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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怪文一束[第2页]

作者:3乐堂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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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bc彩霞满天 2020-07-13 16:05:16
    写的好有趣,感恩楼主的分享
    -----------------------------
    谢谢喜欢。
    继续往前走,前边是间大屋,里面有不少人,熙熙攘攘热闹非凡。有位巨人站在门口招揽生意,他热情的喊叫:“走过路过,不可错过,免费钻眼,一个钱不要。”他看到兰兰捧着爱心就笑容可掬的说:“小妞,把你的爱心加工加工,免费,保证一个钱不要。”
    “怎么加工呀?”兰兰从大玻璃窗往里看。
    “钻眼,往心上钻眼,钻多少眼都不要钱。”巨人说。
    兰兰护着爱心说:“不要钱我也不钻,都钻坏了。”
    巨人说:“钻不坏,我们有超微钻头,比头发丝还细呢。”
    四爷烦了,说:“行啦,行啦,什么心上钻眼,还是什么超微钻头。本来心眼多就招人讨厌,再都是小心眼,那成什么人了。”
    四爷和兰兰来到托生办出口,这是一条长长的过道,准备托生的人挤着往前走。兰兰紧抱着爱心挨着四爷挤在人群中跟着走。前边不断传来惊呼,还没等四爷和兰兰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们已经走到过道的尽头。眼前漆黑一片,脚下是看不见底的深渊,想回去已是不可能,后面的人不断挤上来。四爷和兰兰身不由己跌下悬崖,大声惊呼。他们猛的坐起睁开眼,发现自己是在炕上。这时他们听到一片欢呼,从外面跑进来虎爷、二郎、小猴子、还有白白、胡媚子和喳喳,在他们后面是李公子。
    “我就知道你们会醒的,”虎爷笑着搓着大手,“你们喝了神水昏过去可还有气息,我们把你们放到炕上,我就知道你们还会活的。”
    “我们睡了多久?”兰兰问,她早已跳下炕,激动的抱抱这个,亲亲那个。
    “你们睡了两天了。”李公子深情的看着兰兰说。
    兰兰再也抑制不住爱的奔流,又是笑又是流泪,上去就搂住李公子的脖子,李公子也紧紧抱住了她。大家都笑着拍手,只有四爷冷冷的看着,心里说:“完了,这下真没救了。死了一回,又见了面,还不铁了心。”
    第九章 四爷出山

    四爷原以为死后再托生就能回到云山庄,见到久别的老婆子,没想到去阴曹地府转一圈又回到了原处。他越想越气,什么神水,就是毒药,要是想死还用求巫师,他法子多了,上吊抹脖子,投井跳河,哪个用人教。四爷没想到,老了让巫师那小子耍了,平白无故到阴曹地府跑了一趟,为这还被按着脑袋听了半年说教,要不是巫师那小子借旅游跑了,四爷非找他打一架不可。
    兰兰专门到市集上买了一大卷纸,她叫上白白和胡媚子帮她剪纸钱。虎爷没事也帮她剪,喳喳也跟着坐在一起学着剪。
    兰兰问四爷:“你不是答应给坏三一座纸楼,怎么说话不算数?”
    “我还送他纸楼,我吃亏就吃亏在他身上了,”四爷吹胡子瞪眼的说,“开证明时也不跟人家说清楚,说咱们是去云山庄,他倒好,光顾上喝酒,糊里糊涂把咱们又弄回这庄园。”
    “回这里来还不好。”兰兰笑着说。她脸儿红红的像一朵花,那颗爱心已经在她胸中绽放,她看什么都可爱:李公子可爱,虎爷可爱,弟弟妹妹们都可爱,连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四爷都可爱。
    四爷不像兰兰那么头脑简单,巫师走了也就断了庄园的经济来源,这么一大家子人不可能在这庄园中坐吃山空。他和兰兰既然一时半会回不去了,在这里就要作长远打算,他得找个挣钱路子。四爷决定出山,他来这里半年了还没走出过这座庄园,他要到外面看看,他相信,凭他的经验总会有办法。
    在挣钱养家上四爷指望不上那个李公子,四爷看出李公子不是块挣钱的料。四爷和李公子谈过将来如何,李公子满脑子雄心大志,他跟四爷说他要立志刻苦读书,将来考取功名得个一官半职光宗耀祖。这样的话只能拿来哄兰兰,兰兰还为能嫁给一个有志气的男人而骄傲。可问到当前怎么办呢,李公子没了话。四爷只好自己去想办法,四爷老了,但为了孩子们他还得拼上这把老骨头。有什么办法,孩子们一个个张嘴要吃饭呢。
    四爷和虎爷去了趟集镇,四爷很失望,集镇太小,没什么机会。为了寻找出路,四爷和虎爷去了三十里外的运善县城。
    在运善县城最大一条街的西头,有一座两层木制小楼,这小楼年代久远,谁也说不清楼是什么年代建的,连那些胡子白花花的老头都说,他们从小就看见这座小楼在街西立着。小楼朝街的大门敞开,门楣上头悬挂一块大木牌,蓝地金字,写的是宝隆昌大药房。有位远近闻名的老医生在药铺里坐堂给人看病,这药铺是老医生的祖传家业。老医生老伴走得早,留下三个女儿两个儿子。女儿都已出嫁,大儿子在官府当差,结了婚有了孩子。二儿子还没娶妻成家,在药铺跟老医生学医抓药。老医生的老伴早年亡故,他半辈子辛苦把孩子养大,等二儿子娶了媳妇,他也尽了责,可以安享晚年了。
    老医生给人看了大半辈子病,老了自己反而得了个不治之症,给人看不成病了,药铺也关了门。老医生天天躺在床上靠吃药维持生命,按说老医生家就是药铺,吃药应该有保障,无奈老医生吃的都是贵重药材,坐吃山空,把个药铺也吃穷了。老医生自知病好不了,想早点两眼一闭死了算了,这么拖下去把家拖垮,儿女拖穷,在床上多躺半年,花钱受罪何必呢。他的儿女都极孝顺,明知他的病好不了还是想尽办法甚至借了债给老爹治病。最后儿女们背着老医生商量,决定把药铺卖了来延续老爹的生命。
    药铺门面上贴了个不大的纸条,上写“药铺出售,价钱面议”八个字。纸条没贴在显眼处,好像药铺主人对自己的作法有点惭愧。纸条贴出后来过几个人,都是打听价钱,想买的没有。做生意的不愿要它,嫌小楼太旧;住家户不愿要它,嫌临街太吵。主要原因还是由于价钱谈不妥,小楼要价太高。就在这两头难办时,四爷和虎爷走进药铺。
    一个五十多岁的汉子走过来,他就是老医生的大儿子。因为他家姓代,所以人称老医生的大儿子叫大代。由于睡眠不足大代肿着脸,头上的白头发看着比四爷还多。
    “你们有什么事?”大代问,“我们这儿有一年多不卖药了。你们要看病顺街往东去,那边还有家药铺。”
    “不买药就不能进来看看,”四爷边说边满有兴趣的四处瞧,“你们外头不是贴着告示,说这药铺要卖?”
    “老先生,你小声点,”大代眼往屋顶上看,“我爹在楼上,他不知道我们要卖药铺。”
    “噢,”四爷会意的点点头,他把面前的这位孝子当成败家子了。
    四爷看完楼下又上楼梯看二楼,楼上两大间,一间门关着,四爷从门缝往里瞧,房里床上躺个老头,又干又瘦病入膏盲的样子。这就是大代的爹,那位老医生了。另一间房门大开,四爷往里探探头,里面有张大床,有张桌子,柜子张着嘴,到处扔着破衣服烂袜子,被子也不叠,在床角卷着。
    “这是我的房,没顾上收拾,我媳妇回娘家了。”大代老老实实告诉。四爷又往房里看一眼,他对朝街的那扇大窗很欣赏,阳光照进来,屋里很亮。
    虎爷没上楼,他等四爷他们从楼上下来一起到后院。后院北边还有几间房,有两间是以前药铺里的小伙计住的,有两间是库房,还有厨房厕所。虎爷往小房里伸头看,这里很对他的脾气。院后还有个小门,推开潮湿的木板门,外面是条幽静的小巷。四爷看了很满意,连院里那两棵大树都合四爷的心意。
    前后上下都看过,四爷和虎爷坐在药铺里该和大代谈价钱了。
    四爷看完楼下又上楼梯看二楼,楼上两大间,一间门关着,大代让四爷轻声,说他爹在房里睡着。另一间房门大开,四爷往里头探探头,里面有张大床,有张桌子,柜子门没关,屋里东西零乱,被子也没叠,在床角卷着。
    “这是我的房,没顾上收拾,我媳妇回娘家了。”大代老老实实告诉。
    “一千两银子,谁来我都这么说,”大代抱着胳膊叉开两条腿在四爷他们面前站好,“我们要还五百两银子的债,还要五百两银子给我爹看病。”
    大代实话实说,他不考虑药铺能不能卖出。
    “五百两。”四爷开始砍价,“你们这房子太旧,我找懂行的人看过,你这房子最多就值五百两。”
    “一千两。”大代不松口,“五百两我们还了债就没钱给我爹治病了。”
    四爷看着大代,这是一个不懂讨价还价的人,这是一个急等用钱的人,这是一个不好说话的人,这是一个心眼实在一点弯也不会拐的人。
    “好吧,”四爷让步了,“一千两就一千两,可你得把房里桌椅板凳给我留下,把你药铺这些抽屉柜台给我留下。”
    “行。”大代痛快的答应。
    这时从外面进来个小伙子,二十多岁,一看就是大代的弟弟,两人眉眼极像,都是憨厚的嘴唇,实在的圆脸。
    小伙子买菜归来,见药铺有陌生人,站住。
    “这是你弟弟?”四爷问大代,“卖药铺的事他知道不?”
    “这是我们全家商量好的。”大代说,“只有我爹不知道,我们不敢让他知道,怕他着急病更重了。”
    “你们家还有谁?”四爷问。
    “我还有三个姐姐。”那小伙老实的说。
    四爷看着他们哥俩想:这二位都不像是滑头。
    哥俩不会招待客人,别说请四爷和虎爷吃饭,连杯茶也没端上来。四爷不挑眼,跟哥俩说好五天后来交钱,让他们到时找个信得过的中间人,就和虎爷出门奔了小饭馆。大代送四爷他们走后,看看祖上传下来的这座小楼,想到不久就属于外人了,不由得心酸落下泪来。
    在饭馆吃饭时,虎爷问四爷,一千两银子买药铺贵不贵,四爷说他没买过房也闹不清。四爷笑着说:“虎爷,这世上本无贵与不贵,有用既不贵,无用再便宜也是个废物。”
    四爷和虎爷进趟县城来去三天,几十里路两个老人走去走回。虎爷不觉什么,他天生就是走路的命,四爷很久没走过这么远的路,到家后感到有些疲惫。不过四爷心情不错,县城之行找到了活路,他边走边跟虎爷聊,说他今后的打算,走着说着也就到家了。
    “就要一千两银子呀!”兰兰听四爷说买下个药铺十分惊讶,“你从哪儿弄一千两银子?”
    兰兰考虑的是钱,就因为没钱才进城找活路,要是有钱费这事干什么,在这山中庄园里住着很不错。
    “咱们不是有块魔金吗,那么沉的一块金子还换不来一千两银子。”四爷早就心有成竹。
    “不是说那魔金有魔力,谁得到魔金谁就会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吗。”兰兰提醒四爷说。
    “那都是巫师那小子胡说八道!”四爷提起巫师就有气,“你能信巫师的,咱们天天拿魔金坐屁股当枕头,是谁破了谁亡了。”
    “要买就买几间像样的房子,怎么买个药铺,咱们又不懂卖药。”兰兰说。
    “你听我说,”四爷耐下心给兰兰解释,“我山南海北跑了不少地方,我什么没干过,我什么没学过,我不想跟你们说就是了。”
    “人家都说,卖药还得会给人治病,咱们又没有医生,要不还要外面去请一个?”兰兰心眼有些活了。
    “这还用请人,我坐在药铺里给人看病不就行了。”四爷又吹上牛。
    “你还会给人看病?”兰兰不信,忍不住笑。
    “这有什么,到时你看着就行了。”四爷不想再跟兰兰说了。
    四爷确实学过医,他年轻时跟一位老中医学了五年多,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干成这一行。但他还是喜欢中医,没事就看医书,他对中药有很深的研究。现在老了,没想到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买了个药铺,这也算是完成了他一生的宿愿。
    四爷是下决心开药铺了。几天后四爷和虎爷再次进城,走时叫上二郞,让二郞替他们背上魔金。别看二郎又干又瘦力气可不小,到底是年轻。
    四爷他们天亮出发,下午到了运善县城。他们来到宝隆昌大药房,今天药铺里的人可不少,除了上次见过的大代二代兄弟两个,还有男男女女不少人 。经介绍他们是老医生的三个女儿和她们的丈夫,还有大代的媳妇和两个儿子。中人也请来,就是住在药铺对面小巷里的街坊,此人姓石名尚矶,绰号石上鸡。
    请允许我先把石尚矶介绍给您,因为他今后还会多次出现来打扰我们。石尚矶五十岁的样子,长鼻子圆眼睛,他年轻时不务正业,什么坏事都干就是不愿读书。三十出头娶了媳妇改过自新,下决心要干点正经事。干点什么呢,他想走上仕途,也就是当官。他买了不少关于当官的书,在家看了几个月,自我感觉良好,宛然成了一个治世人才。他到官府去谋差,人家不承认他的学识,他要在官府干顶多给他个跑腿看门的差使。他赌气回来,在他看来即使是县太爷也没他官学水平高。他看不起官府里那些庸庸碌碌的人,那些只知收钱一本书不看的蠢材。在家里他时而为自己竟如此聪明而惊讶,时而为没人重用他,使他这个稀有人才被埋没而痛心疾首。没人理他,他也没个朋友说说心中的烦恼,在家坐不住,他走到街上来。街边有块方石头,他蹲在上面手里拿本当官的书,对面前过往的行人一个一个瞧。他渐渐成了习惯,天天如此,有时在石头上蹲好久。他的特别处引起人们的注意,慢慢的名声大起来,运善县城不少人都知道,在宝隆昌大药房对面石头上,总蹲着一只有学问的矶,从此人们就叫他石上鸡了。
    我们还是不说石尚矶了。看,四爷把魔金拿出放到桌子上,顿时引起在场的男男女女一阵惊呼。多少双眼睛都盯住这光闪闪的一大块金子。
    “这是个宝,”四爷手指魔金说,“我到银铺问过,至少可以兑两千两银子。”
    “哪里能值那么多,”大代头一个把魔金抢到手,金子的重量从他的手传到他的心上,他的心一阵狂跳,可他嘴上还在说,“不值,不值,顶多能兑一千二百两银子。”
    二代从大代手中夺过魔金看,男人看过女人看,在他们手指碰触到魔金的那一刻,他们的眼中便闪出一种奇怪的蓝光。他们强压内心的狂喜,异口同声的贬低魔金的价格。这个说:“不值,不值。”那个说:“是不是假的?”
