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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落枫观:奠基》——陈景元生平[第6页]

作者:蓝渐层
首页 上一页[5] 本页[6] 下一页[7] 尾页[14]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97、
    胡氏族长一声长叹,双手捂脸,无奈地说道:“哎,老朽的命,为何这般苦,生个儿子,被杀了,生个女儿,还是个傻子。”
    他见两个小狐狸互啐唾沫,斗了个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于是,对身边的狐兵怒道:“你们要旁观到什么时候?还不快点把他们两个分开。”
    一众狐兵听了老族长的话,登时一拥而上。将曲游拓与那个狐女分开。
    曲游拓躺在地上,恶狠狠地说道:“我赢了。”
    “我呸。”狐女披头散发,满脸都是曲游拓的口水,嘴里骂道:“姑奶奶居高不下,占尽优势,你怎么会赢,真不要脸。”
    曲游拓梗着脖子,大声喊道:“就是我赢了。”
    狐女七窍生烟,怒道:“分明是我赢了。”
    曲游拓根本就不管她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地说:“就是我赢了。”
    狐女气得暴跳如雷,却又无可奈何。
    “够了,够了。”老族长怒道:“这么大的姑娘, 成什么样子?退下。”
    狐女听了爹爹的话,登时偃旗息鼓,默不作声,用袖子抹去脸上的口水,望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曲游拓,只见他竟然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望着他。熄灭的怒火再一次火冒三丈,上前一步,一脚踢在曲游拓的裤裆之间。
    曲游拓的身子缩成了一团,痛得就地翻滚。
    狐女的脸上,这才露出得意的笑容,捡起地上的长剑,退到了一旁。
    老族长对身边的狐兵使个眼色,狐兵会意,将躺在地上的曲游拓拖了起来。
    “把他的绳子,解开吧。”老族长吩咐道。
    “遵命。”狐兵解开了曲游拓身上的绳子。
    “过来。”老族长冲他招招手。
    曲游拓虽不知他的用意,却丝毫不想露怯,于是迈大步走到了老族长的面前。
    老族长递给他一块手帕,示意他擦去脸上的口水。
    曲游拓接过,一边擦抹,一边嘟囔:“这个女人的口水真多,差一点就败给了她。”
    老族长伸出右手,搭在曲游拓的头顶之上,闭上了眼睛。
    曲游拓不明所以,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片刻之后,老族长的手,从他的头顶挪开,睁开眼睛,笑吟吟地说道:“原来你是曲阳的儿子。”
    曲游拓略感惊诧,愕然道:“你怎么知道?”
    老族长笑道:“我不但知道你的底细,还知道你为何而来?”
    “我为何而来?”曲游拓反问道。
    “你们曲氏的族长遇刺了。你来这里,是为了报复。”老族长说道。
    “原来你精通读心术!”曲游拓恍然大悟。
    “略懂一二。”老族长说道:“人心叵测,世上没几人敢妄称精通。”
    曲游拓寻思了片刻,开口说道:“本想杀了你,替我们族长报仇,怎奈武艺不精,杀剐存留,悉听尊便。”
    老族长笑道:“你年纪轻轻,倒是十分的爽快。”
    “自己选的路,没得后悔,前面多大的坑,也要硬着头皮往前走。”曲游拓一脸的淡然。
    老族长笑了笑,对身边的狐兵说道:“把他的匕首还给他。”
    “遵命。”一名狐兵递上曲游拓的匕首。
    曲游拓接过匕首,一时间,不明白老族长是何用意。
    老族长转过身,将后背对着曲游拓,开口说道:“给你一个机会,刺我一刀吧。”
    “你在施舍我吗?”曲游拓将手中匕首往地上一丢,傲然说道:“败了就是败了,谁需要你的假惺惺。”
    “你是不是害怕了,怕这一刀刺下去,会被我手下的亲兵乱刃分尸?”老族长不紧不慢地说道。
    曲游拓的额头青筋登时暴涨,捡起匕首,毫不犹豫地刺了过去。匕首扎进老族长的后背,鲜血四溅,老族长“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曲游拓大喜,抽出匕首,伸手去抓老族长的发髻,之后,几刀下去,割下了他的头颅,拎在手中,转身就走,刚一转身,却见老族长双手揣在袖中,笑眯眯地望着他。
    曲游拓大惊,嘴里说道:“我不是已经把你杀死了吗?”嘴里说着,低头看手中的头颅,不看还好,定睛一看,只见手中的头颅,竟然自己父亲曲阳的。惊得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将手中头颅丢出一丈多远。曲游拓的精神登时崩溃,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我杀了自己的爹爹,我杀了自己的爹爹。天啊,天啊……”
    就在此时,一瓢凉水泼在他的脸上,曲游拓一个激灵,抬起头,只见一切如旧,自己的手中,还握着那把匕首。
    “原来,我中了你的幻术。”曲游拓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湿透了前胸的衣衫。
    老族长转回身,笑眯眯地问道:“后生,你悟到了什么?”
    曲游拓寻思了一阵,将匕首丢在地上,颓然地说道:“这种等级的行刺,根本伤不了你,我们曲氏的守卫强过你们胡氏,我们族长的法力比你强,因此,我们的族长,不是被你们的刺客伤到的。”

    98、
    老族长满意地点了点头,手捋着胡须,缓缓说道:“曲阳的儿子,天赋应该是很高的。”
    “前辈认识我爹爹?”曲游拓的语气也缓和了许多。
    “曲氏一族的四位长老中,若论宽厚,仁慈。你爹爹当属第一。”老族长说道:“只可惜,你们曲氏的族长是世袭制,父传子,或者兄终弟及。你爹爹的血缘略远,不然的话,他做了曲氏的族长,胭脂林的几千狐妖,大家的日子都会好过。”
    “…… ”曲游拓的内心深处,虽然十分认同老族长的话,但是,思来想去,还是没有开口回应。
    “你们族长的性命危在旦夕。”老族长叹息道:“只怕胭脂林未来的一段日子,又要开始血雨腥风了。”
    “若不是你的儿子与我们族长的儿子起纷争,怎会发生后面的种种事情?”曲游拓怒道。
    “小朋友,我来考你一个问题。”老族长说道:“你来说说,曲氏和胡氏开战,谁是最大受益者?你们的族长遇刺,谁又是最大的受益者?”
    “这个……”曲游拓陷入了沉思,他的心中,莫名其妙地涌起一股恐惧之情,这种感觉,让他周身上下忍不住地颤抖,他觉得自己仿佛站在一扇巨大的地狱门之前,门的另一面,就是阿鼻地狱,就是万丈深渊。
    老族长察言观色,知道他的内心在做激烈地斗争,于是,开口说道:“你们曲氏的大长老,一直觊觎族长的宝座,只是,那个狐妖,胆子小,做事优柔寡断,这么多年,一直没有什么实际的行动,二长老比大长老想得通透,养了三十个年轻貌美的小妾,每一夜,换一张床,换一个美妾陪伴。夜夜做新郎。莫说是族长,就是让他做胭脂林之主,他也未必肯做。你爹爹是三长老,这些年,治病救人,悬壶济世,走得是人间正道,也许,他会是胭脂林几百年来,第一个成仙的狐妖。四长老,不值一提,本来就是贵人派,手下只有几百直系血缘的族民,不值一提。”
    “您的意思。”曲游拓瞪大双眼,颤抖着声音说道:“行刺我们老族长的,非是别人,难道是我们的少族长——曲游苫?”
    “其实,这件事,也不能完全怪他。”老族长缓缓地说道:“怪只怪,我们这些坐上族长宝座的老不死的,活得太久了。人类的皇帝,多则三四十年,少则几十天,就要脱袍让位,即便是那么短的时间,做皇帝也是这个世上,风险最高的行业。你们的老族长,在那个位置上,做了一百七十年,我做族长的时间要略短一些,也有一百六十八年。我们这些老骨头,挡了后来者的路,被刺客在后背上插一把刀,也在情理之中。”
    “……”曲游拓仍旧是一言不发。
    老族长眯着眼睛,抬头望天空的星星,好似陷入了回忆之中,开口说道:“二百年前,我们家乡的树林遭遇大火,家园尽毁,我爹爹带着我,还有七百部族,迁徙到胭脂林,那个时候,胭脂林的曲氏有一千狐众,我爹爹哀求你们族长的爹爹,也就是曲氏的初代族长,求他让我们胡氏在胭脂林安顿下来,有一处栖身之地。
    曲氏的初代族长从怀中摸出一张饼,丢在我爹爹的面前,开口说:这张饼就好比胭脂林,原本,整张饼都是我们曲氏的,现在,你们胡氏来了,我们曲氏就要分半张饼出来,给你们。你们胡氏有饼吃,我们曲氏就要有人饿肚子了。你说说,这等赔本的事情,我们为何要做?
    我爹爹说道:我们胡氏来此地,不是来做乞丐,求你们分一杯残羹冷炙给我们。不是说,你们曲氏来得早,就是这座胭脂林的主宰。我们胡氏,能不能吃到饼,全凭我们的实力和本事。
    于是,曲氏和胡氏全面开站,那一战打了三个多月,曲氏死伤三百,我们胡氏死伤二百八,打到后来,谁也没办法奈何谁,于是休战,曲氏与胡氏开始和睦相处。
    后来,你们曲氏的初代族长死得稀里糊涂,据他的儿子,也就是你们现在的族长对外界说,他的父亲喝醉了,坐在井边看月亮,一不小心,掉了进去,就这么淹死了。你们二长老的爹爹对此表示怀疑,没几日,他也在醉酒之后,掉进了井里,一命呜呼了,于是乎,没有人再敢质疑初代族长的死法。
    小朋友,你知道吗?当一个年轻气盛,自以为是的新族长掌握了调遣全族狐兵的权力,对于胭脂林,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那就一场灾难。
    曲氏又一次发 动了对我们胡氏的战 争,那一战,我爹爹阵亡,我做上了新族长的位置,手下只剩下不到一千部族,被曲氏打得溃不成军,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我接手的就是这样一个烂摊子。
    小朋友,知道我是怎么让局面稳定下来的吗?”
    “不知道。”曲游拓摇摇头,好奇地问道:“前辈是如何做的?”
    “我备了一份厚重的聘礼,去求巳龙山的祝氏,求祝氏族长把他的女儿嫁给我。后来,祝氏族长不但送来了他的女儿,还派了一支八百狐妖的队伍。胡、祝两家联手抵御住了曲氏的进攻。之后,祝氏成为了胭脂林的第三大氏族。虽然在男女之情中,三角关系最不稳定,随时容易崩塌,但是,在胭脂林,三角关系成了最稳定的状态。
    二十年前,胡氏和祝氏的部众数量甚至超过了曲氏。这个事情,引起了你们族长的不安,据说,好长时间,他都没睡好觉,于是乎,他下聘礼,迎娶了悦澜山花氏的一位姑娘,那位姑娘的送亲队伍多达几百狐妖,那几百狐妖喝完喜酒,说什么也不肯走了,于是乎,胭脂林就有了第四族姓氏。我与祝氏的族长都明白,花氏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牵制我们两族。可是,我们一点也不担心,为什么呢?因为,我们又不想挑起纷争,所有,管他花氏还是草氏,井水不犯河水即可。
    胭脂林已经一百多年没有战事了。大家安享这份太平,多好的事情,可是,我觉得,这种好日子,不会太久了。”
    “前辈的意思,若是曲游苫做了新族长,胭脂林又要开战了?”曲游拓问道。
    老族长忧心忡忡地说道:“若他只是单纯地想做你们曲氏一族的新族长,为何平白无故地要杀我的儿子呢?”
    99、
    陈景元花了二百文钱,请城隍庙的一个道士吃饭,绕了无数个圈,从道士的口中,得知了叶攸安的住所。
    这一日,他去澡堂子泡了个澡,换了一身新衣服,跑到叶宅的门前,拍打门环。片刻之后,院门打开,一名上了年纪的老家丁,探出头来,将眼前的少年上下打量一番,开口问道:“娃娃,你有事吗?”
    陈景元陪个笑脸,抱拳行礼,十分客气地说道:“请问老丈,这里可是叶攸安,叶小姐的住所?”
    “正是。”老家丁问道:“你寻我家小姐,有事吗?”
    陈景元将提前备好的礼盒,双手奉上,开口说道:“劳烦老丈,进去通报一声,就说静安堂的陈景元,有事求见。”
    老家丁接过礼盒,对他说道:“稍等片刻,我去通报一声。”说罢,进了院子,重新将院门关好。
    陈景元立在门前,心中忐忑不安。
    片刻之后,院门再一次被打开,老家丁走到他的面前,对他说道:“我家小姐有请,请随我来。”
    老家丁带着陈景元,穿过了三道院子,来到叶宅的后院。
    叶攸安坐在院中的桂花树下,怀里抱着一只刚睁开眼睛的纯白色小奶猫,喜欢得不行不行。她瞧见陈景元,笑容满面:“你从哪里找到的如此可爱的小猫,我太喜欢了。”
    “事情是这样的。”陈景元不紧不慢地说道:“这只小白猫的母亲,是只黄色的狸花猫。在我爹爹的药铺里打长工,混口饭吃,长到该婚配的年龄,我爹爹从中牵线搭桥,给它介绍隔壁李婆婆家的大黑猫,大黑猫用两根咸鱼做聘,迎娶了我家的黄色狸花猫,婚后不久,产下一只小猫,通体雪白,像极了隔壁老王家的那只白色老猫。
    这个事情,纸里是包不住火的,大黑猫离家出走,李婆婆向我爹爹索赔三条咸鱼。我爹爹觉得,这只小白猫有辱斯文,于是,下了驱逐令,将它扫地出门。我是个穷光蛋,无力赡养,思前想后,想起了叶大小姐,你是我认识的人中,最有钱,最有爱心的,不知道,叶大小姐,有没有收留它的意向?”
    叶攸安听罢陈景元的一番胡扯,双手捧着小奶猫,仔细端详一阵,自言自语道:“世间的爱恨纠缠,又有谁说得清楚呢?不过,你应该是无辜的,本姑娘看你可怜,就勉为其难,收留你吧。”
    “多谢叶小姐。”陈景元拱拱手说道。
    叶攸安将小奶猫交给身边的丫鬟,吩咐家丁上茶,看座,让陈景元坐下,笑吟吟问道:“猛男兄,今日来我的家中,只是单纯地为了送猫吗?”
