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推理] 大案纪实（不虚构不夸张真实案例纪实贴）[第9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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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大案纪实（不虚构不夸张真实案例纪实贴）[第95页]

作者:爱吃煮鸡蛋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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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6、
    何永强无法和赵子涛直接沟通，他只能在面罩后面，冲赵子涛做出动作指示，唯一的优势，就是大家都是警察。
    何永强深吸一口气。
    陈璐脸色煞白。
    赵子涛的双手有些颤抖。
    太阳肆意照在现场每个人身上，没人记得用手去遮盖。这一刻，每一个在场的警察都屏住呼吸，希望警戒线中间的同事能平安的走回他们中间来。
    有人看见谢大雷飙泪了。
    他擦也不擦，任泪水从粗糙的脸上滑过，一颗颗滴在地面，很快被高温蒸干。
    他觉得他欠子涛的，不管是上次子涛受伤，还是陈璐让人给寄炸弹，他都觉得欠子涛的。
    或许，让子涛调离支队，也不是一个坏事。他内心深处可能也会觉得是种补偿，但此时此刻，他恨不得自己能替陈璐去托着那个盒子。
    何永强把厚重的手套举起来，慢慢放下，手指从3开始，2、1，赵子涛的眼睛死死盯着何永强的手，在何永强的手套拿稳盒子的一瞬间，赵子涛一把把陈璐抄起来，这是他想好的动作，陈璐已经不可能在如此环境下发挥出最快的跑步速度，反倒是他能爆发出力量。
    下肢已经僵硬的陈璐，感觉到一双熟悉的大手把自己抱住，她下意识回头看了眼何永强：墨绿色的防爆服，裹的严严实实，之前在楼道里常见到这个笑呵呵的小老头儿，身材干瘦，个头也不高，此时却那么高大温暖。
    何永强也几乎用尽了力气把盒子用最快的速度丢进防爆罐，还不忘去用地上的盖子去盖：如果不盖住，爆炸的力量会从罐子的正上方喷出，依然杀伤力巨大。
    防爆罐大概一米二三的高度，一个人弯腰拿东西再盖盖子的时间要超过3秒，就在这一空档，轰一声巨响，烟雾和一些碎片从桶里升腾起来，举着盖子的何永强被一股力量拍出去数米远，已经抱着陈璐跑出去几米的赵子涛一个侧扑倒地，还不忘让自己当人肉垫子，把陈璐紧紧包好。
    防爆罐消减了大部分威力，少量的钉子、铁皮碎片从爆炸罐中喷出来，现场一片惊呼，但是已经波及不到一百多米的范围，围观的老百姓在几百米外就哎呀哎呀的喊着，胆子大的录视频的人已经卧倒。
    陈璐一睁眼，就看见一块碎铁片扎在赵子涛的右脸上，已经嵌进去几毫米深，血顺着赵子涛浓密的胡茬流下来，她抬手去给他擦，赵子涛抓住她这只手，贴在自己脸上，“陈璐我爱你。”
    陈璐想笑，突然觉得身子底下湿漉漉的，她第一个反应去摸赵子涛的腿和腰。
    何永强摇摇晃晃站起来，摸索着去捡防爆罐的盖子，他担心还有二次爆炸，他刚把盖子盖住，桶里又沉闷的响了一下，何永强松口气，觉得嘴里咸咸的，不用看他也知道，肯定是哪破了，这味道有点铁锈味，他太熟悉了。

    67、
    陈璐流产了。
    赵子涛呆愣楞在手术室外面，他的岳母，当年捐献他血液的老大夫，一言不发地坐在家属区。
    谢大雷在楼道尽头打电话，“我特么不管是谁，给我查，那个快递员，快递的流向，我就不信，这么个东西能邮寄多远，安城的案子不留人，都撤回来……”
    “谢大雷，你要造反是吧？谁给你权利把安城的人撤回来！”谢大雷不用回头都知道那个声音是谁，是省厅主管刑侦的副厅老曹。
    曹厅长看着谢大雷黑瘦的脸，又看了看走廊那头手术室大门，也有些动容，“大雷啊，什么时候都要镇定。你把人撤了，嫌疑人的目的就实现了。他们就是要打乱我们的阵脚，越是这样，说明我们已经距离他们很近了。”
    “曹厅。”谢大雷没忍住，眼泪顺着几天没刮胡子的脸滑下来，“我怎么跟我兄弟说，他上着专案，还不知道自己要当爸爸，可回来孩子就没了。”
    曹厅长走到他跟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你放心，厅里不会看着。已经安排专家组对炸弹进行拆解，省厅大案要案队，技侦、网监，都配合你们，要人给人，要设备给设备。”
    谢大雷背过身，擦擦眼角，控制下情绪，“曹厅，我们有理由怀疑，内部有人……”
    曹厅没让他说完，“我知道，厅里和纪委已经有动作了。”
    楼道里响起一片嘈杂的脚步声，谢大雷从曹厅和秘书的缝隙看过去，是齐亮亮他们。
    冯明亮过来和曹厅长打招呼，“明亮啊，你们还是尽快回安城，马连奇的案子一天都不能放，他是整个安城乃至H城这起案件的钥匙，还要保护好他的安全。爆炸物这起案子，已经看出，有人急眼了，越是这时候越要沉住气，另外，各位也要注意安全，厅里已经安排人手，对你们的家人贴身保护，直到这起案件结束。”
    冯明亮感激地点点头，其实，在赶来的路上，他的老婆已经在电话里狂风暴雨一样和他吼过，毕竟，他是整个支队，唯一有孩子的人。
    医生从手术室出来，摘下口罩，搜索着谁更可能是家属，赵子涛的表情和动作已经说明他是。医生把他拽到一边，刻意避免让陈璐的母亲听到：孩子成形了，是个男孩……你要看一眼吗？
    赵子涛头一回发现，自己的手在哆嗦。他苍白着脸点点头，谢大雷和齐亮亮围上来，几个人遮挡住陈璐母亲的视线，随后医生示意护士端过来一个血迹斑斑的盘子，有个晶莹剔透的小生命，蜷缩成一团，赵子涛嗷一声吐了一地。
    医生摆摆手，让护士赶紧拿走，叹口气。
    从手术室推出来的陈璐并没有完全昏迷，她在围住的人群中用目光寻找赵子涛，和赵子涛脸色煞白，目光一对上，陈璐的眼泪就止不住的下来了，赵子涛擦去她眼角的泪，“没事，你没事就好。”
    陈璐虚弱地冲他眨眨眼，赵子涛贴近她的嘴巴，听到几个字：“抓住他们。”

