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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小法医妙破警察母亲被害奇案,凶手竟然是……[第27页] |
作者:周流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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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今秋刚出的岩茶,是我朋友专程从武夷山给我弄来的老枞水仙。你对茶的研究远远比不上酒。岩茶和绿茶的香味是截然不同的。” “无论什么好茶到了我嘴里就是一股子苦味。”他啜了一口茶,腼腆一笑。大队长也跟着笑起来。他倒笑得很恣意。最喜欢看纪维生这样的糙汉子在自己面前显出羞涩腼腆的一面。天不怕地不怕的纪维生,是很找到他这样谦虚的一面的。 “能找到你不懂得行当真不容易。我送你几袋回去学着喝。久而久之,你就会懂了。其实品茶并不难的。” |
“我才不要。你别把我惯坏了。哪天我上瘾了,到哪找供去。我听说武夷山的岩茶都老贵。这几片茶叶子,泡得简直就是人民币。” “贵是贵了点,但我们要善于调整口味。要做到好茶喝得了,一般的茶也喝得下去。到时候先喝好的,再喝差的。”然后两一齐哈哈大笑起来。 “好久没打球了。下午叫上他们几个一起打一场怎么样?” “行啊,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空。我呆会在微信上撩一下他们,召集好了,我通知你。” “好的。那我先回去了。我们那个活人墓,真心是潮湿、阴冷,你这儿的好阳光真叫人羡慕。” “那就再坐会儿……” |
“不能够。万一坐上瘾怎么办。我走了啊,得早点回去跟李昱复命。” “李昱哪管得了你。” “毕竟人家是领导嘛,我们不能倚老卖老。这样子不容易遭人嫌弃。”纪维生打着哈哈走了。一会儿,他又回来了。“这么好的茶没喝两口可惜了。我把杯子拿走,改天给你送回来。” “连茶一起送了。这个杯子能被你临幸是它的福气。” 科信大队掌握着全局的数据后台。纪维生在大队长的电脑前一坐,很容易就拿到了马踏波的浏览数据。他果然才刚搜索了邹婕的信息以及与邹婕相关的邹梅朵的信息。 |
他更纳闷的是,这个邹梅朵是一个已经死了十几年的人,马踏波为何还要查询、搜索呢?马踏波到底是对邹婕感觉兴趣,还是想通过邹婕了解邹梅朵呢?纪维生点燃一支烟吞云吐雾起来。 “老纪,这两天是省创卫暗访组来我市检查,所有办公场所一律禁烟,就连厕所也不肯抽。你还是把烟掐了吧。”李昱踱过来递给他一支口香糖:“实在嘴里没味,试试这个。” “创卫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这对烟草行业是个毁灭性打击。我都替烟草行业愁得慌。” |
纪维生并没有掐烟,而是猛嘶了一丝,眼见烟被烧下去一大截,星火直抵他的捏烟的手指。那是两支焦黄的手指,透着一股腊肉的暗香。李昱真怕他烧着手,远观着仿佛都能听得到火烧肉的滋滋声。纪维生并不着急,他又嘶了一口,直到烟丝烧尽了,烟蒂再不出烟了,他才起身向卫生间走去。随即就听到抽水马桶的冲水声。 “李主任您这表述不准确。创卫只说办公区不能见烟蒂,并没有说不让抽烟。抽了之后,我把烟蒂消灭干净不就是了。”他搓着手,甩着手上的水。 “连烟味也不能有。你这双手,远远就能闻到一股烟熏火燎的味道,逃不过暗访组的火眼金睛。” |
“关键在于讲故事。我这是为了创卫突击戒烟。身上的烟味是来自于衣服。这些衣服都是戒烟前,我特意留下不肯洗的,为的就是在戒到难受的时候,能闻着味解烟瘾。”纪维生掸着身上的烟灰,试图消灭最后一丝抽烟痕迹。 “所以说嘛不能跟你们这些老刑侦打交道,你们太狡猾了。这种故事也编得出来。不过,这个故事编得高,在下佩服。我只是很想知道,你这是临时起意编的,还是蓄谋已久了?” “一个优秀的刑警,他的一言一行在开始之前就在心中有了缜密的脚本。”说到此,纪维生突然顿悟,他脱口而出:“咱们马局长好像也是刑警出身吧?” |
“你怎么突然对马局的身世经历感起兴趣来了?难不成你要循着他的发迹轨迹找关系?”随即老杨哈哈大笑起来。 “就当如是吧。你给介绍介绍?”纪维生顺势跟他打哈哈。 “他毕业之初分到隔壁的石人县刑警队,在刑警队干了三年后到下头的派出所当副所长主持工作。一年之后转正当所长。在所长任上干满了二年就转道回刑警队做队长了。然后一路扶摇,副局长、政委,局长……在调到枫市之前,他已经在局长的任上干了一届了。” “石人县,这个地方很熟,好像咱们身边有谁也是那儿的。” “谁啊?想不起来了……” |
纪维生继续翻看着邹婕的专题报道,在她的简介栏里,清楚地写着籍贯赣省石人县。他突然有些战栗,是那种极度兴奋的紧张感所引起的战栗。他迅速在办公桌左手边的那堆资料里翻找起来,颤抖地翻出那份十几年前的出警记录,受害者和报警人虽没有留下姓名,却清楚地记载着他们均来自石人县。他按上头留的电话号码放进云搜索,搜出来的机主正是邹梅朵。更意外的是,这个手机号关联的最后一条住宿信息,正是出警地点:丽人宾馆。 纪维生再也坐不住了。他抄起手包,跟李昱招呼了一声,我出去一下。 |