    “嗯,这个……”陈景元沉吟片刻,缓缓说道:“上一次,大小姐请我去望海楼吃鲁菜,常言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今日,我想回请你一顿,不知道,大小姐是否赏给陈某人这个面子。”
    “让猛男兄破费,心有不安。”叶攸安笑道:“我看,还是算了吧。”
    “我是穷光蛋,没办法请你去望海楼那样的地方吃饭。”陈景元笑道:“但是,穷人有穷人的吃法,我想请你去吃望舒县最好的馄饨,不知大小姐肯赏脸吗?”
    “望舒县最好的馄饨?”叶攸安饶有兴趣地问道:“这个卖馄饨的店铺,在何处?”
    “就在我读的私塾对面。”陈景元答道。
    “走,随你去尝一尝。”叶攸安用舌头舔了舔嘴唇,笑嘻嘻地说道。
    两个人出了叶宅,有说有笑,直奔陈景元读书的私塾,约莫走了半柱香的工夫,来到了目的地。
    “到了。”陈景元手指着街角的一处馄饨摊说道。
    叶攸安略感失望,在她的心目中,以为陈景元嘴里说得望舒县最好的馄饨,应该是一家体面、排场的商铺,没成想,却是一个只有三张方桌,六条长凳的馄饨摊,摊主是位五十多岁,看上去饱经风霜的妇人。
    她原本想要转身离开。可是身边的陈景元已经对那妇人高声喊道:“婶娘,两碗馄饨。”说罢,用自己的袖子抹了抹长凳,对叶攸安说道:“这条长凳干净,你坐吧。”
    叶攸安犹豫了一下,最终选择了坐下。
    陈景元一阵忙碌,将清洗干净的瓷碗,瓷勺摆放在叶攸安的面前,低声说道:“大小姐莫要小瞧这个馄饨摊,去年望舒县的状元郎,就是吃着这里的馄饨长大的。”
    “什么意思?”叶攸安问道。
    陈景元手指着煮馄饨的妇人说道:“这位婶娘的儿子,就是去年乡试第一名的那位刘秀才。”
    “哦,真的吗?”叶攸安略感惊讶。
    陈景元小声地说道:“这位婶娘的丈夫早亡,留下孤儿寡母。她为了生计,就在此处摆了这个馄饨摊,她的儿子读书很有天赋,别人一天背下来的课文,她的儿子只用半个时辰,就能熟练掌握,她的儿子也很懂事,每一日从私塾放学,就帮母亲张罗生意,别人都说:你看你儿子多懂事,用不了多久,就能赚钱养家了,等他自己能独立经营馄饨生意的时候,你就不用这样辛苦了。
    这位婶娘很严肃地对那个人说道:我的儿子,一定要读书,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四年前,她的儿子参加乡试,名落孙山,有点心灰意冷,不想读书了,想跟着母亲做生意。
    这位婶娘一言不发,跪在丈夫的灵位前,一言不发,一下一下地打自己的耳光。
    刘秀才跪在地上,无论如何解劝,他的母亲也不肯听,最后,向天发誓,刻苦读书,婶娘这才住手。
    婶娘听说我们的私塾先生有水平,培养了许多的秀才,于是将馄饨摊摆到了这里,只要先生家的人来买馄饨,分文不取。如此半年,我家先生良心发现,对婶娘说,把你的儿子带来吧,我好好地栽培他。
    就这样,去年的乡试,婶娘的儿子考取了望舒县的第一名。”
    叶攸安听罢,肃然起敬,感慨道:“这个馄饨,可以叫状元馄饨。”
    “就是,就是。”陈景元随声附和。
    说话间,两份热气腾腾的馄饨送到桌前,陈景元自己加了一点香菜,问叶攸安要不要,大小姐摇了摇头。
    吃馄饨的时候,叶攸安扭头,问陈景元:“猛男兄,上一次跟你说得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
    陈景元一言不发,拿了一根竹筷,蘸着汤汁,在方桌上,写了一个“您”字。
    叶攸安只看了一眼,登时羞得粉面通红,她羞涩得望了一眼陈景元。
    陈景元冲她“嘿嘿”地傻笑。
    叶攸安也是一言不发,拿手中竹筷,蘸着汤汁,在方桌上,写了一个“妞”字。
    陈景元脸上的笑容登时僵住,用手轻轻抚摸自己的脸颊,寻思一阵,在方桌上,写了一个“娆”字。
    叶攸安歪着头,用一种怀疑的眼神,望着陈景元。
    陈景元将腰板儿挺得笔直,摆出一个遥望远方的姿势。
    叶攸安眼中含情,良久,一声叹息,在桌上写下一个“怂”字。
    陈景元并不放弃,在桌上写了一个“忿”字。
    叶攸安低头不语,良久,不再打哑谜,对陈景元说道:“放弃他,选择你,我能得到什么?”
    陈景元缓缓说道:“我能让你的爹爹,安享晚年。”
    叶攸安不以为然地说道:“没有你,我的爹爹也能安享晚年。”
    “你没听懂我的意思。”陈景元放下手中竹筷,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是说,你若答应做我的妻子,看着你的薄面之上,我可以允许城隍庙的那群道士,得一个善终。”
    “什么?”叶攸安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无比惊诧地望着眼见这个一脸平和的少年。
    100、
    曲游拓眉头紧锁,满面疑惑地望着老族长,良久,他开口问道:“前辈,您老人家对一个敌对部落的刺客,说这般推心置腹的话,所谓何故呢?”
    老族长笑道:“我很喜欢你的性格,有胆有识,敢做敢当,假以时日,前途无量。”
    “……”曲游拓更是摸不到边界,不知道老族长的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老族长继续说道:“小朋友,我问你一个问题,若是你的刺杀行动成功了,那个曲游苫会奖励你什么?”
    “这个……”曲游拓的脑筋飞速地转动,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冒如此大的风险,能得到什么。
    老族长问道:“曲游苫会剔除四大长老中的某一位,让你取而代之吗?”
    曲游拓摇了摇头,开口说道:“怎么可能,我爹爹是长老,我又变成了长老。那曲氏一族不就被我们父子掌控了吗?”
    老族长又问:“那么,我再问你,你这个做儿子的为曲氏立了大功,你爹爹的长老之位会从第三名,上升到第一名吗?”
    “这个……”曲游拓寻思了片刻,再次摇摇头,说道:“这个,也是不现实的,我爹爹是贵人派,贵人派的能达到的极致,也就是排名第三的长老,不可能取代拜月派的两位长老。”
    老族长笑道:“也就是说,你爹爹再怎么努力,也就这样了,你无论如何努力,你爹爹只要健在一天,你连长老的位置都坐不上。”
    曲游拓一声叹息,嘴里说道:“好像,就是这么一回事。”
    老族长笑道:“望舒县的地界,提起你爹爹曲阳的名字,名望极高,口碑极好,提起曲游苫的名字,大多数的鬼怪会说,那个狐妖,不过是一个被宠坏了的纨绔子弟。可是,就是这样的纨绔子弟,让你爹爹往东走,你爹爹不敢往西。你说气人不气人。”
    “哎……”曲游拓感慨道:“投胎是门手艺活,人家命好,没办法的事情。”
    老族长不慌不忙地说道:“你去茶馆听书,一定知晓《明英烈》中的朱元璋,他会投胎吗?他的命运又是如何?”
    “这个……”曲游拓陷入了深思之中。
    “曲氏和胡氏的开战不可避免。”老族长一脸坚毅地说道:“这一战,胭脂林的四大部族,一个也跑不了,估计打到最后,会有一千到两千的伤亡。待到谁也奈何不了谁的时候,又会坐下来谈判,重新划分势力范围。我老了,至亲的儿子也没有了,剩下一个头脑不算太灵活的女儿——念娇。”
    老族长望了一眼不远处的狐女,失望得摇了摇头,手指着自己身边的两个贴身狐兵说道:“这一战,我要好好考察一下身边的这两个年轻的护法,我们胡氏,不学你们曲氏,搞什么血缘世袭,我这个位置,有能者居之。”
    两个贴身狐兵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的光芒。
    老族长继续对曲游拓说道:“小朋友,你回到自己的部族,见到你爹爹,把我的话,一字不漏地传递给他,让他做事三思而行。”
    “什么?”曲游拓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双眼问道:“你要放了我?”
    “没错,我要放你走。”老族长点了点头。
    “行刺部族头领,虽然没有成功,但是在我们曲氏部落,这是实打实的死罪。”曲游拓惊愕道:“你为何要放了我?”
    “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曲氏和胡氏开战。”老族长胸有成竹地说道:“曲游苫会首先派出大长老,因为,那是对他威胁最大的一股势力,等大长老与我们胡氏斗得两败俱伤,也许大长老的利用价值就没有了。这个时候,二长老和四长老就要出场作战了。”
    “我爹爹呢?”曲游拓关切地问。
    “你爹爹的处境,是四位长老中,最为凶险的。”老族长一脸悲悯地说道。
    “为何?”曲游拓问道。
    “你爹爹会拼尽全力,救你们曲氏的老族长,就像宋朝的岳飞,一生都想直捣黄龙,迎回徽钦二帝,可是,宋高宗真的愿意那两个皇帝回来吗?岳飞的结局是怎样的,你清楚吧。”老族长别有深意地望了一眼曲游拓。
    曲游拓心头一颤,颤抖着声音问道:“您的意思,我爹爹若是真的救活了老族长,曲游苫是不会放过我爹爹的?”
    “那是肯定的。”老族长言之凿凿地说道。
    “那……”曲游拓一脸恐慌地说道:“那……那我劝我爹爹,不要救活老族长,让他自生自灭好了。”
    老族长一声冷笑,开口说道:“胭脂林的狐妖都知你爹爹是位宅心仁厚的君子,见死不救,谋害族长的事情,他肯做吗?换句话说,若是你们曲氏老族长命归黄泉,那个曲游苫会不会借题发挥,把你爹爹处死呢?”
    曲游拓绝望地说道:“救也是死,不救也是死。真真把人逼上绝路。”
    “记住了。”老族长凑到曲游拓的耳边,悄声说道:“回去之后,做两件事,第一,招募死士,你爹爹从前医治过成百上千的鬼狐精灵,愿意为他卖命的人,不计其数。第二,关键时刻,你要挺身而出,一旦发现情况不对,你要在忠孝两个字中作出选择。曲游苫和曲阳,孰重孰轻,你应该分的清楚。”
    “这个,我的实力有限,即便是想杀曲游苫,也没办法实现。”曲游拓忧心忡忡地说道。
    “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老族长说着,从不远处的胡念娇招招手。
    小狐女凑到进前,拱手问道:“何事?爹爹。”
    老族长在她的耳边低语了几句,胡念娇会意,转身就走,片刻之后,手里捧着一件托盘,回到父亲的面前。
    那托盘中,摆放着一件灰色的长袍。老族长取过长袍,穿在身上。吩咐左右的两名护法将曲游拓先前杀死的那名替身的尸体架了过来。
    老族长走到尸体的近前,右手一扬,长袖一抖,罩住了尸体的头颅,袖子抽回时,那具尸体的头颅竟然不翼而飞。
    曲游拓看得目瞪口呆。
    老族长对他的反应十分满意,一抖长袖,一颗血淋淋的头颅,从袖中滚落在地。
    曲游拓惊掉了下巴,好半天不知道闭嘴。
    老族长脱下袍子,对曲游拓说道:“这颗替身的头颅,你带回去,就说刺杀成功,胡氏部族陷入了混乱。你看曲游苫到底如何奖赏你。一旦他起了杀心,想对你爹爹动手了。这件特殊的袍子送给你,何去何从,自己决定。”
    101、
    叶攸安的脸色阴晴不定,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陈景元也不去瞧她,低着头,吸溜吸溜地喝着馄饨,赞不绝口:“这个状元馄饨的味道真好!”
    叶攸安终于开口说道:“我有点看不透你。上一次,你在望海楼,感慨贫富悬殊,世道不公,这一次,你在这路边的馄饨摊,又口出狂言,说什么决定我爹爹和城隍庙的未来,你这个人,到底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你别生气,听我慢慢地说。”陈景元不慌不忙地说道:“昨日,为了打探你的住址,我跑了一趟城隍庙,把我的一些所见所想,分享与你。”
    “你说吧,我洗耳恭听。”叶攸安冷言冷语地说道。
    陈景元说道:“我去大殿,磕头祈福,过来一个小道士,送给我一个锦袋香囊,我以为是要我花钱购买,开始时,我是拒绝的,那个小道士说,这个香囊是不要钱的。每一个到城隍庙烧香跪拜的人,都有这么一个小小的礼物相赠。
    我很开心,当时就收下了这个礼物。小道士说,善人,随我来登记一下,留下你的姓名。
    我心里想,收了人家的香囊,留个姓名,也是人之常情。于是,我跟着小道士,来到一间小房子里。房子里有一个中年道士,小道士将我交给那个中年道士就离开了。
    中年道士在一个类似账本的小册子上,记录下我的名字,问我,要不要给城隍爷上柱香,为家里人,为心上人祈福。
    我说,不烧香行不行?
    中年道士说:你看,你都来了,还领了香囊,现在,小册子上都写了你的名字,城隍爷知道你叫陈景元了,你空着手来,空着手走,这个事,有点不合礼数,对不对?
    我寻思着,今日若是不上柱香,怕是走不了,就对他说,那我就上柱香吧。
    中年道士说,我们这里的香分三种,二百文钱,六百文钱,八百文钱。你要哪一种?
    我说,怎么这么贵?外面地摊上的香,最贵的只卖三十文钱。
    中年道士说:不一样的,我们这里的香,都是诵过经,开过光的。很灵验的。你若看上了谁家的姑娘,给城隍爷烧一炷香,诚心诚意地求一下,一定能达成心愿的。你看前面的香客,十个倒有九个,是烧八百文钱的香。
    说罢,递过来手中的账本。我低头一看,只见账本上的那些人名,后面都是写得七百九十九文。
    看罢,我觉得,自己若是捐的少了,实在是没有面子。可是,我翻遍所有的口袋,只凑足一百文钱,一股脑儿都给了中年道士,对他说,我就这么多钱,行不行的,您给我一个痛快话。
    中年道士一脸的嫌弃,从三捆香中,找出最小,最细的一捆香,想要递给我,寻思一下,有些吃亏,破开那捆香,一分两半,递给我半捆香。之后,提起毛笔,在那个账本,我的名字后面,写下‘九十九文钱’几个大字。
    我好奇地问他,我明明捐了一百文钱,为何给我写九十九文?