    四爷烦了,他直截了当说:“你们给个准价,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一千二百两,”好几张嘴同时说,“最多一千二百两,再也不能多。”
    “好!”四爷拍下桌子,“那就照你们说的,一千二百两。你们把房契拿来再加二百两银子,咱们成交。”
    那些人都愣住了,互相看看,那意思似乎在问:“咱们是不是说多了?”
    四爷是个痛快人,他不把钱看得那么重,不喜欢与人在钱上反复计较。
    “怎么样,成不成,不成说句话,不成就算了。”四爷说着就要从大代手上把魔金拿回来,可为时已晚,魔金已经和大代分不开了。
    最后在石尚矶的撮合下,双方最终达成协议,以一千二百两银子成交。他们写了宝隆昌大药房转让协议,一式三份,四爷和大代还有中人石尚矶都在上面按了手印。大代得到了魔金,四爷拿到了药铺的房契,余下的二百两银子说好等三天后四爷来正式接收药铺时当面支付。
    这回还不错,在石尚矶的强烈要求下,大代叫媳妇去厨房炒了几个菜,又支使二代出门买了两瓶酒,他们在药铺中摆了张桌子,请四爷他们还有石尚矶吃了一顿以示庆祝。
    大代把魔金用块结实的布包好,捆扎在腰间,吃饭时都不时去摸。每当他的指尖碰到那方方的硬硬的沉甸甸一大块金子时,就不由得笑。二代也坐在桌边陪客,他眼中有一股奇异的光,时刻在他哥脸上、身上、手上扫过,似乎在说:“等吃完饭,人都走了……”
    四爷和石尚矶喝了不少酒,两人很说得来。四爷对石尚矶心存感激,要不是石尚矶硬逼,大代绝不会留四爷他们吃饭,又会像上回,客客气气把四爷他们赶到街上去。虎爷没喝几杯酒,他吃了不少,二郎吃不惯这些素菜,陪着傻坐。
    饭后虎爷搀扶着醉醺醺的四爷跟着二代去了后院,在以前药铺小伙计住的那间房里睡了一宿。天刚亮四爷他们就起来去告辞,奇怪的是既没见大代也没见二代,只有大代的媳妇蓬着头肿着眼走来为他们开门。大代媳妇站在大门边冷着脸什么也不说,看四爷他们一个跟一个出去,那神情像是放出昨日误入家门的三个陌生者。
    昨晚出了什么事?四爷喝醉了,虎爷睡得沉,二老什么都没听到。问二郎,二郎说前面楼上亮了一夜灯,吵吵闹闹还有女人尖起嗓门哭。虎爷对四爷说:“会不会是昨夜老医生得知卖了药铺,一气之下咽了气?”四爷说:“不像,老爹没了大代他们应该哭,吵个什么。”
    到底出了什么事,管他呢,没事操心人家的事干什么。他们在回家的路上,走着说着,很快就把这件事丢在脑后,大谈起未来的怎么看病,怎么开药,聊这些好事了。
    第十章 一个既意外又快乐的开头

    药铺买下,全家人该搬到县城去住了。李公子不愿到县城去,他要留在庄园,这里清静没人打扰,他要好好读些书以完成他那美好的理想。兰兰也不赞成都走,她说都走了,庄园没人,时间长了东西丢了怎么办。
    “丢就丢了。巫师走时又没交待让谁给他看家,管他东西丢不丢。”四爷这么说,也觉得不留下个人不合适。
    李公子坚持留下,说这样既可以看书,也捎带为巫师看庄园。
    “你一个人留下谁给你做饭呀,”兰兰深情的说,“要不我也留下吧。”
    四爷就知道得有这样的结果。
    自从兰兰跟着四爷到阴曹地府玩了一趟,回来后她对李公子的爱完全公开化了。兰兰不止一次跟李公子约会,这些日子四爷忙着进城买药铺,兰兰干脆和李公子住到一起。四爷知道后,心里不痛快,表面没发火。四爷跑的地方多,见得多,用四爷的话说,现在的年轻人就兴这个。
    四爷对李公子一百个看不上,为什么看不上,他可以振振有词说上很多理由,其实说穿了还是个感情问题。四爷把兰兰从小养这么大怎能不亲,这说走就跟着李公子走了,四爷也伤心,所以他见了李公子就有气。四爷是个开通人,常常自己劝自己,婚姻这事早晚得结,人好又能好到哪去,人不好又能不好到哪去,只要孩子愿意。婚姻就是个缘分,他对李公子不了解,别人他又了解谁。各人有各人的命,儿女自有儿女的福,四爷劝自己想开点。话说回来,他想不开又有什么用,兰兰这会对李公子都爱迷了心,还能听他的。
    四爷答应兰兰和李公子留在庄园,他躲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四爷需要有一段时间从感情上接纳李公子,这也是做长辈的无奈处,沉浸在爱的甜蜜中的兰兰不了解。
    白白也不愿离开庄园,她从小在庄园里长大,她在庄园生活惯了。庄园清静安宁,她想到纷繁嘈杂的尘世就害怕,怕那里的污秽弄脏自己洁白的皮毛。兰兰愿意白白留下,这样她好有个伴。兰兰要喳喳也留下,“去那么远,”兰兰说“她那么小,谁照顾她呢。”
    “有我呢,有我呢。”胡媚子说。为进城的事胡媚子兴奋极了。胡媚子和小猴子一样好玩,别看她是个丫头,一点也不像个安安稳稳的女孩子。
    三天后,四爷他们天不亮就出发了。路远,喳喳太小走不了远道,虎爷和二郞轮流背着她走,连四爷还抱着喳喳走了一段路。四爷直说:“喳喳比以前沉多了,以前我抱过她,没这么沉么。”
    小猴子和胡媚子自己走,他们能走到就不错。
    孩子们都很高兴,对即将开始的新生活有各种美好的向往。二郎傻呵呵,虎爷笑呵呵,觉得活着真不错。四爷可没他们那好心情,他预想最好的结果是到了地方马上能拿到一半银子,另一半吗以后慢慢要。也有可能他们到了那里大代向他们哭穷,他们一两银子也拿不到,以后日子他为追讨那二百两银子不断去找大代,大代则四处躲他。这样的事四爷见过,这次他带孩子们进城就做了最坏的打算,他怀里揣了些钱,就防备着大代无理耍赖。
    他们一路走走歇歇,天快黑时终于拖着疲惫的身子进城来到药铺。推开半掩的大门,里面冷冷清清,一切都是老样子,三天前为了庆贺交易成功摆下的酒桌还在那里,桌上的盘碗都没人收拾。四爷感到一种不祥的东西,看来一切比他在来时的路上考虑的结果要糟得多。
    “有人没有!”四爷站在药铺中喊。
    楼上有了声音,脚步慢腾腾从楼梯走下一位妇人,是大代的媳妇。
    “大代呢?”四爷要求见这家的主人。
    四爷这一问,像打开了妇人怨恨的闸门,她心里积攒的无数委屈可找到了倾诉的人。她声泪俱下,边哭边说,四爷听着问着,最后从妇人那不停的唠叨中得知这几天发生的事。
    就在他们喝完酒的那天晚上,一家人就为如何瓜分那一大块金子吵起来。他们又叫又嚷,又闹又哭,甚至互相谩骂。天亮后,他们停止了争吵,大家押着大代去了银铺,大代把魔金紧紧的搂在怀中无法松手。银铺老板见到这么一大块金子,惊得直鼓眼珠子,他说出了一个吓人的数,金子能换二万两银子,这还是最低的数。老板说,他的银铺换不了这块金子,他没有这么多银子。
    二万两银子,这个数字当时几乎震呆了大代和他的弟妹们。
    他们一路上走走歇歇,天快黑时终于拖着疲惫的身子进城来到药铺。推开半掩的大门,里面冷冷清清,一切都是老样子,三天前为了庆贺交易成功摆下的酒桌还在那里,桌上的盘碗都没人收拾。四爷感到有一种不祥的东西,看来眼前的一切比他来时路上考虑的最坏的结果还要糟。
    大代不见了,不知怎么转眼间大代就没了。与其一同消失的还有那块价值二万两银子的魔金。大代的弟妹们到处寻找,二代追出了城,顺大路一直追下去,二代认准了大代携魔金从这里跑了。大代的两个儿子跟在二代身后也追去。几天过去了,没有他们的一点消息。城里人议论,说他们可能带着魔金去了他乡。也有说别的,都是猜测。不过大家肯定他们不会回来了。
    四爷万万没有想到是这个结果。
    大代的媳妇上楼去了。四爷认倒霉,他领大家到后院,先住下再说。他们来到那两间小伙计住的屋,三天前四爷和虎爷还有二郎他们在这里睡了一宿。炕上的被褥还在,没人收拾,被子胡乱摊着。小猴子、胡媚子还有喳喳,见到炕立刻爬上去鞋都不脱,他们在被褥中滚来滚去,走了一天的路这时能躺一躺真舒服。
    四爷和虎爷去了厨房,这里空锅冷灶什么都没有。他们翻了翻找了找,在一只小罐里,发现了一些大粒盐;在一只坛子里,看到十几个泡在漂着白醭酱汤里的咸菜疙瘩。二郞找到了米口袋,米口袋里空空如也。
    他们又去看那两间库房,库房里有几麻袋发了霉的草药,还有不少散落在地上的稻草。四爷对虎爷说:“这倒是很不错的柴火。”
    四爷和虎爷上街,虎爷手拿着空米袋子。走时四爷吩咐二郞提水,院里就有井,厨房有水缸,这里用水方便。
    四爷和虎爷在街上米店买了半袋子米,回来时碰上辆菜车又买了些菜,二老提着回到药铺。孩子们在炕上闹够了,跑过来围着虎爷看做饭。虎爷做饭老一套,他只会熬粥。
    四爷到前边走走,他上了楼。大代媳妇在她房里收拾东西,四爷想到另一间房里去看看老医生,四爷轻轻拉开门,房里很暗,老医生躺在床上盖条被子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从门口能看见老医生放在被子外瘦成一把骨头的手,还有翘起老高的胡子。这是四爷最不愿见到的一幕,这家人都走了,唯独把老医生留下。然而仿佛有什么心灵感应是的,如果不是这样反而有点不合情理。老医生一辈子都生活在这里,难道在最后的日子里还要出去漂泊。就让老医生安心的在这里度过他生命的最后的日子,命运注定四爷要为老医生送终了。
    四爷轻轻的关上门,又回到大代媳妇门前。大代媳妇在屋里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能拿走的都拿走。在床头放着一个大得出奇的包袱,大代媳妇还在房里察看,匆匆忙忙抓起点碎布头往大包袱里塞。四爷看出这个女人是过惯了苦日子的人,在她眼里什么都有用,什么都是好的。
    “你是要走?”四爷很平静的说。
    大代媳妇手在颤抖,脸垂下来苍老许多,她带着点哭音说:“我怎么办,都走了,没吃没喝,我一个女人能怎么办。”
    “那老爷子谁来管呢?”四爷往另一间房看了眼。从那边传来一声低沉无力的咳嗽。
    “我没办法,我连饭都没的吃。都走了,交给我一个女人,他要断了气,我办不了他的后事。我一个女人,一个钱没有。”大代媳妇真的哭了,她手更快的把一块脏布塞进包袱。
    四爷理解这女人的难处,她男人和儿子都走了,这房子也不是她的,她除了这塞满东西的包袱没有别的了。
    四爷问大代媳妇:“他不是还有三个女儿么?”
