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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落枫观:奠基》——陈景元生平[第5页] |
作者:蓝渐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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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第二日清晨,赵半衣早早起床,洗漱一番,打开静安堂的店门,屋外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天空雾蒙蒙的,一阵潮气扑面,赵半衣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他抬起头,瞧见对面墙根树下,立着一对母子,在雨中站得久了,两个人的身上,已经变得湿漉漉的。那个小孩,正是许七安。 他的身体瑟瑟发抖,不住地搓着手,跺着脚,向静安堂的方向张望着,瞧见店门开了,赵半衣从店中走出来,登时喜出望外,于是,他对身边的妇人说道:“娘亲,我师父起床了。” “哦!”那个妇人整理一下衣衫,领着许七安的手,迈步走到静安堂的门口,对着赵半衣深施一礼,开口说道:“师傅在上,受我一拜。” 赵半衣赶忙还礼道:“不敢当,不敢当。” 妇人一脸谦卑地说道:“听安儿说,师傅愿意收安儿为徒,传他一份手艺,可以养家糊口。我这个做娘亲的,听闻这个消息,万分地感激,对待安儿,师傅打也打的,骂也骂的,只要让他学会一门手艺,我也对得起他那个九泉之下的爹爹。” 赵半衣将眼前的妇人上下打量几眼,只见她三十多岁的年纪,满脸沧桑,半头白发,衣着朴素,满身补丁。 “孩子交给我,你就放心吧。”赵半衣向妇人打了保票。 妇人一阵千恩万谢,之后,告辞离开,将自己的儿子留给了赵半衣。 “师父,您老人家昨日对徒儿说,教我烧火,咱们什么时候开始?”许七安一脸期待地问道。 “下雨了,等雨停之后再说。”赵半衣说道。 “遵命。”许七安答应一声,从墙角拿起扫把,开始打算静安堂的卫生,待曲阳父子起床之后,里里外外都收拾得干干净净。 曲阳手里端着漱口水,满意道:“小子,手脚真勤快,好好干活,月底的时候,给你发二百文钱的工钱。” 许七安摇摇头,说道:“掌柜的,我不要钱,管我一顿饭就行。” 吃过早饭,门外的雨不但没有停,反而越下越大。许七安一直没有闲着,把静安堂能干的杂活都干完了。 曲阳冷眼旁观,对身边的曲游拓说道:“你瞧瞧这个孩子,多勤快,再瞧瞧你,懒也懒死了。” 曲游拓不以为然地说道:“这么勤快,为何穷困潦倒?天生的劳碌命!他爹爹给他留下了什么?我爹爹又给我留下了什么?人跟人,不能比。” 曲阳笑道:“这是谁家的儿子,这般的会说话!” 接近中午的时候,陈景元顶着一件蓑衣,从外面走了进来。瞧见赵半衣,开口便问:“师叔,今天做什么好吃的了?侄子好饿啊!” 赵半衣笑道:“小子,又逃学了是不是?” 陈景元摇摇头,反驳道:“不是逃学,是先生看不惯我,将我赶了出来。” 赵半衣说道:“教你读书的那个私塾先生,也是上辈子做了太多的恶事,这辈子,才能与你相遇。” “师叔,饿死了。中午吃什么?”陈景元贱贱地问道。 “下雨天,当然是吃火锅喽。”赵半衣挑了挑眉毛,说道。 于是乎,众人在店门口摆了一张方桌,架起了炭火火锅,开始刷羊肉。 吃饭的时候,曲阳出了一个题目:“我问你们,如果这个世上,真的有神仙显灵,可以满足你们一个愿望,你们会许什么愿望?” 众人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赵半衣抿了一口小酒,开口说道:“我给你们增加一点难度,如果神仙显灵,可以满足你们一个愿望,但是,无论你的愿望是什么,你的仇人都会得到你所得到东西的双倍,你要许什么愿望?” 陈景元一脸的坏笑,率先开口说道:“我要得到一个世界最漂亮的美女,作为交换,我可以为神仙献出我的一个肾。” “你小子,太坏了。”赵半衣一脸欣赏地指责道。 许七安一脸怯怯地说道:“我希望我的娘亲能过上好日子,我希望见到我的几个叔叔,能对他们客客气气。” 赵半衣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开口说道:“这个愿望,不用劳烦神仙,师父就可以帮你实现。” 轮到曲游拓说话,他寻思了半天,开口说道:“杜秋泽那个狗贼,我得到什么,他就能得到我的双倍。我希望自己每天躺在床铺上,六个时辰昏迷不醒。” 赵半衣笑道:“拓儿,这个诅咒,未免太狠了吧。” 曲游拓哼了一声,开口说道:“这不是最狠的,我希望,我每天晚上做噩梦,吓个半死。” “你有本事,当面去找我杜师叔理论,躲在背后,说他的坏话,算什么男人。”一个清脆的女声,从静安堂的门外传来。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不知什么时候,门口站了一个年轻的红衣少女,这个少女非是旁人,正是前几日来过此处的叶攸安。 “呦,什么香风,又把叶姑娘吹到我的小店之中了。”曲阳站起身,陪个笑脸,开口说道:“吃饭了吗?若是不嫌弃,一起坐下吃顿火锅,如何?” 叶攸安望着曲阳,冷冷地说道:“曲阳,你果然是个老狐狸,上一次我来,竟然被你骗了,扮猪吃老虎,你隐藏地很深嘛,我竟然还会怜悯你,送给你二两银子。我真是太傻了。果然,天下的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陈景元听闻此言,“扑哧”一声笑了,小声地嘀咕道:“只是可惜了你的爹爹。” 陈景元的声音很小,没成想却被叶攸安听了个满耳,指着陈景元的鼻子怒道:“你说什么?我杀了你。” |
78、 陈景元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装作喝醉了酒,大着舌头说道:“你的话,我不信。” 叶攸安的脸涨得通红,怒道:“你不信我会杀了你?” 陈景元说道:“你别急赤白脸的,有理不在声高。咱们俩慢慢地讲道理。你看,你说天下的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这第一句话,你就说错了,你看我们静安堂的这个一众男人,个个都是好人,而我,乃是这些人中的佼佼者,我不但是好人,还是个极品好人,我不但是极品好人,我还是个极品大猛男。我认为,你的这句错话,影响了我对你这个人整体的看法,因此,我觉得,你这个人十分的不靠谱,所以,你再对我说什么话,我都要打个问号,分辨一下真假。” “你是极品大猛男?”叶攸安两只眼睛瞪的跟包子一般大,她扭头问曲阳:“曲大夫,你的诊堂,什么时候开始收治精神病的?” 曲阳笑而不语。 “我不是精神病,我看你到像是个俗不可耐的小村妇?”陈景元反驳道。 叶攸安低下头,瞧了瞧自己身上穿的衣服,咬牙切齿地说道:“就算今日我身上穿的衣服并不十分得体,怎么说,也是小镇风情,如何沦落到乡间村妇的水准?你这个怂人,说我说话不可信,我瞧你却是满嘴胡说八道。” “非也,非也!”陈景元单手叉腰,伸出右手的食指,在空中不住地摇摆,一脸傲慢地说道:“孽缘,这就是孽缘,不公平,这件事十分的不公平。” “你又在胡乱说些什么?”叶攸安皱着眉头说道。 陈景元说道:“你一定做了很多的好事,才能在今日遇到我这样的极品大猛男,而我,一定是做了太多的恶事,才在今日遇到了你这样俗不可耐的小村姑。这个事,对我来说,太不公平了。” “你再喊我小村姑,信不信我捏死你。”叶攸安气得直跺脚。 “可以啊!”陈景元双手叉着腰,得意洋洋地说道:“你喊我十声极品大猛男,我就不喊你小村姑了。如果你不喊我十声极品大猛男,我就一直喊你俗不可耐的小村姑。” 叶攸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捋了一下散落在鬓角的长发,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此话当真?” “当真!”陈景元没想到,这个大小姐竟然答应了这般无理的要求。 叶攸安于是喊道:“极品……” “大猛男三个字被你吃了吗?”陈景元怒道。 叶攸安于是又喊:“极品……” “你耍我是不是?”陈景元不耐烦地说道。 叶攸安一脸无辜地说道:“我喊了,只是你没听到罢了。” “胡说八道。”陈景元说道:“你喊了,我怎么没听到?” “我真的喊了。”叶攸安一脸的委屈。 “你大点声。”陈景元说道。 “我……这么多人,我有点喊不出口。”叶攸安扭捏道:“你离我近一点,我小声地喊。” “你这个女人,真是麻烦。”陈景元一脸的不耐烦,绕过饭桌,走到叶攸安的身边,大大咧咧地说道:“你喊吧。” 叶攸安把脸凑到陈景元的耳边。两个人近在咫尺,陈景元能够闻到叶攸安身上的香粉气,以及她呼吸出的少女芬芳,有那么一瞬间,他有些心猿意马,意乱情迷。 “你这个极品大怂人,去死吧。”叶攸安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之后,抬起脚,用尽全身的气力,一脚蹬在陈景元的腰间。 “哎呀,我的妈呀!”陈景元一个踉跄,向后面摔了出去,身子撞到了饭桌,“稀里哗啦”碗筷摔了一地,桌上的火锅差一点砸在他的身上。 “姓叶的,你不要欺人太甚。”曲游拓从腰间抽出匕首,就要与叶攸安拼命。 叶攸安面无惧色,用手指着曲游拓的鼻子,冷若冰霜地说道:“你碰我一下,试试!” 曲游拓被她这么一阵喝,竟然没敢上去,一时间,犹豫不定,扭回头,望向自己的父亲。 “拓儿,不得无理。”曲阳沉着脸说道。 曲游拓借此机会,收起匕首,退到了父亲的身后。 曲阳冲叶攸安一抱拳,强压怒火问道:“叶姑娘,不知道你今日大驾光临,有何赐教?” 叶攸安见曲游拓退了下去,也放弃了戒备,笑吟吟地说道:“今日,我是奉我爹爹的差遣,来给你们带个话。” 曲阳问道:“不知叶副观主有何赐教?” 叶攸安说道:“我爹爹说,昨日他偶尔打听到一个消息,我的杜师叔,花了二百两银子,买通了望舒县衙的刘主薄,要做一件冤案,栽赃在你曲大夫的头上。你自己,要小心了。话我带到了,告辞。”说罢,叶攸安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她又转身回来了,一伸手,从兜里摸出一串铜钱,丢在陈景元的面前,冷笑道:“对不住了,极品大猛男,本小姐一脚把你踹成了极品大怂人,这点钱,当作赔你的医药费,自己买两贴狗皮膏药吧。一帖贴在患处,另一帖封住自己的嘴。”说罢,潇洒地一转身,翩然而去。 赵半衣与曲阳立在静安堂的门口,望着叶攸安远去的背影,愣愣地出神。良久,赵半衣说道:“师兄,你说,这个小姑娘的话,是不是真的?” 曲阳忧心忡忡地说道:“我觉得,十有八九是真的!” 赵半衣问道:“那该怎么办呢?” 曲阳一声长叹,缓缓的说道:“不要愤怒,也不要抱怨,只管埋头默默擦亮手中的武器,丢掉幻想,准备战斗。” 陈景元躺在地上,一脑袋的土豆片、海带丝,用手捂住自己的腰间,不住地“哎呦,哎呦。” “师哥,你没事吧?”曲游拓问道。 “肾痛,这个小婆娘出手太狠了。”陈景元怒道。 一旁许七安一脸惊诧地说道:“师哥,你的愿望实现了!” “什么愿望?什么实现?你说什么了?”陈景元一头雾水地问道。 许七安开口说道:“方才吃饭的时候,你不是说,要得到一个世界最漂亮的美女,作为交换,你可以为神仙献出自己的一个肾吗?刚才那个叶攸安长得多好看啊!” “什么?”陈景元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