    中年道士说:九是极致,不能写十,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我也不跟他计较,拿着半捆香,重新回到城隍爷的面前,跪倒在地,诚心诚意地祷告。”
    陈景元说道此处,面向叶攸安,双手合十,一脸虔诚地说道:“我说,城隍老爷,我相中了一位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相思入骨,有多爱呢?其实我也说不好,直到读了大才子唐伯虎的《一剪梅》,才知其中滋味。
    雨打梨花深闭门,忘了青春,误了青春。
    赏心乐事共谁论?花下销魂,月下销魂。
    愁聚眉峰尽日颦,千点啼痕,万点啼痕。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叶攸安避开了陈景元炙热的眼光,低下头,不自然地摆弄手中的衣角。
    陈景元继续说道:“我离开大殿,走了没几步,忽然间想到一件事,我又止住了脚步。”
    “你想到了什么?”叶攸安抬起头,小声地问道。
    “我忽然间想到,我明明捐了一百文钱,那个中年道士写在纸上的却是九十九文,会不会多余的那一文钱,被他中饱私囊?”
    “……”叶攸安翻了个白眼,一脸的鄙夷。
    陈景元继续说道:“于是,我悄悄地摸了回去,躲在暗中,看那个中年道士有没有黑我的一文钱,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什么?”叶攸安问道。
    “我看到他提着毛笔,在我名字后面的‘九十九文钱’几个字的前面,加了一个‘七’字,又在另一个捐钱的名字后面,将那个人捐的‘一百九十九文钱’,改成了‘七百九十九文钱’。难怪,账本上大多数的香客,都买了八百文的香,原来是造假得来的。”
    “……”叶攸安一时无语。
    陈景元继续说道:“当时,我就想,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个道士的吃相,有点难看。一个靠欺骗撑起来的庙堂,香火能持续多久呢?神坛之上,供奉的城隍爷,乃是大名朝的开国名将——常遇春。他在世的时候,其实,也是凡人,只是人们敬仰他,他才坐上神坛,镀上金身。若是有一日,因为庙中俗人的贪婪与无耻,使得望舒县百姓心中的信仰崩塌了,城隍庙的香火,还会一直延续下去吗?”
    “你说得这个……是有道理的。”叶攸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陈景元望着叶攸安,深情地说道:“世上的事,强求不得。一扇不愿为你打开的门,总是敲个不停,是没有教养的。我在城隍庙,给城隍爷上了半柱香。我看看,他老人家是不是真的灵验。若是有朝一日,我能心想事成,与心仪的姑娘百年好合,每逢初一,十五,我都会去庙中,给他老人家上一炷香。聊表心意。若是我的心上人,嫁作他人妇,这辈子,我也不会再选别人家的姑娘,剃度出家,当个和尚,穷尽一生之力,建一座寺庙,把城隍庙的香火,统统抢过来,一丁点儿,也不给他留。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陈景元说到做到,不信的话,咱们走着瞧。”
    叶攸安眉头紧锁,咬着嘴唇,良久不语。
    陈景元等了许久,得不到回应,一声叹息,从腰间摸出十个铜板,放在桌上,站起身,转身就走。
    “你等一等。”叶攸安喊住了他。
    “叶小姐,有何赐教?”陈景元客客气气地说道。
    叶攸安好似下了极大的决心,开口说道:“一年,我给你一年时间,去做成一件事,只要能证明,你值得我托付终身,我就去找我爹爹,毁掉从前的婚约,与你携手百年。”
    “说话算数吗?”陈景元眼中放着光芒。
    叶攸元双手背着身后,笑吟吟说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不好意思,今天家里有点事,停一天,明天多写一些。
    102、
    曲游拓披上“袖里乾坤”的袍子,手中拎着那颗假头颅,向胡氏老族长辞行。
    老族长笑道:“让我的左右护法送你一程。”
    “多谢。”曲游拓拱了拱手。
    胡氏一族的两名护法来到曲游拓的身边,同时伸出手臂,躬身说道:“请。”
    曲游拓转身离开,走到胡念娇身边的时候,那姑娘一口唾沫啐了过来,曲游拓纵身躲过,冲她扮个鬼脸,吐了吐舌头,得意地说道:“没吐着。”
    胡念娇气得直跺脚,却也无可奈何。
    两名护法送出百余步,同时止住脚步,开口说道:“少年,给你二十个数的逃跑时间,之后,我们兄弟两个要开弓放箭,将你射伤。”
    曲游拓愕然道:“为何?”
    左护法冷笑道:“你一点伤不带回去,曲氏的那些老狐狸,怎会相信你?我们胡氏一族还没有那样的不济。”
    右护法说:“放心,我们兄弟的手头是有分寸的。只是在你的左肩头和右手臂射中两箭,不会伤及你的性命。回去之后,最好少说话,也许,昏迷不醒是你最好的选择。言多必失,你太年轻,即便是编谎话,也不一定蒙混过关。”
    “多谢提醒,我记下了。”曲游拓谢道。
    左护法开始数数:“二十,十九,十八……”
    曲游拓开始一路狂奔,想要尽快逃离胡氏的地界,回到曲氏的地盘。
    约莫跑出去三五十步,就听身后传来右护法的喊声:“有刺客刺杀了族长,别让他跑了。”
    左护法也跟着高声喊道:“抓刺客,抓刺客。替老族长报仇雪恨。”
    曲游拓只觉身后的弓弦声不断,一只只雕翎箭挂着疾风,在他的身边飞过。
    曲游拓拼尽了全力,一路狂奔,只觉左肩头一阵巨痛,一只雕翎箭插进了肉中。
    小狐狸强忍巨痛,脚下丝毫不敢停歇,没跑几步,右手臂又中一箭。
    曲游拓偷眼向后观瞧,只见身后几十只狐妖紧追不舍,为首的两个,正是胡氏老族长的左右护法。
    两只狐妖一边虚张声势地高声呐喊,一边冲他挤眉弄眼,示意他快点逃走。
    曲游拓眼见着跑到了曲氏一族的地界,前面已经出现了手持利刃的哨兵。
    曲游拓高声喊道:“我是三长老曲阳的儿子,我刺杀了胡氏的老族长,快点替我拦下后面胡氏的追兵。”
    两名哨兵听明白了曲游拓的话,立刻敲起了警示的锣鼓,一时间,躲在黑暗中的哨兵,纷纷现身,放过了曲游拓,手持兵刃,开始与胡氏的追兵短兵相接。一阵厮杀之后,各有伤亡,曲氏的援军越来越多,胡氏的追兵颓势渐显,各自散去。
    早有狐兵将此事禀报曲游苫与四大长老。众狐大惊,曲阳尤为惊诧。
    此时,两名狐兵架着受伤的曲游拓,另一名狐兵手捧着那颗假头颅,走了进来。
    曲游拓的眼神迷离,咬着牙说道:“族长,爹爹,我把老匹夫的头颅,带回来了。”说罢,双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曲游拓在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之上,身上的伤已经被很好的包扎过了。
    曲阳守在床头,眼圈泛红,瞧见儿子醒来,一把抓着他的手腕,哽咽道:“你这个不孝子,让为父操碎了心,你说说,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为父,如何独活?”
    “爹爹,孩儿昏迷了多久?”曲游拓微微动了一下,周身上下,刺骨地疼痛。
    “两天,你已经昏迷了两天。”曲阳说道。
    “这两日,都发生了什么?”曲游拓问道。
    “托你的福,曲氏与胡氏已经全面开 站了。”曲阳叹息道:“第一日,就死伤了几百,造孽啊!”
    “我刺杀胡氏道族长。”曲游拓问道:“曲游苫动怒了吗?”
    “那倒是没有。”曲阳答道:“他亲自来过三次,送来三只梅花鹿,三名狐女,表示慰问。”
    “如此说来,他对我的行为是认可的?”曲游拓问道。
    “你跟爹爹说实话,你是如何做到的,胡氏的防卫森严。你是如何刺杀了他们的族长,还能全身而退?”曲阳追问道。
    曲游拓不答曲阳的问题,反问道:“爹爹,第一日开站,曲游苫派谁出战?”
    曲阳答道:“大长老。大长老这一次,损失惨重,他的狐子狐孙一战就死伤了上百只。”
    “这只老狐狸,真是老谋深算。”曲游拓想起胡氏老族长的预测,不由得心中生出几分敬佩。
    “老谋深算也没有用。”曲阳说道:“曲游苫将他的老婆,嫡长子,嫡长孙都囚禁起来了,若是大长老不出战,这些亲人都要狐头落地。”
    曲游拓又问:“爹爹,老族长的伤,怎么样了?”这个问题,才是他最关心的。
    “不见起色。”曲阳摇摇头,无奈地说道:“有我的悉心照料,一时半会,性命无碍。只是,若想好起来,也绝非易事。”
    “爹爹,你想过没有,杀了曲游苫,取而代之?”曲游拓问道。
    曲阳听闻此言,脸色骤变,一把堵住了儿子的嘴,小声地呵斥道:“你疯了吗?”
    曲游拓说道:“爹爹,你自己想一想,曲游苫真的希望你救活他的爹爹吗?但是,他的爹爹一旦伤重不治,你能逃脱他对你的罪责吗?”
    103、
    曲阳双手抱肩,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儿子,良久才说:“看来,古语讲,吃一堑长一智,是很有道理,你去做了一次刺杀的任务,大难不死,回来之后,开始审时度势,站在少族长的角度思考问题了,不错,不错。”
    “爹爹,您不担心,他对你下手吗?”曲游拓忧心忡忡地问道。
    曲阳轻轻抚摸儿子的头顶,笑吟吟说道:“我有自保之道,不用担心。”
    “那就好。”曲游拓忍住下面的话,没有向父亲交代胡氏老族长对他说的话。
    曲阳起身,从床头的木箱中,捧出那一件“袖里乾坤”的长袍。摆放在曲游拓的枕边,嘴里说道:“这件袍子,可是不简单。你从哪里得来的?”
    “这个……”曲游拓不敢多说,他不知道,若是告诉父亲,自己做了胡氏的内奸,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于是,沉默不语。
    曲阳不动声色地说道:“儿子,记住爹爹的一句话,你可以在某个时间,欺骗了所有的人,也可以在漫长的岁月里,欺骗了某一个人,但是,你不能在漫长的岁月里,欺骗所有的人。有一天,你做的事情,穿帮了,露底了,很难收场的。”
    “……”曲游拓低下头,沉默不语。
    曲阳继续说道:“其实,我们曲氏的的四个长老,都不太相信你能杀了胡氏的那个老狐狸,就像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知道胡氏的刺客没办法伤了我们的老族长。”
    曲游拓心头一颤,抬起头,有一种惊诧的眼神望着父亲。
    曲阳笑道:“年轻的时候,觉得受辱是件不好的事情,转眼到了不惑之年,觉得受宠其实也不是一个好事情。世间最好的状态,就是荣辱不惊。不然,到头来,都是要还的。”
    说话间,屋外传来一阵战鼓之声,紧接着摇旗呐喊之声,一浪高过一浪。
    曲游拓问道:“爹爹,外面怎么了?”
    曲阳一声叹息,无奈地说道:“还能怎样,开战了呗!”
    曲游拓从床上坐起来,跃跃欲试,嘴里说道:“爹爹,我想去外面看热闹。”
    曲阳将儿子背在身后,出了屋门,三纵两纵,跳到一棵老榆树的树梢之上,嘴里问道:“这里看得清楚吗?”
    “看得清楚。”曲游拓趴在父亲的背上,向远处眺望,只见胭脂林的一片空地上,汇聚了几百只狐妖,这些狐妖分南北向站立,看穿衣打扮,南边的狐妖大多是曲氏一族,也有少数的花氏狐妖助战,北边的狐妖,胡氏与祝氏各占一半。
    南北阵营各派狐兵出阵,一阵血战之后,各有伤亡。斗在后来,两方的头目开始登场,曲氏的大长老对阵胡氏的左护法。
    曲游拓的内心升起一丝纠结,这两只狐妖对阵,自己该为谁助阵呢?