    大代媳妇气愤的说:“女儿都躲得远远的,连来看一眼都没有。”
    “他女儿都在什么地方住,”四爷还抱有一线希望,“如果离得不远,你带我去找找她们。”
    大代媳妇犹豫片刻还是同意了,她找了把大铜锁,在锁上房门前还不放心的看眼那个大包袱。
    四爷跟在大代媳妇身后下了楼,对在楼下乱跑的小猴子说了声他出去有事,就和大代媳妇来到街上。天灰蒙蒙的,马上就要黑了。路上行人不多,都在忙着回家,没人注意他们。走了不多远他们也融入灰蒙蒙的夜色中。
    老医生的三个女儿都嫁在县城里,离着不远。他们先来到大女儿家,大女儿家房子不多孩子有七八个。大女儿认识四爷,知道他是那个买药铺的人,也明白他的来意,没等四爷说话大女儿先诉起苦。四爷看大女儿家那低矮简陋的房子,和高高低低乱跑的孩子,觉得她不可能把老医生接来住,就转身跟着大代媳妇去找二女儿。在大女儿家大代媳妇还上前说说话,到了二女儿家,大代媳妇指指门,自己闪开远远的,好像二女儿家门内蹲着条大狗。四爷也紧张起来,他在墙根摸了块石头才上前敲门。门开了,没听到狗吠,迎面立在门口的是个人。此人脸发青,眼珠子鼓着,他一下子就认出四爷,嘴里吼着:“干什么,干什么,你要干什么!”四爷这时也认出他,他是二女儿的丈夫。
    “你们老爷子躺在药铺里,没吃没喝,你们也不管!”四爷冲门里嚷,嗓门挺大,为的是想叫二女儿听到。
    “谁拿了金子谁管!”二女婿斩钉截铁的给了四爷一句,又斩钉截铁的闭上门。他用力过度,从门楣上震下不少陈年老土,落了四爷一脖子。
    四爷去过的地方多,见过的人多,比眼前这小子还混的人他都领教过。四爷拍打拍打肩头上的土,看一眼那发青的大门说:“这小子,也不怕把门摔坏了。”
    他们又去找三女儿。三女儿住得远,他们走到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三女儿不仅为他们开了门,还请他们屋里坐,还给他们端来茶水。四爷坐了片刻就走了,大代媳妇留在三女儿处,姑嫂二人要在一起说说话。四爷走时三女儿答应明天过来看看老爷子。
    天黑,好在街上店铺还点着灯火,四爷记着路,他左拐右拐总算找回药铺。药铺里楼上楼下乌黑一片,只有后院有一点温暖的灯火。虎爷不知从哪里找来个蜡头,点亮了,和孩子们在房里说笑。四爷坐在桌子边,大口的喝着凉菜粥,这一天,他走了太多的路,身子都快累散了架。他本想上楼看看老医生,喝完粥只想歇着,也就算了。
    人岁数大了白天即便是再累,晚上也睡不踏实,四爷半夜醒来过几次,他仿佛听见前面楼上老医生在叫,仔细听听又没声了,只有风很响的摇动树梢。
    天亮,四爷起来就奔前边来,楼下大门敞开,昨晚唱了出空城记,四爷四下里看看,东西好像没少。四爷上楼推开老医生的房门,他还是第一次进这屋,屋里有股味,说臭不臭。
    老医生仰面直直的躺在床上,四爷头一次从门缝看到他时,他就这么直直的躺着。老医生眼珠子很亮,从深陷的眼窝里看着四爷,四爷放心了,老医生还活着,四爷希望老医生活着。
    虎爷烧了些水,四爷找个盆端来为老医生擦了脸擦了手。吃饭时,四爷又喂老医生喝了小半碗粥。老年人对老年人有种同情心,四爷是个心地善良的老头。
    老医生的三女儿没来,大代的媳妇也没回来。四爷把她锁住的房门推开道缝,瞪起一只老眼往里瞧,果不其然,那个大包袱不见了。四爷摇摇头,这个女人也太多心了,她要走四爷不会挡她,何必深更半夜来这里背个大包袱,偷偷摸摸的走,大门都不关,半夜走黑路回娘家,也够难为她的。
    孩子们永远是快乐的,四爷和虎爷在楼上给老医生擦脸喂粥时,孩子们在楼下到处胡翻。他们看什么都新鲜,药铺里,有这么高的大柜子,柜子上有那么多的抽屉。他们搬来椅子爬上去,一个抽屉一个抽屉拉开看。里面大多都是空的,有个抽屉放些干树叶子,有个抽屉装些草梗子,有个抽屉剩点白色石头末子,还有个抽屉里扔着几条干透了的死虫子。孩子们看完抽屉又看那些药坛子,药铺坛子很久没人动过了,上面都罩上一层灰尘,打开坛子盖,里面绝大多数都是空的。孩子们看完药坛子,又去翻动那长长的柜台,他们找到了一把缺了珠断了档的大算盘,几张草纸,一付少了一条腿的老花镜,胡媚子还意外的发现了一杆小秤。
    四爷和虎爷从楼上下来,虎爷叫上二郎把药铺前前后后打扫,用湿布把桌椅板凳都擦净。四爷在院中树下踱来踱去,仰着下巴看树叶子发愣,他在干什么?他在算计钱呢。
    他来时带的钱就算是一家子天天喝粥也喝不了多少天,更不用说药铺开张了。他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他出了门,到街对面去找石尚矶。
    四爷找石尚矶有什么用?咱们跟着去看看就知道了。
    第十一章 了不起的胖妇人

    石尚矶拿本官书蹲在石头上,看四爷直着向他走来,一个劲微笑向四爷点头。
    “石先生,在这里……呢。”四爷打招呼,想说“蹲着呢”觉得不合适,就说成了这个样子。
    “四爷,”石尚矶从石头上大伸腿下来问,“有什么事么?”
    四爷左右看看,神神秘秘凑近石尚矶的耳朵说:“有笔买卖要请石先生帮忙。”
    石尚矶被四爷的神态迷惑,也严肃起来,他低声说:“是到药铺里说,还是到我家坐坐。我家就是人多,地方小,乱。”
    四爷忙说:“不妨,不妨,去你家最好。”四爷这会肚里气顺,很想借机到石尚矶家里看看。
    石尚矶忽然窘了,他勉勉强强,犹犹豫豫,十分不情愿的领四爷去了他家。他那古怪的样子,更勾起四爷对他家的好奇。
    石尚矶就住在旁边的小巷里,街门小,院子小,房子却很大,房子大得和院子有些不协调,看上去房子好像是只怪兽,正慢慢的耐心的一点一点把院子吃掉。
    石尚矶老婆在家,她用极冷淡的眼光看了眼石尚矶,又用极冷淡的眼光看了眼四爷。
    “来客人了,沏茶。”石上矶小心的对老婆说,然后一把将四爷拽进里屋。
    两个人在桌边坐定,四爷不说废话,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说出:他要把药铺卖掉,托石尚矶找个买主。
    石尚矶听了顿时激动的红了脸,他打着官腔有板有眼的教导起四爷:“根据运善县第36号太爷令,第八章,第四条规定,买卖双方必须要有中人,中人还不能是买卖双方中某一方的亲属或朋友,懂了吧。根据省巡抚衙门第16号令,药铺也属建筑,出售转让也和同等房屋相同,懂了吧。根据……”
    石尚矶坐在四爷对面快速翻着手上的官书,看来那上面的条文他都打算向四爷宣读。
    外屋进来个人,对石尚矶老婆说:“娘,那东西回来了?”石尚矶老婆说:“刚领个人回来。”
    四爷向外屋侧下头,进来的这个人二十多岁,面相酷似石尚矶,听他喊石尚矶老婆“娘”,不用问,就知道他是石尚矶的儿子。可他为什么称呼石尚矶“那东西”呢?
    石尚矶听到儿子说话,当着外人的面略显不好意思,马上用高声宣读官书,把脸上不自然的神色遮掩过去。
    四爷心不在焉听石尚矶说,静等他讲够。有什么办法,自己主动找上门来,耳朵受点罪也应该。四爷有点走神,他耳朵听着石尚矶说:“根据……懂了吧。根据……懂了吧。根据……懂了吧,懂了吧……”脑子里却惦记着药铺:虎爷又在熬粥吧,老医生这会怎么样了,孩子们别跑到街上来,街上人多马多……
    石尚矶的儿子闯进来,直挺挺的站在他爹眼前。石尚矶顿时住了口,脸上作出好多怪相来。
    “你上回那十两银子去哪了!”他儿子质问他,“你说交回来,你要说话不算数就别再进这个门,懂了吧!你愿去哪儿随便,懂了吧!你趁早走得远远的,别叫我们再看见,懂了吧!懂了吧!”
    石尚矶脸红到脖子,要是没有头发遮着,能看到他连后脑勺都在害羞。“看这小子。”他说,极力在四爷面前掩饰他此刻的窘态。
    再坐下去就会招惹大家都不愉快,四爷及时站起告辞,背着手走了。
    下午,石尚矶找上门,这次他没拿官书,说话也不说那些没用的,不过“懂了吧”这三个字还是要加上,这不仅表示他说话水平高,更重要的是源于他对听者的一种关怀和照顾。他为四爷介绍了一位买主,是个妇人,绰号胖婆子,我们还是不提她那绰号了,就叫她胖妇人吧。
    石尚矶向四爷讨要一两银子中介费,四爷嫌多,并且坚持中介费事情等事情谈妥后再付。石尚矶跟四爷争争吵吵,急得连“懂了吧”三字都忘了说。四爷稳坐在椅子上,就是不吐口。四爷眼中藏着笑,看石尚矶在面前跳来跳去,似乎在说:“反正这会也没事,逗你玩,也不错。”四爷不在乎那一两银子,他就是喜欢看那些假斯文的人在钱上出丑。
    胖妇人原名叫什么很多人都想不起来了,这也不能怪他们,他们一旦叫惯了就不愿改口,非让他们叫别的,他们总觉得别扭。
    胖妇人不是好欺负的人,在运善县城,大半个城的人都知道她的厉害,没有人敢当面叫她胖妇人,不叫胖妇人那见面怎么打招呼,于是人们对面见她多点下头,多挤出点笑,嗨的一声也就解决了。胖妇人大人大量,在这方面倒不讲究。
    胖妇人年轻时是个大美人,就是现在透过她脸上的苍老还是能依稀看出她过去的美貌。胖妇人年轻时个子高,身材苗条,一点也不胖。有一天街上来了两个卖假药的,这种事在运善县城时常能遇到。他们卖的是减肥药,一个人在前头走又说又唱,一个人在后面跟着,免费发放减肥药,供人们试服。很多人追着领,胖妇人赶在前头抢到了一包减肥药,不花钱,白吃药,占个便宜谁不要。至于吃后是否管用那无关紧要,胖妇人那时还不胖,她不会掏钱再去买的。
    这减肥药有人试服后什么效果也没有,有人吃下后跑厕所拉了几次稀,确实看着有点瘦了。这是人和人的体质不同。胖妇人没吃那药,她把药收起来。一年后她收拾屋子,又看到这小小的药包,她觉得留着它也没用,扔了又可惜,就把药吃了。那曾想她对这种过期假减肥药过敏,吃药后体重迅速降低,不但肉掉了不少,连骨头都缩短了。不到半个月,胖妇人比原先整矮了一头,再出门好些人都不认识她了。胖妇人在家又哭又闹,几次要出去找一年前来的那两个卖假药的拼命。一个月后,胖妇人的身体惭惭恢复,失去的肉又长出来了,但个头却没再升高,肉多人矮,就显得人胖起来,从那时起人们就在背后叫她胖妇人了。
    在四爷和石尚矶交谈的时候,有位四十出头的妇人推门而入,她就是胖妇人。胖妇人很随便的把目光扫过四爷的秃头、脖子、长衫、裤脚,最后落在四爷那双走过太多路的脏鞋子上,总之,就是把四爷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四爷从没遇到过女人这么仔细的打量自己,有点不自在,作为回报,他也直视胖妇人几秒。胖妇人对四爷这种不礼貌很反感,冷着脸问石尚矶:“他就是那个要卖房的人?”石尚矶这时脸笑得像朵花,连忙为他们介绍。四爷没必要对胖妇人客套,他直接切入正题:卖药铺。
    胖妇人提出以药铺作抵押,借给四爷一百两银子,期限一年,到期连本带息还胖妇人二百两。如果到期不能归还,药铺归胖妇人所有。四爷不同意,要是这么说还不如现在就二百两银子把药铺卖了。
    胖妇人做出让步,她同意二百两银子买下药铺,她心里清楚她这回捡了一个大便宜,胖妇人是一个极会占便宜的人。
    四爷还提出一个要求,药铺卖给胖妇人后他还要在药铺住上五年,并在药铺看病卖药,在这五年内他不付房租,也就是白住。
    四爷的这个要求,胖妇人绝对不能答应,她气得身上乱抖,愤怒到极点。
    石尚矶为了得到四爷的一两银子中介费,极力为二人撮合。四爷注意到,石尚矶在和胖妇人说话时,一次“懂了吧”也没说,瞧着石尚矶好像有点怕胖妇人。四爷不怕胖妇人,他宁可药铺不卖了也绝不退让。
    四爷的倔脾气上来谁也板不动。胖妇人简直气得发疯,她的尊严受到了挑战。然而胖妇人毕竟是个有钱人,有钱人在钱的问题上是不能感情用事的。她适时放下了自己那宝贵的尊严,冷静下来,做出第二次退让,同意了四爷的非分要求。