79、 “一言出而因果随,师哥,这一次,你怕是摊上大事了。”曲游拓立在一旁,也是抿着嘴笑。 “什么乱七八糟的。快点扶我起来。”陈景元伸出双手,许七安与曲游拓一边一个,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今日的我,为何这般倒霉。”陈景元揉揉自己的屁股,坐着旁边的椅子上,嘴里嘟嘟囔囔:“上午,被私塾先生赶出学堂,中午,被小村姑一脚踢了一个跟斗。下午,会有什么事情等着我呢——难道说,老天爷要交给我什么重要的任务,在这之前,设置几个难题,考验我一下?” 墙壁之上,栖身在工笔画之中的苏冉对着陈景元啐了一口,骂道:“废物。” 许七安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声音颤抖地说道:“两位师哥,你们刚才看到了吗?那个画中的女人竟然说话了。” 陈景元与曲游拓对视一眼,谁也没有搭理他。 当日无话,第二日清晨,静安堂的店门刚刚打开,门口来了一伙人,为首的是个三十多岁的书生,在他的身后,跟着四个家奴,其中两个抬着一副担架,担架之上,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老妇人,七八十岁的岁数,骨瘦如柴,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曲大夫,好久不见。”那个书生进了静安堂的门,瞧见曲阳,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一拱手,不阴不阳地说道。 曲阳一抬头,瞧见眼前的这个人,微微一愣,之后,露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钱讼师,好久不见。” 钱讼师四下打量了一番,开口说道:“有真本事的人,就是不一样,在县衙大牢住了大半年,若是换做旁人,出狱之后,想在望舒县城讨碗饭吃,势比登天还难,曲大夫却不是一般人,这才几个月的功夫,一座偌大的静安堂,立了起来。钱某佩服至极。” 曲阳尴尬地笑了笑,讪讪地说道:“您取笑了。” 赵半衣立在后堂的门口,向前堂张望,望了一阵,扭头问身边的曲游拓:“大侄子,这个钱讼师什么来头,我瞧着你爹爹看他的眼神,有点不对,好像还有些惧怕。” 曲游拓一声叹息,缓缓地说道:“师叔有所不知,当初因为推销巴豆的事情,我爹爹被望舒县的县太爷捉进大牢。我爹爹为了自保,供出背后指使之人,也就是城隍庙的三当家——杜秋泽。县太爷听闻此言,就差人将杜秋泽唤到堂前问话。当时,这个钱讼师就跟在杜秋泽的身边,一张嘴,巧舌如簧,颠倒黑白,将杜秋泽描绘的好似圣贤在世,道德完人,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我爹爹的身上,到最后,杜秋泽无罪当堂释放,我爹爹却被判入狱,在大牢中住了大半年,才被放出来。” “原来,这个钱讼师是替人写状子,打官司谋生的。”赵半衣说道:“这样的人,应该是很有本事吧。” 曲游拓说道:“这个人,岂止是有本事,道德败坏,是个十足的渣男。” “渣男这个词,应该是对应女人来说的吧。”赵半衣不太认可曲游拓的说法。 曲游拓说道:“四年前,这个钱讼师相中了一个茶馆唱小曲儿的姑娘。据说那个小姑娘长了一双勾魂眼,一般的男人,只要被她看上一眼,就能把魂丢到九霄云外,钱讼师想让那个姑娘做他的小妾,一出手,送出了两套宅子,一套宅子,送给姑娘,另一套宅子,送给姑娘的父亲。这种大手笔,无人能及,于是乎,那个当爹的亲手将自己的姑娘送到了钱讼师的怀中。钱讼师又花了一大笔钱,盘下一个店铺,专卖女人用的胭脂水粉之类,让那个姑娘做老板娘,日常打理店铺,讨她的欢心。两年之后,钱讼师玩够了那个姑娘,不想再与她来往,于是乎,向那个姑娘讨要两年前送出的两套宅子。 那对父女将钱讼师好一顿骂,说他不要脸,自己送出的宅子,竟然还要讨回去。 钱讼师也不着急,对父女俩说: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们休怪我无情。 于是,钱讼师指使他的老婆,去县衙告状,说那两套宅子乃是他老婆的娘家嫁妆。” “最终怎么样?”赵半衣问道。 “最终,县太爷宣判,强令那对父女将两套宅子,还了回去。”曲游拓说道。 “真厉害,这个姑娘也是真够倒霉的,白白的让人家玩了两年。”赵半衣说道:“不过,她的名下还有一间店铺。” 曲游拓冷笑道:“这个钱讼师十分地厉害,别人养小妾,都是往里赔钱,他养小妾,能赚大把大把的银子。当初,他给那个姑娘盘下那间店铺,根本就没安好心。他用那间店铺做抵押,去钱庄借了六十两银子。因为店铺是那个姑娘名下的产业,这笔六十两银子的债务,也就变成了她的债务。最终,因为她无力偿还,被县太爷判了流放之刑,充军发配一千里。” “这个钱讼师,真是个极品大流氓。”赵半衣咂舌道。 两个人正躲在角落里窃窃私语,曲阳面色铁青地走到他们两个的面前,忧心忡忡地说道:“这回,只怕要大祸临头了。” 赵半衣问道:“怎么了,师兄?” 曲阳心有余悸地回头望了一眼前堂的钱讼师,嘴里说道:“看来,昨日叶攸安来静安堂,所说之事,并无虚言。这个钱讼师,九成是那杜秋泽派来陷害我的。” “师兄何出此言?”赵半衣问道:“他如何害你?” 曲阳说道:“你瞧见那个担架中的老人了吗?” “瞧见了,怎么了?”赵半衣问道。 “那个老人,若是我没有看错,只有一两日的阳寿了。”曲阳说道:“姓钱的那个狗贼,却说那个老人得了普通的风寒,他要我把老人医好。” “做大夫的,医病医不了命。”赵半衣怒道:“这般无理之人,不必给他留情面,赶他走就是了。” 曲阳摇摇头,一脸无奈地说道:“没用的,他方才说了,若是我不肯给老人看病,就去衙门告我一个见死不救之罪。” “医不好有罪,不医也有罪,这……这……这可如何是好!”赵半衣的额头,冷汗冒了出来。 |
80、 “没办法,这是咱们静安堂走向强盛,必须要经历的磨砺。”曲阳倒是十分的泰然。 曲游拓望着前堂之中,趾高气扬的钱讼师,咬牙切齿地说道:“世间竟有如此居心叵测之人。真是气煞人也。” “这才是芸芸众生该有的模样。”曲阳说道:“你遇到一个阴险狡诈的人,就会体验到这个世间的险恶,你遇到一个善良纯厚之人,就能体验到这个世间的美好。一般的人,会疏远坏人,亲近好人。我们不是一般的人,我们要凭借自己一身的本领,来给身边的人建立规则,告诉他们,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坏人作恶,就要受到相应的惩罚,好人行善,就要得到相应的奖励。” “那……爹爹,您要怎么惩罚眼前的这个恶人?”曲游拓问道。 “这个钱讼师,打官司,告状是他的长项。”曲阳说道:“这一点,我们不如他。可是,我们自己有什么长项吗?当然有了,我们的长项就是装神弄鬼。既然,他寻上门来,就一定要让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一切听师兄的安排。”赵半衣面色坚毅地说道。 曲阳安排好一切事宜,走到前台,替担架上的老人诊脉,开方子,抓药,吩咐曲游拓架砂锅,熬中药,可是,炉火上的中药还没有煎好,那位老人已经气绝身亡,撒手人寰。 钱讼师登时大怒,指着曲阳的鼻子,破口大骂道:“庸医,庸医害人,都是因为你的行动迟缓,医术低下,这才害死了我伯伯的性命。走走走,随我去望舒县衙,找大老爷评理。” 曲阳望着钱讼师的双眼,冷冷地问道:“真的要这般做吗?” 钱讼师怒道:“这一次,若不让县太爷查封你的静安堂,罚得你倾家荡产,在牢房中住个三五年,我这个讼师就此退隐江湖,不再问世间的纷争。” “这是杜秋泽对我的惩戒方案吗?”曲阳问道。 “少说废话。跟我走吧。”钱讼师吩咐手下的四个家奴,两个抬着担架,另外两个押着曲阳,直奔望舒县衙。 到了县衙门,大老爷升堂,问明了缘由,沉思不语,问身边的小吏:“刘主薄,这件事,你怎么看?” 刘主薄在大老爷的耳边,低语几句,大老爷频频点头,将手中惊堂木一拍,对身边的衙役说道:“将这个害人的庸医上了枷锁,打入大牢,先关上三日再审。” 曲阳既不喊冤,也不叫屈,十分配合地戴上手铐脚镣,由官差押着,住进了县衙大牢。 当天晚上,苏冉带着陈景元来到钱讼师的宅子门外,师徒两个止住脚步。 “元儿,听明白今日的任务了吗?”苏冉说道:“就是一个字——闹,要让这家人鸡犬不宁,让那个狗贼钱讼师,为自己的行为,追悔莫及。” “师父,您说说,徒儿该怎么做?”陈景元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苏冉寻思了一阵,开口说道:“你潜入他们家的厨房,把所有的水缸,坛子,碗、碟子、盘子,都给我砸了。让他们家明天都没办法吃饭。” 陈景元皱着眉头,说道:“师父,徒儿若是整出太多的动静,会不会被那个钱讼师扭送到官府,与曲师叔关在同一个牢房之中。” “胆小如鼠,如何做成大事。”苏冉怒道:“我怎么教出你这样没出息的徒弟。” “师父,徒儿用钻头,将他们家厨房所有的水缸、坛子,碗,碟子、盘子,每一件都钻一个窟窿眼如何?这样做,一点动静都没有。”陈景元说道。 “聪明。”苏冉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那……您老人家做什么?”陈景元问道。 “我要潜入那个钱讼师的梦中,送一个大大的噩梦给他,把他的三魂七魄,吓丢一半。”苏冉说道。 “师父,徒儿有一计……”陈景元一脸坏笑地说道。 “你小子,又憋出什么坏主意了?”苏冉来了兴趣。 陈景元凑到师父的耳边,一阵窃窃私语。苏冉听罢,笑出了声。 第二日清晨,钱讼师在睡梦中醒来,望着自己身边二百来斤的老婆,厌恶地翻了个身,继续睡觉,忽视间,他的身后,发出一声惊叫:“啊,老爷,你对我做了什么!” 钱讼师转回身,厌恶地望了一眼自己的老婆,嘴里骂道:“大早晨的,你发什么神经?” 他老婆像是受了天大的惊吓一般,身子缩成一团,用被子护着自己的前胸,情绪激动地说道:“老爷,当初咱们说好的,我来你们钱家,只做厨娘,不做其他违背妇道的事情,你……你……你怎么把我骗上了你的床?” 钱讼师终于发现事情的邪门之处,眼前这个女人,嘴里发出的声音,竟然像极了自家的厨娘。 钱讼师穿好衣服,从屋中走出来,瞧见自己七岁的儿子,迎面走来,他好奇地问道:“儿子,为何今日起得这般早?” 哪知他的儿子怒不可遏地骂道:“不孝子,我是你爹!” 说话间,钱讼师六十多岁的爹爹从自己的屋中冲了出来,瞧见钱讼师,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大声说道:“儿子,我是你娘,出了什么事,一觉醒来,我怎么变成了你的爹爹?” 钱宅的厨娘赤裸着上身,从马夫的房中跑了出来,嘴里怒道:“天杀的狗贼,许你在外面沾花惹草,老娘在家偶尔享受一下鱼水之欢怎么了,你这个狗贼竟然暗算我,把老娘的魂魄换到了厨娘的身上,今日老娘跟你拼了。”说罢,冲到钱讼师的面前,开始撕扯他的头发。 钱讼师这才明白过来,自己中了别人的暗算,有人用移魂术,将自己家人的身体和灵魂,换了个乱七八糟。 他料定这是曲阳暗中搞的鬼,思来想去,他决定去一趟城隍庙,找杜秋泽帮他解决眼前的困境,毕竟,自己是他做事情,这才惹出的麻烦。 |
81、 当日上午,钱讼师去到城隍庙,找到三当家杜秋泽,说明了家中的情况,杜秋泽冷笑一声,不屑地说道:“邪门歪道,不值一提,区区移魂术,不值得我亲自出马。” 于是,他派遣手下的得意弟子,随着钱讼师来到钱宅,很容易地破解了苏冉的法术,钱宅上下,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钱讼师对那小道士说道:“道爷,我的家中邪魔作祟,家宅不安,您能不能赐我几道符咒,我挂在大门口,保护我的家人,不受伤害。” “好说。”小道士一伸手,从袖中摸出四面桃木牌,托在手心,对钱讼师说道:“一面桃木牌,三两银子,两面桃木牌五两银子,三面桃木牌七两银子,四面桃木牌十两银子。” “便宜点行不行?”钱讼师讨价还价。 “可以。”小道士说道:“一面桃木牌,一两银子,两面桃木牌二两银子,三面桃木牌三两银子,四面桃木牌十两银子。” “那我买三面吧。”钱讼师问道:“三两银子是不是?” “三面不卖,这个桃木牌是套餐式销售,一套是四面。”小道士说道。 “……”钱讼师一脸的无奈,思量再三,命下人取来了十两银子,交给小道士。 小道士将四面桃木牌交给钱讼师,又问:“你自己会悬挂吗?” “怎么,给了你十两银子,难道说,你不管悬挂吗?”钱讼师怒道。 “若是让贫道帮你悬挂,另行收费二两银子。”小道士两手一摊。 “算你狠。”钱讼师挑了挑大拇指,讥讽道:“我自认为自己已经很贪婪了,没想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今日,钱某领教了。”最终,又取来二两银子,送给小道士。 小道士接过银子,揣入怀中。借了一幅梯子,在钱宅的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各悬挂了一面桃木牌。之后,翩然而去。 当天晚上,苏冉带着陈景元再一次来到了钱宅的大门外。苏冉一抬头,一道金光射来,照得她睁不开眼睛,急忙一闪身,躲到了陈景元的身后。 苏冉望着门框上的桃木牌,开口说道:“这个狗贼悬挂了镇宅灵符。” “那怎么办?”陈景元问道。 “笨蛋,我没有皮囊,惧怕这个东西,难道你还惧怕吗?”苏冉在陈景元的后脑勺重重的拍了一下。 陈景元恍然大悟,从附近搬来几块砖头,垫在脚下,手里拿根小木棍,将门楼上的桃木牌挑落在地。 苏冉带着陈景元潜入钱宅,师徒两个去各个屋子转了一圈,见所有的人都已经恢复了正常。 陈景元一声叹息,有些无奈地说道:“昨夜白忙了一夜,没伤到钱讼师这个狗贼。” “哎,我不能做太出格的事情,否则,将来难逃天雷。”苏冉咬牙切齿地说道:“这般为非作歹的狗贼,就应该一把火烧了他的宅子,方消我心头之恨。” “师父,您老人家别生气。”陈景元解劝道:“这个钱讼师,设计陷害曲师叔,不为别的,只为一个钱字,咱们想办法,让他破点财,到头来,他为自己的恶行付出了代价,再让他做坏事,只怕他会三思而后行的。” 苏冉点点头,说道:“你说得有道理。可是如何让他破财呢?不然的话,还是把他的宅子一把火点了吧。” 陈景元摆摆手,说道:“我爹爹常说,不义之财,来得容易,散得也快。这样的人,家里有个败家娘们,或者有个不肖子孙,应该是很平常的事情。您说,徒儿说得有没有道理?” 经陈景元这样一启发,苏冉眼前一亮,笑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你回家睡觉吧,这件事,让我自己来完成吧。” “遵命。”陈景元答应一声,转身离开了钱宅。 苏冉飘到了钱讼师的房中,一眼瞧见睡在他身边,那个二百斤的胖婆娘,双手结印,口中念个咒语,一下子将自己的魂魄潜入了胖婆娘的体内,那个胖婆娘一个激灵,从梦中惊醒,她望了一眼身边熟睡的钱讼师,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她穿鞋下地,打开屋门,去了一趟厨房,找了一把菜刀,一块磨刀石,回到屋中,坐着钱讼师的床前,开始一下一下的磨刀。 钱讼师被身边的响动吵醒了,他坐起身,揉揉眼睛,被眼前恐怖的一幕惊呆了。昏暗的灯光下,一个披头散发的胖女人坐着离自己不到三尺远的地方,“吭哧吭哧”的磨着菜刀。 “你……你做什么?”钱讼师颤抖地声音问道。 胖婆娘抬起头,冲他阴森森地一笑,伸出舌头,舔了舔锋利的刀刃,没有说话。 