    大长老双手结印,口中念个咒语,头顶悬起三只黑乌鸦。左护法一声冷笑,弯下腰,手捧沙土,堆起一座坟丘,掐诀念咒,坟丘蠢蠢欲动,两个手持钢刀的骷髅兵,从地底下钻了出来。
    骷髅兵率先发起进攻,挥舞着钢刀扑将上来,大长老手指一挥,三只黑乌鸦一个俯冲,扑到了骷髅兵的近前。一只乌鸦撞飞了左边骷髅兵的头颅,右边骷髅兵斩落了另一只乌鸦的翅膀。
    第三只乌鸦绕过骷髅兵,利用自己锋利的嘴,去啄左护法的眼睛。
    左护法不躲不闪,伸出右手两根手指,对着乌鸦一指,那只乌鸦像是肚子里吞了鞭炮,竟然“砰”地一声炸掉了,黑色的羽毛散落一地。
    紧接着,从那座小小的坟丘中,源源不断地向外钻各种骷髅物,骷髅鹿,白骨蛇,骷髅老鼠,白骨狼,张牙舞爪地扑向大长老。
    大长老退后一步,双手叉腰,大口大口地吸气,眨眼之间,肚囊变大了数倍,好似一口大铁锅扣在了肚子上,之后,双手拢个喇叭,凑到嘴边,大声喊道:“啊……”发出的声音好似用金属的刀叉剌瓷碗瓷盘,刺耳、难听到了极致。
    两边观阵的狐妖纷纷捂住自己的耳朵,道行浅的年轻狐妖,听到这声喊叫,眼角鼻子开始向外流血,摔倒在地,痛苦不堪。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那些从坟丘里爬出来的无数骷髅怪,瞬间粉身碎骨,散落一地。操纵法术的左护法只觉胸口一阵,“噔噔噔”向后退了几步,张开嘴,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大长老见状大喜,从腰间抽出短刀,朝着左护法飞奔而来。
    左护法倒在地上,心中不妙,咬破舌尖,含着鲜血,念个咒语。一阵旋风骤起,那些散落在地的骨头,随着旋风,在空中旋转,眨眼间,化作一条一丈有余的白骨长龙。张牙舞爪,奔着大长老的背后扑来。
    大长老只觉身后恶风不善,回头一看,惊得魂飞魄散,那条白骨长龙,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将大长老的半边身子咬住,盘旋着,飞上了天。
    左护法从地上爬起来,抹去嘴角的鲜血,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大长老被白骨长龙带上了半空,情况万分危急,他顾不得许多,咬破手指,在空中画个符咒,一个火球从天而降,不偏不倚,正中左护法的前胸,登时变成了一只火狐。
    左护法痛苦地惨叫,嘴里怒道:“你竟然使用禁术,你竟然使用禁术,你不得好死。”
    眨眼间,左护法惨死,尸体烧成一团黑色的焦炭。
    大长老趁机摆脱了白骨长龙的束缚,纵身跃落在地,手中短刀一挥,身后的几百名曲氏和花氏的狐兵各举兵器,杀入了对方的阵营。
    曲阳立在高处,缓缓地闭上了双眼,不忍看眼前的惨景。倒是曲游拓看着热血沸腾,恨不能自己的伤势立刻好转,马上加入战场,杀个痛快。
    半个时辰之后,曲氏大胜,胡氏惨败,一阵追杀之后,战事结束,散兵开始打扫战场,地上的尸体挨个补刀,防止有伤兵做了漏网之鱼。同时生擒了几十名胡氏的俘虏,用藤条拴在一起,带回了曲氏的大本营。
    曲氏的妇孺立在道路两旁,夹道欢迎战士们凯旋。也有曲氏的狐妖从地上捡起石头,向俘虏的身上丢。
    大长老背着手,在俘虏队伍前走过,选了五名身上毛发柔顺有光泽的狐妖,将他们从队伍里翟出来。对身边的护卫耳语几句。护卫会意,压着五名狐妖来到一口水井旁,打了五桶清水,将这五个俘虏的头颅按在水桶之中,片刻之后,五个俘虏被水活活淹死。一名狐兵赤裸着上身,拿着一把短刃尖刀,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剥了五个俘虏的狐皮。
    余下的俘虏,望着眼前血淋淋的五具尸体,吓得瑟瑟发抖,有两个俘虏,直接晕死了过去,屎尿长流。
    大长老再一次挑选俘虏,将强壮的狐男挑选出来,戴上枷锁,化身为奴,又挑出十几名年轻貌美的狐女,吩咐手下,一半送到少族长处,另一半送到自己的宅子里。
    “辛苦了,大伯父。”不知什么时候,曲游苫已经站在了大长老的身后。
    “少族长。”大长老急忙躬身施礼。
    “听说,这一战,大伯父杀了胡氏的左护法。真是大功一件。”曲游苫不阴不阳地说道:“敢问大伯父,您是用得什么招数?”
    大长老听闻此言,脸色一变,急忙跪倒在地,诚惶诚恐地说道:“少族长恕罪,当时的情况万分危急,属下万不得已,这才使用禁术的。”
    曲游苫冷笑道:“大伯父说说,何为禁术?”
    大长老声音颤抖地说道:“初代族长有令,曲氏子孙不得使用驭火之术,若是伤及家园,万狐群起而攻之。”

    104、
    几百只曲氏的狐妖屏住呼吸,围成一圈,静观其变。
    曲游苫双手背在身后,面无表情地说道:“大伯父,您老人家好好想一想,若是胭脂林的狐妖,解禁了驭火之术,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结果?星星之火,可以燃林。百年胭脂林若是被一把火烧成灰烬。大伯父,您说说,这个纵火之徒是不是千古罪人?”
    大长老额头的冷汗不住地往下流,捣蒜一般磕头赔罪,嘴里一个劲地说道:“属下知罪,属下该死,求少族长责罚,求少族长看在属下为老族长报仇心切的份上,饶属下一命。”
    曲游苫一脸的纠结,寻思一阵,开口说道:“可是,我转念一想,初代老族长留下的规矩,就一定是对的吗?”
    此言一出,众狐哗然,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曲游苫继续说道:“我祖父在世的时候,胭脂林是我们曲氏一族的,没有其他姓氏的狐妖,胭脂林的每一棵树,每一个果子,每一滴水,都是我们曲氏的,可是,后来胡氏来了,那群土匪,强盗,辜负了我祖父对他们盛情款待的一腔热忱。他们赖在胭脂林,无论如何,也不肯走,后来,得寸进尺,竟然觊觎整片树林的统治权,为此,不惜发动了曲胡大战,多亏了我祖父的拼死抵抗,这才抵御了他们的无耻进攻。后来,我祖父寿终正寝,我爹爹即位,胡氏觉得我们曲氏软弱可欺,趁机发动了第二次曲胡之战,多亏了我爹爹的英明神武,这才消灭了他们的痴心妄想。时隔百年之后,胡氏再一次动了邪念,派胡念奴那个狗贼接近我,想要囚 禁我,以此来要挟我爹爹,幸亏我识破了他的奸计,一记反杀,结果了他的狗命,胡氏一计不成,又生二计,竟然派刺客,行刺我爹爹。”
    几百曲氏狐妖听得义愤填膺,纷纷怒吼道:“杀尽胡氏一族,替老族长报仇雪恨。”
    曲游苫迈步走到大长老的近前,伸出双手,将他搀扶起来,高声喊道:“大家说一说,对付胡氏一族那样的强盗,土匪,还用遵守初代老族长立下的规矩吗?”
    众狐高喊:
    “一把火烧了胡氏部落。”
    “踏平胡氏一族,那个部落的男狐为奴,女狐为婢。”
    “与胡氏一族不共戴天,大不了就同归于尽。”
    曲游苫弯下腰,替大长老拍打膝盖上的尘土,笑眯眯地说道:“大伯父,你是我们曲氏的英雄,你想要什么赏赐,尽管对我说,只要我有,倾囊而赠。”
    大长老惊魂未定,浑身上下止不住的颤抖,“扑通”一声,再一次跪倒在地,结结巴巴地说道:“属下什么都不要,只要给老族长报仇雪恨。”
    曲游苫在大长老的头顶,轻轻拍了三下,嘴里说道:“放心,一定让你得偿所愿。”
    曲游拓躲在狐群的角落里,冷眼旁观,之后,小声地感慨道:“做族长就是威风,可以把位高权重的长老,当小孩子一般戏耍。”
    曲阳说道:“这个小孩子的身后,有三百亲兵卫队的支持,那是我们曲氏精锐中的精锐,单挑出一个,以一敌十,三百年来,一直守卫在族长的身边,保护他的安全。大长老若是有半点轻举妄动的迹象,只怕性命不保。”
    曲游拓一声叹息,嘴里说道:“就是这只精兵,眼睁睁地看着老族长被刺客所伤,却无动于衷。”
    “……”曲阳一时语塞,良久才说:“曲游苫的手段,我琢磨不透。”
    曲游苫再一次搀扶起大长老,凑到他的耳边,小声说道:“大伯父,今夜再辛苦一趟,带着你本部的子弟,去祝氏一族的地盘,杀他一个人仰马翻,如何?”
    大长老哭丧着脸,开口说道:“少族长,我本部的子弟,只剩下寥寥九百,去祝氏的地盘,只怕有去无回。”
    曲游苫笑道:“大伯父,兵多有兵多的打法,兵少有兵少的打法,你不必与他们硬碰硬。九百狐兵,带着九百只硬弓,九千只雕翎箭,摸黑儿过去,九千雕翎箭射完了就跑。等他们反应过来,你们已经安全撤退了。我派二叔接应你。你们撤退的时候,速度一定要慢,让祝氏发现你们,追杀你们,等你把他们的追兵,引入二叔的包围圈,再杀他一个回马枪。让那些姓祝的知晓,到底哪个姓氏,才是这胭脂林的主人。”
    “这个……”大长老一脸的为难。
    曲游苫笑着说道:“我给大伯父准备了庆功酒,等你明日挫败祝氏的锐气,咱们叔侄把酒言欢,如何?”
    105、
    大长老嘴上答应,心中却打起如意小算盘:曲游苫,你当我老头子是傻瓜吗?你的嫡系按兵不动,却让我的部族冲锋陷阵。等我的本钱都打光了,一脚将我踢开?世上哪有这般便宜的事情。你让我去偷袭,我便去偷袭,你让我去放箭,我便去放箭,反正弓箭的本钱又不是我来出。至于能不能射死祝氏的狐妖,那就不是我来操控的事情了。
    曲游苫笑眯眯地望着他,用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之上,小声地说道:“大伯父,您也知道,咱们胭脂林没有像样的工匠和作坊,这些强弓,雕翎箭乃是当初我爹爹费了好多的气力,从望舒县的手艺人那里买来的,代价相当大,总共两千五只硬弓,两万支雕翎箭。你的部族分去了一千只,若是趁着夜色,胡乱射出去,这个事情,就有点说不过去了。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属下不敢,属下不敢。”大长老额头的冷汗再一次冒了出来。
    “我看,这个事这么办吧。”曲游苫和颜悦色地说道:“今晚您去祝氏偷袭,明日白天,您给我带回一百颗祝氏狐妖的头颅,如何?”
    “这个……”大长老面露难色,开口说道:“少族长,这个数量怕是有点多,属下怕完不成任务,辜负了您的厚爱。”
    “没事,不怕,不怕。”曲游苫不慌不忙地说道:“你的老婆,嫡长子,嫡长孙男男女女几十口,都关押在我的后院……”
    大长老的身子猛地一震。
    曲游苫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地是一副狰狞的面容,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老东西,你若是敢在我的面前耍花样,我在你的面前,一刀刀把他们都剐了。”
    大长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捣蒜一般的磕头,嘴里说道:“属下不敢,属下不敢。”
    曲游苫的脸上重新恢复了笑容,伸出双手,搀扶起大长老,笑吟吟说道:“这一战,关乎我的脸面,也关乎我的地位是否能够稳固,用心去打,打好了,我重重有赏。”
    大长老愁眉苦脸地说道:“属下不求什么赏赐,只求少族长将我的妻儿、子孙,放回来,一家团聚。”
    “这样吧。”曲游苫寻思一阵,开口说道:“一百个头颅是基数,超过二十个头颅,我把你老婆先还给你。”
    大长老哭丧着脸,嘴里说道:“我不想要我老婆,我想要我儿子和孙子。”
    曲游苫笑道:“超过三十个头颅,还给你儿子,超过四十个头颅,还给你孙子。”
    大长老躬身道:“多谢少族长,属下一定尽力而为。”
    当日深夜,大长老从自己的部族挑选了二百名身强体壮的狐兵,每个狐兵背两把硬弓,带三十支雕翎箭。腰间藏好长短利刃,趁着夜色,潜入到祝氏的地盘。
    祝氏由三个大的村落组成,分别是泰光,双零,有井。一更天的时候,大长老派出三路斥候,打探三个村落的防卫和狐妖数量。
    二更天的时候,三路斥候全部归来,汇报各自打探到的情报。大长老经过一番仔细的研究和比对,最终,做出决定攻打地理位置最偏僻,狐妖数量最少,防卫最薄弱的有井村。
    于是二百狐兵秘密潜入了毫无防备的有井村,一阵杀戮之后,浑身是血的大长老手握兵器高声喊道:“二百儿郎听好,每只狐必须带一颗头颅离开,没有头颅的,用你自己的脑袋顶替。带两颗头颅的,爷爷我重重有赏。”
    二百狐兵听闻此言,杀红了双眼,每一只狐妖的腰间,悬着两三颗头颅,好似凶神恶煞一般。
    就在此时,泰光,双零两个村子的方向,传来步兵急行军的声响。
    一个负责放哨的狐兵奔到大长老的身边,单腿跪地,拱手道:“爷爷,祝氏的援兵到了。”
    “来了多少兵?”大长老问道。
    “大概有五百左右。”狐兵回禀道。
    大长老抿着嘴唇,吹一声口哨,对手下的二百狐兵说道:“孩子们,撤退。”
    二百狐兵各自检查腰间的头颅,手里紧握兵器,跟在大长老的身后,向曲氏部族的地盘撤退,走了没二里路,林中小路的草丛之中,忽然出现了五百全副武装的狐兵。
    大长老心头一惊,心说:坏了,中了祝氏的埋伏。于是,抽出兵器,就要上前厮杀。
    对方狐兵的头目瞧见大长老,低声喊道:“大哥,别慌,是我。”
    大长老听这个声音,十分的耳熟,揉揉眼睛,定睛一看,对方说话的,非是旁人,正是自己的四弟,曲氏部族的四长老。
    大长老心头一凉,心说:完了,曲游苫不需要我了,派这个贵人派的杂 种过来灭口的。
    想到此时,他握紧手中的兵器,一脸戒备地问道:“你来此处,做什么?”
    四长老走到大长老的面前,躬身施礼道:“大哥,小弟是奉了少族长的命令,过来接应你的。少族长说,大哥得手之后,祝氏的狗贼们必定不肯轻易放过你,一定会派追兵,少族长派我带五百族兵,带五百只硬弓,五千只雕翎箭,在此埋伏。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大长老冷笑一声,略带讥讽地问道:“怎么,少族长也把你的妻儿老小关押起来了?”
    “没有啊。”四长老摇了摇头,压低声音说道:“少族长说了,杀一个祝氏的狗贼,奖励我一只烧鸡。杀十个祝氏的狗贼,奖励我一坛美酒。”
    “……”大长老一时无语,心中升起一阵莫名其妙的嫉妒之心。
    说话间,祝氏的追兵就要赶到了,大长老与四长老将手下的狐兵埋伏在暗处。待到祝氏一族到来,曲氏的狐兵从树梢之上,草丛之中,巨石之后,射出了无数的雕翎箭,打了祝氏一个措手不及,一阵杂乱无章的抵抗之后,丢下了几十具尸体,狼狈而逃。
    四长老从草丛中跳出来,高举长刀,对手下的五百狐兵喊道:“孩子们,杀一个祝氏的狗贼,爷爷我奖励鸡腿一只,杀十个祝氏的狗贼,爷爷我奖励美酒一杯。”
    五百狐兵听闻此言,陷入到一种疯狂的状态之中,丢弃了身上的重物,赤裸着上身,手中挥舞着兵器,冲杀过去,又砍翻了上百名祝氏的狐兵,之后,开始切 割头颅,狼多肉少,五百狐兵争抢不到二百具尸体,抢红了眼,甚至不惜反目成仇,兵戎相见。
    四长老大声呵斥,这才制止了内斗。
    战斗结束之后,大长老与四长老带着七百狐兵向曲氏部族的地盘撤离。走了没几步,却见曲氏的二长老带着五百狐兵挡在回部落的必经之路上。
    大长老与四长老同时发问:“你要做什么?”