他先是去了按报警记录上登记的地址去了趟丽人宾馆。这里已经被长长的文化墙围了起来,里面已经被列为了今年的棚户区改造重点工程。他眼看附近没人,双手往墙头一搭,脚下一蹬一跃,就爬上了墙头。在墙头上他没有即刻往下跳,四下里观察了一番才一个纵身跳了下去。他落稳脚之后就大步流星地朝丽人宾馆走去。丽人宾馆的牌匾还在,只是已经人去楼空、门洞黑暗。里面的陈设已经搬离一空,就连电线、门锁、水笼头都拆除一空。屋子里见不着一丝与金属有头的东西。 |
拆得这么干净。在他意料之中。即使是设施齐全,估计也查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了,毕竟是十几年前的事了,他早就不指望能到只字片纸了。他之所以非要跑这么一趟,只是想对这个丽人宾馆有个直观的认识。站在703房门前的走廊里,他想像着出警记录简单的记述下,衍生的丰富故事情节。 |
更了 |
59 其实马踏波在来到枫市上任的第一天就在找。上任几个月来,他走遍了枫市大大小小的社区、商业区,也视察过大大小小的宾馆。虽然他记不起事发那晚的地段更记不起宾馆的名字,但他坚信只要回到故地,肯定能唤醒某些躲在犄角旮旯的记忆。可是走遍了枫城,却一直没有找到这个神秘的地方。每一家都似是而非。每一家都能在踏进去的一刻勾起欣喜的紧张,也能在最后被全线浇灭。 |
纪维生的遭遇跟马踏波的心历路程虽然不一样,但收效一样。他不甘心在丽人遭遇,按着邹梅朵的住宿信息一家一家去找,收获的全都是失望。她之前住的都是小宾馆。这些小宾馆要倒闭了,换了门楣改做其它生意,要么早就拆迁重建起了新楼。刚有一丝眉目的线索,又被岁月斩断了联络。他在初冬黄昏的余辉中,像一架陈旧的剪影。 |
邹婕这两天老觉得累,稍一走动就全身发虚,而且还特别畏寒。胃口也特不好,吃什么都没味道。还特别怕腥味、油烟味,一闻到就想吐。她本想把下期的选题弄好了再请假的,可今天实在是太不适了。她脸色泛着青白地推开冷潋的办公室门时,把主编吓了一跳。 “邹婕,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她起身从办公桌后面朝一股虚弱劲的邹婕走来,扶着就近坐下。“你要不要叫点回去休息?” |
“我来就是为这事儿,可能要请几天假。我怀孕了,这两天特别不舒服。”说着邹婕又呕了一阵,“你这里有一股什么味儿?我闻不得。”“哪有什么味儿,也没什么味嘛。”冷潋四下嗅了一下,无辜地说。 邹婕凑近她嗅了一下,哇地一声又呕了,“是你身上的香水味。原来就觉得你这个香味怪,现在终于验证了,我家宝宝也闻不惯。”她嫌弃地捂着鼻子,逼得冷潋起身坐回了办公桌后面。“行行,离你远点。你现在是国宝,我惹不起。说吧,请几天?” |
“不知道。我感觉好些就来。如果实在有急事,一个电话我就来。”“你那个选题弄怎么样了?” “弄得差不多了。就差最后一个维权知识小课堂,我晚上回去让钱磊他们所弄一个。” “这个创意蛮好。那你让他们去对接就行了,自己要注意休息。”邹婕从冷潋办公室出来的时候,给钱磊打电话,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都始终接不通。 |
无奈只能自己开车回去。懒懒地就赖上了床,竟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等到钱磊从看守所出来,给她回电话,她因为睡得太死,竟也没有接到。 钱磊急得连周嫣然的晚饭邀约也辞了,马不停蹄地往家里赶。他突然意识到,值此关键时期,万不能让邹婕身边没人照料。像今天这样,电话没接的情形,如果身边有个人就好了。若不是她办公室说她回去休息了,这会儿他更不知道自己会急成什么样子。他一边急吼吼地往家赶,一边分系统分析,一再安慰自己她可能只是睡着了,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不然,她就不会单单只给他打电话而是直接由同事送去医院了。 |
家里黑灯瞎火的,他灯都没来得及开就往卧室冲。黑暗中,借着窗口透进来的幽光,看到了床上的那一团鼓起,一颗吊着心才算落回了腔子。他退出卧室,打开了客厅的灯。然后借着客厅的灯光,回到卧室,趴在床边细看邹婕。只见她呼吸匀习,心里顿时有了满满的幸福感。他亲亲在她额头亲了一下,满足地起身去给她做饭。 他其实也不会做什么,只会下面条。家里连青菜都没有。他灵机一动,削了个苹果切成片下到面里权当调味。 |
苹果是上好的红富士,脆甜脆甜的,被高火一煮竟变酸了。幸好面条不酸,汤和鸡蛋也还好。他仔仔细细地把苹果片一片一片地挑出来,把面盛好,才去叫邹婕起床。 邹婕睡得迷迷糊糊地,被他一抱,她顺势就蜷进了他怀里继续睡。“起来吃饭了,饿了吧?”他又吻了她的脸。 “我不想吃,不饿。”她呢喃了一声,在他怀里撒娇。 “你不饿,肚里宝宝也饿了,怎么着也得吃。” “你做了什么?又是面条?” |
“我又不会做别的。您就凑合着吃。今天给你打了几个电话没接,我急死了。今天的事给了我警醒,你怀孕这段时间,我们还是搬回去爹妈那住吧。这样有个照应。你现在身子不方便,身边不能缺人。再者,你身子不便,不能再让你下厨。不能让宝宝和你天天吃我的煮面,得加强营养。” “可是搬回去住,会不会给他们添麻烦?” “他们巴不得呢。你怀孕这事他们一旦知道了,不知道要高兴成怎样。走,我扶着你,咱们今天先将就点。” |