钱讼师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身体缩成了一团,躲在墙角处,一脸惊恐地望着自己的婆娘,睡意全无,瞪着一对大眼睛,硬生生挨到了天明。 “夫君,我出去逛街,买点东西,你有什么需要我帮你买的吗?”胖女人柔情似水地问道。 “我……我什么都不想买,你自己去吧,想买什么,直接买就是了。”钱讼师黑着眼圈,一脸无奈地说道。 “好嘞。”胖婆娘答应一声,蹦蹦跳跳地离开了屋子。 两个时辰之后,胖婆娘兴高采烈地回来了,命令家奴将宅门大开。钱讼师听见声响,披着袍子从屋中走出来,只见三辆马车从外面赶进院子,三个车夫开始卸货,胭脂水粉,绸缎布匹,鞋子裹脚布,瓷器陶器,锅碗瓢盆,扫把拖布,腊肉蜜饯,各色物品,应有尽有。 钱讼师看得呆了,良久才问:“老婆,这么多东西,都……都是你买的吗?” 胖婆娘一脸陶醉地说道:“都是我买的,大把花钱的感觉,实在是太痛快了。” “这些东西,花了多少钱?”钱讼师颤抖着声音,怯怯地问道。 “二十五两银子。”胖婆娘大大咧咧地说道。 钱讼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脸颊变成了酱紫色,开口问道:“你到底买了什么,花了二十五两银子?” “你看这个。”胖婆娘手里托着一个胭脂盒,笑吟吟的说道:“这是猪腰子色的胭脂,今年的最新款,卖胭脂的老板对我说了,女人,一定要学会打扮自己,不然的话……”她嘴里说着,又举起一段翠绿色的绸缎,往自己的头上一顶,恶狠狠地说道:“不然的话,男人就会在外面沾花惹草,给女人戴上一顶又一顶的绿帽子。” “疯了,你这个女人彻底地疯了。”钱讼师指着自己婆娘的鼻子破口大骂道:“你一定是中了邪,被鬼魂附了体,不然的话,哪一个正常的婆娘会一次花掉自己男人两年才能赚到的收入。” 胖婆娘听闻此言,脸上的笑容渐渐凝结,面色阴沉地说道:“我附你老婆的身,被你看出来了,也好,你可以再去一趟城隍庙,求那里的臭道士出马,替你老婆做法事,驱赶我。放心,他们一来,我就放过你的老婆,不过,等他们一走,我就再回来,下一次,我会附在你爹爹的身体里,我让你爹爹一纸休书,把你娘亲休了,然后去烟花柳巷,给你娶一个年轻貌美的后妈。你看,怎么样?” 钱讼师听罢,“扑通”一身跪倒在地,哀求道:“我服了,我错了,我领教你们静安堂的手段了,我这就去县衙门,让刘主薄放人,放了曲大夫,您老人家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
82、 胖婆娘抱着肩膀,冷冷说道:“可以,你去县衙,让他们放人,我就在此处等待你的消息。姑奶奶也不怕你去搬救兵,你能请到的人,都把他们请来,看看能不能对付我。只是丑话说在前面,若是没人能奈何得了我,你们家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每个人,我都要附身一次,不出五天,定然让你倾家荡产。自己看着办吧。” “不敢,不敢。”钱讼师唯唯诺诺,小心翼翼地说道:“我这就去办,我这就去办。”说罢,回屋穿戴整齐,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家。 胖婆娘盘腿坐在地上,摆弄着新买的胭脂水粉,绸缎布匹,脸上露出憨厚而开心的笑容。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钱讼师哭丧着脸,从外面走了进来。胖婆娘察言观色,看他的模样,十有八九,事情没有办成,于是,沉着脸问道:“人,放了吗?” “没有。”钱讼师底气不足地说道。 “为什么?”胖婆娘怒道。 “大仙,您别生气啊。”钱讼师陪个笑脸,小声地说道:“设计陷害曲大夫这件事,其实是那城隍庙杜秋泽的主意,他先是找到县衙门的刘主薄,让他泡制一桩案子,把曲大夫关进大牢,刘主薄给了我二十两银子,让我想办法寻个将死的老人,抬到静安堂,若是曲大夫治了,人死了,告他一个草菅人命,若是曲大夫没治,人死了,告他一个见死不救。” “你从哪里寻来的将死老人?”胖婆娘问道。 钱讼师答道:“我认识一个泼皮,他的爹爹生命垂危,眼看着就要命丧黄泉,于是乎,我花了一两银子,卖了那个老人,把他带到了静安堂。这就是全部的经过。大仙,我就是刘主薄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人家怎么会听从我的差遣?” 胖婆娘怒道:“你这等见钱眼开,损人利己的狗东西。走走走,随我去县衙,跟大老爷说个明白,讲个清楚,还曲阳一个清白。” 钱讼师听闻此言,脸色一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哀求道:“这个事情,万万使不得的,像我这样的小角色,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得罪刘主薄的,若是得罪了他,小的轻则倾家荡产,重则充军发配。反正是没有好结果的。况且,那样的话,于事无补,救不出曲大夫的。” “为何?”胖婆娘好奇地问道。 钱讼师说道:“到了衙门口,那是人家的一亩三分地,人家说什么,便是什么。我去自首,我去坦白,没有用的,改变不了什么,曲大夫也不会被放出来。” “你说该怎么办?”胖婆娘怒道。 “这个……这个。”钱讼师四下张望了一下,凑到胖婆娘的耳边,小声地说道:“刘主薄有一妻一妾,若是大仙故技重施,让那两个女人胡乱挥霍二三百两银子,也许,曲阳的事情,刘主薄会重新考虑一下。” 胖婆娘听罢,冷笑一声,有些轻蔑地说道:“好一招祸水东引。” “大家都是混口饭,这个事有利可图就去做,损失钱财就不做。”钱讼师两手一摊,开口说道:“我们都是俗人,与那个曲大夫无冤无仇,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而已。我若是知道做这件事,损失这么多的银子,打死我,也不会接这个差使的。” “好吧,相信你一次。”胖婆娘白眼一翻,身体一颤,瘫软在地。 当天夜里,苏冉潜入了刘主薄的宅子,寻到了他的一妻一妾,寻思了到底潜入哪个女人的体内,去胡乱花钱呢? 一抬眼,瞧见一个二十来岁的公子哥,正在自己的屋中,撩拨一个小丫鬟,那个丫鬟不住地后退,嘴里哀求道:“公子,不可以,不可以这样。” 那个公子哥嬉皮笑脸,一边动手动脚,一边笑吟吟说道:“如何不可以,这里是刘府,我是这里的少主人,你是我娘亲花五两银子买来的使唤丫头,公子让你脱光衣服,给我暖暖被窝,这个要求过分吗?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嘴里说着,伸手去扯丫鬟的裤子。 苏冉看在眼里,冷笑道:“就是你吧。”说罢,嘴里念个咒语,一下子潜入了那个公子哥的体内。 那个公子哥身体一激灵,放开了那个丫鬟,挠挠后脑勺,嘴里说道:“三更半夜,黑灯瞎火,去哪里散点银子呢?” |
83、 刘大公子丧失了自我意识,在体内苏冉的驱使下,穿戴整齐,离开家,去了望舒县城内最大的一家赌馆,他摸出钱袋子中仅有的十两银子,自言自语道:“这一夜,不能输太多,三百两银子,应该能让刘主薄这个狗东西心痛一阵。” 于是乎,进了赌场之后,先是兑换筹码,之后,去推牌九,赌场的荷官认识刘大公子,几把过了,手中的十两银子非但一文钱没有少,反而赢了二十多两银子。 苏冉望着眼前的一小堆筹码,怅然若失,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驱赶着刘大公子的躯壳,将赢到的筹码,兑换成现银,失落地离开了这家赌场,换了一家规模小一点的赌场,将二十两银子兑换成筹码,推牌九,全部押上,这一把,赢了五十两银子,苏冉大为震惊。 赢了一百两银子之后,苏冉再一次伤感地离开了赌场。 在望舒县的街道上游荡了好一阵,找到一家新开张,规模很小的赌场,进去之后,兑换筹码,接着推牌九,第一把,输了五两银子,苏冉很开心,刘大公子的脸上也露出了喜悦的笑容,负责洗牌发牌的荷官望了一眼刘大公子,得出一个结论——这个人十有八九是个傻子。 于是,不到一个时辰,刘大公子不但输掉了从上两家赌场赢来的钱,原本从家里带出来的十两银子,也输得精光光。 刘大公子十分的开心,手舞足蹈,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丢在赌桌之上,开口说道:“这块玉佩做抵押,借我二十两银子。” 那个荷官将玉佩托在手心,仔细研究了一阵,将二十两银子借给了他。 不到一个时辰,二十两银子,又输光了。刘大公子大大咧咧地说道:“再借五十两银子。” 荷官问道:“这一次,你用什么做抵押?” 刘大公子说道:“出来的匆忙,没带什么值钱的物件,你先把钱借给我,赶明一早,我派家奴给你送钱来。” 那个荷官将刘大公子上下打量一番,一时间不敢私自拿主意,于是去后堂请示看场子的大哥,那个大哥见刘大公子气质不凡,衣着体面,开口说道:“借给他也无妨。” 于是乎,这一夜,刘大公子输了便借钱,借钱接着输,到天明的时候,已经向这家赌场输了三百五十两银子的赌资。 苏冉寻思着,这个数目,差不多了。于是,往太师椅上一摊,不再玩了。 天明时分,四五个一身刺青的彪形大汉将刘大公子围在当中,拿着一堆欠条,开口说道:“小子,什么时候还钱?” 刘大公子微微笑道:“走吧,现在就随我回家,拿钱。” 两个彪形大汉跟在他的身后,一起离开赌场,来到了刘宅。此时,天色刚明,刘主薄刚刚起床。在后院的空地上打太极,一抬头,瞧见自己的儿子领着两个陌生的汉子,走到自己的面前。 “怎么回事?”刘主薄不动声色地问道。 “爹爹!”刘大公子大大咧咧地说道:“昨夜,孩子在赌场里输了三百多两银子,这两位哥哥是随我回来拿钱的,若是不给钱的话,他们会先卸了我的胳膊,再卸了我的腿,最后切了我的命根子,让咱俩刘家断后的。” 刘主薄一脸平静地听儿子把话说完,之后,盯着他的双眼,微微一笑,压低声音,试探性地问道:“你是为了静安堂曲阳的事而来?” 苏冉听闻此言,略感惊讶,笑吟吟说道:“刘主薄乃是明白人。” 刘主薄微微笑道:“你先稍等片刻,我先把我儿子的事情处理一下,之后,咱们再谈,如何?” 苏冉点了点头,说道:“不着急。” 刘主薄唤来下人,从账房取来一张一百两银子的银票,将银票装在一只信封之中,提起毛病,在信封上写了几个字,刘天明手书。之后,交给其中一名彪形大汉,十分客气地对他说道:“回去与你家主人说明,一时间,凑不齐三百五十两银子,这里有一百两银子,先让他收下,余下的钱,凑齐之后,就给他送去。” 两个彪形大汉对视一眼,虽然没有收到全部的银子,可以,一下子得到一百两银子的银票,回去之后,也能交差,于是,将刘大公子手写的欠条归还了一部分,带着银票,离开了刘宅。 苏冉立在一旁,幸灾乐祸地说道:“大人,一下子损失了一百两银子,心痛吗?” 刘主薄淡然一笑,不置可否。 下人做好了早饭,刘宅的一家人围坐一桌,开始吃饭,饭后,刘主薄坐在太师椅上,细细的品茶。 苏冉有些按耐不住,开口问道:“姓刘的,你什么时候,放了曲阳?” “不急,不急。”刘主薄接着品茶。 就在此时,家奴进来通报:“大人,外面有两个人求见。” 刘主薄笑道:“什么人?” 那个家奴递过来一个信封,上面写着“刘天明手书”五个字。打开信封一看,里面正是方才亲手送出去的一百两银子的银票。除此之外,还多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让他们进来吧。”刘主薄将信封放在桌上。 片刻之后,家奴领着两个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个是方才赌场里的荷官,另一个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光头,脸上一道长长的刀疤。 光头瞧见刘主薄,倒头便拜,一脸地诚惶诚恐,声音颤抖地说道:“小人管教无方,手下的狗奴才有眼无珠,不认得刘主薄的大公子,收了大公子的玉佩,借给大公子一大笔钱。小的将这个狗东西给大人带来了,大人将他乱棍打死好了。” 那个荷官双手托着那面玉佩,举过头顶,脸色惨白地说道:“小的瞎了狗眼,不认得大人的公子,求大人责罚,大人打我一顿出出气,只要留小的一条狗命就行,小的家中还有八十岁的老母亲。小的若是死了,老母亲就要活活饿死了。” “不知者不怪,你们走吧。”刘主薄放下茶碗,一脸平和地说道。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光头与荷官不住的磕头道谢。站起身,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苏冉附在刘大公子的体内,看得目瞪口呆。良久不语。 刘主薄一脸从容地说道:“你要明白一点,若是我没有把握,这个活儿,我是全然不会接下来的,既然接下了这个活儿,就不会因为你们这样的鼠辈,做点上不了台面的事情,而轻易放弃。” 苏冉被刘主薄的话激怒了,指着他的鼻子,恶狠狠说道:“难道说,你就不怕你儿子出问题吗?” 刘主薄不语,一伸手,从怀中摸出一面金灿灿的驱鬼牌,往苏冉的面前一晃。 苏冉只见一道金光闪过,紧接着,只觉对面万箭齐发,她没有提防,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将她撞出了刘大公子的体内,向后飞出去一丈多远,重重的摔在地上,一张嘴,一口血,吐了出来。 |