    但是胖妇人强调,五年后必须搬出,不搬要按月交房租,房租多少由胖妇人说了算,不管高低四爷都得接受。
    四爷平静的说:“可以。”
    胖妇人在心里恶狠狠的说:“等着吧,五年后,等你的药铺红火起来,到时我叫你知道跟我斗的结果是什么。”
    四爷没考虑那么多,五年后什么样,想那么远干什么。四爷岁数大了,眼前是先走一步是一步。
    石尚矶大为感动,佩服双方的宽容与坦诚。他想着那一两银子的中介费就要到手,心里美嗞嗞的。他需要钱,他急需要钱,他太需要钱了。
    生意做成了,这药铺到底值多少钱四爷不清楚,他得到二百两银子,又允许白住五年,他达到目的了这就行了。过后可能有人笑话他,这中间包括那位熟读官书的石尚矶和占了便宜的胖妇人,都会笑话他。这也没什么,四爷不会为这个半夜睡不着觉,不会想起就后悔,他该怎么活着还怎么活着。
    四爷年轻时也爱过钱,也想方设法的去赚钱,那是因为钱能逗老伴高兴,钱能使老伴的唠叨减少。四爷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但老伴的要求他还是要听从的。如今他和老伴隔着山隔着水的,他早把钱看得轻了。四爷是个小人物,没有什么大追求,如今四爷老了,心也老了,他过日子就为图个乐,省心为好,除了偶尔想想老婆子,也没什么老让他惦记的事了。
    胖妇人回家取银子,四爷和石尚矶在药铺里闲聊,他们等了好久,一直到石尚矶向四爷说出第一百四十八个“懂了吧”时,胖妇人才回来。胖妇人手提土布小口袋,里面装了几个银锭,疙疙瘩瘩,走在街上乍一看像刚买了几个鸡蛋或土豆。四爷看出,胖妇人虽说爱算计钱,但对钱本身并没有什么好感。她不会半夜起来打开柜子,一个一个去抚摸那些银元宝。她在四爷面前把那些银锭倒在桌上时,甚至带着点嫌恶看着这些金属疙瘩。
    双方写了契约,特别注明许可四爷他们在药铺居住五年,在此期间,房租全免。四爷,胖妇人,还有中人石尚矶,都在上面按了手印。所有这些东西:纸墨笔砚,包括大印盒,都由石尚矶提供。石尚矶就像变戏法是的一件一件从身上摸出,看来石尚矶出门不光带本官书。四爷交出房契收下银子,他叫来虎爷把银子拿走收好,然后和石尚矶胖妇人到街上,由石尚矶选一家中等偏下的酒馆,大家吃一顿,以示对交易成功的祝贺。
    对于他们三个人,生意不过是财富的再分配,是在他们之间转移一些冰冷的数字。生意之外他们还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交个朋友吗”他们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走进了酒馆。不管刚才谁占了便宜谁吃了亏,不管刚才谁咬了谁,谁把谁恨得咬牙切齿,这时都化为乌有,“交个朋友吗”他们都这么想,也这么说。于是吃一顿就成了顺理成章再自然不过的事了。四爷、石尚矶和胖妇人,他们怎么能成为朋友?但在以后还真的成为朋友,只要不提钱的事,不提官书,他们相处的还不错。
    胖妇人很健谈,她对四爷所有事都感兴趣,从四爷家有几口人,几男几女,都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岁数,一直问到他们每天吃什么,吃多少,粥怎么煮,放多少水,烧多少柴火。胖妇人没有恶意,她就是这么个毛病,表明她有权力知道你的一切。四爷嫌她问的讨厌,对她的提问爱搭不理,立即招来她明确的指责。胖妇人自尊心极重,她与人交谈总保持着一种矜持的样子,说话声不高也不低,吐字不快也不慢,并且细心的选择恰当的用语,从这些方面看来她确实与其他人不一样。你如果和她说话,不由自主便会正襟危坐,你会感到从她的第一处都冒出令人生畏的严肃。如果你要认为和胖妇人说话枯燥乏味那就错了,为了活跃气氛,胖妇人总会适时在谈话中插入一串好听的尖笑,引得四爷这样的老头子脊背发毛。
    胖妇人说话忌讳颇多,她可以问四爷任何问题,反复的问,一直的问,不打听清楚不罢休。可四爷要问她什么,她立刻变脸,眉眼中突显出愠怒,认为四爷不怀好意,有什么用意,是不是挖苦,或者是幸灾乐祸。幸好石尚矶从中调和,不断主动向胖妇人汇报他近日的私生活,他尽量转移胖妇人的注意力,才使这顿饭没有不欢而散。
    四爷多喝了几盅酒,哼着小调回到药铺,还是家好,家使人放松,哪怕是个不起眼的家,也是家好。四爷把药铺大门关严插好,什么石尚矶,胖妇人,都和他无关了。他来到后院,虎爷和孩子们欢迎他,他从怀里拿出几个饼子分给孩子们,孩子们高兴极了。这些天老是喝粥,能吃上块饼子真好。四爷舒舒服服坐在椅子上,酒后的身子飘飘悠悠,他笑眯眯的看孩子们的小嘴使劲咬大饼子,这就是老来福。
    四爷问起老医生,虎爷说他给老医生喂过粥,在给老医生擦脸时也擦了擦老医生身子,没想到边擦老医生边流泪,后来竟然嗷嗷大哭。
    四爷听了大笑,说“人快死时才擦身换衣服,你给老医生擦身,他一定认为自己不行了。”四爷说完从窗口往楼上看一眼,叹口气。
    第十二章 运善县寒酸的黑帮头子

    老医生真的到了该走的时候。老医生喊了一夜,到天亮才没了声。夜里没人敢去前边楼上看看,外面漆黑一片,听着老医生的叫声都让人瘆得慌。四爷躺在炕上睡不着,他想到了自己的今后。四爷就是个普通的乡下老头,他不怕死,他就怕死时受罪,如果能够什么罪不受就断了气,那可是前世修来的福。
    天亮后他们去看老医生,老医生还活着。四爷脸没洗口没漱就去通知老医生的三个女儿。大女儿哭穷,说她没钱为老爹办丧事。二女婿还是那句话:“谁拿了金子谁管!”还是三女儿好,哭了哭,答应来看看。四爷跑了一身汗,总算该见的人都见到了,该说到的都说到了,他也就完成了任务。
    到家后,虎爷和孩子们都在楼上守着老医生,看老医生长一声短一声的吹胡子。四爷走进房,老医生忽然明白了,大睁眼问四爷:“他们不来吧?”四爷在他身边坐下说:“就到,就到。”老医生哆嗦着用手指枕头,虎爷在枕头下摸摸,摸出一个旧蓝布包,打开看,里面包着两本书。老医生对四爷说:“给儿子。”看着四爷点头答应,这才放心闭眼断了气。
    孩子们都哭了,声音老大,不知是伤心还是吓的。四爷皱着眉头去找石尚矶,石尚矶乐得跳着脚走路,人不见就悄悄乐。四爷有什么办法,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运善县城他只认识石尚矶,他必须靠石尚矶帮助,付给石尚矶银子,耐着性子听石尚矶一遍又一遍的说“懂了吧”。
    四爷没那么多钱,也没那心思,更没那义务,去为老医生大办丧事。他在石尚矶的指点下到城外山坡上买了块便宜地,备了具薄板棺木把老医生装殓了雇辆车拉去,用砖把棺木暂厝在那里,等将来老医生的儿孙们回来,再像模像样的给老医生办丧事吧。
    四爷忙了三天,银子花了不少,耳朵里塞了一堆闲言碎语,肚子里憋了不少臭火。老医生三个女儿没来,老医生说不清的什么什么人倒是来了一大堆,这个挑毛病说为什么不搭丧帐,那个说应请几个和尚来念一卷经,起度亡灵。有的说那坟地风水不好,有人大哭着拍着棺材,嫌板子太薄。四爷不理他们,他叫虎爷和孩子们把楼上楼下前前后后都看好,别叫这帮人把东西拿跑。对付这帮人四爷自有办法:让他们哭,尽他们叫,敞开让他们磕头,就是不管饭,这是原则。不仅不管饭,连口水都没有。这些奔丧的人,多是趁热闹想来吃一顿,到这里饿了一天,看没什么盼头,一个个都骂着走了。
    办理了老医生的后事,四爷终于可以考虑药铺开张事宜。在运善县城一家新买卖新字号开张,是件大喜事,要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亲戚朋友及各色人等都来捧场,还要请当地有地位有势力的人来剪彩,剪彩后全体进饭店大吃一通。一般情况,头天闹腾完第二天便冷冷清清。门口鞭炮碎片还没扫,门边花篮还是簇新,人们已经把它忘了。四爷不搞这些花钱出力不讨好的事,他就是打算这么办口袋里也没银子。四爷自己把药铺里外扫了扫,桌椅柜台都擦干净,打开大门就算开张了。如果说有什么新气象,那就是在门口竖了块大木牌,上写几个大字:专治疑心病。旁边几个小字:神医四爷坐堂接诊。
    虎爷没听说过治疑心病的,他问四爷,四爷笑着说:“你们这小地方哪懂这个,这在我们那儿叫心理医生。”
    在所有职业中四爷最看好的就是卖药,比卖药还好的就是江湖医生,在江湖医生中最让四爷羡慕的就是专治疑心病的郎中。此郎中,不用备药,不用购进医疗器械,什么本钱都不用,只要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再加上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就行。病人来了和郎中坐在一起聊天,也不用担心什么医患纠纷。常言道,哄死人不偿命,四爷过去在街边坐摊给人算过卦,他觉得自己干这行还行。
    药铺柜子上的方抽屉里多是空的,这不行,需要进些药。后面小库房里那些发霉的药材都被虎爷熬粥时烧火用了。四爷懂得药,他从别的药铺先买些药,放到那些方抽屉里,先凑合着用。
    药铺开张好些日子,来过一些拿着方子抓药的人,四爷看过方子摇摇头,他这里药不全只能把顾客打发走。眼看半月了,没挣到一个钱,却迎来几拨收钱的人。
    在运善县城,像四爷这样的外来户,要想站住脚非要得到运善县城黑白两道的许可。所谓白道就是官府。运善县有四位县太爷,他们的官号分别是:知县,县丞,主簿,典史。本来他们都在一个衙门里办公,后来县府扩充,他们就各领一套人马,分开建府院成了四处衙门。老百姓分不清他们的官号,都叫他们太爷,并按权力大小给他们排了座次,称呼他们大太爷,二太爷,三太爷和四太爷。四爷的药铺开门没几天,四位太爷的手下就先后登门来收钱。四爷恭恭敬敬如数交纳,四爷明白这些人不好惹,知道这些钱非交不可。
    四爷打发了白道上的人,又来了黑道上的人。
    运善县是个偏僻的小地方,这里的黑道也比其他大地方简单得多,不像那些大商埠那么错综复杂,有那么多镖局、帮会、武馆,还有这个派那个派,动不动就交手。运善县只有个丐帮。运善县的丐帮和真正的丐帮不同,相比之下寒酸极了。真正的丐帮虽说沾了个丐字,却和丐无关,真正的丐帮从不乞讨,每天吃饱喝足了就练武功。运善县的丐帮真的是一群乞丐,他们老的老,小的小,有的有病没钱治,有的有残疾,他们什么武功也不会,就会沿街乞讨。运善县的丐帮帮主是个胖大老头子,住在城外一处很讲究的大庄园中。他名誉上是丐帮帮主,却从不乞讨,不穿破烂衣服,更不拿打狗棍。他害着气喘病,一点武功也不会,他通过盘剥那些可怜的乞丐,并通过那些乞丐去盘剥市民,积攒下不小的产业。他也照顾那些乞丐:病了的,他给送点药;刮风下雨时,他给乞丐们提供个住处;乞丐之间发生争斗,他给调解;外来的乞丐,他负责赶走;乞丐死了,他叫人抬到城外,找个不碍事的荒坡,挖个坑掩埋,免得扔在街边让狗啃了。尤其面对官府,乞丐们就更需要他这位帮主了。运善县人不叫他帮主,称呼他:叫花子头。他姓米,所以他的全称就是花子头米。
    花子头米在运善县城关系众多,四位太爷府里都有他认识的人。运善县的社会治安就靠花子头米和官府共同维护。花子头米极讲信义,他向各家店铺收取保护费,一年只收一次,不像官府一年收好几次,想收就收也没个准时候。人们对花子头米的敬意反比惧怕多。
    花子头米手下有两名打手,一个叫张三怕,一个叫李四狗。张三怕小时候是个苦孩子,爹死娘嫁人,他从小就饱受别人欺负。他的理想就是什么时候他也能欺负别人,叫别人见到他也发抖。他做梦都想当黑社会中的大哥,哪么当一天也好。为此他天天刻苦练习武功,没事就伸胳膊踢腿翻跟头。花子头米暗中注意他,不动声色的观察他的一举一动。花子头米要在市面上站得住脚,需要几个能打能杀又对自己绝对服从的打手。小张三怕符合他的要求。那怎么把小张三怕收到自己的麾下,花子头米在等待时机。