邹婕只慢条斯理地挑着面条,嘴里还是没有味道。撅着嘴说吃不下。“老觉得嘴里没有味道,吃什么都没有味道。” “那你尝尝这个。”钱磊夹了一片苹果喂进她嘴里。他其实只是想给她调调味。没想到她一嚼,顿时脸露光芒,“这是什么呀,好吃。”她惊呼起来,自己拿起筷子夹了一大砣送入嘴里,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一眨眼工夫,一碗苹果片全被她吃完了。 “我还要吃这个,还有吗?”她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一脸娇溺。 “你倒是吃点面啊,这么酸吃下去伤胃。”钱磊把鸡蛋夹起来逼着她吃。 |
“我还要吃,我就喜欢吃点酸。从来没有发现酸这么好吃。刚刚这吃着像是苹果,可是苹果应该没这么酸的。到底是什么瓜菜?” “就是苹果,煮了之后就变酸了。” “你就赶紧再给我煮一个,把面倒进去一块儿煮,估计会好吃。” “马上煮。这苹果本来是很甜的,一煮就酸了。估计是煮的时间越长越酸。这回我煮时间长些。” “最好是煮到酸味入汤。入了汤面条就入味了。” “那苹果就成渣了。” “苹果成渣不怕,只要汤入味就行。” “行,就听你的。”钱磊麻利地切苹果入锅。 |
“对了,有个事跟你商量。我最近这个选题就是针对你们所的那个汽车维权案子的。我建议你们拍一个法律小讲堂,类似抖音小视频这样子,三分钟以内就能把维权法律讲清楚的那种。对了,最好找一个帅一点、口才好一点的律师。” “这个点子不错,还可以给所里做广告。我们主任对这类事情最上心了。又帅口才又好,你看我怎么样?” “你要亲自上阵吗?”邹婕从后面拦腰把他抱住,“小哥,我可不想你被迷妹们纠缠。” |
“跟你开玩笑呢。我可没空弄这档子事。这个案子目前有人在盯着,他也最喜欢这类出风头长脸的事。放心,只要跟他一说,马上就拍。你什么时候要?”钱磊转过身来,来人就这样面对面抱着腻歪。 “我这些天请假了。你最好让他们尽早拍。只有把这个选题搞定了,我才能安心在家休息。” “行,为了咱们宝宝,我必须全力以赴明天就把这事给办了。弄好了,我第一时间发给你审阅。你就在家安心等消息。” |
酸酸的苹果汤面果然很合邹婕的口味。她一气呵成,竟然把一大碗的面条连汤都一起吃了。“太好吃了。出了一身的汗,整个人都清爽了。我感觉明天又可以去上班了。”她满足地伸了个懒腰。 “既然已经请假了,就在家好好呆着。对了,我马上给妈妈打电话,让她明天做些好吃的好好给你补补身子。你想吃什么,我让妈妈做。” “无它,唯酸就好。” |
宁采汀钱沐军夫妇听说邹婕怀孕,隔着电话都脑补得出他们笑不合嘴的画面。听说他们要回去住,宁采汀激动地舌头都大了,她马上把电话给钱沐军,“你跟你爸聊,想吃什么我叫你爸爸记下来。我马上去给你们俩收拾屋子去。”她的话音因为欣喜而微微有发抖。 “喜欢吃酸的啊,是好事啊。”俗话说酸男辣女,钱沐军心里更是乐开了花。 是夜,夫妇俩为着儿子儿媳妇要回来住,为着猜测媳妇肚子里宝宝的性别而兴奋地彻底难眠。 |
更 |
60 这一夜钱磊和邹婕也没有休息好。 邹婕本来是睡得挺好的。满满的一大碗热汤面下肚,她又倦了。她把碗盏一推,就回卧室睡了。不知睡了多久,她被钱磊辗转反侧弄醒了。孕妇虽然贪睡,但睡眠质量不好。最近她比以前更多梦了,梦里多是一些紧张的场面。常有奔跑、厮杀、打斗的情节,常是一觉醒来,比没睡更累。她以为是自己的多梦搅得他没睡好,刚要张口致歉,却被他抢了先机。他侧身揽了她的肩抱入怀里,歉疚地说:“吵到你了?我尽量不动,你好好睡。” |
她偎在他怀里,胸口一股暖流涌上来,不禁隔着衣服亲吻他的胸膛。“你怎么还不睡?” “我睡不着。” “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如果我吵到你,我过客房睡。” 邹婕摇了摇头,娇嗔地说,“不要,我要和你一起睡。你肯定是遇到什么事了,说来听听,反正我已经睡够了。” “不说了,你听了也是徒增烦恼。”他抚着她的背轻轻地拍着,哄她入睡。 “你说出来,我权当听热闹。说不定,你说了之后心里就舒坦了,也就睡得着了。再说,万一我可以帮你分析分析呢。” |
“你知道我们律师有一个职业禁忌,就是必须为当事保守秘密。作为辩护律师,我们的职责就是为其进行无罪、罪轻的辩护。除非是发现其有危害国家安全、涉及国家秘密、或者其它正在进行的危害他人身和财产的严重暴力犯罪,否则是不能揭发的。” “难道是你发现了周轶男有其它犯罪?” “我发现他向警方严重隐瞒了杀人的动机,我觉得他这人很可恶。可是这一切是我在许诺替他更好的做罪轻辩护的基础上,他才说的。我突然有种揭发他的冲动,却又不能违反职业禁忌,愁死了。” |
“如果你揭发了他,以后在律师界就没法混了,谁还敢找你?你等于是自己封杀了自己。” “都说一孕傻三年,我媳妇是例外。你怎么任何时候都思路这么清晰呢。”钱磊亲吻着她的额头,打趣着说。“所以我愁嘛。” “不说严重的人身暴力犯罪除外的吗?他应该属于吧。” “不属于,要正在进行的那种。” “你可以先替他辩护,等判决结束后,再说。总会有办法的。” “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被业内人士知道,后果可想而知。” “那你说说他有什么恶劣行径,我帮你参谋参谋。” |
其实周轶男瞅准了那天花丽丽值夜班不在家,才特意去找黄科研单聊的。之前他和黄科研已经有过几次谈判,都以失败告终。这次他是决定祭出杀手锏的。他不信一个替别人养了二十多年儿子的男人,还有什么理由罢占一个名存实亡的家庭。 可是当他把黄韵非黄科研亲生的事实摆出来时,黄科研只是淡淡地说:“我知道。” “我不信这口气你咽得下!”他想激怒黄科研。他不信这个窝囊的男人,在面对所养非人的血亲大事上还能忍得下去。 “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是否亲生重要吗?”黄科研眼睛一红,强忍着怒气,咬牙切齿地反问他。 |