84、 苏冉定睛一看,只见从那张驱鬼牌中,一只赤兔马纵身跃出,马上端坐着“武圣人”关羽——关云长。赤面长须,手持青龙偃月刀。 苏冉道一声不妙,顾不得许多,转身便逃,此时天光大亮,头顶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冒起了缕缕白烟,她四下张望,只见房顶的屋檐上落着一只麻雀,登时好似抓到了救命稻草,顾不得烈日当空,拼尽全力,钻进了那只麻雀的体内,一扇翅膀,逃之夭夭。 一口气逃回了静安堂,放走了麻雀,附身在墙壁之上的仕女画中,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头发散乱,狼狈不堪。 赵半衣与曲游拓瞧见她回来,忙凑过来,询问情况。苏冉缓了好一阵,这才将事情的经过,讲述一遍。 赵半衣听罢,连连摇头,嘴里说道:“师姐,这件事情,你的思路错了。” 苏冉怒道:“如何错了?” 赵半衣说道:“那个钱讼师,充其量就是个家底儿殷实的富户,你利用她的老婆疯狂购物,花费的银两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囚禁师哥这个事情,他自己会知难而退。那个刘主薄就不同了,他是县太爷身边的左膀右臂,在望舒县,算得上一流人物,他可以通过县太爷,影响这个县城未来几年的走势,这样的精英人物,会因为自己的儿子在赌场输了三百两银子,就改变他的意志吗?万万不会的,那些开赌场的人,为了求得庇护,费尽心机想要结交刘主薄,他的儿子去赌场,若是机灵的老板,会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给他送钱的。” “你说得话,也是有几分道理的。”苏冉有些气馁地说道:“那你说说,这样的人,不怕破财,他怕什么呢?” 赵半衣笑道:“那样的人,害怕失去权力。因为,他的一切一切,来源于县太爷对他的信任。狐假虎威,县太爷是老虎,他就是躲在老虎背后的那只狐狸。” “依你之见,这件事,该怎么做?”苏冉问道。 “很简单,如果刘主薄为了陷害曲阳,失去了县太爷对他的信任,失去了权力,这件事,他是万万不会做的。”赵半衣说道。 “说得简单,如何做呢?”苏冉问道。 赵半衣侧着头,想了一阵,开口说道:“师姐,若是遇到冲锋陷阵的事情,您绝对是行家,可是做这等见不得光的事情,就不是你的强项了。这样的脏活累活,还是交给师弟吧。” “那个刘主薄身上带着一张极厉害的驱鬼符咒,我没办法靠近,这件事,也就只能交给你了。”苏冉两手一摊,十分无奈地说道。 当天夜里,赵半衣带着陈景元与曲游拓两个小鬼,来到刘主薄的家门外,曲游拓指着刘宅门口的一道符咒说道:“师叔,那个咒,专门用来对付我们狐族的,有它在,我进不去刘宅。” 赵半衣冲陈景元使个眼色,陈景元会意,从随身的褡裢中取出一个猪尿泡,往门框上丢去,猪尿泡破裂,里面的屎尿污染了那道符咒。 “这回可以了吗?”陈景元问道:“是不是可以畅通无阻?” 曲游拓感慨道:“人啊,不愧是万物之灵,你们身上的这副皮囊,真是百无禁忌。” 三个人顺利潜入了刘宅。来到刘主薄住的屋前,赵半衣冲身边的两个小鬼使个眼色,两人会意,各自施展法术,魂魄逐一进入屋中,潜入了刘主薄的梦境之中。 赵半衣装扮成县太爷的模样,对着刘主薄大发雷霆,刘主薄跪在县太爷的面前,整个人唯唯诺诺,瑟瑟发抖。一句话也不敢说。 最终,赵半衣扮演的县太爷说道:“这件事,终究需要有人站出来,担当责任,平息民怨,本官平日里,待你不薄,这个替罪羊,就由你来做吧。”说罢,一挥手,陈景元与曲游拓装扮得官差冲将上来,一边一个,抓住他的手臂,按倒在地。 陈景元问道:“大人,这个狗贼,如何处置?” 赵半衣挥挥手,说道:“杀!” “遵命。”曲游拓答应一声,从腰间抽出腰刀,手起刀落,将刘主薄的头颅砍下。 刘主薄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前胸后背的衣衫都被汗水浸透了,坐在床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睡在他身边的小妾被他这么一闹,也从梦中醒了过来,点起床头的蜡烛,关切地问道:“老爷,您怎么了,做噩梦了吗?做的什么梦?说给妾身听听,妾身帮你破一破。” “破你娘!”刘主薄仰首扬手一个嘴巴,打在小妾的脸上。小妾大惊失色,跪地求饶。 刘主薄心烦意乱,挥挥手,不耐烦地说道:“滚滚滚。” 小妾不敢多言,抱起床头的衣服,离开了屋中。 刘主薄独自一人坐在床上,呆呆地望着眼前的蜡烛,良久不语,过了许久,他站起身,穿鞋下地,披了一件外套,举着蜡烛,独自一人,去了书房,刘主薄在上千本书中,抽出一本极不起眼的小册子,低头仔细地端详,这本小册子上,都是他这几年亲笔记录了县太爷做过的一些不太光彩的事情。 看了一阵,刘主薄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咬着牙说道:“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你不仁,休怪我不义,大不了,咱们拼个鱼死网破。” 之后,刘主薄将小册子从新隐藏在书架之中,回屋睡觉去了。 赵半衣潜入书房,将那本小册子揣入怀中,逃之夭夭,离开刘宅,三个人汇聚在一棵大槐树下,赵半衣眯着小眼睛问道:“你们小哥俩说说,这本小册子,咱们怎么用,才能发挥它最大的作用?” |
85、 曲游拓鼻子冷哼了一声,开口说道:“现在就拿着这本小册子去找那刘主薄谈判,让他放了我爹爹。” 赵半衣问道:“若是他不放你爹爹,又当如何?” 曲游拓答道:“直接将这本小册子交给县太爷,看他能有什么下场?” 赵半衣又问:“若是他答应放你爹爹,又当如何?” 曲游拓冷笑一声,开口说道:“等我爹爹从大牢中放出来,再将这个小册子交给县太爷,治他一个死罪。” 赵半衣挑起大拇指,称赞道:“是个狠角色。” “就这么办了。”曲游拓站起身,嘴里说道:“咱们现在就返回刘宅,去找刘主薄摊牌。” “不要那样着急嘛。”赵半衣拉住他的胳膊,嘴里说道:“再听听你师哥的意思吧!” “师哥,你说说,该怎么办?”曲游拓问道。 陈景元托着下巴,寻思了一阵,他伸出手,从曲游拓的腰间抽出匕首,攥在手心,像是在自言自语道:“你们说,这个匕首,什么时候,威力最大?” 曲游拓一时间没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想了想,开口说道:“当然是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的时候,威力最大。” “这个话,是没错。”陈景元说道:“可是,那样的话,捅刀子的人不是被对方反杀,就是被官府定个秋后问斩。自己付出的代价也是相当大的。” “那……你说一把匕首,什么时候,威力最大?”曲游拓问道。 陈景元说道:“一个人,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匕首,面目狰狞的对另一个人说道:把你身上的钱,统统交出来。师弟,你说,对方会不会把钱交出来?” “拦路抢劫比持刀伤人,罪过能小多少呢?”曲游拓撇撇嘴,不以为然地说道:“师哥的意思,拿着本小册子,与刘主薄做笔交易。” “我觉得这样好一些。”陈景元说道:“没必要斗个鱼死网破。” “拜刘主薄所赐,我爹爹已经在大牢里呆了三日了。”曲游拓怒道:“再者说来,刘主薄放了我爹爹,我们将小册子还给他,他若是将来再想办法陷害我爹爹,又该如何?” “我觉得,不妨这样做。”陈景元说道:“这本小册子一共三十页,咱们把它撕成三份,第一份,趁着夜色,把它放回刘主薄的枕边,第二日,他醒过来,看到枕边的残册,他一定猜得到,这件事,是谁做的。他若是足够聪明,就会明白,有本事盗取他的小册子,就有实力悄无声息地取他的项上人头。识趣的话,他就会想办法,将曲师叔,从大牢中放回来。 师叔一放回来,就把第二份残册,还给他。他就会思量,咱们没有害他的意思,不然的话,这份残册应该落到县太爷的手中,这个时候,刘主薄与静安堂就达到某种程度上的制衡,他有随时将咱们关进大牢的实力,咱们也有随时让他丢掉官职的法宝。只要他得不到第三份残册,就不敢对咱们轻举妄动。” 曲游拓皱着眉头说道:“不如将他一刀杀了,来的痛快。” “留下他吧,只要价钱合理,有一天,刘主薄也会帮咱们做事情的。”陈景元的眼,望向赵半衣,寻求他的支持。 赵半衣拍了拍陈景元的脑袋,嘴里说道:“你这个小脑袋瓜,很有见识。” “多谢师叔。”陈景元笑道。 赵半衣拿起那本小册子,翻了几页,感慨道:“权力是财富的温床。”他将小册子的前十页撕了下来,带着陈景元与曲游拓再一次返回了刘宅。攀爬到屋顶之上,掀开一片瓦,向屋中观看,床榻之上的刘主薄,睡得正酣。 赵半衣从随身的百宝囊中取出一只小巧玲珑地精钢飞爪,爪尖钩住了残册一角,拽着手中的细绳,将残册坠落到刘主薄的枕边。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三个人从屋顶上纵身跃下,离开刘宅,消失在夜幕之中。 第二日,中午时分,曲阳竟然真的被放回了静安堂…… |
86、 这一日,陈景元在私塾之中度过了浑浑噩噩的半日,晌午时分,先生放学,让学生们回家吃中午饭。 陈景元身上披着袍子,无精打采地走出学堂,一抬头,只见私塾门口的大槐树下,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简易的秋千,秋千之上,端坐着一位红衣少女,长发及腰,面容精致,一阵微风吹过,衣衫飘逸,一身的仙女气。 陈景元不看还好,一看那个少女,登时吓得倒吸一口冷气,脸色苍白,那个少女非是旁人,正是前几日差一点将自己踢成残疾的叶攸安。 陈景元赶忙用袍子蒙住了头,模仿黄花鱼,遛着墙根走,希望不被这个女魔头发现自己的踪迹。 谁知,那个叶攸安一眼就瞧见了陈景元,纵身一跃,从秋千上跳下来,冲着他高声喊道:“猛男兄,你好啊!” 陈景元心头一震,假装没听见,脚下加紧,匆忙逃离。可是没走几步,却被叶攸安追赶到身后,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高声喊道:“猛男兄,你的耳朵有问题吗?我喊得这么大声,你为什么还要往前走?” 陈景元无奈,止住脚步,回过头,假意吃惊道:“呦,这不是那个小镇风情的村姑妹妹吗?” 叶攸安退后了两步,双手背在身后,轻扭身躯,笑吟吟地问道:“猛男兄,你瞧瞧,我今日的这身衣服,有没有穿出小仙女的气质?” 陈景元嘴角露出一丝坏笑,开口说道:“漂亮的人,一般穿着都很朴素,穿漂亮的衣服,一般都是长得很丑,上天是公平的。” 叶攸安听闻此言,把脸一沉,不以为然地说道:“别人都说我穿这件衣服好看,为何到了你这里,却对我冷嘲热讽呢?” 陈景元笑道:“对于一个相貌平平的女人来说,如果穿一件黄色的衣服出来,被人鄙视,按照她的智慧,只会回去换一件红色的衣服出来。” 叶攸安摩拳擦掌,咬牙切齿地说道:“蚊虫遭人打,只因嘴伤人。”说罢,跃跃欲试,就要动手。 陈景元见势不妙,向后退了两步,陪个笑脸,开口说道:“论长相,你长得还算可以,就是你这个身段……” “我这个身段怎么了?”叶攸安追问道。 陈景元说道:“一般的女人,身段分两种,一种是瘦肉型,另一种是肥肉型。” “我属于哪一种?”叶攸安问道。 “你哪一种也不是,你属于第三种。”陈景元说道:“五花肉型。” 叶攸安不甘示弱,开口说道:“男人的身段也分两种,一种是没肚囊的,甘蔗型,另一种是有肚囊的,鸭梨型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鸭梨型。你盯着我肚子干什么?”陈景元大言不惭地说道:“我这个标准的水桶型身段。” “算你有自知之明。”叶攸安攥紧的拳头,又松开了。 “我问你,你为何会在这里出现?”陈景元好奇地问道。 “我在等你啊!”叶攸安双手背在身后,摆出一副淑女模样。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上学?”陈景元细思恐极。 叶攸安冷笑一声:“小小的望舒县,要打听一件事,太容易了。” “你要做什么?”陈景元一脸戒备地问道。 “上一次,我一脚踢伤了你,搅了你们吃火锅的雅兴。”叶攸安悠悠地说道:“今日我有空,寻思着请你吃顿饭,顺便向你赔个不是。不知道,猛男兄给不给村姑妹妹这个面子?” “不会是鸿门宴吧?”陈景元满腹狐疑地问道。 叶攸安“扑哧”一声笑了,开口说道:“人家项羽设鸿门宴请刘邦吃饭,那是为了争夺天下。你瞧瞧你自己,有什么呢?你有钱吗?你有身份地位吗?” “我长得好看。马中赤兔,人中景元,说得就是本公子。”陈景元厚着脸皮说道。 “噁……”叶攸安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做呕吐状,她一本正经地说道:“今日,我是诚心诚意地过来请你吃饭,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去不去吧,不去的话,给个痛快话,我绝不强求,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只是有一样,今后,别让我见到你,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我惹不起你,我去还不行吗?”陈景元无奈,只好答应了。 叶攸安带着陈景元来到望舒县最有名的酒楼——望海楼,两个人在酒楼门口止住脚步。叶攸安努努嘴,对陈景元说道:“就这里吧!” 陈景元抬头望了望酒楼招牌,开口说道:“村姑妹妹,你们家的院子里,是不是有一万个酱豆腐罐子?” “什么意思?”叶攸安一时间,没听明白陈景元的意思。 “不是家财万贯,谁敢来这里吃饭?”