的、瘦瘦的,散落的头发粘在她脸上,仿佛满脸覆满了泪痕。他还没来得及细辨,这个黑影就冲他扑过来,紧紧地抱住了他,号啕大哭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躲在这淋雨呢?”他胡乱地替她抹着泪,心乱成麻。如果不是遇到过不去坎的,她何止于糟践自己而不自知。
    “哥,我以后就只有你了。”她哭得气喘吁吁、含混不清地说。
    “别怕,有我在。你怎么把自己淋成这样了呢?走,我送你回家,有什么事,路上慢慢讲。”他理了理她透湿的发,把她俊秀的小脸露出来,捧着她的脸,温柔地说。
    她的眼泪又滚出来了,她一边哭一边摇头,“我不回家。我没有家了。”
    “发生什么事了?”
    “我妈妈走了……”她又泣不成声了。
    “走了,去哪儿了?”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不在了……”她又号啕大哭起来。
    家里只有她们母女两相依为命,妈妈突然生病去世,她不敢一个人在家里呆,走投无路之际只能来向他求救。
    “妈妈怎么突然就会这样呢?之前怎么都没有听你说过了?”
    她哭得更凶了。她开始责骂自己,骂自己没有良心,不是人,骂自己就是个天生的扫把星。“我妈妈说得没错,我就是个不得喜欢,讨人嫌弃的扫把星。我连妈妈生病了都没有发觉。我还跟她呕气、不理她、惹她生气!我是不是一个坏女人?我肯定是一个坏人!”她一边咒骂自己,一边撕扯自己的头发。
    他一把紧紧地抱住了她,把她的双手箍在怀里,不许她再伤害自己。“别这样说自己,我不许你这样作贱自己。听我说,你是我见过的世间最美丽、最善良的女孩。即使全世界不要你,也还有我,我要你!”这番话没有经过演习,毫无征兆地脱口而去,把他自己都吓住了。

    “你说的是真的吗?”四周突然一片寂静,只有她的这句话在夜空中与秋虫和鸣。她仰起小脸,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着摄人心魂的光芒。他被光芒蛊惑着,终于失去了自我。他开始疯狂地吻她,把这些日子以来蓄积的所有的克制都释放出来化作了唇齿间交会……她如饥似渴地回应着,微启着小嘴像一只嗷嗷待哺的小兽,在他怀里越钻越紧贴,像一直要嵌进他胸膛一般。他全身瞬时被点着,冒着腾腾的热气,两个冰冷的人,此时化身了两具自带蒸气的胴体,全身上下涌动着一股想要摧毁对方的洪荒之力。他突然把她一个横卧抱起来,朝前疾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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