“你趁现在年纪还不太大,跟她离了,娶一个年轻的女人再生个属于自己的孩子还来得及。” “韵儿就是我的儿子,你不要忘了他姓黄。” “他是我的儿子,你不要自欺欺人。拿出你做为男人的血性来,跟她离婚!” “你说他是你的就是了?你敢跟他说你是他爹吗?你别忘了,他从小到大都只认我一个爹。你要想明白,这个时候你来认他并不是送给他荣华富贵,而是羞辱和打击。你让他怎么看待自己的母亲?怎么看待你?毫无疑问的是,他还是会依然把我当成他的父亲。几十年来,我养他的情分,难道真的就比不上你的一滴精?” |
“你!你到底要怎样才能把丽丽和韵儿还给我?”周轶男自己倒暴怒了。他怒气冲冲地站起来,欺身过去,指着黄科研的鼻子骂,恨不能一拳头打过去。 黄科研仍然坐着,静静地迎接周轶男的暴怒,一字一顿地回敬他:“他们本来就是我的,何来还你一说?”周轶男正在挥拳过去,这时候门铃响了…… 黄科研不紧不慢地起身去开门。等他打开门,把王氏姐弟迎进屋时却发现周轶男已经不在客厅。 周轶男躲在书房。他透过虚掩的门缝,看着客厅里的一切,突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摸出裤兜里的那把水果刀,一边摩挲着…… |
这把水果刀其实是一对,另一把正在黄科研家的厨房刀架上挂着。以前的东西质量就是好,二十多年过去,刀床已经被他摩挲得锃亮如新,锋刃依然还锁着当初的光芒。可是这份感情,经历沧海桑田却已经不再纯粹。与花丽丽二十多年纠葛的点点滴滴奔袭而来,击得他伤痛不已。他的胸痛症又发了。他一手捂住胸口,另一手竟不知何时已经弹出了刀尖。或许,只有彻底结束这段三人行的感情,他的胸痛才能彻底好。如果能用这把象征缘起的水果刀来结束这一切,未尝不是一种宿命。 |
眼见黄科研送走王氏姐弟,周轶男迅速冲进客厅质问:“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愿不愿意和花丽丽离婚,把他们母子还给我?”黄科研轻蔑地瞟了他一眼,没搭理他,顾及收拾着茶几上的残局。 “你到底还不还?我最后再问你一遍?!” “我那就最后再答你一遍,他们就是我的,何还之有?” “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周轶男猛地伸出右手对着黄科研的胸口就是一顿猛扎。一边扎还一边骄横地向他讲解嫁祸过程。 |
“我把你杀了,正好可以嫁祸给他们三个倒霉鬼。你害得他们坐牢,他们来找你评理不成,一怒之下到你家厨房拿了这把水果刀杀了你。我会把你家厨房的水果刀带走,神不鬼不觉地让他们替我背锅。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不识实务,再怪他们自己送上门来。真是天助我也!”他越说越激动,越扎越狠。一开始黄科研还在抽搐,很快他的胸口就被鲜血染红。事发太突然,黄科研甚至连回应都没来得及就不能动弹了。 “你害我胸痛了半辈子,我今天就把你胸捅出个窟窿。从此我们胸痛两不犯了。”他把刀再次扎进黄科研的胸膛,然后到厨房带走了那把原同款的水果刀。 “这是他自己跟你说的吗?” |
“前面都他都承认了。后面杀人的过程,他隐瞒了。王氏姐弟走后,他再次与黄科研谈判。黄科研接待王氏姐弟后,脾气变得很暴躁。黄科研说,你再纠缠,我就杀了你!然后他冲到厨房去拿了水果刀,弹刀刃来威胁他说,我今天杀了你,可以说是你找上门来杀我,然后我自己出于正当防卫,举刀自卫。最后顶多算一个防卫过当,过个三五个就出来了。用三五年的自由来结束一段几十年的耻辱生涯,值得!然后他就挥舞着刀向周轶男刺来……周轶男出于正当防卫也掏出随身携带的水果刀慌忙防卫。在忙乱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扎中黄科研的。” “他这个说法也很站得住脚啊。况且现在正当防卫都已经放宽尺度了。前段时间媒体上已经报道,正当防卫致人死亡的已经有被判无罪的先例了。” “他这个说法显然是站不住脚。何以他自己身上一点伤都没有?如果真的是防卫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报案?还叫人抹监控?自己还逃国外去?诸如此类都是他撒谎的明证。” |
“这些都是很容易自圆其说的,也不能成为黄金证据。” “你知道黄科研身上中了几刀吗?哪有这么凶残的正当防卫。他这完全是胡扯。” “明知他是在胡扯还不能有所作为,你难过是为这个吧?可是他这一招很毒,你就是想揭发也言之无物啊。” “所以,我更不想让这个魔鬼逍遥法外。” “我觉得这个事情的关键还是要看受害方的态度。” “那可是他亲儿子。” “或许媒体这个时候可以帮你。媒体的推波助澜可以左右受害方的情绪,从而达到左右这案情的走向。如果你真的不想便宜这个恶人就赶紧睡觉。我明天找蓝滋宁谈谈。” “你不是请假了么?” “我又没说要亲自去,我可以给他打电话啊。” “我会当不知道的。” |
@yannickqi 2019-07-08 17:29:27 继续支持! ----------------------------- 亲,早上好~ |
起更 |