陈景元说道:“上一次,我爹爹带我来这里吃了一碗打卤面,他在望舒县的财富排名下降了十万多名!” 叶攸安白了他一眼,不耐烦地说道:“你这个人,嘴怎么这么贫,望舒县总共才十万人,你爹爹吃了一碗面条,就变成赤贫阶层了?别废话,快点跟我进来吧。”说罢,拽着他的衣领,进了望海楼的大门。 店小二将两人请进一间包间,递上一本菜谱,十分客气地说道:“二位,想吃点什么?” 叶攸安将菜谱推到陈景元的面前,十分大方地说道:“想吃什么,随便点,别给我省钱。” 陈景元望了她一眼,接过菜谱,翻了几页,问一旁的店小二:“伙计,新鲜的海虾,多少钱一斤?” 店小二答道:“回禀小爷,我们酒楼的海虾不论斤,论只卖,一两银子一只虾。” 陈景元又问:“伙计,上好的鹿肉,多少钱一斤?” 店小二答道:“回禀小爷,我们酒楼的鹿肉不论斤,轮份卖,一份三两重,一两银子一份鹿肉。” “这样啊。你给我来……”陈景元陷入了沉思。 店小二笑吟吟地问道:“鲜虾和鹿肉都要?” 陈景元摆摆手,开口说道:“你给我来半斤韭菜鸡蛋的饺子,里面别放虾仁了,放点虾米,提提味就行。” 店小二的手,颤抖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 叶攸安用一种鄙视加凶残的眼神望着陈景元。 陈景元被她看得发毛,连忙解释道:“你别这样看我,我就是爱吃饺子。没听老话说吗?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他面对目露凶光的叶攸安,终究没有敢说出最后两个字。 谁知叶攸安一脸平和地说道:“可是,老话还说,好吃不如海味,好玩不如弟妹。” 店小二冲叶攸安挑起大拇指,称赞道:“还是这位仙女姐姐见识高明。” 叶攸安双手抱着肩膀,身子往椅子上一靠,对店小二说道:“到后厨,问问你们大师傅,今日心情如何,随他的心情,随意做四个拿手菜。给本姑娘端上来,吃得开心,定然重重有赏。” “遵命。”店小二答应一声,收了菜谱,转身离开。 包厢里只剩下孤男寡女两个人,叶攸安搬了搬身下的椅子,坐到了陈景元的身边,开口说道:“猛男兄,有一件事,我十分地好奇,当面请教!” “什么事?”陈景元登时起了戒备之心。 叶攸安压低声音,问道:“你们静安堂的人,到底做了什么?让刘主薄三日前放了曲阳,昨日又派手下的心腹之人,带着礼物去静安堂拜会曲阳。我三叔都快气疯了,笑死我了。你能不能跟我说说其中的隐情?” |
87、 陈景元望了她一眼,不冷不热地说道:“既然静安堂的事情,你都了解得清清楚楚,又何必大费周章,到我这里了解隐情。我又能知道什么隐情呢?” 叶攸安说道:“上一次,曲阳被我三叔陷害,进了县衙大牢,一关就是大半年,也未见他有什么反抗的举动。这一次,只用了三天,就走出了牢房,令人有些刮目相看。我爹爹说,你们静安堂一定藏着能人。难不成是那个邋里邋遢的赵半衣?” 陈景元低下头,不动声色地说道:“这般好奇,为何不当面去问清楚?” “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在江湖上行走多年,插上尾巴,比猴子还要狡猾。”叶攸安说道:“即便是当面问他,又能得到什么准确可靠的消息呢?” 陈景元笑道:“如此说来,你今日请我吃饭,动机不纯,只是为了从我的身上,套取内部消息喽!” “你愿意告诉我吗?”叶攸安的目光咄咄逼人,直视陈景元的双眼,并不掩饰自己的意图。 “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呢?”陈景元摆出一副奸商的市侩嘴脸。 叶攸安笑道:“我的手中有两个筹码,你自己选择一下。” “说来听听。”陈景元笑道。 “逼人就范只要遵循一个成语就行了。那就是威逼利诱。”叶攸安说道:“我知道你爹爹是做药材生意的,你若是不答应,你爹爹的生意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会关张大吉。” 陈景元挑了挑大拇指,称赞道:“这一招狠毒。” “当然喽,你替我们做事,也是有好处的。”叶攸安说道:“只要你如实将静安堂的消息提供给我,每一月,你就能得到五两银子到十两银子的报酬。怎么样,心动了没有?” 陈景元眼珠转两圈,摇摇头说道:“其实,我对钱财一点也不感兴趣。” 叶攸安愕然道:“那你想要什么?” 陈景元摆出一脸猥琐的表情,笑吟吟地说道:“我这个岁数,当然是对漂亮的女孩子,感兴趣喽。” 叶攸安啐了一口,嘴里骂道:“流氓。” 陈景元嬉皮笑脸地说道:“我觉得,越是漂亮的女孩子,越不爱干净。” 叶攸安问道:“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我从来没见过漂亮女孩子洗澡。一次都没有。”陈景元双手蒙面,笑得猥琐至极。 “……”叶攸安一时无语。 “怎么样,我的这个条件你能不能满足?”陈景元转守为攻,开口问道:“给我找个漂亮的姑娘,我就给你们当内线。” 叶攸安稳了稳情绪,开口问道:“你说得这个漂亮,是什么样的漂亮?” “长得跟你一样,就可以了。”陈景元说道:“不过,性格一定要温柔,不能动不动就出手伤人。” “哎……”叶攸安一声长叹,感慨道:“为了套取一些情报,我容易吗?堂堂千金小姐,竟然做起了保媒拉纤的媒婆。” “你们城隍庙的人,为何这般关注一个刚刚开张没多久的小店铺呢?”陈景元不动声色地问道。 “城隍庙的上一代掌门人临终前,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枫叶落,庙墙倾,真人出,四方平。”叶攸安说道:“大伯精通周易占卜之术,他曾经为城隍庙的未来占卜一卦,说,城隍庙还有十年的旺运,之后,会走向没落。我爹爹,三叔,四叔对大伯的悲观十分不满,说任何一个人或者团体,从弱小发展壮大,都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只要,我们密切关注四方的动向,找出那个威胁的点儿,将它扼杀在摇篮之中,城隍庙的地位就可以一直稳固下去。三叔曾经坑过一次曲阳,这一次,他东山再起,开了这间静安堂,虽说规模不大,可是,曲阳是胭脂林的狐妖,曲氏又是胭脂林的大姓,六千狐妖倒有三千狐妖姓曲,若是这些狐妖联合起来,形成一股力量,撼动城隍庙的地位,也是有可能的。” “原来如此。”陈景元心中好笑,这个小姑娘看表面十分的泼辣,可是论心机,却是幼稚至极。自己没开口,她就源源不断地把城隍庙的内部情报透露给自己了。 说话间,店小二端上四样菜,分别是红烧大虾,葱烧海参,一品豆腐,油爆双脆。 “别看着了,动筷子吧。”叶攸安笑吟吟说道。 “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了。”陈景元拿起筷子,大快朵颐。一边吃,一边赞不绝口:“这个菜,太好吃了。” 叶攸安也夹起一只大虾,除头,去皮,细嚼慢咽,品过滋味之后,称赞道:“这个后厨师傅,手艺十分的老道,正宗的鲁菜味道。”说罢,从腰间摸出两块散碎银子,托在手中,掂量一下分量,约有二两左右,一块递给店小二,开口说道:“小哥辛苦。” “多谢神仙姐姐。”店小二双手接过银子,喜笑颜开。 叶攸安又将另一块银子送出,递给店小二,嘴里说道:“劳烦小哥,这一点银子,打赏后厨大师傅,对他说,这个红烧大虾,烧出了北派海鲜的精髓。” “小人替后厨谢过小姐打赏。”店小二接过银子,退了出去。 陈景元问道:“什么是北派海鲜?难道说,还有南派海鲜吗?” “当然有了。”叶攸安答道:“去年的时候,我随爹爹去了一趟南方,那边的海鲜,口味清淡,做法都是清蒸,白灼之类,北方的海鲜,口味略重,红烧,酱烧之类。鲁菜是北方菜的代表,山东乃是孔孟之乡,鲁菜之中蕴含着儒家学派的思想,如果说,南方菜讲究一个‘鲜’字,那么,北方菜中蕴藏着一个‘和’字。种种味道,融合在一道菜肴中,需要细细地品味。” 陈景元瞪大眼睛,感慨道:“没想到,一道菜能被你说出这么多的道道,你真有水平。” 叶攸安淡淡一笑,开口说道:“我爹爹说,女儿一定要富养,从小到大,爹爹带我走南闯北,去过很多的地方,就是为了让我开阔眼界,我想要什么,爹爹都会想尽办法满足我。他说,只有这样,我长大成人之后,才不会被别有用心的男人,用一顿美味,一件奢侈品就蒙蔽了双眼。” “你爹爹,很有见识。”陈景元陈赞道。 叶攸安问道:“你有兄弟姐妹吗?” 陈景元摇了摇头,缓缓说道:“去年,我上课的时候吃炊饼,私塾先生将我爹爹叫到学堂,先生说,你这个儿子,不适合读书,一门心思,只知道吃,你拿点钱,给他置办个炊饼摊,让他挑着扁担走街串巷地卖炊饼吧。 我爹爹回到家,喝了一顿闷酒,把我唤到身前,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儿子,不然的话,我跟你娘再给你生个弟弟吧,万一将来你娶个潘金莲那样的媳妇,没有弟弟,谁来替你报仇呢? 当时,我一听就火了,跳起来,一拳打在爹爹的膝盖之上,痛得他呲牙咧嘴,他见我态度坚决,这才断了给我生弟弟的念头。” “哈哈哈哈……”叶攸安笑得前仰后合,一个不留神,出溜到饭桌底下去了。 |
88、 “你没事吧。”陈景元离开椅子,蹲下身,问坐在地上的叶攸安。 “拉我一把。”叶攸安笑得眼泪得流出来了,伸出右手,向陈景元求助。 陈景元望着那只雪白如玉的小手,犹豫了一下,伸出手,将她的手握在掌心,只觉柔软细腻,不觉心念一动,竟然愣在了原地。 “你想什么呢?快点拉我起来。”叶攸安责怪道。 陈景元被她这么一吼,登时回过神来,手臂用力,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叶攸安拍打身上的尘土,重新在椅子上坐定,脸上仍旧挂着笑容,开口说道:“好久没有这般开心了,说实话,我很喜欢和你聊天,太有意思了。” 陈景元微微一笑,一脸平和地说道:“你请我吃这么昂贵的饭菜,作为答谢,我一定要想尽办法,逗你开心。” 叶攸安望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复杂,沉吟了一阵,开口说道:“像你这般会讨人喜欢的人,平日里一定有很好的女人缘吧。” 陈景元摇摇头,吃了一口菜,感慨道:“像我这样的穷人,平日里,没有跟漂亮女人搭讪的机会。那一天,我爹爹的药铺进来一批货物,我跟着爹爹,卸了大半天,等把货物全部倒腾到库房中,我沾了一身的尘土,汗水流下来,浑身都是泥巴,我一个人坐在店铺门口,感觉浑身都要虚脱了一般,手里端着一只大海碗,里面是没有绿豆的绿豆汤,就在这个时候,迎面来了一辆六匹马拉的锦缎马车,一个富家公子从车上走下来,身上穿着绸缎衣裳,周身上下散发着富贵气。我看看他,他瞧瞧我,我礼貌性地冲他笑了笑,他一脸的冷漠,没有对我微笑,转身走了,我这个心里,十分地不是滋味,年纪相仿的两个人,为啥境遇有着天壤之别呢?” 叶攸安见他的神色有些黯然,便开口解劝道:“富人有富人的烦恼,穷人有穷人的幸福。谁也不要羡慕谁。在我看来,有钱人唯一的优势,也就是可以理直气壮地对别人说:钱财这个东西,也就那么回事。仅此而已。我那个未婚夫,家里倒是家资巨富,可是,我就从来没见他笑过,反倒是你,看你活得这般开心,我是十分羡慕的。我觉得,终有一日,你也会变成有钱,有本事的人。” 陈景元苦笑一声,开口说道:“像我这样的人,爹爹既不是做官的,也不是有钱人,我从小就不喜欢读书,运气也一般,生活在普普通通的百姓家,从来也没接触过什么上流社会,所有自己无论如何也培养不出什么高贵的气质,从小到大,因为父母的悉心呵护,我也没挨过饿,也没受过多大的委屈,因此,也不会像那些白手起家,一夜暴富的人那般顽强。我就这么浑浑噩噩,潦潦草草的活着,不出意外,未来的一生,都是这般的庸庸碌碌,平平常常。古语云,慌不择路,饥不择食,寒不择衣,贫不择妻。你想来望海楼吃饭,就来这里,出手大方,后厨和店小二就将你奉为上宾。而我呢,长这么大,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美味佳肴。你爹爹有本事,他舍得给你花钱,你想穿什么样的漂亮衣服,就可以穿什么样的漂亮衣服,而我呢,我的衣服是我娘亲为了省钱,一针一线给我缝制出来的。你那个未婚夫,可以千挑万选,选出你这般长得好看,读过书,有见识的女人做老婆。而我呢,将来只能选择一个相貌平平,性格一般,家世一般,厨艺一般的女人,共度余生。难道说,我不知道望海楼的饭菜美味吗?难道说,我不知道你身上的衣服价值不菲吗?难道说,我不知道你长得好看,谁娶到你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吗?不不不,这些,我都知道,虽然与你相比,我是个一名不文的穷小子,但是,在你的面前,我一定要将自己最体面的一面表现出来。为啥呢?其实,我也说不清楚。” 陈景元忽然间变得十分沮丧。叶攸安坐在他的对面,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之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叶攸安站起身,从腰间摸出一只小小的银元宝,摆在桌上,对陈景元说了一声:“今日之事,十分的抱歉。”说罢,转身离开了望海楼。 陈景元望着那锭银子和桌上的残羹冷炙,莫名其妙地心烦起来。 |