    靠武功打遍天下那是幻想,更何况张三怕还是个孩子。在一次打架中,他练的那点武功非但没给他带来些许帮助,反倒惹恼了他的对手。几个无赖把他打得半死,还把他扔到一口枯井里,上面压上一块大石头。这些都被花子头米的一个乞丐看到,这个乞丐正是花子头米安排暗中监视小张三怕的人。乞丐向花子头米报告,小张三怕被人打得半死扔进枯井中,花子头米听后大喜:时机成熟。
    三天后花子头米带人到井边搬开石头救出奄奄一息的小张三怕,把小张三怕抬到他庄园去调养。小张三怕年轻,身体很快康复,他跪在花子头米脚下,学着黑社会人的口吻说:“我欠你一条命。”向花子头米表达了忠心。花子头米暗喜,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花子头米的另一个打手叫李四狗,李四狗的父母都在,他父亲李疤瘌头是个地痞,年轻时没什么出息,老了在街市上更没人瞧得起。李疤瘌头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从小营养不良长得又干又瘦,李疤瘌头指望不上。二儿子就是李四狗,李四狗个头不高,身上的肉可配备了不少,身子粗就显脑袋尖,脸盘子圆自然眼睛小,一头的刺猬毛,李疤瘌头怎么看怎么认为这孩子符合自己的要求,今后老李家就靠这小子立门户了。孩子小,出去跟人家练还嫌太早,李疤瘌头就让李四狗揍他哥,大一些了有时也怂恿李四狗扇他妈几个嘴巴子,一直到最后李四狗敢跟他动手时,李疤瘌头估计差不多了。
    果不出李疤癞头所料,李四狗刚出山就打遍两条街,威震半个运善县城。李四狗那身黑膘帮了他不少忙,走在路上横着膀子瞧谁不顺眼上去就抡拳头。打架时他见什么抄什么,椅子板凳都是他的武器,他最喜欢抡菜刀。他真砸真砍,谁见了不怕。从此李疤癞头在街上再也不用低头靠路边走,他可以扬眉吐气的在路中央跨步。李疤癞头动不动就对人把大拇指挑得老高说:“我儿子……你想怎么着。”那段时光是他一生中最得意的日子。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李四狗出事了,他手上出了人命,打死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哥。李四狗被官府抓去,判了个秋后斩首。李疤癞头为救儿子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他老婆也因伤心过度一命呜呼。这一切早被花子头米看在眼里,他出手了。花子头米对时机的把握总是恰到好处。
    花子头米在官府上下打典,官府里的人谁不给花子头米面子。李四狗打死的是他哥,没有苦主,跟李四狗过不去的还是那两条街上的店铺,他们强烈要求官府杀了李四狗为民除害。花子头米亲自驱赶着李疤癞头,沿两条街挨门挨户给人家道歉,进行安抚。那些人家说:“这都是看在米爷的面上,就凭你头上那两块疤癞,我认得你是谁呀。”李疤癞头对人家点头哈腰,从此再也不敢对人说:“我儿子……”
    李四狗被无罪释放,李疤癞头领着儿子到花子头米的庄园,李四狗在花子头米面前双膝跪下,说出花子头米盼望已久的那句话:“我欠你一条命。”花子头米将李四狗和李疤癞头都收进他自己的丐帮。
    收了张三怕和李四狗,花子头米就请来一位姓樊的教头对他们进行训导。花子头米还在庄园为他们师徒安排了住处,张三怕和李四狗在樊教头的点拨下,日夜苦练。一年后,二人都学会了许多功夫。樊教头还住在花子头米庄园,每日好吃好喝,他不再教张三怕和李二狗什么,他明白,把本事都教给别人,自己饭碗就砸了。花子头米看在眼里没说什么,不教就不教吧,运善县城是个小地方,张三怕和李四狗现有的功夫足够用了。
    我们还是不谈丐帮了,我们去看看四爷的药铺怎么样了,有人去看病吗?
    第十三章 四爷看病

    药铺开张一个月,还没有一个人来看过病。四爷卖药铺的二百两银子,连给老医生办丧事,带向黑白两道交好处费,已去了一半还多。剩下的银子为了给药铺进些药又用去不少,现在已经所剩无几,不过要是每天只喝一顿粥,还够大伙喝上一个月的。
    四爷一点不着急,前一段时间他忙得够呛,这些日子清闲下来,正好把老身子骨保养保养。四爷每天喝完粥搬把椅子坐在药铺里看书。老医生留下的两本书可是无价之宝,书上写的都是老医生家祖传的秘方,四爷没事研究研究大有收获,无意中他的医术大有提高。
    四爷这个人不爱发闲愁,他还有点迷信,他认为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四爷信命。这也难怪,他活的年头多,经的事也多,他认为人怎么死何时死都是天注定,用不着自己发愁。每天发愁,好日子不得好过,有什么用。四爷早过了他怕死的岁数,奇怪的是他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到现在还活着,这里头肯定有点原因。四爷给人家算过命,他没给自己算过,算自己将来如何,有什么意思,还是随他去吧。
    终于来了一个人,此人脸黄头发长,他本是从门前路过,对着竖在门口的牌子发愣,看着牌子上的疑心病三个大字,犯了疑心病。他走进药铺先四下里看,最后目光定格在坐在桌边的四爷身上。他端详四爷的瘦脸,打量四爷的长衫,对四爷一条翘起老高的腿十分嫌恶。
    四爷在看书,对这位冒冒失失闯进来的人有些反感,他随口道出:“说的对吃我的药,说的不对分文不取。看先生这神色是得了失魂落魄之症,如不赶紧治疗严重时怕是连家也找不回去了。”
    来人眼珠在眼眶里摇了摇,嘴角露出几丝坏笑,他三步两步走到桌边爬到另一把椅子上蹲下,扭头对四爷说:“你倒说说看,我怎么失魂落魄了。”
    四爷把书合上,有条不紊的说:“人有三大特性:第一,人的活动是有意识有目的的自觉活动;第二,人对外部世界能正确把握;第三,人对自身的需要能够科学理解。”四爷问那个人,“你的活动有意识有目的吗?”
    那个人想想说:“我也不知道,我成天想干什么,在干什么。”
    四爷接着问:“你对外界能正确把握吗?”
    “哪里,我刚才在那边还撞到树上。”那个人到实话实说。
    “你对自身的需要能够科学理解吗?”四爷特别强调,“我说的不是一般理解,是科学理解。”
    “科学,科学是什么意思?”那人问。
    “科学就是毫无偏见,就是绝对正确。”四爷说。
    “那我作不到,我就是瞎混日子。”那人说。
    “所以说,你的魂魄已经离你而去,你已经失去了人的三大标志。”四爷神神秘秘探出头睁圆了眼珠子。
    “那我的魂魄去哪儿了?”那人认真起来。
    四爷问:“你们家是不是养了头肥猪,要不就是你们邻居养了猪,你实话实说。”
    “我们家养了猪,这怎么了?”
    “你的魂魄就落到那头猪身上了。”
    “嘿,你得给我说清楚,”那人把腿放下坐到椅子上,“你说我的魂怎么落到猪身上了?”
    “我先问你,”四爷也坐正,把翘起的腿放下,“你家的猪在活动时有意识有目的吗?”
    “怎么没有,饿了要吃,吃饱了要卧,没有目的它才不活动呢。”
    “我再问你,你家的猪能对外界正确把握吗?”
    “当然可以,哪儿是猪圈,哪儿是食槽,谁是主人,谁是生客,什么声音是来给它喂食,什么声音是对它的斥责,它都掌握得一清二楚。”
    “我最后问你,你家的猪对自身的需要能够理解吗?”
    “你问这些是什么意思,”那人恼了,“猪能不知道自己的需要,不知道饿了乱叫,那不成傻猪了。”
    “对了!”四爷拍了下大腿,“正因为你的魂魄落到了猪的身上,所以你家的猪有了人的活动三大标志,而你失去了魂魄,所以你没有了人的活动的三大标志。你失去了魂魄,就失去了人活动时的三大标志,失去了对外部世界的正确把握和对自身需要的科学理解。”
    四爷一通高谈阔论着实把对方唬住,那人没十分明白四爷说的是什么,也正因为没听明白才使他更加信服。他站起来从怀里摸出几个钱放在桌子上,见四爷两眼不离他的手,又从怀里摸出几个钱放到桌子上,然后迷了迷糊出了药铺。经过四爷一番开导,此人出去时比进来时更弄不清自己是怎么回事了。
    四爷把桌上的钱数了数,大大小小二十八个。四爷把钱收起来笑着说:“我对自身的需要可是有绝对的科学理解。”
    忽然虎爷带着孩子们欢呼着从柜台后跑出来,原来他们躲在柜台后听四爷给人看病,见四爷第一次收到诊费都高兴极了。四爷也高兴,他对虎爷说:“今天有了收入,得庆贺庆贺。去,烧火,今天咱们喝两顿粥。”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不久又有人走进门。这次来的是位老妇人,她精神委靡,晚上大概没睡好,眼神慌张四处看,怀疑是不是走错了门。四爷马上站起身让坐,一迭声的喊:“来客人了,倒茶。虎爷,倒茶!”
    虎爷在房后答应,匆忙中哪里找茶,连热水都没有。虎爷从厨房找了个缺边大磁碗,用衣襟擦了又擦,从水缸里舀了半碗凉水,茶叶没有,灶旁柴垛上有的是干树叶子,摘下几片吹吹上面的土,挼碎放到凉水里然后两手端着就送上去。孩子们一直追在他屁股后头,想看看倒茶是怎么回事,借机会也跟虎爷学学,长点本事。
    那老妇人在四爷对面坐下,说话前先往身后瞧瞧,她对四爷身稍倾,微伸脖,压低了嗓音,刚说了半句,先把自己吓了一跳。四爷晓得这样的老妇人说话爱营造气氛,他顺着老妇人的喜好也腰半扭,低垂头,探长鼻子,两眼含点鬼气哑着个嗓子说话。
    虎爷送来凉水泡树叶时,看四爷和那老妇人的样子,像在密谋什么事情是的。
    “我有个儿子,”老妇人在虎爷走后继续跟四爷说,“可不听话,他今年都十八了,还什么都不会,吃饭我得给盛好,叫几回才过来吃。晚上我得给他铺被子,给他洗脚,连灯都得我吹。早上我得一趟一趟叫,不叫不起床,我还得给他穿袜子提鞋,把洗脸水都给他倒好……”
    老妇人都是诉苦,反复说她儿子不好,现场气氛逐渐缓和,四爷坐直身子,翘起二郞腿把脑袋摇了摇说:“这病还不轻呢,病根就在你身上。”
    老妇人诉苦正诉到兴头上,被四爷打断很是反感,说:“我有什么病,我是说我儿子。”
    “是说你儿子,你听我慢慢跟你解析,”四爷又搬出他那老一套,“从你面相看得出,你今生今世命里该有十二个孩子。你就这一个儿子吧,你还有没有其他儿女?”
    “我有个女儿,几个月大时就死了。我就这么一个儿子都快把我气死了,你还说我命里该有十二个孩子。”老妇人不高兴的说。
    “我看人面相再准不过,”四爷吹上牛,居然忘了他此时的身份了,“你命里就是有十二个孩子,只是阴差阳错让你只落下这么一个儿子。你既然应有十二个孩子,就应有十二份操劳,可你只有一个儿子,所以你只好把你的十二份操劳用在了一个孩子身上。你这病叫操劳过剩。”
    “操劳过剩?”那老妇人没听懂,“操劳还有过剩?”
    “什么事多了就不好,圣人说:过犹不及。这道理很简单。”四爷又问,“你在家还有别的事吗?”
    “有什么事,还不是买菜做饭,还有就是伺候儿子。”老妇人说。
    “哎呀!”四爷故作惊讶,“你还有一病,此病得了潜伏期很长,多达数年之久,你可别当是个小事。这病叫泰无事症。”
    “什么症?”老妇人紧张起来。
    “这是个西洋名词,说你也不懂。”四爷摆出一付老学者的样子。
    老妇人惊愕的看眼前这个老头,说他是个医生,不像,倒像个街边摆摊的算命先生,那么口惹悬河,满嘴胡扯。老妇人觉得受到了嘲弄,她本想进门找个有同情心的老年人诉诉苦,哪知这老东西对她连损带挖苦,拿她的痛苦耍笑,气得她站起就走。
    “你别走哇,”四爷连忙把那老妇人叫住,“我还没给你开药呢。”
    “什么!”老妇人眉毛马上立起来,脸上的困倦一扫而光,立刻成为一个精明强干的女强者,“你还要卖药,像你这样的我见过的太多了,满嘴胡说就为了卖药,实际上是个骗子!”