61 黄韵把他约在了郊区的一个农村书院。在导航的指引下,车开进了一处明清建筑群。青砖飞檐的老屋配以朴拙的青石板,岁月的回声在车辙的辗压声中细碎作响,像命运不屈的交响。往里去心里越不踏实。像这种老旧胡同,说不定在哪一处就把车卡住了。他不禁再次给黄韵打电话确认。在得到一再的保证之后,他才继续前行。在惶惶惑惑中,随着导航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的指引,终于在一座老式祠堂前,被告之到了。门楣是一块青石板大匾,上书着隶体的黄家祠堂。左联挂着枫岭市黄家村老年活动中心的牌匾,右联挂着枫岭市黄家村明德书院。这座祠堂虽地处深巷,却有一片豁然开朗的前庭。庭前已经停了一辆车,估计是黄韵的。 |
61 黄韵把他约在了郊区的一个农村书院。在导航的指引下,车开进了一处明清建筑群。青砖飞檐的老屋配以朴拙的青石板,岁月的回声在车辙的辗压声中细碎作响,像命运不屈的交响。往里去心里越不踏实。像这种老旧胡同,说不定在哪一处就把车卡住了。他不禁再次给黄韵打电话确认。在得到一再的保证之后,他才继续前行。在惶惶惑惑中,随着导航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的指引,终于在一座老式祠堂前,被告之到了。门楣是一块青石板大匾,上书着隶体的黄家祠堂。左联挂着枫岭市黄家村老年活动中心的牌匾,右联挂着枫岭市黄家村明德书院。这座祠堂虽地处深巷,却有一片豁然开朗的前庭。庭前已经停了一辆车,估计是黄韵的。 |
大门是敞开的,走进去,里面是典型的四合院结构。院子的天井静悄悄的,正中间是一处假山,天井的四条排水沟成了天然的小河流,环着孱孱的活水。假山上错落摆放着吊兰、绿萝、紫竹梅等易养活的盆栽。院子的正厅是一组清代式样的旧木头沙发,陈旧的颜色和式样凝着时光虬结的韵味。正中的大茶几上摆着青瓷的茶具,两边短几上分别摆着一副象棋和围棋的棋盘。一切整洁有致。 |
大门是敞开的,走进去,里面是典型的四合院结构。院子的天井静悄悄的,正中间是一处假山,天井的四条排水沟成了天然的小河流,环着孱孱的活水。假山上错落摆放着吊兰、绿萝、紫竹梅等易养活的盆栽。院子的正厅是一组清代式样的旧木头沙发,陈旧的颜色和式样凝着时光虬结的韵味。正中的大茶几上摆着青瓷的茶具,两边短几上分别摆着一副象棋和围棋的棋盘。一切整洁有致。 |
大门是敞开的,走进去,里面是典型的四合院结构。院子的天井静悄悄的,正中间是一处假山,天井的四条排水沟成了天然的小河流,环着孱孱的活水。假山上错落摆放着吊兰、绿萝、紫竹梅等易养活的盆栽。院子的正厅是一组清代式样的旧木头沙发,陈旧的颜色和式样凝着时光虬结的韵味。正中的大茶几上摆着青瓷的茶具,两边短几上分别摆着一副象棋和围棋的棋盘。一切整洁有致。 |
黄韵在南厅。南厅正是明德书院的功能区。书柜是半包围式摆放的,正中空出一片阅读区,正好与老年活动中心遥相对望。他背朝假山而坐,静默地坐着,连背影都透着一股忧伤。钱磊曾在刑警队见过黄韵。那次两人只是相看了一眼,连礼貌性地点头招呼都没有。他们俩都没有想到,有一天会成为两个有交集的人。 钱磊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他才恍过神来摘了墨镜,揉着与年龄不相称的一脸沧桑解释说:“我现在最怕的就是见人。” |
“你怎么憔悴成这个样子……”钱磊唉叹了一口气。之前他虽则伤,但好歹还蓄着一股愤怒,整个人的精气神还在。如今他形容枯槁,像一个早衰的小老头,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枯萎的气息。 “我现在是全枫岭市的笑话。我也成了全校的笑柄。还快将会成为全国的笑料了。”他的双手又捂着脸,反复地揉搓起来。 “怎么会……世人都是健忘的,这事很快就会过去的。”钱磊非常内疚,不知该怎么安慰黄韵。他突然发现在巨大的伤害面前,任何的安慰都无异于隔靴搔痒。 |
“本来这事都快过去了,我也曾天真地以为这事会很快过去。可是我错误过低估了围观者的低级趣味,以级心怀鬼胎者的恶意。他们怎么可能会轻易让这个热点溜走!他们在满足自己私欲地时候,谁还在顾及我的感受。”黄韵的眼睛红红的,潮气漾于眼圈,把眼神浸得模糊而迷离。 “对不起。”真可谓言都无心,听者有意,黄韵的这番话连带把他也骂进去了。挨了骂的钱磊并不恼,反而更歉疚了。他没由来地向黄韵致歉。幸而黄韵沉浸在对自己悲惨命运的自怜之中,并没有捕捉到他话中的错漏。“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
“这正是我今天来找你的原因,我已经办休学了。我必须全力以赴地为父报仇,不然无法面对他九泉之下的亡灵。” “周轶男才是你的父亲,他甚至都已经为你立了遗嘱。我前两天刚见过他。他当着我的面给周嫣然下了遗嘱,要求以后善待你,还为你留了相当可观的遗产份额。” “他说是就是吗?!我偏偏不认。不要以为他有几块臭钱就了不起了,就可以随意剥夺别人的生命!如果有一天我会疯,他就是始作俑者!”黄韵低吼着,额上的青筋在愤怒中跳跃不已。 |
“事实就是事实,不会取决于你的个人意志。你如果还是不愿意相信,你可以去做亲子鉴定。” “我不会去做鉴定,我不会认他。无论他今天做什么,都不能弥补他给我的人生造成的伤害。人说虎毒不食子,他这是亲手把我的人生毁掉,他配做我的父亲吗?我的父亲只有一个,就是被残忍杀害的黄科研。从小是他视如己出地把我养大,是他给予了我父亲的全部爱,是他让我感受了人伦的温暖。我今天找你来就是一个意思,我要求严重凶手!收起你们那套正当防卫的鬼话,我不会善罢甘休的。你做为一个职业律师,除了职业道德以外,还应当以人伦道德为先。请你不要为了钱而出卖自己的灵魂。”黄韵越说越激动,他已经顾不得形象和影响,大声咆哮着指着钱磊,完全把他当成了周轶男的同谋。 |