89、 这一日清晨,许七安早早来到静安堂,将前堂后院打扫得干干净净,给师父打了洗脸水,漱口水,胳膊上搭了一条毛巾,伺候赵半衣洗漱。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赵半衣对许七安说道:“徒弟,从今日开始,为师正式教你做厨子的手艺。” 许七安一脸的喜悦,开心地说道:“师父,您老人家先教我做什么菜?” “做菜?”赵半衣摇摇头,开口说道:“为时尚早。” 许七安略感失落,开口问道:“那,如您前几日所说,教徒弟掌握烧火的手艺吗?大火,小火,文火,温火,烧制不同的菜肴,就要把握什么样的火候,是这样吗?” “烧火?”赵半衣再次摇摇头,开口说道:“为时尚早。” 许七安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强打精神,问道:“那……您老人家,要教徒儿做什么?” 赵半衣笑道:“上午学劈柴,下午学切菜,什么时候,这两项功课学有所成,才能进行下一步的教程。” “哦……一切听师父的安排。”许七安小声地说道。 吃早饭的时候,静安堂的门口来了两个中年樵夫,每个人的背上背了五六个水桶一般大小、粗细的木桩,其中一个樵夫开口问道:“请问赵师傅在吗?” 赵半衣笑脸相迎,对他们说道:“两位师傅,将身上的木桩卸到后院吧。” “遵命。”两个樵夫走到后院,将木桩整整齐齐地码放在角落中。 赵半衣递给樵夫两串铜钱,两个樵夫道了一声谢,转身离开了。 片刻之后,静安堂的门口又来了三个中年妇人,每个人的背上背着一只箩筐,筐中装满了大白萝卜。其中一个妇人开口问道:“请问赵师傅在吗?” 赵半衣笑脸相迎,对他们说道:“三位大嫂,将萝卜卸到后院吧。” “遵命。”三个妇人走到后院,将箩筐中的萝卜整整齐齐地码放在院子的另一个角落中。 赵半衣递给妇人两串铜钱,三个妇人道了一声谢,转身离开了。 “师父,这些木桩与萝卜,是您老人家给徒儿准备的吗?”许七安小心翼翼地问道。 “当然喽。”赵半衣说道:“培养一个出色的厨子,需要消耗数不清的木材和菜蔬。现在,师父替你出钱买练习的材料,将来有一日,师父年老体衰,你一定要懂得孝顺师父。” 许七安一脸愧疚加感动地说道:“别人拜师学艺,都是徒儿给师父交学费,徒儿跟着您老人家学手艺,却要让您老人家破费,徒儿的心里,十分的不安。” 赵半衣微微一笑,指着木桩堆说道:“上午的时候,你练习劈柴,开始的时候,为师对你放低一些要求,劈够二百斤,就可以休息了。将来会慢慢地加量,五百斤封顶。什么时候,这门课程结束呢,练到师父这般水平,就不用再劈柴了。”赵半衣说着,将一只木桩摆放在地上,用一只布条蒙住自己的眼睛,从地上抄出一把柴刀,对准木桩,劈了一个“米”字,将木桩翻了个,又劈了一个“米”字。之后,扯掉眼上的布条,用刀背,在木桩的中段轻轻一敲,木桩登时裂成了十六段木头,许七安弯腰从地上随意地捡起两段木头,长短,薄厚竟然相差无几,不由得大为惊讶。 赵半衣又走到萝卜堆的近前,对许七安说道:“下午的时候,你再切二百斤的萝卜,切满二百斤,就可以休息了,将来会慢慢地加量,五百斤封顶。什么时候,这门课程结束呢,练到师父这般水平,就不用再切萝卜了。”赵半衣说着,从屋中取来一把菜刀,一只充满气的猪尿泡。 赵半衣拿起一只萝卜,摆放在猪尿泡上,手中菜刀狂舞,眨眼之间,切成一盘细如发丝的萝卜条。而那只充当菜板的猪尿泡,竟然完好无损。 许七安看得瞠目结舌,良久才说:“师父,我啥时候才能达到您老人家这种水平?” 赵半衣笑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喽。人是分三流九等的。你知道是哪九等吗?” “徒儿不知。”许七安摇了摇头。 赵半衣说道: “第九等,名为奴,凡事需要被人用鞭子抽打,才会违心地去做。 第八等,名为徒,没有手艺,却自愿潜心学习。 第七等,名为工,手艺平平,规规矩矩地做事。 第六等,名为匠,精通一门手艺。 第五等,名为师,掌握了手艺的内涵,又能把这门手艺传授给徒弟。 第四等,名为家,有自己的信仰与信念,可以造福身边人。 第三等,名为圣,精通事理,通达万物。 第二等,名为帝,人中龙凤,济世苍生。 第一等,名为仙,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得道高人。” “天啊!”许七安感慨道:“人生无止境!” “记住,不要小瞧劈柴、切菜这样的小事。”赵半衣说道:“你也别想着成仙成圣,务实一些,把复杂的事情简单做,你就是内行,把简单的事情重复做,你就是行家,把重复的事情用心做,你就是大家。” “师父徒儿记下了。”许七安无比激动地说道。 黄昏时分,陈景元从私塾放学,没有回家,而是跑到了静安堂,他听见后堂传来切菜的时候,以为赵半衣开始做晚饭呢,于是迈步走到后堂,一抬头,登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只见后院的一角,码放着小山一般的劈柴。许七安拿着一把菜刀,正在专心致志地切萝卜,他的两只手上都缠着绷带,雪白的绷带上血迹斑斑。许七安的额头冷汗直流,却咬紧牙关坚持着,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 陈景元将曲游拓拽到一旁,小声地问道:“师弟,这个小兄弟,在做什么?” 曲游拓笑了笑,开口说道:“半衣师叔跟附近的酒楼谈了一笔生意,每天给他们供应二百斤低价劈柴,又跟附近的酱菜作坊谈了一笔生意,每天给他们供应二百斤低价萝卜条。这不,上午给他的小徒弟灌了一肚子的毒鸡汤,这个傻小子正在帮着他师父赚钱呢!” “原来如此。”陈景元点点头。 “师哥,这个时候,你怎么来店里了,有事吗?”曲游拓好奇地问道。 “这个,我想找你爹爹,请教一个事情。”陈景元支支吾吾地说道。 “我爹爹回胭脂林了,夜里才能回来,你有什么事,问我就行。”曲游拓拍着胸脯,笑道。 “这个……这个……”陈景元犹豫了半天,开口说道:“师弟,你知道,身上带什么物件,可以改变人的运势吗?” “哪方面的运势?”曲游拓问道。 “这个……这个……”陈景元支支吾吾地说道:“桃花运。” 曲游拓望了一眼陈景元,一脸坏笑地说道:“师兄,你给我一百两银子,我帮你买个红宝石戒指,买个蓝宝石戒指,买个绿宝石戒指,买个猫眼石戒指,买个翡翠扳指,你戴手中,再镶一嘴的金牙,买一辆八匹骏马拉的锦缎马车,在望舒县的繁华街道走几圈,师弟可以保证,会有一大堆的青春少女,风韵美人争先恐后地上你的马车,扒你的裤子。桃花运要多旺,有多旺。” “别闹。”陈景元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跟你说正事呢!!” 曲游拓眨眨眼,开口说道:“原来师兄不喜欢桃花运,你放心,有了你身上的那些物件,菊花运也是很旺的。” |
90、 陈景元一脸的无奈,他知道,这个事情求助于曲游拓,无异于缘木求鱼,是不会有结果的。 陈景元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走到堂前的仕女画前,望着画中的师父苏冉,呆呆地出神。 “傻小子,你怎么了?”师父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 “师父!”陈景元没想到苏冉会跟自己说话,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 “有什么烦心事。与师父说说吧。”画中的苏冉笑吟吟地问道。 “师父,徒儿……徒儿喜欢上一个姑娘。”陈景元吞吞吐吐地说道。 “小猪崽终于对拱白菜这个事感兴趣了?”苏冉笑道:“这是好事。” “可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徒儿的心中好烦啊!”陈景元十分苦恼地说道。 “为何烦恼?”苏冉问道。 “那个姑娘,她已经与人订亲了。”陈景元说道。 “俗话说,一家女,百家求,没订亲的姑娘,若是条件好,惦记的人会很多。”苏冉说道:“你喜欢上一个订亲的姑娘,恭喜你,你只有一个情敌,打败他,姑娘就是你的了。” “……”陈景元一时无语,良久才说:“那个姑娘是个千金小姐,家资巨富,据说,她的未婚夫,家世还要显赫。” “织女是天上的仙女,牛郎是地上的农夫,还不是照样做了恩爱夫妻。”苏冉笑道:“女人心,海底针,只要你的所作所为对了她的心思,她甚至可以为了你,放弃一切与你私奔的。” “哎,好烦啊!”陈景元再一次用手捂住了脸。 “人世间有千千万万的陷阱,男欢女爱算是一个大坑。”苏冉说道:“得不到姑娘的芳心,痛苦烦恼,得到了姑娘的芳心,一样的痛苦烦恼。只不过,你没有经历过罢了,人生一世,关键在于体验。酸甜苦辣统统体验一遍,离开人间的时候,回首往事,不会因为胆怯而后悔。” “师父的意思,徒儿应该勇敢一些?”陈景元试探性地问道。 “失败了,大不了挨个嘴巴,成功了,抱得美人归。”苏冉咬着后槽牙,一脸邪恶地笑道:“要玩,就玩把大的。” 陈景元双眼放光,双拳紧握,信心满满地说道:“师父,徒儿知道了。”说罢,一溜烟地跑没影了。 苏冉望着徒弟远去的背影,笑骂道:“这个小兔崽子,还没告诉我,是谁家的姑娘。果然,男人只要遇到漂亮的姑娘,都是猴急猴急的,这个事跟岁数没有关系,都是一个德性。” 天色大黑的时候,许七安还在后院忙着切萝卜。曲游拓手里端着一碗饭,蹲在墙根处,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调侃道:“许师弟,我问你一件事。” “何事?”许七安头也不抬,低着头问道。 “你知道,半衣师叔让你劈这么多的木头,切这么多的萝卜条,为得什么吗?”曲游拓问道。 许七安手中活计不停,开口说道:“知道,师父,为了磨练我的刀功。” “你知道,这些木头和这些萝卜条,最终都被半衣师叔以极低的价格卖给附近的店铺吗?”曲游拓不怀好意地说道。 “这个……”许七安的脸色微变,寻思了一阵,开口说道:“这个,挺好的,木头堆放在院子,多久也不碍事,这些萝卜丝,若是在院中放上两日,就烂掉了,卖给附近的店铺,就不会浪费了。这个事,真的挺好的。” 曲游拓不死心,继续挑拨道:“你就一点也不生气?你辛辛苦苦忙碌了一天,到头来,被你师父把钱赚走了,这个事,公平吗?” 这一次,许七安手中的菜刀停了下来,抬起头,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曲游拓,寻思了一阵,开口说道:“刚入师门,就能为师父他老人家赚钱,我真的很高兴,说明我这个人,还是有点用处的。只是,我现在的手艺太差了,忙碌了一天,也帮师父赚不了几个钱,等我的手艺学成了,每天我要赚好多好多的银子,孝敬我娘亲,孝敬我师父。” 曲游拓冲他挑了挑大拇指,冷笑着说道:“你还真是一个孝顺的好徒弟。” 许七安微微一笑,低下头,继续干活。 一更天的时候,曲阳从胭脂林匆匆赶了回来。一进门,便将苏冉与赵半衣召唤在一处,对他们说道:“师姐,师弟,胭脂林出事了。” 苏冉问道:“什么事?” “胭脂林的祝氏联合胡氏,两家狐妖要对我们曲氏开战了。”曲阳一脸焦虑地说道。 |
91、 “为什么要开战?”赵半衣问道。 “这个事情,说来话长。”曲阳说道。 苏冉不耐烦地说道:“那你就长话短说。” 曲阳怯怯地望了一眼师姐,低眉顺眼地答道:“遵命。” 曲阳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昨日,我们曲氏的族长把我召唤回胭脂林,是因为林中出了一桩命案,我们族长的儿子因为祝氏族长的两个双胞胎女儿,杀了胡氏族长的儿子。” 苏冉与赵半衣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贵圈真乱。” “一点也不乱。”曲阳说道:“奸近杀,赌近盗。世间因为情爱之事发生的命案,多得数不胜数。” “那你就说说吧。”苏冉说道。 曲阳说道:“我们族长的儿子,名叫曲游苫,胡氏族长的儿子,名叫胡念奴,这两个是换贴的结拜弟兄。祝氏族长的两个双胞胎女儿,一个叫祝青青,一个叫祝秀秀。长得美艳绝伦。两个女儿到了婚嫁的年龄,按照祝氏族长的意思,这两个女儿,一个嫁给曲游苫,另一个嫁给胡念奴。为此,他准备了两份丰厚的嫁妆,托媒婆分别找胡氏族长和我们族长说媒。胡氏与祝氏的部落实力大体相当,因此,看过祝氏送来的礼单,十分满意,很痛快得就答应了这门亲事。 可是,等到媒婆拿着相同的嫁妆礼单去找我们族长,却遇到了冷遇,曲氏的部落实力比祝氏要强盛太多,因此,我们族长看过那份礼单,觉得有些寒酸,他挤兑祝氏族长,说他抠门。安排饭菜招待的时候,按礼节,应该上八个菜肴的,可是,我们族长为了羞辱他,只上了六个菜肴。 祝氏族长受到了侮辱,一怒之下,甩袖而去,回到自己的部族,就派媒婆找到胡氏族长,对他说,两个女儿都嫁给你儿子,行不行? 胡氏族长犹豫了半天,最终勉强答应了这件事。于是,胡念奴一个人娶了祝青青和祝秀秀两姐妹。 这件事,传到曲游苫的耳中,找他爹爹大闹了一场。却也无可奈何。 胡念奴是识大体的,他觉得,不应该因为这件事,得罪我们曲氏,于是,约曲游苫吃饭,希望将这件事的负面效果化解到最小。 吃饭的时候,胡念奴让两姐妹出来给曲游苫敬酒。曲游苫喝了几杯酒,醉眼惺忪,看双胞胎姐妹,美艳不可方物。色心大动,他问与自己结拜的兄弟曲游苫:兄弟,娶一对双胞胎姐妹,是什么体验? 胡念奴也喝多了,一脸淫笑地对他说道:哥哥,这么跟你说吧,床榻之上,你对她们说,把屁股抬起来,于是乎,你掀起左边的狐狸尾巴,是一个雪白的屁股,你掀起右边的狐狸尾巴,还是一个雪白的屁股,两个屁股,都是你的。你想怎样,就怎样。大享齐人之福。 曲游苫听罢,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过了几日,打听到胡念奴外出,他便一个人趁着夜色,潜入了他的宅子。想要对祝氏姐妹下手。 哪知道,这两姐妹,武功了得,一顿拳打脚踢,把曲游苫打得鼻青脸肿,两姐妹对他说:我们两个女流之辈,不想与你一般见识,你滚吧,等我们夫君回来,定然饶不了你。 曲游苫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胡念奴的宅子。过了三日,胡念奴果然派手下狐兵,请他到自己的宅子来一趟。 曲游苫思前想后,穿了一身软甲,暗藏了一把利刃,带着一百亲兵,去了胡念奴的宅子。 胡念奴将他请进宅子,沉着脸问他:你知道,今日为何请你来吗? 曲游苫做贼心虚到了极点,低着头,不敢看他。 胡念奴见状,对他说道:哥哥,你往身后看。 曲游苫回头一看,只见祝氏姐妹从后宅走了出来,不怀好意地对他笑。 胡念奴笑道:哥哥,听说,你对双胞胎很感兴趣啊! 曲游苫听到此次,心说祝氏姐妹一定将自己前几日的行为告诉了丈夫,今日胡念奴唤自己来,绝对没安好心,不如先下手为强吧。 想到此时,他抽出匕首,对准胡念奴的胸膛,一顿猛刺。胡念奴望着曲游苫,眼中充满了绝望和不解,最终倒在血泊中,气绝身亡。 祝氏姐妹大惊,怒道:曲游苫,你做什么,我们夫君说今日是你们兄弟结拜三周年,特地从花氏部族寻了一对双胞胎姐妹送你,你为何要杀了他。 曲游苫听闻此言,抬头看,这才发现,在祝氏姐妹的身后,还跟着一对美艳的双胞胎姐妹。 祝氏姐妹抄起兵器,召唤手下狐兵,就要与曲游苫拼命。 曲游苫大惊,在亲兵的保护下,好不容易,这才逃出了险境。 第二日,祝氏和胡氏组织了上千的狐兵,浩浩荡荡来到我们族长的宅子门前,要他交出曲游苫。 族长将我紧急召回胭脂林,就是为了这个事情。祝氏和胡氏放言,三日之内,不交出杀人凶手,就要与曲氏开战。” 苏冉听罢,哼了一声,冷冷说道:“这般下三滥的狗贼,留他做什么?直接交出去,根本用不着商量。” 曲阳一声叹息,无奈地说道:“可是,他是我们族长唯一的儿子,未来曲氏部族的接班人,族长拼了性命,也要保住他儿子的性命。” |