    四爷自觉理亏,无话可说。
    老妇人走了,四爷独自坐在椅子上自言自语:“看来这疑心病也不好看,还是正正经经给人看病吧。”
    为了正正经经给人看病,四爷买来纸裁得四四方方的,又买了几捆纸绳,他把虎爷叫来教虎爷怎么抓药。四爷把那付没腿的花镜拴根绳叫虎爷戴上,还有那杆小秤,让虎爷拿上,看看还真像那么回事。四爷教虎爷抓药,教了不下几十回,虎爷终于掌握了这门技巧。此后,四爷坐堂给人看病,虎爷就在柜台后面立着,等四爷给病人开了方子,虎爷就给抓药。看着也像个药铺的样子了。
    这天来了一男一女,是一对年轻的夫妻。男的瘦高个刀条脸,面色发灰,一双眼直着看东西。你注意他,他就给你一句:“俗,忒俗。”女的待人亲热,话多,推着男的在椅子上坐下,她站在一边对四爷说:“跑遍城里大小药铺,没有一个地方能治得了他这病。您问他什么病,您还看不出来吗,整天该吃还吃该睡还睡,就自打上月二十七,突然不说人话了。每天睁开眼就是这一句:俗,忒俗。看您说的,这也叫人话,您满城里打听去,有谁这么说话。为这句话他跟人打过好几次架,他走到哪说到哪,不管跟人家认识不认识,张嘴就是这句:俗,忒俗。他那瘦身子骨哪打得过人家,他没少挨揍,最厉害的一次,牙都被人打活了。老先生,你给他看看,只要让他张嘴说人话,我们掏多少银子都不在乎。”
    四爷试着问那个男人:“你叫什么名字?”
    “俗,忒俗。”男人回答。
    四爷接着问:“你今年多大岁数?”
    “俗,忒俗。”男人好像永远是这句。
    “那好,咱们就说说什么是俗。”四爷设了个套,想勾出男人的话来。
    “俗,忒俗。”男人不上当,不动声色说。
    “你不详细说说什么是俗,咱们怎么往下讨论呢?”四爷有点没法子了。
    “俗,忒俗。”男人好像不会说别的。
    四爷只觉手心痒痒,他真想上前给这小子一巴掌。可又想,就是打了,回答他的肯定还是“俗,忒俗”。这小子,说哪句不好,说哪句都不至于像说这句让人恨得咬牙。
    “他是怎么得的这个病,”四爷一时不得要领就问那个女人“总得有点原因有点征兆吧。”
    “就是跟人喝了次酒,”那女人愁眉不展的说,“回来就成了这样子。我都问了,他的朋友说,那天他也没喝多少酒,他听酒桌上有人说:俗人靠常识生活,雅人靠思维生活,雅人的思维具有高度的思辨性,抽象性和概括性。好像是这些话,我也记不全。他回来就把俗人的常识全扔了,一心一意进行理性的反思,思得饭也不吃,人话也不说了。”
    “他这是得了雅氏综合症,”四爷对那个女人说,“我给你开个方子,你抓三付药,让他喝了试试。要是不管用我也没办法了。他这病发展太快,他这是一肚子痰,迷了心窍。”
    “俗,忒俗。”那男人这样评价四爷的诊断。
    四爷在一张纸上用毛笔龙飞凤舞的写了此字,这些字不用说别人,连四爷自己都不认得。药方递上柜台交到虎爷手,虎爷知道这是四爷写的平安方。也就是吃了不治病,也不添病的方子。四爷不能对病人说,你这病我治不了,那就把药铺的牌子砸了。他总得给病人开个方子,算是他尽了责。这样的方子四爷管它叫平安方,说难听点就是糊弄人的。四爷预先跟虎爷说好,虎爷见了这种方子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虎爷接到方子还要装模作样,眯上眼瞧了又瞧,然后在柜台上铺了三张大纸,手拿个戥子拉开身后的方抽屉,按四爷预先的嘱咐,这儿捏一撮,那儿抓一点,还都要戥一戥,以保证份量的精确度。虎爷这些做法都是四爷教了又教,说了又说,包括怎么包,如何捆,还好,虎爷还没出过差错。
    那个男人害的雅氏综合症,当初虎爷跟巫师出去给人念咒时见过,巫师那几句咒语可灵了,虎爷还记得那咒语,他就想帮四爷一把。看四爷正和那女人说得热闹,虎爷便自作主张,悄悄从袖筒里抽出那把四爷给他的破蝇拂,指着药包把巫师的咒语念了一遍。
    虎爷把药包捆牢交给那女人,女人接过药包问四爷:“多少钱?”
    “一两银子。”四爷狠着心说。
    那女人愣了一下。
    “这里有几样贵重药,”四爷和气的解释,“你把药拿回去,让他服下,不管用你来,我还把那一两银子还给你。”
    那女人笑了,多好的老先生。她从口袋里拿出个小元宝交给四爷,和那男人高高兴兴走了。路上那女人满怀希望抱着三包药,男人不断与行人打招呼:“俗,忒俗。”
    四爷拿着那个小元宝,看着他们走远,心里有些后悔。他那药肯定不管用,刚才要说退还一半钱就好了,他哪知道虎爷在其中念了咒。
    孩子们跑来看那银元宝,胡媚子说拿它去换米,小猴子说用它去买肉,喳喳把小元宝捧在手里喜欢得不撒手。喳喳对四爷说:“四爷爷,小元宝给我玩几天行么?”
    “行啊,”四爷笑着说,“可别弄丢了,人家要是找来,咱们还得还给人家呢。”
    四爷把喳喳抱起来放在腿上,在这些孩子中四爷最喜欢喳喳,可惜喳喳是个小丫头,要是个男孩就更好了。
    这个小元宝可好玩了,喳喳把它和那个花石头一起放在胸前的兜里。谁知这个小元宝差点给喳喳招来祸,是怎么回事呢,咱们下面接着说。
    第十四章 喳喳的小元宝谁也抢不走

    喳喳可听话,从不满处乱跑,老跟在胡媚子身后,胡媚子去哪里也总带上她。这天胡媚子带喳喳去米店买米,米店里人多,胡媚子叫喳喳在米店门口等她。喳喳站在路边等姐姐,她摸摸胸前的衣兜,衣兜圆鼓鼓的,里面有一个小元宝,还有猴哥哥给她的花石头。喳喳想把小元宝拿出来玩,刚拿出来还没顾上瞧,一个急小子猛得跑过,撞了她一下,喳喳摔了个马趴,手上的东西也滚到不远的土缝里。喳喳站起来拍拍腿上的土就去土缝里找她的小元宝。土缝好深,看也看不清楚。喳喳趴在土缝边极力把小手伸进去摸,她太小,胳膊短够不着底。
    一个汉子走来,用脚尖踢踢喳喳,笑着问:“小丫头,掏什么好东西呢?”
    喳喳站起来仰着小脸对那汉子说:“叔叔,我的小元宝掉这里头了。”
    汉子眼中蓝光一闪,说:“小元宝,叫我瞧瞧。”说完大猫腰往土缝里看,跟着单腿跪下伸长胳膊就在土缝里胡摸乱找。
    又过来一个汉子,停住脚问:“找什么呢?找什么呢?土缝里找什么呢?”
    喳喳对他说:“我的小元宝掉到土缝里了,叔叔帮我找呢。”
    后来的汉子说:“嘿,小元宝,是不是早上我丢的那个?”
    先来的汉子摸了一手土什么也没摸到,直起腰对后来的汉子没好气的说:“走你的路,捣什么乱。我的元宝不小心掉到土缝里,怎么这会成你的了。”
    后来的汉子登时涨紫了面皮说:“明明是我早上丢的那个元宝,就算被你捡到,见一面分一半也不能你全要!”
    “是我的小元宝,是我的小元宝!”喳喳冲他们叫。
    “滚开!”两条汉子同时对喳喳吼。
    喳喳吓坏了,往后退着哭着说:“是我的小元宝,是我的小元宝,是四爷给我的小元宝。”
    这时两条汉子说戗了,动起手。路上站住看热闹的行人越围越多,喳喳被挤到路边。胡媚子买完米从米店出来,见门口人这么多拉上喳喳就走。四爷说过在街上不要看热闹。
    “你哭什么,谁欺负你了?”胡媚子看喳喳满脸泪痕就问。
    “是我的小元宝,我的小元宝掉到土缝里了,他们不给我,说是他们的。”喳喳说着又哭了,“是我的小元宝,是四爷爷给我的小元宝。”
    胡媚子回头看看,远远的那两条汉子在人堆里打得正开心呢,拳头在人群头上扬起老高。
    “不给就不要了,”胡媚子说喳喳,“四爷说过,因为钱哭的人最没出息。”胡媚子又问喳喳,“你的小元宝放在口袋里,好好的怎么会掉到土缝里?”
    “我想拿出来玩,”喳喳说着就掏口袋,奇迹出现了,喳喳手里托着小元宝。
    “这不是小元宝吗,你怎么说没有了。”胡媚子埋怨喳喳。
    喳喳破涕而笑:“胡姐姐,我去告诉他们,我的小元宝没丢,掉到土缝里的是我的花石头。”
    “你去告诉他们,他们会打你的。”还是胡媚子懂事。
    那边人群大乱,有人在奔跑,有人乱躲,好些人在喊:“动刀子啦!要出人命啦!官差来啦!”
    胡媚子吓得背上喳喳一溜烟跑回家去。
    在四爷药铺旁有个中年妇人天天拉来一车菜在街边卖,大家叫她老赖婆。老赖婆男人姓赖,人称老赖,老赖没什么出息,不爱说话,走路总低着个头。老赖在城里给人打零工,挣钱不多不够养家,老赖婆就出来卖菜挣几个钱贴补家用。他们还有个儿子,今年十五岁了,高个,傻乎乎的有点像他爹。老赖儿子跟着老赖,帮着干点活。人们叫老赖婆的意思就是叫她老赖的老婆,因为绕口,就简化成了老赖婆。其实老赖婆一点也不老,三十多岁,要是打扮起来,也能把一些坏小子迷倒。老赖婆什么都不讲究,听说她结婚前漂亮极了,如今岁数大了又卖上菜,她也没心思打扮自己,经常头不梳脸不洗,天不亮爬起来就往菜场跑,赶早市进菜。衣服十天半月不换,也就一早一晚掸掸土。早上掸掸土为了出门时精神点,晚上掸掸土为了炕上干净点。老赖婆不怕人笑话,有一次来了个卖梨的女人,把车和老赖婆的菜车并排放着。卖梨的女人是个急性子,不断招呼过往行人买梨。有个小妞走过,问:“你的梨甜么?”卖梨女人忙拿起一个梨递过去说:“你尝尝。”那小妞接过去咬了一口,说:“不甜。”把梨又还给卖梨女人了。小妞走了,卖梨女人拿着梨发了愁:扔了,可惜,不扔,上面咬了一口也卖不出去了。她扭头看老赖婆正瞧着那梨,就把梨递给老赖婆,老赖婆大口小口几嘴就把那梨吃了。
    老赖婆做生意是把好手,别看她没念过几年书,大字识不了多少,卖菜时账算得又快又清楚。她那张嘴能把天王老子说迷糊,她能把你说的买了她的菜,明明吃了亏还以为占了便宜。
    老赖婆嘴巴能说,还好打听,也是运善县城不大,城里有什么事她都知道。在这个小县城里,人们传递信息的方法主要靠口口相传,你告诉我,我说给你,还要添油加醋,越传越离奇。四爷没事步出药铺,和老赖婆说说话,从她那里可以听到好多稀奇古怪的事。
    “你听说了吗,米店那边昨天差点出了人命,”老赖婆见到四爷就说,“听说米店门口地上突然裂道缝,下面有一坛子银元宝,有个小丫头站在那里哭,等大人过去那个小丫头就不见了。为了抢那坛子银元宝人们打起来,都动了刀。官府来人把人赶散,把凶犯抓走,凶犯少不了得蹲大狱,挨板子。”
    “那坛子银元宝呢?”四爷故意问。
    “怪就怪在这里,明明大家都看到有坛子银元宝在土缝下,等官府来人时就没了。官府叫了几个人把那地缝挖开,下面什么也没有。也有人说那坛子银元宝挖出来被官差们私分了,对外只说没有,这事没准是真的。”
    四爷听老赖婆说只是点头,其实昨天胡媚子和喳喳回来就把事情经过跟他说了,四爷嘱咐胡媚子和喳喳,这两天老实在家不要出门胡跑。
    喳喳第一次没听四爷话,晚上她一个人悄悄去了米店,那个地缝被人挖开,旁边堆着几堆土,喳喳变成小麻雀,在土堆上用小爪刨用嘴啄,还真找到了她的花石头。回来她把花石头拿给胡姐姐看,胡媚子叫她以后不要再把东西放在口袋里,这样容易丢。胡媚子为喳喳在炕里土墙上找了个洞,把圆圆的花石头和小元宝都放到里头,外面塞上些草,这个墙洞就成了喳喳放玩具的小柜子。
    这天老赖婆又跟四爷说了个事,跟四爷有关的事。
    “你还记得前些日子来过的那小两口吗,”老赖婆压低声音说,“你怎么能忘了,就是那男人张口闭口老是一句”俗“,这下想起来了吧。那回拿了你给开的药,回家吃了一付,吐了半盆子黑汤子。吐完就醒了,像睡了一大觉,醒了,跟好人一样了。你问他还去不去找那些人,他哪敢还去呀,打死都不敢去了。”
    老赖婆忽然笑着提高了嗓门说:“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好些人都知道了。都知道宝隆昌大药铺四爷是个神医,别人看不好的病,你一付药就治好了。还知道这病叫牙科综合症,别人连病的名都不知道。这回你可出名了,得请客哟。”