“我不明白你哪来的这些说法,案子还没有进入起诉阶段,我的辩护词都还没有写出来,你怎么会知道我的辩护方向的?这些都是网上子虚乌有的传闻,你不要信。”面对黄韵咄咄逼人的气势,钱磊不禁挪着椅子向后退。 “我不管真假,今天把话放在这里。反正我已经休学了,一定会和你们死磕到底的。” “你这么做你有想过你母亲的感受吗?她会支持你吗?” “她……不论是谁杀了谁,都等于杀死了自己。在她的心里,这两个男人都死了!不论谁死对她来说都是一场灾难。我不论怎么做她不会满意,她索性都由着我了。”说起母亲,黄韵安静下来,他重新坐下来,眼神空洞而枯竭。 |
“你这么做不是又会引起新一轮围观吗?你何苦又把自己置于炭火之下呢。” “不在烈火中灭亡就在烈火中永生。反正不论我怎么做就不可能令吃瓜群众满意。”黄韵又激动地跳起来指着他咆哮了。这个突然的举动再次吓地钱磊往后挪椅子。椅子已经靠住了后面的书柜,见黄韵还是气势不减,钱磊只好站起来应对。 “你应该去找办案民警,还不是在这里恐吓辩护律师。我们的自己的原则和职责。我的职责就是为当事做无罪或罪轻的辩护。” |
“公安局那边我自然会去,但是你,我也要奉劝你做人要有良心和底线。我知道你妻子怀孕了。如果你出卖灵魂,那我也会一烂到底。我反正已经是一个废人了,不在乎再被围观一次。”黄韵的脸此时竟是狰狞的。 钱磊瞬间就被激怒了,这回是他在向黄韵咆哮:“我奉劝你不要犯傻!不要失去理智!你是一个大学生,是有一个大好前途的年轻人,不要把自己的命运往烂泥潭里推!这世界上的悲剧已经够多的了,我希望我们都不要成为悲剧的推手,好吗?”说着钱磊已经又手抓住了他的肩头,恨不能把后面的话通过指尖扎进黄韵的身体。 |
黄韵并不觉得疼,他面色沉静地说:“所以,我们都要做好我们自己。”钱磊颓然地松开他,陷下了深深的恐惧。虽然这一切都按自己原先的设想在发展,可他当初没有细想过,这事万一偏离轨道的凶险。黄韵的威胁令他嗅到了这股凶险的确切血腥味儿,这血腥味儿令他十分恐惧。之前他只是在想一种可能,现在他被这种可能逼上了梁山。他为自己低估了一个温良的青年,在受到极致的刺激之下,也会变成一匹恶狼的错误而深深地自责。他揉搓着眼睛,再次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再次扶住了黄韵的肩头,恳求他:“请相信我,我也是一个有血有肉有良知的青年。也请你给自己留一个后悔的余地,周轶男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这件事情,你最大的作为,就是不作为。一边是你养父一边是你生父,于情于理,你都有沉默的理由。你休学也好,不要太关心身外之事,好好地照顾好你母亲,过好你们的小日子好吗?” |
“你觉得我和我妈妈还有好日子过吗?”黄韵的眼泪终于落下来了,他捂着脸低啜。 “这个地方就很好。你可以在这里读读书,散散心。” “这个地方是黄家的祠堂,他们没有驱赶我,是看在我们还肯为父亲呐喊的份上。你觉得他们会收留我们在此散心吗?他们恐怕恨不能把我母亲沉塘浸猪笼吧。” “……”钱磊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我们现在已经是全枫岭市的笑话,是全枫岭市的过街老鼠。”黄韵哽咽着,像一个无助的孩子。 “我有朋友在保护区里有一栋小木屋,里面生活设施一应俱全。或许你们可以去那里避世。”黄韵终于像个受了委屈被安抚的孩子,呜呜地哭出声来了。 |
更~ |
出差结束,今晚上更 |
62 黄韵最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他想弄明白活着的意义。人类一代一代地相传到底是为了什么?既然活着终将死去,而死去的人又永远无法知晓自己的曾经对于后人的意义,人为什么还要如此代代相传呢?为了全人类的文明,为了社会的发展,说起来诚然高大上,可是如果这个社会突然走入了混沌,那么这个全人类的文明又有什么意义呢?比如今天的考古,考古学家总是在发现一个先古文明时激动不已。可是,谁能保证我们现在的文明不是先古文明的延续而是一切文明的重生?这一切对于某个先人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
这些问题越想越头疼,越想越想不通。想到最后,他的内心充满了颓丧、厌弃。他怨恨一切人和事。他怨恨自己的母亲,怨恨她之前跟周轶男不清不楚,却又把着父亲不放,让他活着的时候受尽了不忠的屈辱,更害他死得不明不白。一想到这,他立马又被更深的屈辱击中,这个他叫了二十七年的父亲,竟然不是自己的父亲,而这个一直被自己怨恨,至今还恨得牙痒痒的周轶男竟然是自己的生身父亲!父亲,这个神圣的称呼,突然变成一个笑话炸在他的心头,把他炸得血肉模糊、痛不欲生。 |
花丽丽见儿子一天比一天沉默,一天比一天消瘦下去,急得茶饭不思。黄科研的死亡、周轶男的身陷囹圄所带来的打击都抵不过儿子的沉沦。黄韵已经无法与她平心静和对话。他要么是一连几天不肯跟她说一句话,要么是对她的细问,突然冲她发火。黄韵现在不敢面对母亲花丽丽的关眼神。他害怕面对母亲的痛苦,害怕看见她两个男人都想兼顾的心思。黄科研的死对她打击很大,可显然她也不希望周轶男因此而丧命。每当她显出想要帮周轶男说好话的意思来,黄韵心里就会猛得蹿出一股无名之火,不由自主地冲她发脾气。 “无论如何,他都是你的父亲!”花丽丽颠来倒去总是这么一句。 “我只有一个父亲!”黄韵再次歇斯底里地冲花丽丽咆哮。 |