92、 苏冉冷笑一声,开口说道:“你们的族长好不要脸,他的儿子是儿子,人家的儿子便不是儿子吗?师弟,我来问你,那个胡氏的族长有几个儿子?” 曲阳叹了一口气,有气无力地说道:“胡念奴是他的独生子。” 苏冉两手一摊,说道:“完了,绝后了。” 曲阳说道:“胡氏的族长还有一个女儿,名叫胡念娇,我没见过,据说是个厉害的角色。” 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赵半衣忽然间插嘴道:“师兄,我且问你,你说,那个祝氏一族,真的是下定决心与你们曲氏为敌吗?” 曲阳摇摇头,说道:“曲氏、祝氏、胡氏,这三家,真正想开战的只有胡氏,老族长没了儿子,心如死灰,已经做好同归于尽的准备。” 赵半衣托着下巴,眯着小眼睛,说道:“那个祝氏,实力略弱于曲氏和胡氏,他们真的敢挑战曲氏的老大哥地位吗?我觉得不敢。而且,说句实话,他们的部族,其实没有损失什么,死得只是一个女婿而已。在祝氏老族长的心中,为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姑爷,全面开战,值得吗?” 曲阳说道:“师弟分析得没错,他们祝氏醉翁之意不在酒。帮助胡氏出面,向曲氏施压,若是成功了,他们是能得到一些好处的。” “什么好处?”赵半衣问道。 “水井。”曲阳说道。 “什么?”赵半衣没听明白。 曲阳说道:“师弟可知这‘胭脂林’名称的由来?” 赵半衣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曲阳答道:“前朝元成宗时期,有位韩姓的平章政事,一生仕途平坦,顺风顺水,待到顺耳之年,告老还乡,厌倦了喧闹与繁华,在望舒县城的郊外,盖了一座宅子,宅子后面是百里榆树林。韩老太爷膝下多子,年近五十,得一千金,乳名‘胭脂’,宠爱如掌上明珠。那位小姐长到十多岁,总是带着家奴到后院玩耍。她不喜榆树,便央求父亲种些漂亮的花草。韩老太爷为达女儿的心愿,命令家奴在榆树林的外围种下三百株杏树。三五年之后,杏树长成,开花时节,色彩艳丽,芳香四溢,韩老太爷为讨女儿的欢心,将这片树林取名‘胭脂林’。 时光飞逝,眨眼间到了元朝末年,战乱四起,遍地盗贼,韩家后人避祸去了南方,宅子荒了,最早是曲氏的祖上来到此处,慢慢地占据了韩宅,修行、度日,繁衍后代。后来胡氏、祝氏、慢慢来此落户,形成了三大氏族,盘踞在此,已经有二百多年的历史。五十年前,又来了花氏一族,那个族群数量稀少,只有几百只狐,不值一提。 为何我们曲氏是实力最为雄厚的呢?因为胭脂林一共有十五口水井,其中的十口都在韩宅附近,也就是说,我们曲氏控制着大多数的水井。一年四季都有稳定的水源。其他的氏族,水井数量有限,咸水井多,甜水井少,而且,水源不太稳定。冬春的枯水期,想要得到充足的水源,是不可能的,许多狐妖被迫就要离开胭脂林,去别的地方寻觅。” “师兄的意思,祝氏愿意跟着胡氏涉险,是想得到曲氏的一部分水源?”赵半衣问道。 “就是这样。”曲阳答道。 赵半衣寻思了一阵,开口说道:“胡氏的开战意志最为坚定,祝氏其实是在投机。那么,你们曲氏一族的态度又是什么样的?所有的曲氏都愿意为了保护那个曲游苫,血战到底吗?” “当然不是了。”曲阳摇摇头,开口说道:“虽然我们都姓曲,但是氏族内部还是大体分了两派,一是拜月,二是贵人。拜月派认为人类虚伪、狡猾、阴险、毒辣,是坚决不与人族打交道的,他们中的好多,一生都没离开过胭脂林,人类以太阳为标杆,白天出来劳作,狐族以月亮作为标杆,黑夜才出来活动,吸收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晚上面向月亮,盘膝打坐,向空吐纳,修炼内丹。我们现在的族长就是拜月派的。” “我记得你从前拜师的时候,曾经对我爹爹说过,你是贵人派的。”苏冉说道。 “是的,我是贵人派的,什么是贵人派,就是离开胭脂林,积极主动地与人族打交道。”曲阳说道:“学习人类的文字,语言,行为习惯,拜人族中的修行者为师,这样进步是神速的,拜月派百年能完成的事情,我们贵人派二三十年就能完成。学成之后,治病救人,悬壶济世,修得也是人间大道。当然了,任何一个派别,有好就有坏,贵人派也有败类,好多狐妖为求速成,暗中研习采战之术,吸人阳精,这样的狐妖也不在少数。” “说了这么多。你们部族内部,想怎么解决这场纷争?”赵半衣问道。 曲阳说道:“族长希望让出两口水井,平息此事。曲氏有四大长老,两个拜月派的长老坚决反对,说宁可血战到底,也不会让出一口水井。 另外一个贵人派的长老说,从我们族中选出十名年轻貌美的狐女送给胡氏族长,作为补偿,想要多少儿子,全凭他自己的本事,不但平息的争端,而且,生出来的男丁,都是曲氏的外甥。” “还有一位长老,他是什么意见?”苏冉问道。 “剩下的那位长老,就是我喽。”曲阳拍拍自己的肚子,缓缓说道:“我的意思,把挑起争端的胡氏族长干掉,一了百了。” 苏冉冷笑一声,讥讽道:“你这是用一个新的错误,掩盖从前旧的错误。” 曲阳一声叹息,有些疲惫地说道:“我刚说完自己的意见,就被族长和两个拜月派长老骂得狗血淋头。他们说,我没安好心,因为,我现在不在胭脂林居住,因此,唯恐胭脂林天下不乱,暗杀了胡氏族长,胡氏和曲氏一定会全面开战,到那个时候,胭脂林真的要惊涛骇浪了。我说,若是将胡氏族长的死伪装成一场疾病或者一次意外呢?他们都不说话了。” “为何不把杀人凶手交出去呢?”苏冉问道:“这才是正确的做法!” “谁敢说呢?”曲阳无奈地说道:“谁敢出这个主意,估计当时就会被族长手下的亲兵杀掉。” “爹爹,您有没有想过。”曲游拓忽然间插嘴说道:“咱们可以把族长和那个不争气的曲游苫统统干掉,将他们父子的头颅,送给胡氏族长,然后,你来做这个曲氏的新族长。” 曲阳一脸惊愕地望向曲游拓,待他反应过来,站起身,扬起手,一个耳光重重地打在儿子的脸上,怒不可遏地骂道:“你小子被猪油蒙了心吗?这等忤逆不孝的混账话也能说出来吗?” |
93、 曲游拓捂着红肿的脸颊,望了父亲一眼,眼神中,即没有愤怒,也没有恐惧,只是默默地低下头,沉默不语。 “师兄,息怒。”赵半衣解劝道。 苏冉怒道:“你打孩子做什么,我觉得拓儿说得没错啊。” “师姐,你怎么还帮着这个逆子说话。”曲阳气得直跺脚。 苏冉双手托着曲游拓的脸颊,查看他的伤势,冷冰冰地语气对曲阳说道:“我觉得,你们那个族长,确确实实地有问题。他的儿子杀了人,明明是他自己的私事,为何要动用大家的共同财产?那两口水井难道是他们自家的私产吗?这是其一。将来有一日,你们老族长归天, 那个什么曲游苫做了新族长,不知会惹出什么样的祸端来,一个堂堂少族长,竟然惦记别人的有夫之妇,这是不守规矩,半夜摸到人家的宅子里,欲行不轨之事,却被两个妇人打得鼻青脸肿,分明就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窝囊废。那个胡念奴约他去谈事情,不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就贸然下手杀人,这是糊涂透顶。这样的狐妖做了你们曲氏的未来族长,这个宗族的衰败还远吗?” “这个!”曲阳被苏冉的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 苏冉见状,继续说道:“因此,如拓儿所说,你来取代那个族长,又有什么不对呢?” 曲阳苦笑一声,缓缓说道:“孙悟空还看玉皇大帝不顺眼呢,他有取而代之的实力吗?曲氏在胭脂林生存繁衍了几百年,一直都是拜月派做族长的,他们那一支势力庞大,盘根错节,地位无人能够撼动。贵人派没机会继承族长之位。想都不要想,若是动了非分的念头,最后,只怕想苟活于世都是一种奢望。小孩子不懂事,可以胡言乱语,大人不能任由他的性子胡来,这个事情,不是儿戏。” 苏冉听罢,不再言语。 赵半衣问道:“师哥,这件事,最后商量了一个什么结果呢?你回来,还回胭脂林吗?” “什么结果?”曲阳冷哼道:“结果就是,胡氏要战,曲氏奉陪到底。胡氏赢了,会抢走曲氏的水井,曲氏赢了,也会抢来胡氏的三口水井。如此一来,两大氏族手下的狐兵个个摩拳擦掌,磨刀霍霍。” “本来是两个儿子引起的纷争。”赵半衣感慨道:“被两个族长一渲染,变成了争端水源的战争。谁也跑不掉了。” 曲阳继续说道:“这一次回来,族长让我在望舒县城大宗采购止血治伤的草药,一则,让曲氏的狐兵受伤有药可医,二则,让胡氏、祝氏的狐兵受伤无药可救。” “买空望舒县城全部的止血草药?”赵半衣惊叹道:“这个做起来怕是不太容易吧。” “不容易也要做。”曲阳说道:“只要保证那些药三日内断货,买不到,我的任务就完成了。曲氏和胡氏的对战,不会持续太久的。最多三日,就能分出高下,只是,不知要有多少狐妖命丧黄泉。” 说话间,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之声,曲游拓走到大门前,隔着门板问道:“是谁?” 一个尖细的嗓音从门口传来:“我从胭脂林而来,有一等一的急事,求见曲长老。” 曲游拓回头,望了一眼爹爹。曲阳吩咐道:“快点开门。” 曲游拓打开店门,一个狐兵冲了进来,一眼瞥见曲阳,飞奔两步,跑到近前,单膝跪倒,拱手说道:“曲长老,大事不妙,胡氏派出刺客,伤了族长,少族长派我火速请你回胭脂林,回去的晚了,只怕族长性命不保。” |
94、 曲阳背上药箱,带上曲游拓,匆匆忙忙地离开了静安堂,随报信的狐兵,一起回到了胭脂林。 那座前朝建起来的韩宅,经历了几百年的风吹雨打,早已破败不堪。曲氏族长住在韩宅一座还能挡风的屋中。 曲阳一进屋,只见族长侧躺在床榻之上,面无血色,奄奄一息。曲游苫与三位长老围坐在床前,忧心忡忡,面有难色。他们瞧见曲阳进屋,登时转忧为喜,吩咐站起身,七嘴八舌说道:“三弟,你怎么才来?” “三哥,快点救救族长吧。” “曲阳,族长的性命,全看你的医术了。” “三叔叔,救救我爹爹吧。”曲游苫满面泪痕。 “诸位莫慌,我想要瞧一瞧族长的伤势。”曲阳说罢,卸下药箱,坐在床前,开始检查族长的伤势。 族长的伤在后背,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插在心窝处,虽然经过了简单地包扎,可是,鲜血仍然染红了雪白的纱布。 大长老说道:“我们不知道拔出匕首,会是什么后果,因此,没人敢碰,全等着你回来再处理。” “没动就对了,匕首一拔出来,族长必死。”曲阳检查了伤口,面色凝重地说道。 “三叔叔,你一定要救活我爹啊!”曲游苫满眼都是哀求。 “少族长放心,我一定拼尽全力。”曲阳说着,打开药箱,取出鹿皮卷,展开,露出三十六根银针。用银针封住族长伤口四周的各个穴位,从药箱中取出一把小钳子,夹住匕首的刀把儿,猛地向外一拔,硬生生地拽出了匕首。 族长的身体随之一震,伤口的鲜血喷涌而出。曲阳急忙替族长敷止血药,又撬开他的牙床,塞入两颗丹药。忙碌了一个多时辰,这才将族长的性命,从黄泉路,鬼门关拽了回来。 曲阳坐在椅子之上,长出了一口气,他偷眼看身边的两位拜月派长老,紧握兵器的手,此时才缓缓松开。 守在一旁的曲游拓也是长出了一口气,心中暗想:“若是爹爹没能救活族长,只怕我们父子,今日没办法活着离开胭脂林。” 曲阳站起身,用一块白手帕包裹着那把行凶的匕首,拿到眼前,定睛一看。胭脂林的狐妖没有掌握炼铁的技术,手里的兵器大多从望舒县的人类手中购买,偷盗而来。这柄凶器做工十分的粗糙,刀刃锈迹斑斑,看上去并不是十分地锋利。刀柄之上,刻着两个歪歪扭扭地篆字——念奴。 曲阳看罢,将匕首从新放回原来的托盘之中,抬起头,问三位长老:“怎么回事?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与我听。” 