    二长老拱拱手说道:“大哥,四弟,少族长有令,让你们先不要回曲氏部落。”
    “为何?”大长老与四长老同时惊愕道。
    二长老说道:“少族长说,胡氏与祝氏乃是盟友,祝氏被袭,胡氏一定会出兵相救。少族长让咱们三家合力,埋伏到胡氏与祝氏两个部落的必经之路上,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两个长老不敢抗命,三股狐兵合为一队,急行军,奔赴到了狙击点。刚刚埋伏好,胡氏的救兵就赶到了,胡氏的右护法带着八百援兵,匆匆忙忙向祝氏部族的方向奔去。
    黑暗之中,冲出一千二百只如狼似虎的曲氏狐兵,个个面目狰狞,好似凶神恶煞一般,杀得胡氏的八百援军哭爹喊娘,四散奔逃。胡氏的右护法也死在了乱军之中。
    此一战之后,一千二百曲氏狐兵伤亡了二百有余,余下的一千狐兵,缴获了无数的战利品,腰间悬着无数的狐妖头颅,兴高采烈地回到了曲氏部族。
    韩氏老宅的门前,放着一座硕大的太师椅,曲游苫坐在上面,眯着眼睛,嘴角带笑,一副决胜千里之外的模样。
    三大长老瞧见曲游苫,离着八丈远,赶忙脱去身上的甲胄,丢了兵器,一路小跑,飞奔上前,整理衣衫,跪倒在地,毕恭毕敬地说道:“属下拜见少族长,祝少族长千秋万代,一统山林。”
    一千狐兵脱去身上的甲胄,丢了兵器,整理衣衫,跪倒在地,毕恭毕敬地说道:“属下拜见少族长,祝少族长千秋万代,一统山林。”
    留在部落中,没有出战的几千老弱妇孺整理衣衫,跪倒在地,毕恭毕敬地说道:“属下拜见少族长,祝少族长千秋万代,一统山林。”
    曲游苫微微一笑,抬起手,低沉地声音说道:“都起来吧。”
    106、
    这一日黄昏,陈景元提着书盒,迷迷糊糊地从私塾中走出来,揉揉眼睛,忍不住打个哈欠。
    一抬头,却见街道对面的馄饨摊上,坐着长发飘飘的叶攸安,她正在跟卖馄饨的老板娘聊着什么。
    陈景元的心中一阵狂喜,顾不得许多,飞奔过去,一不小心,脚下踩了一块石头,没站稳,摔了一个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好半天没爬起来。
    一只小土狗,迈着小短腿,在他身边经过,抬起右后腿,对着他的裤子,撒了一泡尿,飘然而去。
    “猛男兄,你没事吧。”叶攸安那张俊俏的脸出现在陈景元的近前。
    “嘿嘿。”陈景元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尘土,嘴里说道:“要是摔一跤就能见你一面,我宁愿天天摔跤。”
    叶攸安歪着头,寻思了一阵,笑吟吟说道:“你能见到我,这个事情,是本姑娘说了算。跟你摔跟头,没什么关系。”
    “你说得对,你说得对。”陈景元随声附和道:“今日,你来找我,有事么?”
    “听说,你们静安堂三天没有开门营业了。”叶攸安说道:“我很好奇,因此,过来问问你,出了什么事?”
    “这个我还真是不太清楚。”陈景元说道:“好像胭脂林那里出了什么大事。我曲师叔是他们部落的大股东,应该是回去分财产,打官司了吧。”
    “说得好似做生意。”叶攸安白了他一眼,嘴里说道:“我怎么觉得,你这个人,嘴里没一句实话呢?”
    “我爹爹是做药材生意的,我的身体里继承了我爹爹的经商血统。”陈景元嬉皮笑脸地说道:“你想我询问事情,要给我一点点好处才行。”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叶攸安寻思了一阵,双手背到身后,变戏法一般,取出了一只小巧玲珑的饭盒,递到陈景元的面前,笑嘻嘻说道:“这个给你。”
    “什么?”陈景元好奇地接过饭盒。
    叶攸安的脸颊微红,有些扭捏地说道:“记得上一次在望海楼,问你想吃什么,你说,想吃韭菜鸡蛋馅的饺子。”
    “叶小姐的记性真好。”陈景元喜出望外,打开饭盒的盖子,里面装着热气腾腾的饺子。
    “这是望海楼的饺子吗?”他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别问了,你就吃吧。”叶小姐的脸颊更加的红。
    陈景元不再客气,伸手抓起一只饺子,咬了一口,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原来里面的韭菜并没有切成菜馅,而是一整根韭菜囫囵塞了进去。
    “好吃吗?”叶小姐急不可待地追问道。
    陈景元嘴里叼着一根长长的韭菜,吐也不是,咽也不是,于是,含含糊糊地问道:“你身上带剪刀了吗?帮帮忙,从中间剪断。”
    叶攸安的脸沉了下来,嘴里说道:“谁家吃饺子还用剪刀?你又在消遣我是不是?”
    陈景元终于吐出了嘴里的半个韭菜饺子,抱怨道:“望海楼的厨子一定是被毛驴踢了脑壳,被屋门夹了手掌,这么难吃的饺子,他是从哪里得来的勇气,拿出来卖钱,他怎么不去做山贼,直接抢钱呢?”
    陈景元的嘴里滔滔不绝,忽然间,感到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杀气,忍不住扭头一看,只见叶攸安的面目狰狞,将饭盒往地上一丢,撸起胳膊,抓住陈景元的衣领,二话不说,就是一个过肩摔,之后,按着他的脸颊,在地上不停的摩擦,摩擦。
    半个时辰之后,陈景元披头散发,破衣烂衫地坐在街边的石凳上,一边忍痛擦着鼻血,一边含糊不清地安慰身边哭得梨花带雨的叶大小姐:“你别哭了,我真的不知道,那个饺子是你亲手做的,我以为,像我这样的穷酸小子,怎么配让你这样的千金小姐亲自下厨给我包饺子。”
    叶大小姐一边哭,一边抱怨道:“你……你知道,我爹爹那么疼我……从小到大,我连一碗……一碗面条都没有给他煮过……,那一日,你在望海楼,说想吃韭菜馅的饺子,……我下厨,捣鼓了一整天,才做了这一盘饺子……你倒好……你说我的脑袋被毛驴踢了……说我的手掌被屋门挤了……呜呜呜……从小到大,我哪里下过厨房……呜呜呜……你这个渣男,一点都不知道珍惜……呜呜呜……”
    “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去把对面那棵树,给你点着了。”陈景元指着街对面的一颗大槐树说道。
    叶攸安止住眼泪,哽咽地问道:“你为什么要去点着那棵树?它如何招惹到你了?”
    陈景元感慨道:“从前,一直以为周幽王是个二傻子,为了博美人一笑,竟然丢了江山。此时此刻,我才理解了那个人的心态,你只要不哭了,让我去点了县衙门,也在所不惜。”
    叶攸安掏出手帕,擦了一把鼻涕,一脸严肃地问道:“你真的愿意,为了我,去县衙门放火吗?”
    “真的。”陈景元正色说道。
    “那样做,会坐牢的。”叶攸安十分认真地说道。
    “只要你答应,天天给我送饭。我现在就去放火。”陈景元真的从袖子里掏出了火镰。
    “可是,我做的饺子,你不爱吃。”叶攸安说着,再一次哇哇大哭起来。
    陈景元登时觉得自己的头颅变大了数倍。



    107、
    三大长老从地上爬起来,规规矩矩地垂首站立,不敢直视眼前的曲游苫。
    曲游苫招招手,将一旁的贴身侍卫唤到身边,在他的耳畔低语几句。侍卫点头答应,转身离开,片刻之后,侍卫回来了,身后跟着曲阳父子。
    曲阳搀扶着受伤的曲游拓,走到曲游苫的近前,跪倒行礼。
    曲游苫瘫坐在太师椅上,单手托着半边脸,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曲游拓。
    小狐狸低着头,偷眼观瞧,发现少族长的目光,放着自己的身上,不由得冷汗直流,心中暗想:“真如爹爹所说,四大长老都看破了我的假事,这位少族长,心智过人,他真的看不透吗?”
    此时,曲游苫开口说道:“自古英雄出少年。你很好,年纪轻轻就能做出常人不敢做的事情。”
    曲游拓心头一颤,暗想:“这个常人不敢做的事情,到底指的是什么?刺杀胡氏老族长,还是欺骗曲氏的少族长?”想到此处,小狐狸跪在地上,差不多把头埋到了两膝之间。
    曲游苫接着说道:“胡氏的那个老匹夫一死,他们的实力削弱了一半,趁着他们内部混乱,咱们每天跟他们打一仗,一次消灭五十到一百只狐妖,用不了多久,胡氏能打的壮年兵都死光了,到时候,就可以收复我爷爷那一辈丧失的地盘。”
    曲游拓跪在地上,高声喊道:“少族长威武,少族长千秋万代,一统山林。”
    曲游苫笑道:“你很好,你做事大胆,很对我的脾气,这样吧,曲氏部族最东边的那口水井,今日就封赏与你,去那口水井饮水的三百只狐妖,划归你的手下,从今以后,他们的性命就交到你的手中。”
    曲游拓听闻此言,倒吸了一口冷气。众妖狐听罢,也是纷纷咂舌。
    曲阳诚惶诚恐地说道:“少族长,这个封赏,未免太奢侈了。拓儿小小年纪,受不起这份富贵。”
    曲游苫笑道:“这点封赏,算不了什么,是他应得的。”
    “多谢少族长。”曲游拓磕头谢恩,心中暗想:“要不要再去一趟胡氏部族,把那个真的胡氏族长杀了。少族长这般信任我,我却欺骗他,十分的不厚道。”
    曲游苫安置了曲阳父子,又将大长老唤到面前,对他说道:“大伯父,今日一战,你杀了多少祝氏的狐兵?”
    大长老跪倒在地,拱手说道:“回禀少族长,属下带回三百七十五颗祝氏狐兵的头颅。另外,少族长,属下还给您带回来一件礼物。”
    曲游苫饶有兴趣地问道:“什么礼物?”
    大长老起身,冲着自己的队伍,打个手势,四名狐兵押着两个破衣烂衫,满身是血的狐女走上前来。
    大长老一脸献媚地说道:“少族长,您瞧瞧,这两个狐女是谁?”
    曲游苫定睛一看,正是祝氏族长的两个女儿祝青青和祝秀秀,少族长“扑哧”一声笑了,微微欠身,拱拱手说道:“原来是我义兄胡念奴的两位夫人,两位嫂子在上,兄弟这厢有礼了。”
    祝青青啐了一口唾沫,咬牙切齿地高声咒骂,祝秀秀的眼中写满了恐惧,低下头,不敢与曲游苫的目光接触。
    曲游苫问一边的大长老:“大伯父,你从哪里请来了二位嫂嫂?”
    大长老躬身施礼道:“回禀少族长,属下攻打祝氏的有井村,那里的村长,乃是这两位夫人的姥爷。”
    “原来如此。”曲游苫笑道:“这个事,办的有点失礼,人家去住姥姥家,竟然被你抓到了此处。”
    “属下考虑不周,请少族长指点迷津。”大长老毕恭毕敬地说道。
    “明天派出一名信差,跑一趟祝氏的部落,问问祝氏的族长,愿意花多大的代价,赎回他的两个宝贝女儿。”
    “遵命。”大长老答应一声。
    曲游苫问低着头的祝秀秀:“二嫂嫂,我来问你,当初,你爹爹想把你们姐妹中的谁,许配与我?”
    祝秀秀抬起头,眼中写满了胆怯,望了一眼身边的姐姐,怯怯地说道:“当初爹爹说,姐姐嫁到曲氏,我嫁到胡氏。”
    曲游苫听罢,好奇地问祝青青:“大嫂嫂,你原本是要嫁给我的,为何方才要对我恶语相加?”
    祝青青啐了一口,嘴里骂道:“屠夫,这一夜,你派手下刽子手,血 洗了我们有井村,你这样的人,我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曲游苫笑道:“三国时,曹操每攻下一城,必睡守城将领的妻妾。其中滋味,想必是极好的。”
    祝青青破口大骂:“你杀了我吧。我死也不想被你这般禽兽玷污。”
    曲游苫点了点头,问一旁的祝秀秀:“你也想死吗?”
    祝秀秀偷眼望了一下姐姐,微微摇了摇头,没有吭声。
    曲游苫托着下巴,寻思了半天,开口说道:“双胞胎姐妹,少了一个,就没意思了。来人……”
    身边的侍从凑到他的身边,开口问道:“少族长,您有何差遣?”
    曲游苫在侍从的耳边低语了几句,侍从脸色一变,望了一眼祝氏姐妹,眼中显出一丝丝的怜悯,之后,对曲游苫行礼道:“属下明白了,这就去准备。”
    108、
    祝青青高声咒骂道:“屠夫,给姑奶奶来个痛快的,别让我瞧不起你。”
    曲游苫微微一笑,开口说道:“在胡念奴的眼中,或许你是他的娇妻美妾,在我的眼中,你却是一文不值。你瞧得起我,瞧不起我,又有何用?少拿这些浅薄的激将法来对付我,没有卵用的。”
    祝青青眼中含泪,哽咽道:“我夫君已在黄泉之下,你又何必出言不逊,这般的轻慢逝者,不怕遭天谴吗?当初,若不是你垂涎我们姐妹两个的容貌,我夫君又何尝是那样的结局?”