活着,或是死去又有什么区别呢?爸爸虽然死了,可现在的他何尝不是一具行尸走肉。活着真他妈的没劲透了,如果人生就是由一场又一场的骗局组成,这样活着与死了有什么分别?他每天钻在这些问题里,感觉自己都快爆炸了。 他哭过、醉过、恨过,可是他发现所有的这一切都不能丝毫缓解内心的痛苦。他不敢上街,不敢上网,不敢参与任何社交。他的身上、脸上、心上时刻被无数双眼睛审视,他们全都在背后指指点点,他是一个不检点的女人和一个无耻的男人的产物,那一个可怜可悲的男人不紧喜当了爹还为此付出了生命。有时,他一个人坐在屋里,都能感觉到那些流言蜚语穿透了厚厚的墙壁和天花板,在空中悬浮…… |
这么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别人还可以报杀父之仇为名而愤怒,可他呢?他捂着自己的头,号啕大哭。听见他房里的动静,母亲在外面急促地敲门,不住声地问他是怎么了…… 他狠着心没有应答,也没有开门。可人心毕竟是肉长的。听到母亲哽咽的声音,他只能用枕头蒙住自己脸,把哭声掩埋在柔软的棉絮里。世界上有没有一种温暖、一种柔软可以抚慰他这一刻的痛苦呢?人们常说亲情是世间最柔软的温暖,可以抚平世间所有的创伤。可为什么他所拥有的亲情,却如此不堪!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不再有母亲的哽咽啜泣声,他才止住了哭。他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门边虚开了一条缝,发现母亲不在客厅里。她估计是哭累了。他戴上墨镜和口罩出了门。 |
或许他真应该听钱磊的话去散散心。可是,他不忍心扔下母亲一人。但如果每天面对母亲的那张比他还要愁苦的脸,他更不愿意。可他如果再不出去透口气,估计早晚就要被憋死。 江南的冬天阴冷冷的,就连天气也契合他的心情。刚才因为要急着避开母亲,走得急,他没有带伞。这样的雨细细密密的淋在身上浸淫进了肌理,他感觉全身似乎被掏空了,搂不住地打斗。可即使是这样,他也没想去买一把伞。他就这样一头在雨里淋着,漫无目的地走着……如果人生是一条无休止的路,可以这样一路地走下去,不必在意身边的人和事,那多好啊。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不知不觉地竟然走到了枫灵公园。 |
刚一踏时公园,他就被激昂的音乐吸引了。细细听来,这并不是公园管理处播放的音乐,而是现场演奏的。这就奇了,这样湿冷的冬日午后,是谁有这份雅致呢?他循声而去,终于在公园的游廊看到了一支浩大的乐队。他们的队幅横挂在游廊的廓柱上:枫岭市大家爱乐团。他们正在演奏的经典红歌:红梅赞+绣红旗。演奏家们错落有致在坐在廊椅上,态度认真、神情陶醉。而中间的舞池中,一群老者正娉娉婷婷地起舞着。黄韵这才仔细地打量起这支奇特的乐队,他们的平均年龄都已经超过了六十岁,男女比例均衡,衣着各异,看得出来他们来自各线战线。有的衣履光鲜,有的粗衣行陋,但此刻他们在音乐面前已经抹平了差距。 |
他们的演奏并不十分熟练,在起转承合有明显地漏拍。有几份音乐家气质的指挥,除了奋力地舞动着双手外,还得出卖他的嗓门。他不时地冲后头的小号组示意承接,在每一个起转音的间隔里,冲他们嚷嚷:注意了,D调,不能掉……在他的努力之下,支离破碎的节奏终于回归正轨了,那首耳熟能详的我和我的祖国也渐渐在这阴冷的雨天里流淌出优美的旋律。 与这优美的旋律格格不入的是舞池突然闯进了一个另类的舞者。他撑着一把伞,叨着一支烟,另拿着一笛子,随着节奏而乖张地表演着小丑舞。他表情肃穆、表演认真,视搞怪而正经,一副浑然忘我的状态。而那些成双入对跳舞的舞者们对这位奇葩也熟若无睹,他们安然地跳自己的,两厢相安无事。 |
似乎是为了与这个奇葩的大爷比逗,刚刚坐在指挥家对面一直在随着节奏而摇头晃脑享受的红衣女人,突然喜笑连连地随着节奏翩翩起舞。只是她的舞姿是有目的性的。她只围着指挥家而舞。她的舞姿标准,有不俗的专业功底。她陶醉而忘我,旁若无人地围着指挥家而舞,像一只发情的老母鸡。看得出来,她年轻的时候是一位姿容出色的女子。她五官端正,清瘦的鹅蛋脸上,一双眼睛灵动地围着指挥家顾盼生辉。皮肤也比一般的老太更紧致、白皙。最可贵的是她依然保持着少女般挺直的身板,她的腰身没有赘肉,红色的羊毛裙勾勒出优美的线条。她年轻的时候,如果是在剧团工作的话,那一定是台柱子。 |
只是,她这么优秀,为何要这么卖力而出格地讨好这个一头油腻头发的指挥呢?指挥对她的行径并没有高看一眼,也没有与她互动,而是专注于指挥,不时淡漠地瞅她一眼,眼里有一丝难掩的嫌弃。红衣舞者并不在意,她反而回报以灿然的巧笑来讨好指挥。这还没完,一曲终了,红衣舞者开始给指挥散烟。她从自己的包包掏出一盒红色的中华烟,发了一支给指挥。指挥接过烟后,并没有立即抽,而是指挥着她给乐队的其它人发烟。而其它人都很识趣地拒绝了。然后女子把中华烟放进了包里,重又拿出一盒蓝色盒子的烟,自己抽了一只出来。她把烟夹在指缝里,凑近指挥,啪嗒一声按下了打火机,讨好地给指挥把烟点燃了,然后才给自己点。 |