三位长老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说话,最后,二长老开口说道:“族长遇刺的时候,我们几个都没在近前,并不知道事情的经过,只有少族长看到了。” 曲阳又将目光投向曲游苫,开口问道:“少族长,到底是怎么回事?” 曲游苫心有余悸地说道:“昨夜,我睡着爹爹的隔壁房中,二更天的时候,听见爹爹的惨叫之声,我从自己的房子冲出来,只看见那个刺客的背影,我推开爹爹的房门,看见他老人家趴在桌上,身后插着一把匕首。我连忙大声地呼喊,招呼守卫的亲兵截住那个刺客。四个亲兵从黑暗中冲出来,将那个刺客围在当中。可是,那个刺客武功十分的了得。一下子就干掉了两个亲兵,又打伤了一名亲兵。之后,逃之夭夭。” “少族长杀了胡念奴,胡氏的刺客就用胡念奴的匕首行刺族长。”二长老怒道:“人家已经欺负到家门口,若是咱们再无反抗之意,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各位,打吧。跟胡氏那群天杀的开战吧。不给他们一个教训,他们不知道胭脂林的主宰到底是谁。” “这个……”四长老一脸犹豫地说道:“单凭一把匕首,就能断定是胡氏做的案子吗?万一是有人栽赃嫁祸给胡氏,一旦两个氏族开战,必然两败俱伤。这件事,是不是祝氏暗中捣的鬼?” 大长老沉着脸,不屑地说道:“四弟,你要明白一件事,狐族终究是狐族,人族的阴谋诡计,尔虞我诈,我们永远学不会的。” 四长老的脸登时变得很难看,低下头,沉默不语。 二长老又问曲阳:“三弟,你的意思呢?” 曲阳小心翼翼地说道:“当务之急,将族长的伤势治好,族长说,开战,我们便开战了。族长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绝不违背族长的意思。” 曲游苫忽然间,悠悠的说道:“我爹爹的伤,若是好不了,该怎么办?” “……”曲阳没敢吭声。 大长老说道:“我的意思,我们应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派出刺客,去行刺胡氏的族长,让他们知道,我们曲氏不是好惹的。若是自己的族长都伤成那个样子,我们还是无动于衷,没有行动,曲氏的狐子狐孙会怎么想,胡氏、祝氏、花氏的狐妖会怎么看我们?他们若是趁机联合起来,会不会动摇我们曲氏在胭脂林的地位?” “那,谁去执行这个任务呢?”曲游苫问道。 四大长老面面相觑,谁也不说话。 大长老开口说道:“我出得主意,我去。” 二长老摇摇头,说道:“不妥不妥,大哥在曲氏的地位举足轻重,万一行动失败,你被胡氏生擒或是杀害,都是我们曲氏的损失。” 四长老听闻此言,开口说道:“二哥这般说,你想代替大哥,去行刺胡氏族长吗?” “这个……”二长老将胸口拍得啪啪响,大义凛然地说道:“若不是昨夜,我忽然崴伤了脚,我绝对去把胡氏族长的头颅提来。” 曲游苫将头扭向四长老,开口说道:“四叔,这个事,不然的话,您跑一趟。” 四长老摇摇头,开口说道:“我不同意去刺杀胡氏族长,我觉得这件事,应该等族长苏醒之后,再做安排。” 曲游苫忽然间怒不可遏,大声骂道:“你们身为族长的长老,平日里,我爹爹待你们不薄,危难时刻,却一个个畏首畏尾,难不成,这个行刺的事情,要让我亲自出马吗?” “哥哥,这件事,还是交给小弟去办吧。”立在一旁的曲游拓忽然间,开口说道。 |
95、 曲游苫听罢,喜出望外,一把揽住曲游拓的肩膀,称赞:“打仗亲兄弟,这句老话说得一点没错。关键时刻,才能看出谁是真心实意地为曲氏一族效力。” 立在一旁的曲阳大惊失色,想要出言呵斥,为时已晚。他的思绪飞速地转动,拿定主意后,拱手对曲游苫说道:“少族长,不可相信无知小儿的话。若是真的派出他,去刺杀胡氏族长,必败无疑,到时候,我们曲氏的颜面一定会被他丢光的。” “爹爹,你不要小瞧人。”曲游拓大声地为自己辩解。 “住口,你懂什么?”曲阳怒道:“我且问你,你可知胡氏族长每夜住在哪里?你可知胡氏族长身边的亲兵有多少?你可知他的亲兵中潜伏着多少顶尖高手?你可知胡氏族长有几百年的道行?” “爹爹,你休要涨他人的威风,灭自己的锐气。”曲游拓的脸涨得通红,指着床上昏迷不醒的老族长说道:“事在人为,他们胡氏可以派出刺客伤了我们的族长,难道说,我们偌大的曲氏一族,就找不出一个高手,伤他们的族长吗?” 曲游苫冷眼旁观,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三叔,我知道游拓是你的独子,你舍不得让他只身去冒险。我理解,我理解。” “不不不。”曲阳一个劲得摆手,辩解道:“少族长误会了,部落危急之时,曲阳不敢有任何的私心杂念,只是,当爹的最了解自己的孩子的德性,行刺这件事,凭他的本事,是做不来的。若是少族长一定要给胡氏族长一个教训,还是让我出手,去对付他吧。” “不行。”曲游苫拒绝得直接了当,拍着曲阳的肩膀说道:“我爹爹的伤势还要仰仗三叔,你去行刺,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爹爹该怎么办?” “这个……”曲阳一时无语,他犹豫再三,开口说道:“少族长,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何事?”曲游苫问道。 曲阳说道:“现在,老族长昏迷不醒,即使伤好痊愈,也需要卧床静养一段时间。常言道,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曲氏一族,几千只狐妖,不可一日无主,依我看,少族长不如先替老族长掌管部族一段时间,明日天明,我们与那胡氏族长当面对阵,问一问,他到底想要怎样?若是开战,我们奉陪到底,若是和谈,各自掂量一下自己手中的筹码。三位长老,让少族长暂时接管族长的职位,你们有意见吗?” 三位长老面面相觑。 “这个事情……”大长老一脸的犹豫。 二长老抢先说道:“少族长青年才俊,见识过人,我举双手赞成,少族长接管族长的职位。” 四长老权衡一番,开口说道:“我也赞成。” 曲游苫望向大长老,嘴里说道:“我并不是贪婪爹爹的位置,大伯若是觉得刺杀胡氏族长这个事情可行,我还是愿意听你的意思。” 大长老听闻此言,脸色一变,忙躬身说道:“老族长生死未卜,少族长这个时候出来主持大局,再好不过。我双手拥护。” 曲游苫坐着老族长的太师椅上,抱着肩膀,翘着二郎腿,冷笑道:“我杀了胡念奴,姓胡的伤了我爹爹,明日拉开阵势,问问那个姓胡的老匹夫,他想怎样。要战,曲氏一定奉陪到底。” 曲游拓听了曲游苫的话,大失所望,心中责备爹爹的迂腐,让自己错过了一次极好的扬名立万的机会。 他思前想后,觉得若是错过这个机会,再想扬名胭脂林,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于是,趁四位长老与曲游苫交谈的功夫,偷偷地离开了老族长的屋中,一出门,吓了一跳,只见门口站了三百名全副武装的狐兵,个个手拿利刃,怒目而视。 狐兵头目抽出腰刀,走到曲游拓的面前,怒道:“你想做什么?” “少族长命我去做一件秘密的差事。”曲游拓凑到狐兵头目的耳边,小声说道。 狐兵头目怒道:“少族长有令,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能离开这间屋子。” “我在这里等着,你自己进去问。”曲游拓一脸真诚地说道:“只是你要快一点,别耽误了我的事。” 狐兵头目向屋中观瞧,只见少族长坐在太师椅上,四大长老垂首立在他的面前,像是在商议什么要事,一时间,也不敢贸然进去。他思量一阵,问身边的副手:“要不要放行?” 副手小声地说道:“少族长只是说,不让四大长老离开,至于其他的人,并没有特别的交代。” 狐兵头目点点头,对曲游拓挥了挥手,说道:“走吧。” “多谢。”曲游拓拱拱手,道一声谢,转身消失在黑暗之中。 他一路飞奔,速度极快地在胭脂林中穿梭,眼看着来到了胡氏部族的地盘,他听爹爹说过,胡氏的族长住在一株百年榆树的树洞之中。借着头顶的月光,放眼望去,只见二百步开外,有一株极其粗壮的老榆树。 曲游拓认定,那里便是胡氏族长的住所。他暗下决心,一定要把这件行刺的事情做好,让爹爹对自己刮目相看。 |
96、 曲游拓知道不同氏族的狐妖,身上的气味是不同的。因此,找了一处茂密的草丛,钻进去,打了好几个滚,用青草的气味掩盖身上的淡淡狐骚味。之后,双手结印,念了隐身咒,将身形隐藏在黑夜之中。 他蹑手蹑脚,左右迂回,一点点地向那株百年老槐树行进。密林中到处都是盘膝打坐、闭目修行的胡氏狐妖。那些狐妖,少则两根尾巴,多则四五根尾巴。曲游拓的内心忽然间涌起一丝丝绝望。万一一个没注意,被这些几百年道行的老狐狸,发现自己的踪迹,只怕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他有些胆怯,有些动摇,想要转身离开。可是,转念一想,巨大的利益都隐藏在巨大的风险背后。真的将胡氏族长干掉了,自己在曲氏一族的地位,会一下子平步青云。 想到此处,曲游拓咬紧牙关,慢慢地向前挪步。 终于,他在距离百年老榆树三丈开外的地方,止住了脚步。曲游拓隐藏在黑暗之中,定睛一看,只见老榆树的树干处,有一个六尺高,三尺宽的树洞,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盘膝坐在树洞之中。曲游拓曾经见过胡氏族长两面,借着微弱的月光,确认这个老者就是胡氏族长。 树洞的外面,两个全身戎装的狐兵一左一右把守在老者旁边。老榆树的树干之上,躺着一个闭目养神的狐女,怀中抱着一把长剑。 老榆树的不远处,有一块巨石,石头的后面影影绰绰,好像还潜伏着狐兵。 曲游拓心头一凉,暗想道:“原来,当杀手,行刺也是一门大学问,这样的阵势,如何得手?得手之后,有该如何脱身呢?”思来想去,他挽起袖子,露出左臂上的一只袖箭,那是许多年前,爹爹送他的一件防身暗器,袖箭中藏着三只毒针,见血封喉,射程在三五丈。 曲游拓咬咬牙,孤注一掷,瞄准树洞中的老者,一拉扳机,三只毒针一起射向白发老者。 守在树洞前的两名狐兵,听闻响声,同时抽出腰间兵器,左右挥舞,打掉了其中两根毒针,还有一只,射中了洞中老者的肩膀,老者哼了一声,身子一歪,栽倒在地。 曲游拓心中大喜,爬起身,就要逃走。忽然间,觉得眼前白影一晃,一阵疾风闪过,那个躺着树干上闭目养神的狐女,已然立在了他的面前。 曲游拓屏气凝神,不懂不敢动,心说,我使了隐身术,你如何找得到我? 谁知那个狐女随手从地上掐了一只蒲公英,对准曲游拓站的方向,用力一吹,无数的絮儿,沾了他一身。一点蒲公英的絮儿沾在他的鼻孔处,奇痒无比,曲游拓一个没忍住,打了一个喷嚏,这一下,隐身的法术登时破解。 曲游拓道一声不好,腰间匕首出窍,直刺狐女的小腹。狐女不躲不闪,手中长剑出鞘,没见她如何动手,曲游拓只觉手腕一痛,长剑穿手而过,将匕首与曲游拓的手掌一起钉在地面之上。 那狐女脚下使个绊,将曲游拓绊倒在地。 “绑。”狐女发出一声清脆的指令。 十几个狐兵从暗中冲了出来,按住曲游拓的四肢,将他五花大绑。 狐女拔出刺穿曲游拓手掌的长剑,将剑尖的鲜血,轻轻甩去,长剑归鞘。 曲游拓抬起头,仔细打量那个狐女,十四五岁的年纪,小眼睛,一脸的雀斑,相貌有些丑陋。小狐狸不愿多瞧一眼,望向榆树洞里的白发老者,倒在地上,瞪大惊恐的双眼,嘴角流淌在鲜血,看样子,已经气绝身亡。曲游拓略感欣慰。 狐女将长剑背在身后,迈步走到老榆树前,躬身施礼道:“爹爹,刺客捉住了。如何处置?” 却见老榆树的树干之上,出现了一张模糊的狐脸,越来越清晰,一只长着四只尾巴的白眉老狐,从树干中钻了出来,摇身一变,变成一个与死者一摸一样的白发老翁。 白发老翁望了一眼地上的死者,伤感地摇了摇头,对身边的狐兵说道:“将他抬下去,厚葬吧,明日准备一份抚恤金,送到这个替身的家中,替我道一声谢。” 曲游拓见此情形,心头一凉,暗道:拼出性命,杀了一个替身,真冤。 白发老翁将曲游拓上下一阵打量,开口问道:“你姓曲?” 曲游拓翻个白眼,望向天空,一言不发。 白发老翁一声叹息,嘴里说道:“你们曲氏未免欺人太甚,前者杀了我的儿子,现在,又来行刺老夫,真的不怕我们开战吗?” “废话连篇,要杀便杀。”曲游拓梗着脖子,一脸的大义凛然。 一旁的狐女一言不发,默默地走到曲游拓的近前,手中长剑一横,剑柄重重地顶在他的小腹处。 曲游拓哼了一声,身子一躬,栽倒在地。张开嘴,哇哇地吐出了许多的黄水。 狐女怀中抱着长剑,居高临下,歪着脑袋,对地上的曲游拓说道:“失败者没有开口求死的资格,胜利者才能决定你的生死。” 曲游拓被五花大绑,躺在地上,两眼恶狠狠地望着那个狐女,嘴唇动了动,像是说了什么。 狐女没听清楚,好奇地问道:“你说什么?” 曲游拓嘴唇动了动,还是没发出声音。 狐女弯下腰,想听听他在说什么。谁知道,曲游拓见此情形,张开嘴,一口唾沫,啐在她的脸上。 狐女大怒,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口水,凑到鼻子边闻了闻,登时怒不可遏地骂道:“臭死了,你们给我按住了他。” 两名狐兵将曲游拓的肩膀死死按住。 狐女骑在他的身上,左右开弓,开始打曲游拓的耳光。曲游拓毫无畏惧,不断地往狐女的脸上吐口水。 狐女被气得火冒三丈,彻底地失去了理智,伸出双手抓住曲游拓的两个耳朵,凑到他的面前,张开嘴:“呸呸呸呸呸……” 曲游拓毫不屈服,躺在地上,紧闭双眼,不住地“呸呸呸呸呸呸……” 一众狐妖,立在旁边,被眼前的一幕彻底地惊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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