    “妇人之见。”曲游苫冷笑道;“不想跟你废话,拖下去。”
    话音刚落,冲上来两名贴身侍卫,不由分说,剥光了两姐妹的衣服,方才那个离开的侍从,此时,赶着一辆鹿车,回到曲游苫的近前交差,鹿车的上面装着一只硕大的木笼。
    狐兵手中挥舞着枪棒,将赤身裸体的两姐妹赶进木笼中,锁好铁链。
    曲游苫吩咐道:“对着祝氏部落的方向,找一棵高大的老榆树,把这对姐妹花,挂在树上,两边埋伏好弓箭手,只要祝氏敢来抢夺他们,格杀勿论。”
    “遵命。”狐兵答应一声,赶着鹿车,去办少族长交代的事情。
    二长老望着两姐妹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小声地说道:“可惜了,暴殄天物。这等姿色的姐妹花,左边抱一个,右面抱一个,给个皇帝老儿的宝座,也不换。”
    “你说什么?”不知什么时候,曲游苫已经离开太师椅,走到了他的近前。
    二长老吓得面如土色,赶忙跪地讨饶:“属下乃是十足的好色之徒,看到这般美色,免不了垂涎三尺,想不到,少族长的定力如此强悍,竟然丝毫不为所动。属下除了敬畏,只剩下发自肺腑的佩服。”
    “大丈夫何患无妻。”曲游苫笑道:“若是将胭脂林的四大姓氏统为一家,方圆百里的小狐狸精,都是我的。若是沉迷女色,荒废了武功,到手的小狐狸精,也可能投入别的狐妖怀抱,替他们生小狐狸崽子。”
    “少族长英明。”二长老吹捧道。
    曲游苫双手背在身后,笑吟吟问道:“二叔,今夜,你阻击了多少胡氏的狐妖?”
    二长老的脸上露出得意之色,伸出手掌,在空中轻轻拍了两下。
    他手下的狐兵排着整齐的队伍,将腰间的狐妖头颅摆放在空地之上,眨眼间,堆成一个一丈宽,八尺高的“京观”。
    曲游苫笑道:“不错,你们的手下,战斗力十分的强悍。”说罢,吩咐身边的侍从,拿着钥匙,打开了曲氏的武器库,将八百只上好的强弓,五千只做工精良的雕翎箭,一个脑地奖励给二长老。
    二长老手下的狐兵欢呼雀跃,高呼万岁。
    曲游苫凑到二长老的耳边,低声说道:“有了这批武器,你这个头顶的‘二’字,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要减一划了。”
    二长老听后大喜,跪地正色说道:“属下愿为少族长,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起来吧。”曲游苫笑道。
    之后,四长老也命手下献上几百颗祝氏的头颅,曲游苫按照约定奖励了相应数量的烧鸡与美酒。
    四长老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搓着双手,不好意思地说道:“少族长,这个人间美味,真的都将来给我吗?”
    “当然。”曲游苫笑道。
    “多谢少族长,多谢少族长。”四长老跪地谢赏,作为一个贵人派的末位长老,能得到这样的封赏,他已经很满足了。
    最后,曲游苫命手下放出了大长老的老婆,嫡长子,嫡长孙。
    大长老跪地谢恩。曲游苫将他召唤到自己的身边,压低声音说道:“有没有兴趣,让你的大公子,到我的身边,做个贴身侍卫。”
    大长老脸色一变,开口说道:“这个……怕是不合适吧。”
    曲游苫低声说道:“我觉得,我爷爷留下来的四大长老制度是有问题的。”
    大长老好奇地问道:“什么问题?”
    曲游苫说道:“譬如,遇到一件棘手的事情,四个长老分成两派,两个长老赞成,两个长老反对,这件事到头来,这怕会争吵许久,也没有结果。”
    “少族长的意思?”大长老不动声色地问道。
    “我的意思,加一个名额,这样,永远不会出现平局。”曲游苫低声说道:“放眼整个曲氏一族,谁能胜任第五个长老,你的大公子论血统,论家世,都是可以的,所欠缺的,是军功与威信。我把他带在身边,历练几年,创出些名堂,我在长老会议上,提增加名额这件事,反对的声音,应该不会出现了吧。”
    “多谢少族长栽培,多谢少族长栽培。”大长老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道谢。
    曲游苫重新坐回太师椅上,笑眯眯地说道:“我做族长的,论能力,不如大长老,论格局,不如二长老。论声望,不如三长老,论谋略,不如四长老,可是,我只精通一件事,就是,你们这些曲氏的子弟,做了对部落有功的事情,我就要封赏,砸锅卖铁,倾尽家财也要让你们的付出,有所回报。你们尽可放心,放手去做,我是不会辜负你们的。”
    几千曲氏的狐妖跪地高呼:“少族长英明,少族长伟岸。”
    109、
    从第二日开始,祝氏的狐兵一波跟着一波,派到曲氏的地盘,过来营救祝青青与祝秀秀两姐妹。
    埋伏在木笼附近的曲氏狐兵也不与他们正面交锋,而是遵照曲游苫的意思,开弓放箭,远程射杀。每一次,祝氏狐兵都要留下十几具尸体,仓促逃窜。
    胡氏也组织了几次大规模的进攻,想要与曲氏一决高下,可是,每一次,都会吃亏。胭脂林的狐妖渐渐形成了一个共识,曲氏的少族长——曲游苫,是个极难缠的主儿。
    于是,祝氏的族长秘密派出使者,与曲游苫谈判,问他如何才肯放了自己的两个女儿。
    曲游苫回复道:“若想要回你的两个女儿,必须断绝与胡氏的盟友关系。曲氏与胡氏开战的时候,不能帮助胡氏,保持中立才行。”
    祝氏族长权衡再三,为了女儿,真的断绝了与胡氏的来往。承诺就是曲氏将胡氏灭族,也绝不出兵相助。
    曲游苫得到了祝氏的承诺,联合花氏,出兵胡氏,想要将胡氏的子孙占尽杀绝,彻底肃清胡氏在胭脂林的实力。
    可是,派出大长老与二长老各带一千狐兵,分两路攻打胡氏一族,打了半个月,竟然没占到半点便宜。
    胡氏的防守及其有章法,任凭曲氏的狐兵如潮水般涌来,胡氏始终坚守阵地,既不出来迎战,也不退后半分。
    曲游苫大发脾气,认为两位长老各怀鬼胎,并没有全力出战,于是,亲上前敌指挥,攻打胡氏的阵地。
    几番较量之后,仍旧劳而无功。曲游苫怒道:“这是为什么呢?胡氏的老族长被我兄弟割了脑袋,左右护法也死在了乱军之中。按理说,他们的部族应该没有可以主持大局的帅才。难不成,那个胡念娇是个深藏不露的狠角色?”思来想去,他将曲游拓唤到身前,开口说道:“兄弟,身上的伤,养好了吗?”
    曲游拓当着他的面,挥舞了几下胳膊,笑道:“少族长,你瞧,我的伤好得差不多了。”
    曲游苫不动声色地说道:“你是我的兄弟,身边的所有人中,我最信任你。”
    曲游拓心头一颤,道一声不好,因为,他知道,当你的顶头上司,开始用甜言蜜语与你套近乎的时候,准没什么好事。
    “少族长,您有什么事情,需要属下去做,尽管开口,属下一定拼尽全力去做。”曲游拓拍着胸脯,保证道。
    曲游苫微微一笑,开口问道:“我来问你,你要如实对我讲。我做少族长,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曲游拓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暗暗焦虑,他问自己,这个问题要如何回答?说你不该太心急,暗杀自己的父亲,这个曲氏族长的位置早晚是你的,你又何必操之过急呢?
    可是,心底的话,又怎敢说出来。
    思来想去,曲游拓只好说道:“若论有什么不妥。那就是您做族长这个事,开始的时间太晚了。若是五年前,您就做我们的新族长,胭脂林的四大姓氏,早就整合、统 一在一起了。”
    曲游苫听了曲游拓的话,哈哈大笑,看表情,十分地受用。他伸手搭在曲游拓的肩膀之上,开口说道:“兄弟,你要帮我。”
    “怎么帮?”曲游拓问道。
    “上一次,你潜入胡氏部族的地盘,杀了他们的老族长,头颅也拎回来了。按理说,此时此刻,指挥胡氏防御作战的,应该是他那还未成年的女儿——胡念娇。
    可是,我派出族中最为精锐的两千狐兵,攻打了这么久,竟然奈何不了他们。兄弟,我是这样想的。”曲游苫凑到曲游拓的耳边,低声说道:“你有经验,去过一次胡氏的地盘,这一次,再劳烦你一趟,去祝氏的部族,将那个胡念娇的头颅带回来,给我。这件事,你有意见吗?”
    “这个……”曲游拓迟疑了一下,马上,单腿跪地,拱手说道:“蒙少族长信任,那今天夜里,我再去胡氏部落走一趟,把那个小姑娘的头颅也带回来。”
    “好兄弟,我就知道,这个事情,除了你,没人能答应的这般痛快。”曲游苫拍打着曲游拓的肩膀,许诺道:“这一次,你若彻底扰乱了胡氏一族的部署,我一定重重有赏。”
    当天夜里,曲游拓换上夜行衣,潜入到胡氏的地盘,心说,这一次,一定要把那个真的胡氏老族长干掉,这样才对的起少族长的信任。
    曲游拓刚刚进入胡氏的地盘,就被埋伏在暗处的哨兵发现了,一张渔网从天而降,一下子将他罩在其中,越挣扎,渔网困得越紧。
    曲游拓心头一凉,闭着眼等死。
    谁知道,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传来:“怎么是你,你小子又来了。”
    曲游拓听到这个声音,猛地把眼睛睁开,去分辨讲话之人的长相,谁知,他刚刚睁开眼睛,就被那个狐妖啐了一脸口水。
    110、
    曲游拓看眼前的那个狐女,一身的戎装,非是旁人,正是胡氏的公主殿下——胡念奴,忍不住一声叹息:“造孽啊,真是冤家路窄,怎么又碰到你了。真丧气!”
    胡念娇似笑非笑,一只脚踩在曲游拓的胸脯之上,撇着嘴说道:“服不服?”
    “冤冤相报何时了。”曲游拓开始认怂。
    “服不服?”胡念娇又问一遍。
    “冤家宜解不宜结。”曲游拓又说。
    胡念娇嘴唇慢慢地蠕动,嘴里汇集了一大堆的口水,一脸坏笑地望着她。
    “我来你们部落,是有要紧事,若是被你耽误了,你可别后悔。”曲游拓的求生欲越来越强。
    胡念娇张开嘴,吐出舌头,口水顺着舌尖往下淌。
    四周狐兵见此情形,纷纷皱起眉头,捂住了嘴,有的干脆闭上眼睛,不看眼前这恶心的一幕。
    “女侠,女侠。我错了。”曲游拓彻底的怂了,开口求饶道:“饶我一条狗命吧。”
    “吸溜。”胡念娇吸回了从舌尖流出的口水,用袖子抹了抹嘴角,得意洋洋地说道:“算你识相。再不求饶的话,我找十个狐女,轮流往你脸上吐口水,再不服,让她们往你脸上撒尿。恶心死你。”
    “……”曲游拓吓出一身冷汗,嘴里说道:“算你狠,我服了。”
    “服了就行。”胡念娇蹲在他的身边,开口问道:“这一次,你又来我们胡氏的地盘,想做什么?”
    曲游拓压低声音说道:“我要见你的爹爹。”
    “见我爹爹做什么?”胡念娇问道。
    “你们不想知道我们曲氏内部的情况吗?”曲游拓低声问道。
    胡念娇寻思了一阵,命令手下狐兵将曲游拓从渔网中放出来,用一根麻绳,五花大绑。带着他,穿过一阵密林,来到胡氏部落的最深处,这里有一个不起眼的树洞,树洞里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胡念娇走到树洞前,小声地嘀咕几句,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树洞里传来:“让他过来吧。”
    “过来。”胡念娇拎着曲游拓的后衣领,像拎小鸡一般,把他拎到树洞的近前。
    “老前辈,您的左右护法,我们曲氏帮你除掉了。”曲游拓顿了顿,继续说道:“只是,我们的少族长,实力远超我的想象,我是万万不敢暗杀他的。上一次,您送我的那一件‘袖里乾坤’的袍子,此时就在我背后的包袱里,我思来想去,还是把它还给您吧。”
    “扮猪吃老虎。那个曲游苫,我确实看走眼了。”胡氏的老族长坐在树洞之中,一声无奈地长叹。
    “我爹爹说,我们老族长最好的状态,就是醒不过来,也死不了,维持现状。”曲游拓说道:“只要曲游苫不打我爹爹的主意,我才不会去招惹他。”
    “此时,你们曲氏的两千狐兵就部署在我们胡氏的地盘周围,这是要把我们赶尽杀绝的节奏。”胡氏老族长咬牙切齿地说道。
    曲游拓一声冷笑,开口说道:“我觉得,你们这些上了年纪,身在高位的人,活得太累了。”
    “此话怎讲?”胡氏老族长问道。
    “你明明知道,我们曲氏没有把你们胡氏吞掉的实力。又何必在我这个小字辈的面前,假惺惺地演戏。”曲游拓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继续说道:“你的儿子被曲游苫杀了,你想报仇雪恨,却无能为力,曲游苫想把你们胡氏统统赶出胭脂林,做一方的霸主,凭他现在的实力,也做不到。大人物之间的对决,死得却是我们这样的无名小辈。实不相瞒,这一次,我们少族长派我来杀你的女儿胡念娇,让你们部落内部大乱,我们才有机可乘。你说说,我该怎么办?我眼前的路,是一个死局,怎么都没好结果。我觉得,还是一把火烧了胭脂林,大家同归于尽,这样的结局是最好的。”
    “我的儿子,不会白白死掉的。”胡氏老族长咬着牙说道:“我请了城隍庙的宫长安,宫道长答应了,出面替我主持公道,为我儿子的死,讨 个 说 法。你就暂时住在我的部落里,看看宫道长如何对付那滥杀无辜的曲游苫。”
    “反正我现在回去,也没办法交差,不如留在你这里,暂住两天,看个热闹。”曲游拓说道。
    胡氏老族长将女儿胡念娇唤到面前,对她说道:“你给曲公子安排一个住所,派两个心思细腻的小丫鬟,好好侍奉。”
    “遵命。”胡念娇答应一声,带着曲游拓来到一处小树林,轻轻地拍拍手,从榆树林的深处,走出来十几个面容姣好的狐女,有的丰腴,有的苗条,有的长发,有的美腿。千娇百媚,风情万种。
    “自己挑两个吧。”胡念娇大大咧咧地说道。
    “为什么要挑?”曲游拓一头雾水。
    “没听见我爹爹的话吗?”胡念娇说道:“既然你来了,就不能让你轻易离开。你身上的曲氏血统很正宗,与我们部族的狐女交合,生出的狐狸崽子,应该会很聪明的。”
    “哥哥,选我吧。”一众狐女一拥而上,将曲游拓围在当中,宽衣解带,使出浑身解数引诱曲游拓。
    “弟弟,选我吧。我软……”一个大胸的半老徐娘将曲游拓搂在怀中,不住地蹭来蹭去,搞得小狐狸心猿意马,意乱情迷。
    111、
    “怎么样,这其中有没有你中意的狐女,喜欢哪一个,就直接抱着,也不要拘泥于两个,想要几个,悉听尊便。”胡念娇一脸大度地说道:“你是我们胡氏部落的贵客,我们不会拒绝贵客提出的要求。那不是我们的待客之道。”
    曲游拓撇了撇嘴,不屑地说道:“我不要。”
    “为何?”胡念娇惊诧道。
    “这些狐女看样子,好似风尘女子,在你们氏族中的地位也该是很低的。”曲游拓一脸傲慢地说道:“你也知我爹爹在曲氏的地位,我的身上,流着贵族血统。怎么会跑到你们胡氏这里,随随便便就留下情种。传扬出去,我的颜面何在?”