那个蓝色的烟盒,黄韵再熟悉不过了。同寝室的几个室友们抽的正是这种七块钱一包的黄果树。学生们生活费有限,舍不得抽好烟是正常的。女子自己舍不得抽好烟,却把好烟留给指挥,着实令黄韵吃惊。在人群中,她的眼神就没有一刻离开过指挥,总是随他而动。黄韵没有经历过爱情,此刻他依稀看到了爱情的模样。只是这个女人爱得太过卑微了,她如此殷勤,换来的是一丝漠然之下难掩的嫌弃。一个女人到底要有多爱,才能如此舍得下身段热脸贴冷屁股呢?只是在他为这个女人难过时,却没有想过她内心是有多幸福。正如他替父亲不值时,他没法体会黄科研在这段三角关系中所得到的幸福感。与他一生所窃得的幸福相比,所付出的屈辱、性命所算得了什么。 |
更 |
63 他离开了乐团,踽踽往山上独行。他没有经历过感情,那些关于爱情的生死相离,在他看来就跟镜花水月一样,只听说过,始终隔着一层,永远无法真实地感受。这个女人如此放低身段的背后,包藏着一腔怎样卑微的热情呢?那个男人随便施舍给她的一个眼神,她都能幸福得笑靥如花。她那样老天真的样子,与她的一把年纪格格不入,只是她身在其中,并不在意旁人讶异的眼光。看得人如鲠在喉,当事人甘之如饴。花丽丽与周轶男的感情应该也是这样吧。 |
事发今日,世人吐出的吐沫简直可以把他们淹死,可母亲的心里依然关注只是周轶男的安危。父亲与她相伴扶持了半辈子,对他们的私情隐忍了半辈子,他不但丝毫不领情,反而痛下毒手。如果父亲知道有一天母亲的不同情,他还会死心踏地地守着她吗?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或许父亲也是甘之如饴的吧。这么多年,如果他忍不了,他应该早就抽身离开了。可是,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忍来了杀身之祸,不就是因为失去对于屈辱更可怕么? |
他的脑海里突然飘来了一个红衣女子。这个女人是枫岭市街头很有名的一道风景。比她的背影看,她身材挺拔、婀娜有致,任何时候都踩着一双高跟鞋,行走在街头那就是一道美丽的风景。如果单从身段看,任何一个人,都想尽快绕到她前面去一睹她的芳容。可是她的衣着很有些古怪,一眼即令人望见不安。她的长头发乌黑柔顺,两条柳稍辫子妥帖地扎于胸前,只是那扎头发的红绸太过跳脱。这是八十年代最流行的红绸带,在那个年代是时兴,在现在是可笑。除了扎头发的绸带,她的衣着也很有年代感。她老穿着高腰阔腿裤,把东方绸的上衣襟掖进腰里,衬出她柔顺而纤细的腰枝……这确实是一道风景,是一道怪异的风景。 |
关于这个女人的传说有很多,中心思想就是她的时光停留在了八十年代末的某一天。往后的三十多年,她把每天都当作那一天来过,她的世界里再没有未来,只剩下等不到的期待。她爱的那个男人,没有在约定的时间里出现,然后她就日日等,沉浸在自己的独角戏里面。他也曾经鼓起勇气绕到她前面去看过她的脸。凭心而论她长得不错,五十多岁的女人,虽然有刻意扮嫩的违和感,但她的眉眼和五官在那摆着。可以遥想在她二十来岁的时候,她是毫无争议的优质女子。如此优秀的一个女人,为情所困而落得这步田地,着实令人痛心。只是在世人怜悯的目光里,她或许正沉浸在无法替代的幸福期许中。 |
想到这,他对母亲的怨恨少了一些。正此时手机急促地响起来了。他掏出手机,电话自动挂断了,响铃正好60秒。电话是母亲打来的,连这个在内,一共十六个未接电话。从时间上看,应该是他出家门没多久,母亲就持续给他打电话了。只因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全然没有听到。他把电话回拨过去,接通的铃声一响,那头就响起了母亲的声音,她焦急地一连迭问他在哪,怎么出去了…… “我出来走走,很快就回来。”他温和地说,干涸的心渗出了一丝柔软。 “你带伞了吗?外头下雨了,别淋雨,这样的天容易伤风。”母亲关切地问候,又往他的心口注进了一些温暖。“早点回来,我做饭了。” |
“嗯。”挂了母亲的电话,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欠揍。母亲的痛苦应该不比他轻,却还要每天照顾他的起居。因为他的胃口差,每天变着法给他做合口的饭菜。我是夹心人,母亲何尝不是呢?我不敢去上学,她何尝不是呢?她现在已经把自己的班全部调到晚上了,皆因晚班可以尽量少地面对同事异样的目光及躲闪地问候。他和母亲需要的或许不是一场旅行散心,而是需要搬家。换一个新的环境,搬到一个人无人相识的地方,默默地安度余生。只是他的人生才刚刚展开,那么长的余生里,将如何把这些烦扰的世事抛诸脑后呢? |
他给学校寄去了病休一年的申请,然后到母亲的单位给她办理了一年的病休假。这一切办妥之后,他才跟摊牌。搬家是一件大事,不仅涉及到财产还涉及到谋生手段,以他们母子俩暂时的条件,显然是条件不成熟的。他们能做到的是暂时离开这个熟悉的环境,期待健忘的人们对在一年以后把他们家的那档子事给忘记。 母亲得知真相后,眼泪汩汩地流淌不息。“我们去哪儿呢?这里的人和事真的能放下不管吗?” |
“他们事我们已经管不了。死去的无法回生,活着的自有他的命数。我们能做到不去干扰他们俩的命运就是对他们最好的态度。他们俩不论谁是我的父亲,不论我在感情上怎么对待他俩,都摆脱不了一个难以割舍的事实。妈妈,你也不能以亲疏去差异对待他们。如果我们俩再继续在他们俩之间这样自我折磨下去,这个家就要败了。这样的结局肯定是他们俩都不愿意看到。只有我们好好地活着,才是对他们最好的交待。你说是吗?”黄韵出奇地冷静而且逻辑清晰,花丽丽只是一个劲地落泪,默默地认可儿子的这一番精辟论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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