    “请客,请客。”四爷随便答应着。他心里可犯疑惑,他给开的是平安药,也就是什么病都不治的药,怎么病这么快就好了。是不是虎爷抓药时抓错了。
    四爷回去问虎爷,虎爷想起来,就把自作主张对着药包念咒的事告诉了四爷。四爷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四爷嘱咐虎爷以后可不敢这么作了,万一咒语不对就酿成大事了。虎爷听四爷的,以后不再念巫师的咒了。但巫师的那些咒语,虎爷是忘不了的。
    兰兰要来了,她会给药铺带来不少变化与欢乐,让我们还是不去理会四爷,去看看兰兰怎么样了。
    第十五章 孩子们认识个新朋友

    兰兰肚子大起来,她怀孕六个月了。四爷知道后一点也不感到惊讶,要是没怀孕那倒怪了。兰兰和李公子住在深山庄园里,吃不好,没人照顾,她想搬到县城来住。虎爷隔上些日子就走远路去山里庄园看望兰兰他们,并给他们捎些钱去。兰兰想进城来,就是虎爷回来跟四爷说的。四爷没意见,楼上现成的两间房子,什么时候愿意来,就什么时候来。
    李公子不愿进城,他要在庄园中发奋读书,他劝兰兰带上白白进城去,他自己能够照顾自己。兰兰舍不得离开李公子,可肚子越来越大总不能把孩子生在这深山庄园中,她只好先进城去。
    石尚矶的大儿子是赶车的,四爷雇了他的车让虎爷跟着去山里庄园接兰兰。兰兰含泪向李公子挥手告别,和白白坐上大车踏上进城的路。
    孩子们热情的欢迎兰兰的到来,连四爷脸上也挂上了淡红的喜色。将近半年不见,四爷还是老样,兰兰可变了不少,成熟多了。楼上房间早已收拾好,兰兰和白白住原老医生大儿媳妇的那一间。房门上的大锁被小猴子用柴棍捅开,房里有现成的桌椅,有床还有小柜子,柜子里空无一物,更方便新主人放东西。兰兰对房子很满意,门窗很严实,在这里生孩子不用担心风吹着。白白在房间里走了走,站在面街的大窗前皱着眉说:“这里就这么乱呀,街上一棵树也没有。”
    兰兰来到后,饭就由兰兰来做,兰兰做的饭比虎爷熬的粥好吃。四爷这些日子每天给人看病都能进上些钱,兰兰精打细算省着花,大家也不用天天喝稀粥了。家里有个家庭主妇才能算个家么。
    家里多了两口人多了开销,兰兰又快生了,四爷打算正儿八经给人看病,这样可以多赚些钱。四爷想到白白那玉臼和玉杵,据说树叶经过玉杵捣过就具有药用价值。四爷叫白白捣了一些树叶,单放在药柜 的一只抽屉里,需要时叫虎爷抓药时放上几片,也挺管用的。
    在这半年四爷没事就研究老医生留下的那两本医书,书中有两个方子让四爷心动了。这两个方子专治牙痛,那天老赖婆无意中把四爷胡说的雅氏综合症,改成了牙科综合症,也碰到了四爷心里这个念头:那就是给人拔牙。您别以为四爷是胡想,他还真干过这一行,他曾经跟着个老专家学了半年多,别的没学会,就学会了拔牙。后来听说因为办不下行医证,也就半途而废了。四爷想试试给人拔牙,洗牙补牙他干不了,拔牙他还有两下子。可是拔牙需要工具,最重要的是得有麻药,这可把四爷难住了。四爷想起胡媚子。四爷小时候在乡下,听老人说过,狐狸能迷惑人,人被狐狸迷住就晕晕糊糊不知道东南西北了。四爷不信,这都是瞎编的。可他又从来没试过,他想试试,行最好,不行就算了。
    四爷说干就干,他找木匠按他说的给打造一把专门拔牙用的椅子,又买了一套拔牙专用工具,他让胡媚子把N都积攒下,放到一只小瓷瓶中,上面严严实实塞上一只木塞子。有人来拔牙他就倒上一小杯让患者服下,患者就云里雾里被狐媚倒,再拔牙时就不觉得痛了。四爷大获成功,其实这不是胡媚子的媚力有多神奇,还是胡媚子吃了老神仙的黄金果,才有了这种特殊的神力。
    全城就四爷这家拔牙有免痛疗法,于是你传我,我传他,好些牙病患者都到这里拔牙。这天四爷连着看了两个牙病患者,又来了一个人要求拔牙。四爷看那瓷瓶已空,就喊小猴子,小猴子跑来接过瓷瓶就明白四爷的意思。
    小猴子上了楼,在兰兰房里见到胡媚子,他把瓷瓶往胡媚子眼前一伸说:“四爷叫你N呢。”
    胡媚子扭头不看他,说:“不N,不N。”
    兰兰也帮胡媚子说话:“你告诉四爷,叫他给胡媚子买只烧鸡吃,才给他N呢。”
    小猴子说:“四爷说了,叫胡媚子多喝点水就行了。”
    胡媚子又是头一扭,说:“不喝,不喝。”那样子可牛气。
    白白笑着说:“那直接往瓷瓶里倒点水不就得了。”
    兰兰和胡媚子都笑了。
    小猴子不笑,他心里可不服气,白白能捣药,胡媚子会N,近来她们在家里可受优待,在小猴子面前特骄傲。
    小猴子拿着瓷瓶下了楼,嘴里嘟嘟囔囔说:“有什么呀,不就点N吗,就那么金贵,舍不得,谁没有哇。”小猴子看左近没人,撩起裤子“沙沙沙”往瓷瓶里N了不少。他捧着瓷瓶到药铺里交给四爷说:“给你吧,还热的呢。”
    来拔牙的患者是个胖子,这时他舒服的躺在拔牙椅上,仰着下巴张着嘴等四爷下手。听小猴子说“还热的”,奇怪的问:“什么热的?”四爷连忙解释:“这是新配的药水,加热后药性发散得快些。”四爷给患者倒了一小杯,患者喝了咂咂嘴说:“这是什么药水,怎么一股猴骚气。”四爷心知不对,还得用话遮掩:“这药水就是这个味。”
    四爷磨磨蹭蹭等了一会,患者喝了药水什么反应也没有。四爷试着给患者拔牙,患者痛得大叫。患者不干了,跳起来嚷:“你这是什么无痛疗法,纯粹是骗人!”四爷不急不恼,笑着说:“你的牙龈发炎了,现在拔不了。我给你开点药,等炎症消除再拔好了。”患者生气的说:“你拔不了就算了,用不着借机会卖药,城里有好几家能拔牙,别以为离了你,我这病还不治了。”说着拿起帽子走了。
    四爷客气的把患者送走,回来就喊小猴子。小猴子听见四爷叫撒腿就跑,四爷在后院追了一圈抓住小猴子骂道:“你这死猴子,那瓶子里是什么,你当我不知道,药铺的牌子都被你砸了!”
    小猴子在四爷手里又蹦又跳,嚷道:“胡媚子不N,她要吃烧鸡呢。我早起多喝碗粥正想上厕所,怕你等着急就先N瓶里了,没来得急倒,谁知你给胖子喝了。这能怪我!”
    四爷听了气得乐了,他放开小猴子。在这些些孩子中四爷就喜欢小猴子,小猴子机灵又是个男孩子,四爷就是喜欢男孩,他认为女孩长大终究跟人走,不会有什么大出息。
    兰兰来了以后,本想叫白白、胡媚子和喳喳跟她一块住在楼上,白白不愿和胡媚子睡在一起,胡媚子也不愿到楼上去,胡媚子愿意跟虎爷小猴子他们,挤在后院小房那张大炕上。她在那里睡惯了,还有个原因,就是半夜能追着小猴子到街上去冒险。
    后院有个小门,打开门就是条静静的小巷子。晚上四爷和二郎在药铺里睡,虎爷睡熟了打个雷也醒不了,这时小猴子没了人管,他常常从那个小门偷偷出去游逛。胡媚子老要跟着小猴子,每回还总是要背上喳喳。他们打开小门溜出去,走出小巷来到街上,街上空无一人,马路又黑又长,路两旁的树木隐藏在黑暗中,高高低低的房子一动不动,那窗里门旁好像隐含着杀机,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伸出一只黑手,把他们抓走。孩子们提心吊胆沿街走去,觉得既害怕又刺激。
    小猴子不愿意胡媚子跟着他,尤其不爱带上喳喳,有她们在小猴子想干点什么,她们可碍事。这不,他们正沿着墙根走,前面树荫墙头有个黑影一闪,好像有个人从那里进去了。小猴子眼尖,一下子就捕捉到了那转瞬即逝的人影。小猴子在墙角黑影里蹲下,瞪圆眼睛就等那人再出现。胡媚子也在小猴子身后蹲下,小声问:“你看到了什么?”喳喳也往前挤,对小猴子说:“猴哥哥,让我看看。”急得小猴子对她们又是咬牙又是摆手。
    不久,那黑影又出现在墙头,果然是个人。那人从墙头跳下飞快顺街跑走,小猴子一跃而起疾速追去。胡媚子背上喳喳跟上跑,她哪追得上哟,转过两条街那个黑影连小猴子都不见了。胡媚子领着喳喳站在空荡荡的街上,左看看,右瞧瞧。一只狗叫起来,接着又一只狗叫起来,胡媚子有点害怕,拉上喳喳回家睡觉去了。
    天亮了,胡媚子醒来,小猴子昨夜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时蜷在炕头睡得正香。虎爷不在,胡媚子坐起来踢踢小猴子,小猴子醒了翻个身不耐烦的说:“干什么,干什么。”胡媚子问:“你昨晚跑哪去了,我和喳喳使劲追也没追上。”喳喳也醒了,喳喳不爱坐,醒来就一骨碌从炕上站起,也学着姐姐样过去伸出小脚踢踢猴头说:“猴哥哥,你昨晚看到了什么?”小猴子睡不成气得哇哇叫,没办法坐起身揉揉眼睛,张大嘴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才说:“看到什么,看到个侠客。我一直跟到他住的地方,看他进了屋点上灯摘了头套,你们知道他是谁,他是石尚矶的二儿子。他昨晚偷了不少好东西呢,都藏在破钟楼顶上了。”
    石尚矶的二儿子大家都见过,他在街上一家糕点铺当小伙计,他住在那家糕点铺很少回家,没想到他还是个侠客。
    胡媚子听小猴子说有不少好东西,就笑模笑样的对小猴子说:“你带我们去看看好么,你带我们去破钟楼看看好么。”
    喳喳也跟着搀和:“猴哥哥,我也去,我也去看侠客。”
    “嚷什么,”小猴子担心让人知道,他往窗外瞧,“别让人听见,要是四爷知道了把小门锁上,咱们都出不去了。”
    他们小声说,最后商量妥,傍晚吃过饭,小猴子带胡媚子还有喳喳去破钟楼。
    破钟楼在县城西北角城隍庙,城隍庙已然年久失修残破不堪早断了香火。现如今只有一个老人看管,还有几个乞丐在其中住。三个孩子走进去,地上好些破砖烂瓦碎石头,在砖头瓦块石头缝里长出很高的草,这些草,杆子细叶子小带着刺飞着毛。小猴子蹦蹦跳跳在前面引路,胡媚子跟在他身后,喳喳追着哥哥姐姐,不小心被石头绊倒,膝盖磕得好痛哟,喳喳不哭,爬起来拍打拍打裤子上的土接着去追哥哥姐姐。
    他们来到一座大殿前,使劲推开漆皮斑驳的大殿门,殿里乌黑,迎面台子上坐着城隍爷。小猴子和胡媚子走进去站在台子下,背起手使劲仰起脸往上瞧,才能看到城隍爷在笑。大殿门槛极高,喳喳小,腿短迈不过,她连爬带滚翻过去,跑到胡媚子身边学着样也背起小手仰着小脸看城隍爷。
    城隍爷在笑,笑得好开心。很久了,城隍爷独自坐在这里可寂寞,今天大殿门突然被推开,进来三个小孩子。城隍爷慧眼看去,原来是一只小猴子,一只小狐狸,还有一只小麻雀,哈哈,好可爱好可爱呀。
    看完城隍爷三个孩子往后走,后面就是那座破钟楼。钟楼的门上挂着把大锁,日久天长风吹雨淋那锁头早已锈死。
    “怎么上去呀?”胡媚子左看看右瞧瞧,钟楼只有这道门,周围也没个梯子。
    “从那里不就上去了。”小猴子指着钟楼旁一棵大树说,“昨晚上我就是从那里上去的。”说完他爬上树,三蹿两跳就从钟楼高处的窗户进去了。
    “原来这么进去呀。”胡媚子笑了,她看看周围没人跃起化为小金狐也顺着大树爬上去了。
    喳喳在底下叫:“胡姐姐,胡姐姐。”
    小猴子从楼窗探出头对喳喳说:“不带你来,你偏要来。喳喳,你飞上来不就行了。”
    是呀,喳喳是小麻雀,小麻雀都会飞的。可喳喳好久都不飞了,她还会飞吗?喳喳试试吧。她站在树底下看准一枝随风微动的树枝,舞动起自己的小胳膊,使劲往起跳,呀,奇迹发生了,喳喳又变成小麻雀飞上枝头,飞进了钟楼。
    在钟楼里胡媚子和喳喳又变成了小丫头,她们和小猴子踏着摇摇晃晃的楼梯上了一层又一层,最后到了钟楼顶。这里四面都是极大的窗户,站在窗前能看出很远,几乎全城都映入眼帘。胡媚子指着喊:“看,那是咱家药铺!”