    “曲公子小瞧我们了。我们姐妹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狐男都可以接近的。”一个屁股很大的狐女挤到曲游拓的身边,一把将他搂在怀中,笑吟吟说道:“少族长在世的时候,特别喜欢来这个地方,跟我们姐妹在一起厮混。”
    “你们陪伴过胡念奴?”曲游拓饶有兴趣地问道:“如何个厮混法?”
    另一个白面狐女一脸神往地说道:“少族长真是个少有的风流公子,平日里,我们这些姐妹,与少族长在一起,最爱玩的游戏就是‘雾里看花’。”
    “什么叫‘雾里探花’?”曲游拓虚心地请教。
    一个坦胸露背的狐女说道:“‘雾里探花’就是我们用一块布,蒙住少族长的眼睛,挨着个地跟他亲嘴。少族长可以通过每个狐女舌头的形状,唾沫的多少,嘴里的味道,分辩谁是谁。”
    “这里厉害?”曲游拓咂舌道。
    “这等雕虫小技又算得了什么呢?”最先搂抱曲游拓的那个大胸狐女说道:“我们蒙住少族长的眼睛,姐妹们脱了裤子,平躺在地上,少族长只要一进入某个姐妹的身体,立刻就能喊出她的名字,你说厉害不厉害。”
    “……”曲游拓一时无语。
    “可惜了。”一个长腿狐女感慨道:“少族长曾说,睡够一千个狐女就金盆洗手,退出花海,找个老实本分的狐女,娶回家,生儿育女,平平常常地过日子。可惜了。少族长一招棋走错,娶了祝氏的两个小狐狸精,我从看到她们第一眼,就知道,这两个小妖精不是省油灯,命硬,克夫,少族长那么好的一个狐男,生生地被这两个小骚 货给克死了。”
    众狐女频频点头,对她的话表示认同。七嘴八舌,纷纷用最恶毒的话,诅咒祝氏姐妹。
    胡念娇冷眼旁观,将火候差不多了,便开口对曲游拓说道:“曲公子,不然的话,你就先住在此处?”
    “这个……”曲游拓犹豫不决。
    一群狐女一拥而上,将他团团围住,有的扒衣服,有的拽裤子,七嘴八舌:“公子,你要不要尝一尝奴家嘴上胭脂的味道?”
    “公子,你来评一评我们姐妹中,谁的胸前草莓颜色最为娇艳?”
    于是,曲游拓不再反抗,一时间,迷失在甜蜜的温柔乡中不能自拔。
    胡念娇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唤过一众狐女的头目,在她的耳边叮嘱几句,之后,转身离开了。
    胡念娇来到老族长栖身的树洞前,想要跟父亲汇报安置曲游拓的事情。刚要开口说话,发现树洞前坐着一个陌生的身影。
    胡念娇大惊,从腰间抽出兵器,飞身跃起,跳到树洞前,挡在老族长的身前,嘴里低声喝道:“什么人?”
    “娇儿,不得无礼。”身后传来老族长苍老的声音。
    “爹爹,这个人是谁?”胡念娇问道。
    “收起兵器。”老族长说道:“这是曲氏的三长老,当初,有一次,你母亲生病,就得益与曲大夫的高明医术,你母亲的病才能转危为安。还不快快行礼。”
    “遵命。”胡念娇赶忙收起兵器,单腿跪地,行礼道:“原来是曲阳曲叔叔,晚辈无礼,望曲叔叔海涵。”
    曲阳笑道:“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曲兄弟,这一次,你深夜到访,所谓何事?”老族长明知故问。
    曲阳的表情略显尴尬,嘴里说道:“我儿游拓,年幼无知,行事鲁莽,前者得罪了您,望老族长看在曲某薄面之上,放他一马吧。”
    老族长说道:“你们曲氏出了一个了不起的族长,这个曲游苫确实厉害,我本想示弱,用一颗假头颅骗他上当,没成想,他却玩了一招将计就计,一夜之间,削弱了我们胡氏和祝氏许多的实力。”
    曲阳说道:“年轻人从自以为是走向成熟、稳重,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只是,这个年轻人手中的筹码越多,代价就越大。我们这些做手下的,只是棋子而已,随时准备被牺牲,随时准备被舍弃。”
    老族长忽然间岔开了话题,嘴里说道:“老话说,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六名七相八敬神,九交贵人十养生。曲兄弟,我近来觉得,这十个逆天改命的法则,只有第十条养生,才是最为务实的。”
    “请兄长赐教。”曲阳毕恭毕敬地说道。
    “我觉得,我的大限不久矣。”老族长无比苍凉的说道。
    “……”曲阳一时无语。
    “兄弟,我且问你,佛家的轮回之说,真的会应验吗?”老族长一脸虔诚地说道:“我死之后,会得到一个新的皮囊?这个皮囊不再行动迟缓?不再关节痛痛?不再夜尿频多?”
    “这个,兄弟其实也说不好。”曲阳字斟句酌地说道:“《道德经》第十六章中,道祖曰: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这一句讲得就是轮回。从一个皮囊进入另一个皮囊。”
    “下辈子如何投胎,标准是什么呢?”老族长正色问道。
    “这个……”曲阳思量一阵,开口说道:“应该是一生的功过是非吧。”
    “咱们拿人类举例子,有的人,生下来就是皇帝,有的人生下来就是乞丐,都是因为上辈子的功过?”老族长一脸的质疑。
    “一个灵魂要经历千百次的轮回,修行,才能达到至高境界。”曲阳说道:“浮游的一生,只有一天,夏蝉不知寒冬的存在,豺狼虎豹不知什么是高低贵贱,人的性命不过百年,百年之后的事情,也是不得而知。因此,这个世上,没有谁看透世间的全貌,穷极一生,也不过是看到冰山一角而已。”
    “看不透,又该怎样?”老族长问道。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曲阳说道:“我在人间界呆了多年,看到有人富贵,有人穷困,开始时,理解不了,后来,慢慢地,我有了自己的看法。”
    “洗耳恭听。”老族长笑道。
    “在世间行走,一定要不计回报的行善。修桥铺路是行善,治病救人也是行善。你做了好事,或许在当时,得不到别人的回报,但是,人心中都有一杆秤,知道你做的事,是行善的好事,他对你的看法,就多一份赞许。赞许越多,头顶的光越亮。有一日,你去了阴曹地府,阎罗王大人不用翻生死薄,只要看你头顶的光,就知道你是好人还是坏人。好人的选择,就多一些,未来的路,就好走一些。坏人就没有什么选择,恐怕要经历各种人间悲剧。再入轮回,做什么样的人,早有定数。修行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如来佛祖的二弟子——金蝉子修行了十世,才得正果。因此,一个人,若想逆天改命,要几十年,几百年,上千年的轮回,修行。”
    “难怪你一生行医,不问胭脂林的是非。”老族长说道:“疾病是世间八苦之一,做大夫的,治病救人,行得是大善,你在为自己的未来攒一份大的福报。”
    112、
    “您抬爱了,曲某并没有太多的奢望。”曲阳陪个笑脸,缓缓说道:“碰巧这一世,掌握了治病救人的手艺,借此换一口饭吃。”
    “曲贤弟,我且问你,你说,若是一个人年轻的时候,犯下了杀孽,年老体衰的时候,多做善事补偿,可以功过相抵吗?”老族长忧心忡忡地问道。
    “曲某年轻的时候,去南方游历,在四川那里遇到一个云游的僧人。他跟我讲过这么一番话,过了很多年,我仍然记忆犹新。”曲阳说道。
    “什么话?”老族长一脸急切地追问道。
    “那个僧人说,一个人从前的时候,坏事做绝,到了年老体衰的时候,遁入佛门,吃斋念佛,做法事,放生,能想到的善事,他都做了。这样能功过相抵吗?答案是不能。今生做了善事,种了善因,将来有一日,就能结出善果,今生做了恶事,种了恶因,将来有一日,一定会结出恶果。这是两件独立的事情,不能混为一谈。您仔细想一想,我种善因是为了不让恶果出现,这个事情,逻辑上说得通吗?”
    老族长一脸痛苦地说道:“那……学习佛法,皈依佛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我跟您讲,我的师父是道家的,我学习的是道家经典,对于佛门的事情,也只是一知半解。”曲阳缓缓地说道:“我觉得,学习佛法的意义,应该是有一日,恶果降临时,你能够坦然面对吧。若是选择了逃避,只怕会陷入更加凶残的报应之中。把自己该承受的罪过,坦然接受了,好比一个人,犯罪进了监牢,刑期虽长,只要安心改过,终有赎清罪过的时候。学习佛法,劝人向善,也是在告诫世人,多做善事,少做恶事,因果报应自然找不到你。”
    老族长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嘴里喃喃自语:“佛家讲六道轮回,我这辈子是个狐狸,已经是身在畜生道了。这辈子做了很多的恶事,犯了太多的杀戒。那…… 下辈子,我还能去哪里呢?难不成,狐狸都做不了了?直接遁入饿鬼道,还是最底层的地狱道?”
    “我还是那句话,我师从道家,对佛家的事情只是一知半解。”曲阳字斟句酌的说道:“在我的理解中,这个六道轮回时时刻刻都在变化之中。
    譬如一个人,倾尽全力,救活了另一个人,那么他在那个人的眼中,是不是就变成了菩萨?此时,他是不是就进入了天道?
    譬如这个人,他一生平淡,娶妻生子,无大富大贵,也无大灾大难,这个人是不是就在身处人道?
    譬如这个人,每一日机关算尽,暗箭伤人,他也时时刻刻提防别人躲在暗处的伤害,
    这个人,他是不是就身处在阿修罗道?
    譬如一个人,生而为人,却做出一些禽兽不如的丑事,那么,这个人是不是就身处在畜生道?
    譬如一个人,饥肠辘辘,却因为穷困,因为疾病,吃不到饭,这个人是不是就身处在饿鬼道?
    譬如一个人,做下了大奸大恶之事,被关进了监狱,身边都是恶魔一般的囚徒,那么,这个人是不是就置身在地狱道?
    一个灵魂,进入一个躯体,开始一段旅途,他的所作所为,决定了他在六道中的哪一道。做好事,可以从地狱道上升到天道,做恶事,也可以从天道直接坠入地狱道。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关键,在于你每一日的所作所为。
    每个人的眼中,这个世界的模样都是不同的,你如何对待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便如何对待你?这可能就是佛家所讲的‘相由心生’。”
    老族长听罢,良久不语,过了许久,这才一声长叹:“胡氏之中,竟没有一个活得像您这般通透的狐妖。若是兄弟你做了曲氏的族长,胭脂林也不会掀起这么大的波澜。”
    “我走的这条路,是我很久之前就选好的,我希望一直走到路的尽头,而不是走着走着,就忘记了最初的心意。”曲阳说道。
    “曲兄弟此次来,是为了救回你的儿子吧?”老族长终于打开天窗说亮话。
    “请老族长网开一面。”曲阳一脸虔诚地说道。
    老族长寻思了一阵,开口说道:“曲兄弟活得这般通透,真的愿意为了自己的儿子,搭上性命吗?”
    “父子一场,乃是前世的缘分。”曲阳说道:“我希望他活得好好的。”
    “那我的儿子呢?”老族长的眼中含着眼泪,质问道:“有一日,我去了阴间,遇到了奴儿,他若是问起我,爹爹,你替我报仇了吗?我该如何应答?”
    “这个……”曲阳一时无语。
    “你回去吧。”老族长转回身,用后背对着曲阳,缓缓说道:“想要你的儿子,拿曲游苫的头颅来换。”
    113、
    “这个……曲某只怕办不到啊!”曲阳一脸真诚地说道。
    “你想不想要回你的儿子呢?”老族长问道。
    “当然想了。”曲阳答道。
    “那就想办法杀了曲游苫。”老族长丝毫不给商量的余地。
    “少族长的身边,有三百顶尖高手的守护,曲某便是粉身碎骨,也做不成这件事。”曲阳说话的语气,谦卑到了极点:“现在又是战时,他身边的防卫又严密了许多。”
    “你精通医术,武力做不到的事情,一副毒药就能解决。”老族长说道。
    曲阳寻思了一阵,试探性问道:“兄长,我且问您,您是希望曲游苫早早离开这个世界,还是希望自己能够延长寿命,在这个世上多活几年?”
    “小孩子才做选择,这两样,我都要。”老族长两眼放光地说道。
    曲阳摇摇头,嘴里说道:“鱼和熊掌,不能兼得。您必须做出取舍。”
    “……”老族长一时无语。
    曲阳察言观色,知道他虽沉默,内心却起了波澜,又问了一遍:“您是希望自己的杀子仇人早死,还是希望自己在这个世上多活几年?”
    “……”老族长仍旧沉默。
    “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曲阳不动声色地说道:“这世间,有多少的美食,有多少的美酒,有多少的美景,有多少的美色,您已经熬到了今日这般的地位,千狐之上,一呼百应。就这样黯然离世,转世投胎,或许比今生还要荣耀,可是,万一不如今生呢?”
    老族长终于下定决心,开口说道:“你能让我多活几年?”