    喳喳小够不着窗户,叫:“胡姐姐,叫我看看。”胡媚子就把喳喳抱起来看。
    小猴子不看什么药铺,他围着楼中间地上一口大钟转。这口大钟原先是挂在梁上的,现在扣在楼板上,把一处楼板都压弯了。
    “你说的好东西呢?”胡媚子想起他们来这里的目的。
    “就在这钟底下扣着呢。”小猴子连说带比划,“我夜里亲眼看见侠客把一个小包塞到钟下面。侠客力气可大,他轻轻一抬就把钟掀起一道缝。”
    “那咱们也试试,没准也能掀道缝。”胡媚子不自量力的说。
    于是胡媚子和小猴子使劲掀拼命推,连喳喳也帮忙。大钟像一堵墙,立在那里纹丝不动。
    “算了,不看好东西了,咱们回去了,算了。”小猴子头一个气馁。
    胡媚子可想看好东西,她使了很大劲也推不动那口钟,也只好同意算了。
    他们又从楼梯下来,沿那棵大树一个一个来到地面,小猴子调皮,他最后一个下来时,还要攀着树枝悠荡两下,不承想树梢扫过楼檐,把上面倒挂着的一个马蜂窝给碰下来。顿时马蜂炸了窝,集团出动向孩子们扑来。小猴子和胡媚子哇哇叫着发疯般跑,尤其胡媚子,她都快吓死了。他们跑出很远,没见马蜂追来这才敢回头看,这一看立刻把他们惊呆了。远处喳喳没跑,站在那里对满天飞舞的马蜂,伸着胳膊摇动小手,马蜂像受到了极大的吸引力,纷纷飞向喳喳的小手,并在那里消失了。很快马蜂没有了,喳喳笑着跑来。
    “马蜂都哪去了,”胡媚子余惊未定问喳喳,“是不是都让你给弄死了?”
    “没有死,都在我指甲缝里呢,”喳喳对胡媚子伸出小手指头说,“胡姐姐,你看。”
    胡媚子和小猴子都来看,在喳喳的小手指甲缝里果然藏着一只小虫子。不仅这根指甲缝里有小虫子,喳喳别的手指甲缝里也有小虫子。胡媚子和小猴子一个一个仔细看,这些小虫子都不一样,有苍蝇有蚊子,有臭虫有跳蚤,有蜈蚣有蝎子,还有刚收伏的马蜂。刚才那么一大群马蜂,这时变成了小小的一只,躲在喳喳指甲缝里一动不动。
    “哎呀,怎么这么多虫子呀。”胡媚子急忙捡了根草棍说,“喳喳,让姐姐给你挑出来。”
    胡媚子给喳喳挑了几下,一个也挑不出来,喳喳把两只小手背在身后,不让姐姐挑了。
    “喳喳,你能把马蜂收伏,能不能再把马蜂放出来?”小猴子问。
    “能放出来,能放出来,”喳喳笑着说,“猴哥哥,我把马蜂放出来叫你瞧瞧。”
    “别放!”胡媚子大声说,“刚才都快把我吓死了。”
    回到家胡媚子把喳喳收伏马蜂的事说给四爷听,四爷把喳喳抱到腿上,看了看喳喳的小手,老眼昏花的也看不甚清楚。四爷亲了亲喳喳的小脸蛋笑着说:“我们家的小丫头还有这本事呢。”
    喳喳是只小麻雀,吃了黄金果才变成小丫头,黄金果的神通可大了。
    一天,喳喳跟胡姐姐在街上走,看到石尚矶的二儿子在糕点铺门口站着,喳喳就走过去仰着小脸问:“你是侠客哥哥吗?”石尚矶的二儿子大惊失色,抱起喳喳就跑,胡媚子在后面紧追不舍,边追边叫:“你给我,那是我的喳喳,不是你的!”
    石尚矶的二儿子才不要喳喳呢,他把喳喳抱到一条小巷的避静处,把喳喳放下问:“小丫头,你怎么知道我是侠客哥哥?”喳喳吓得都要哭了,她说:“是猴哥哥告诉我的,他说你把人家的好东西藏在破钟楼上,我们去看过,东西在钟下扣着我们没看着。”
    这时胡媚子赶来,她一把夺过喳喳藏在身后,喘着气说:“你干嘛抱喳喳,喳喳是我的,不是你的。”
    石尚矶的二儿子笑了,他说:“你们别叫我侠客哥哥,我的事别叫人知道,行吗?我给你们一人一块蛋糕。”
    胡媚子想了想答应了,胡媚子最爱吃甜食了。
    “不叫你侠客哥哥,我们叫你什么呀?”喳喳从姐姐身后跑出来问。
    “那你们就叫我大头哥哥吧。你们看我的头是不是好大好大?”
    “是的,是的,大头哥哥。”两个女孩子一起说。
    从此孩子们就叫石尚矶的二儿子大头哥哥了。
    大头是糕点铺的伙计,他用自己的钱给胡媚子和喳喳各买了一块大大的蛋糕。蛋糕又松又软可甜了,喳喳没吃完,剩下半块到家给了猴哥哥。从此以后胡媚子领着喳喳经常去找大头哥哥玩,小猴子也和他们一起去。大头哥哥住在糕点铺后面的小屋里,糕点铺里没什么事了,他就把孩子们叫到他的小屋,大家一起说笑。大头哥哥知道好多好多侠客的事情呢。
    第十六章 学习发财

    兰兰搬来后,胖妇人经常来和兰兰聊聊天。兰兰初到县城人生地不熟也没个朋友,胖妇人能来说说话,也解了她的寂寞。胖妇人很随和,只要不涉及钱她还是很通情达理的。她有个毛病,对别人家的隐私出奇的感兴趣,总爱刨根问底。她没什么恶意,也不添油加醋给你满处宣传,她这样作只是觉得她又权力彻底了解你。她的这个毛病引起很多人反感,只是因为她有钱才勉强容忍。胖妇人对自己的事忌讳颇多,特别是提到钱她顿时就变脸。人人都知道她这个脾气,跟她说话都加着点小心,有点像跟老板聊天。
    胖妇人越是忌讳越是有人对此好奇,卖菜的老赖婆就是其中之一。兰兰挺着个大肚子走不成远路,只能出了药铺大门在街边站一会。老赖婆在街边卖菜,两人一来二去慢慢的就熟了。老赖婆爱传话,希望有人听她说,谁要是听她说,她甚至心存几分感激,为此她总是极力把小道消息讲得生动有趣。
    兰兰这天送胖妇人走,站在门口和老赖婆聊了几句,就说到刚走的胖妇人。兰兰说:“听说她很有钱,家产都值万把银子。”
    “哟,”老赖婆先来一声感叹词,“你把人家胖妇人说没了。跟你说,这半条街的房子都是她的,她的家产少说也有一百万两银子。”
    兰兰笑着听,没往心里去,老赖婆说什么都喜欢夸张,能让人信一半就不错。
    常言道:隔墙有耳,何况是在大街上。也不知哪位那么缺德,第二天就把这话添油加醋送进胖妇人耳中,胖妇人一阵风是的赶了来,凶神般的一把揪住老赖婆的脖领子:“你说,我怎么有一百万两银子!你说,我有一百万两银子是什么意思!”好些人围着看热闹,兰兰也从楼上下来帮着说和。大家都说老赖婆不对,你管人家有多少钱呢。老赖婆自觉理亏,紫涨着面皮一声不响。胖妇人不依不饶,哆嗦着跳脚。后来大家好说歹说老赖婆当众向胖妇人道了歉,赔了胖妇人两捆时新菜,胖妇人这才松了手,气哼哼的夹着两捆菜回去了。
    胖妇人在运善县大小也算个人物,运善县人对有权有势的人照例都十分尊重,胖妇人没权可有钱,有钱就能办事,所以运善县人自然而然都敬她三分。胖妇人是运善县的老住户,但亲戚不来往朋友没一个,偶尔她与某个女人交往过密,用不了多久就翻脸了。胖妇人有时也想找个说说话的人,她常来兰兰这里,兰兰心好,跟谁都能说到一起。胖妇人瞧不起四爷一家,四爷他们太穷。四爷不懂生财之道,胖妇人曾经热心建议四爷他们在药铺后面院子里养些鸡,这样可以增加一些收入。她笑着说:“我提建议,你们出力,等有了收益咱们一人一半就行了。”四爷笑着连连点头说好。胖妇人走后兰兰可不高兴,说:“就说那么一句话,将来就要分一半,也好意思张口。”四爷说:“就那么随便一答应,你还认真了,咱们没事养鸡干什么。”
    胖妇人养着鸡呢,她每天拿个筐在街上捡拾菜叶,拿回去剁碎喂鸡。她的鸡也随主人,一个个都吃得胖胖的下了不少蛋。胖妇人舍不得吃,又怕鸡蛋久放坏了就找了口缸把鸡蛋腌起来。有一次胖妇人的老娘从乡下来看她,她给老娘煮了一个腌蛋当菜,老娘很生气,胖妇人说:“吃完再给你煮。”结果老娘吃了两大碗饭才吃了半个腌蛋,可见那腌蛋有多咸了。这些事都是兰兰听老赖婆说的,也不知老赖婆从何处打听来的。
    听老赖婆说话很难分清真假,老赖婆固执的认为说实话的人最傻。有一回她儿子来找她要几个钱,顺口说他来时在路上碰到个熟人。
    “他没问你什么?”老赖婆问儿子。
    “他问你在哪儿卖菜,我说你在宝隆昌大药铺门口卖菜。”她儿子说。
    “你就该死了,你就老实的该死了!他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老赖婆训斥儿子。
    “我说在这儿卖菜怎么了!我说你在这儿卖菜怎么了!”儿子跟老娘嚷,拿上几个钱愤愤的走了。
    “你就老实的该死了!”老赖婆对着走远的儿子还嚷。
    老赖婆骂丈夫骂儿子出了名,她只要回到家见到男人或儿子就骂。老赖婆从不骂下流话,她只有那一句:“你就老实的该死了。”在老赖婆看来老实是人的最大缺陷,是一种生理上不可饶恕的缺陷,如同恶疮一般。人只要老实一切全完。
    胖妇人的儿子和老赖婆的儿子年龄相仿,胖妇人的儿子在胖妇人的教诲下心眼多,精于算计。你要是见了他,三句话没说完他就问你:“你今天买菜了吗?买的什么菜?多少钱一斤?”你如果说:“我今天买的黄瓜,一斤四个钱。”他立刻就说:“我也买的黄瓜,我买的黄瓜三个钱一斤。”接着他就热心的为你介绍:“开始卖菜的也是要的四个钱,我说了半天硬是给了三个钱。你看看,说说话就能节省一个钱。有人吃亏就是因为不愿说话。”
    老赖婆极欣赏胖妇人的儿子,她不止一次对人说:“你看人家儿子,你看人家儿子,人家儿子也不知怎么养的,就那么精。你看我那儿子,教都教不会,跟他爹一个样,老实的该死了!”
    胖妇人的儿子与胖妇人一样脾气不大好。有一天他突然来到药铺,直着眼谁都不理,脸上冷得挂了霜是的。他照直走到药铺后,跑上楼,闯入兰兰住的屋。兰兰正和胖妇人说笑,胖妇人的儿子进屋就对胖妇人吼:“你还做不做饭了!你就说上没完了,你给我回去!”
    胖妇人笑着红了脸,像个犯了错的小女孩一路跑下了楼。在街上,胖妇人的儿子跟着胖妇人走,冷着脸盯着胖妇人。
    胖妇人的男人极怕胖妇人,胖妇人把她男人视为家里的多余之物。胖妇人的男人表面上对胖妇人百依百顺,暗中却想方设法偷胖妇人的钱,听说胖妇人的男人在外头还养着个小妞呢。这都是老赖婆说的,谁知道是真是假。
    四爷很欣赏胖妇人,在四爷看来胖妇人也算是个女强人吧。胖妇人在钱上对人冷酷,但只要不提钱,胖妇人也是个热心人,脾气不错,有时简直称得上温柔。胖妇人不总是冰冷的一块子,她也有像个人的时候。
    四爷在街上散步,看到墙上贴的一则小广告,四爷动了心。
    广告大意是:有一伙人在运善县举办发财速成学习班,学期一个月,学费每人五十钱,到期学不会者可免费继续学,学会为止。广告后特意注明:学习期间不再收任何费用。
    四爷贴过小广告,散发过小广告,他从不相信这些小广告,更不相信有什么速成的发财班。让四爷心动的是广告上的那句话:到期学不会者可免费继续学,学会为止。四爷想,小猴子和胡媚子都不小了整日游游荡荡惹事生非,如果花几个钱把两个孩子送到这个学习班,不管会不会发财,总能有个人管。学一个月后就说没学会,继续学,学上几个月,学上一年最好。花上五十个钱人家管护孩子一年这个帐很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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