    “三到五年。”曲阳自信满满地说道。
    “十年。少一天也不行。”老族长摆出一副商人的嘴脸。
    “若是您能戒酒、戒色、戒杀、戒荤。”曲阳说道:“多活十五年,也没有问题。”
    老族长手捻着胡须,不情不愿地说道:“若是这些事都做不了,多活十五年,又有什么意义呢?”
    “……‘曲阳不语,等待老族长自己的决断。
    良久,老族长以商量的口气问道:”这些让人快乐的事情,多少做一些,你能让我的寿命延长几年,说个准确的年份,可以的话,我就马上放了你的儿子。”
    “七年,最多七年。”曲阳答道。
    “成交。”老族长答应得爽快。
    曲阳从腰间摸出一只细长条的锦盒,掀开盒盖,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七颗淡红色的药丸。开口说道:“这种药丸,原本是曲某为我们曲氏的老族长准备的,可是,看现在的情形,怕是用不上了。送给您,换回我的儿子。”
    老族长仔细端详盒子中的药丸,将信将疑地问道:“吃了这个药丸,就能延年益寿吗?你不会在诳我吧。”
    “曲某以医生的面目示人,现在,为了救回自己的儿子,用假药丸骗您,胡氏的几千狐妖,若想追杀一个江湖郎中和他的儿子,真是易如反掌。”曲阳缓缓说道。
    “算你想得明白。”老族长接过了装药的锦盒,忽然间说道:“若是我收了你的药丸,却不放你的儿子,你能如何?”
    曲阳微微一笑:“是药三分毒,吃这个药丸有许多的讲究,也有许多的禁忌。”
    老族长听闻此言,身子微微一颤,眯着眼睛,不动声色地说道:“曲兄弟,你们父子是不是同时接到了曲游苫的命令,合起伙来,想要老夫的性命。这个药丸,到底是救命稻草,还是杀人毒药,今日,你一定给我说个明白。”
    “我不希望卷入曲氏和胡氏的纷争之中。”曲阳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么多年,我的大半时间住在望舒县城,我爱慕人间界的繁华。我们的族长遇刺了,我是族中长老,有义务回来对他进行救治。我儿子不懂事,冒犯了您,我这个做父亲的,有责任将他带回去,好生教育。如您所说,我是接到曲游苫的命令,过来刺杀您的。我问一句,杀了您,我能得到什么?我只是希望这件事快点了结,我带着儿子离开胭脂林,回到望舒县城。过安稳的日子。”
    老族长点点头,嘴里说道:“见过了井外的世界,不会再安心呆在井中做一只安分守己的蛤蟆。”
    曲阳说道:“我只是希望,我儿子将来活得比我强。”
    “好吧,我相信你。”老族长收起锦盒,拍拍手,唤过不远处的胡念娇,对她说道:“你去把曲长老的儿子,请到此处吧。”
    “遵命!”胡念娇答应一声,转身离开,片刻之后,小狐女又回来了,脸上的表情甚是滑稽。
    “曲游拓呢?”老族长问道。
    胡念娇忍住笑,嘴里说道:“他说,咱们这里挺好的,他不想离开。”
    “什么?”曲阳一脸的愕然。
    “莫胡闹。”老族长沉下脸。
    “女儿真的没有说谎。”胡念娇忍住笑,一脸真诚地说道。
    “那个逆子现在在何处?可否带我去见他?”曲阳面沉似水。
    “随我来吧。”胡念娇在前面带路,曲阳紧随其后。
    “您瞧,就在那里。”胡念娇用手指着不远处的一片空地,缓缓说道。
    曲阳定睛一看,差点把鼻子气歪了,只见曲游拓赤裸着下身,仰面躺在一块大石头上,用一块手帕蒙住了双眼,在他的身边,躺在两个赤身裸体的狐女,其中一个,手里拎着一串葡萄,那个狐女将一颗葡萄吞入口中,爬到曲游拓的身上,手指拨开他的嘴唇,“噗”的一声,将口中的葡萄吐到了曲游拓的口中。
    曲游拓用手轻轻抚摸狐女的后背,嘴里的葡萄,吃得津津有味。
    “造孽啊!”曲阳看着直跺脚。
    114、
    胡念娇立在曲阳的身边,一脸无辜地说道:“您自己看,我没有骗你吧。是他自己说得不想离开。”
    曲阳不语,上前几步,一把推开两个狐女,扬起巴掌,左右开弓,打在曲游拓的脸上。
    曲游拓火冒三丈,跳将起来,扯掉眼上的手帕,刚要发作,一看是自己的父亲,登时火气尽消,佝偻着腰,捡起地上的裤子,胡乱穿在身上。怯怯地说道:“爹爹,您怎么来了?”
    曲阳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千言万语,涌到嘴边,却又忍住不说。最终,只是从怀中摸出一封书信,丢在儿子的脸上,咬着牙低声说道:“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出了胭脂林,望东走一百里,有座武仙观,观中有位百年道行的黄大仙,乃是为父的一位故交,你去那里躲避一阵,待胭脂林的纷争结束之后,你再回静安堂。”
    “爹爹,孩儿让您老人家蒙羞了。”曲游拓面红耳赤地说道。
    曲阳眉头紧锁,闭上了双眼,寻思一阵,又把眼睛睁开了,从袖中摸出一只黄褐色的瓷瓶,递到曲游拓的手中,低声叮嘱道:“这里有两颗药丸,一粒内服,一粒外敷,跟这些不三不四的狐女在一起鬼混,莫染上病患。”
    “遵命。”曲游拓红着脸,接过了瓷瓶,揣入怀中。
    “路上小心。”曲阳轻轻抚摸儿子的头颅,眼中满是爱怜。
    “爹爹,一起走吧。”曲游拓抓住父亲的衣袖。
    “曲氏的老族长还在昏迷之中。我一走,他的性命休矣。”曲阳轻轻拨开了儿子的手臂。
    送走了儿子,曲阳重新回到胡氏老族长的面前,传授他服用延年益寿丸的方法。
    老族长对他说道:“你走以后,我会找一个与你儿子长相相近的狐妖,砍了头颅,挂在树梢枝头。”
    “……”曲阳沉默不语。
    天色将明的时候,曲阳回到了曲氏部落,仍旧守在昏迷不醒的老族长床前,默默地想着心事。
    天明时分,曲游苫带着贴身卫队,来到了曲阳的身边。曲游苫脱了斗篷,背着手,立在床前,打量一阵床上的老族长,之后,开口问道:“三叔,我爹爹的伤怎么样了?”
    “启禀少族长。”曲阳单腿跪地,拱手说道:“老族长的性命无忧,只是若想苏醒过来,还需要些时日。”
    曲游苫坐在椅子上,不动声色地说道:“三叔,有一件事,想告诉你。”
    “何事?”曲阳问道。
    “昨夜,我兄弟游拓找到我,说是想再去一趟胡氏部族的地盘。”曲游苫说道:“前者,他杀了胡氏族长那个老匹夫,我给了他很高的荣耀,我兄弟怕是尝到了甜头,这几日,咱们与胡氏的对阵,出师不利,我兄弟见我焦虑,想替我分忧,于是自告奋勇,想要去暗杀胡念娇。我对他说,现在两个部落处于战时,双方剑拔弩张,戒备森严,这一去,只怕有去无回。可是,我兄弟立功心切,不听我的劝告,执意要去。方才,探子来报,胡氏部落的榆树枝头,挂起了一颗血淋淋的头颅,看模样,应该是我兄弟游拓的。三叔,你一定要想开一些。”
    曲阳望了一眼曲游苫,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屋中的一众狐妖登时乱作一团,一阵手忙脚乱,有的掐人中,有的灌热水,有的捶打前胸后背,好半天,曲阳一声长叹,苏醒过来。眼神呆滞,默默地流着眼泪,沉默不语。
    “三叔,你放心,我一定给我兄弟报仇雪恨,一定要让胡氏那群狗贼血债血还。”曲游苫信誓旦旦地说道。
    “多谢少族长。”曲阳有气无力地说道。
    曲游苫守在曲阳的身边,又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曲阳随口敷衍。就在此时,外面闯进来一个狐兵,跪倒在地,对曲游苫说道:“启禀少族长,外面来了一个中年道士,自称是望舒县城隍庙的宫长安,说是有要事想要求见少族长。”
    曲游苫眯着眼睛,冷冷说道:“胡氏的老匹夫好不要脸,两家的纷争说到底,乃是胭脂林内部的事情,为何要请人族的臭道士来插手呢?”
    狐兵跪在地上,试探性问道:“那……您是见,还是不见?”
    曲游苫思量一阵,开口说道:“让他进来吧。”
    “遵命。”狐兵答应一声,站起身,退了出去。
    片刻之后,一位四十来岁的黑面道士,迈大步,走了进来。

    115、
    曲游苫坐在太师椅上,曲阳立在他的身边,一面屏风,遮住了床榻之上的老族长。
    “贫道宫长安,参见曲氏少族长。”黑脸道人立在曲游苫的面前,打楫首说道。
    “请坐吧。”曲游苫微微一笑,吩咐手下侍从搬来一把椅子,端来一碗凉茶。
    “多谢。”宫长安坐在椅子上,面色微微一变,因为,他发现自己的椅子比曲游苫的太师椅矮了许多。自己的身型虽然比他高大,坐在这把椅子上,却有矮人一头的屈辱感。
    “贵人踏贱地。不知有何赐教?”曲游苫不冷不热地问道。
    宫长安开门见山地说道:“少族长,我有三问,请你回答。”
    “哪三问?”曲游苫漫不经心地问道。
    “第一,你为何杀了胡氏的少族长——胡念奴?这样做,乃是不义。
    第二,你爹爹尚在人间,你为何僭越,代替了他的位置?这样做,乃是不孝。
    第三,你为何派兵偷袭了祝氏部落,捉了祝氏姐妹,将她们囚禁起来。这样做,乃是不仁。”宫长安义正严辞地问道。
    众狐妖没想到眼前的这个道士说话如此的直来直去,丝毫不给曲游苫留一点颜面。不由得瞠目结舌,面面相觑。
    曲游苫倒是一脸的泰然,嘴角挂着笑容,等宫长安把话说完,不慌不忙地说道:“久闻宫道长的大名,如雷贯耳,望舒县的鬼魅界有句俗语,莫做亏心事,小心鬼见愁。这个鬼见愁,说得便是宫道长。望舒县的魑魅魍魉,若是入了宫道长的法眼,离倒霉也就不远了。我听说宫道长为人正直,法术高明,论能力,在城隍庙当属第一名。可是,我有一件事,一直想不明白。请道长赐教。”
    “何事?”宫长安问道。
    “周之秋、叶文青、杜秋泽分别是城隍庙的大当家,二当家,三当家,论法力,这三个人真的是宫道长的对手吗?为何像您这样的顶尖高手,却甘心屈居人下,只做了区区四当家?”曲游苫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
    “这……这是我们城隍庙内部之事,不劳你这个外人来指手画脚。”宫长安板着脸说道。
    “孔圣人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曲游苫挤眉弄眼地说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宫道长为何不想办法干掉前面的三个绊脚石,自己做城隍庙的大当家,却有闲情逸致,跑到胭脂林里,来管我们曲氏和胡氏的内部纷争呢?”
    宫长安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咬着牙说道:“你这个年轻的后生,好生无礼,因为你的一己私欲,胭脂林的多少狐妖命丧黄泉,难道说,你一点都不觉得愧疚吗?”
    曲游苫微微一笑,嘴里说道:“我知道胡氏与宫道长的渊源,胡氏每一年派五个绝顶聪明的狐生去城隍庙,拜在道长的门下,与道长学习道法。作为报酬,胡氏每年会送给道长五只梅花鹿,一百斤黑木耳。道长,我觉得,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是有价钱的,只要价钱合理,就可以买到想要的一切。这样吧,道长劝胡氏投降,臣服于我们曲氏的门下,我每年给道长送二十只梅花鹿,三百斤黑木耳。如何?”
    “一派胡言。”宫长安怒不可遏,将手中茶碗摔个粉碎,伸出左手两根手指,对着曲游苫的前胸戳来。
    曲游苫早有提防,向后一闪身,躲过了宫长安的进攻。对着身边的侍从,大声喊道:“你们这些酒囊饭袋,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我死吗?”
    曲游苫的三百亲兵,只有六个顶尖高手在屋内,余下的尽在屋外驻守。听见少族长的呼喊,纷纷抽出手中兵器,一拥而上。
    宫长安面无惧色,从怀中摸出一只锦囊,在锦囊中摸出一把黄豆,丢在地上,口中念个咒语,一阵阵烟雾散去,老道的身边多了十几名金盔金甲的黑面武士,个个怒目而视,手持利刃,与曲游苫的四个亲兵斗在了一处,眨眼之间,各有伤亡。
    曲游苫躲在曲阳与两个亲兵的身后,冷嘲热讽地说道:“出家人清静无为,出家人淡泊名利,出家人拿人钱财,出家人替人消灾。”
    宫长安怒不可遏,一伸手,从腰间摸出六把小巧的桃木剑,口中念个咒语,六把桃木剑登时脱手,悬在半空,剑尖同时指向了曲游苫。
    “急……”宫长安用手一指曲游苫,六把桃木剑齐刷刷飞向了曲氏少族长。
    曲游苫大吃一惊,嘴里喊道:“快点保护我。”
    两名亲兵手持利刃,挡住了少族长的面前,两只桃木剑穿胸而过,两名亲兵“哼”了一声,摔到在地,气绝身亡。
    曲游苫大吃一惊,赶忙躲闪,又有两只桃木剑迎面飞来,曲阳挡在了他的面前,从腰间抽出匕首,斩落了一只桃木剑,另一只桃木剑,不偏不倚,正中他的肩膀,曲阳“哼”了一声,摔倒在地,手捂住伤口,血流如注。
    曲游苫的身边已然没有了护卫,余下的两只桃木剑直奔他的要害飞来。
    少族长脸色一变,转身就逃,屋内狭小,躲闪的余地实在有限。眼见着无处可逃,曲游苫望见遮挡老族长的屏风,登时眼前一亮,纵身跃到屏风的前面,两只桃木剑紧随其后,曲游苫全神贯注,拼尽全力,身子向后一仰,只听一阵“稀里哗啦”的响声,屏风倒了,碎成八瓣。两只桃木剑,全部插进了老族长的后心之中。
    老族长一声哀嚎,气绝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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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7-16 17:10:55  更:2021-07-16 17:4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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