    69、
    “两个问题，第一，嫌疑人不愿意走流程，一方面可能是担心站里有安检系统，另一方面可能是担心运送过程太长，中途发生意外。第二，为什么嫌疑人要求快递员上午送，这个时间点是因为遇到了快递员，还是确实对上午有特殊要求？第三，他选择胡彪是随机还是已经蹲点许久？”谢大雷在白板上标注了这几个问题。
    “现在也没什么时间讨论了。我们有几个问题要先解决：嫌疑人是不是住在这个小区，他是怎么进入的，有无交通工具，时间，人数，怎么离开的。”谢大雷把目光投向于常，“大于子，你负责协助法医，对纸盒上提取的指纹进行比对，在数据库筛选可疑人员。其余的人，都跟我去小区。”
    “老谢，安城那边？”冯明亮站起来，沉吟着说。
    “老曹就给了咱们一下午时间，从零时起，这案子就归刑警2大队接手了，兄弟们，给2大队的哥们多备点料，他们也好下手。干活。”谢大雷闷声闷气把椅子往后使劲一拽。
    如胡彪所说，嫌疑人穿着一件黑色长袖体恤，在这么热的天气，穿这么多，足够奇怪。更奇怪的是他还戴了一顶帽子，渔夫帽，不同于一般的太阳帽，这样的帽子也就更能遮挡，所以嫌疑人的整个头部，几乎完全看不出来。
    按照胡彪描述，嫌疑人年龄在30岁上下，嫌疑人骑着一辆电动车，有可能他的生活水平不高。
    嫌疑人只比胡彪提前15分钟进入小区，那么可以推断两个可能：第一，嫌疑人住在本小区的概率不大；第二，他对胡彪的行踪有一定了解，可能会事先踩点。
    嫌疑人离开小区是在胡彪描述的送完第9个快递之后，按照胡彪的扫描枪记录，他送完第9个快递是上午10时14分，监控记录的嫌疑人出小区是在30分钟之后，他去了哪呢？
    “最后一个问题好解决，调取胡彪出小区的监控，嫌疑人如果不在这住，他很可能等胡彪出小区，观察胡彪是否带着这个没有进入配送流程的快递去送货。”谢大雷不耐烦地推推手头的本子，“让技术的继续处理监控，寻迹追踪，我推断嫌疑人肯定跟了胡彪一段，搞不好会跟到市局附近。”
    30分钟后，证实谢大雷的推测是正确的，嫌疑人不但跟着胡彪，还站在距离市局门口最近的一处天桥上，监控里有个东西闪了一下，谢大雷眯着眼睛看了一下传回来的视频，“小王八蛋，还特么拍视频。”
    说完，他心里警惕起来：如果不是职业杀手，到市局作案，还到市局门口拍视频，嫌疑人疯了？还是他的犯罪过程有必要记录下来，拿给必要的人看？
    “大于子，彻查全市从案发到现在的网络传递内容，尤其是关键词和爆炸、市局有关的，嫌疑人有可能会向个别人甚至公众传播。”谢大雷一拳锤在桌子上，他妈的！

    70、

    何军明捏着手机的手有些冒汗，“人都安排好了？”
    “哦，好。处理干净了。都是行家，就是一点痕迹不留，都会怀疑到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让他们忙活一点，争取点时间。”
    “好。”
    挂了电话，何军明背着手在办公室里来回溜达，他把目光投到办公室桌的两面小旗子上，插旗子的木制饰品台面上有个清晰地警徽，他颇有些留恋的在办公室看了又看，叹口气。
    刑警支队。
    “确定吗？”谢大雷拧着眉毛质问。
    “确定，照片经过胡彪辨认了。”齐亮亮肯定的点点头，但是他犹豫着。
    “怎么了？”谢大雷不解地问。
    “刚指挥中心接警，这家伙，死了。”把前面的话说出来，后面的话明显顺畅多了，“枪击，一枪毙命，散弹。”齐亮亮言简意赅。
    谢大雷刚锤过桌子的手还在疼，他心里一股子火腾腾的无处撒，“老崔去了吗？”
    “崔哥他们已经到了，王局说……”齐亮亮打住了。
    “说什么？”谢大雷脑子里嗡嗡乱响，一时之间，感觉失去了思考能力。
    “王局说，有人可能在打时间差，如果我们在这浪费时间越多，失去大人物的几率就越高，最后可能竹篮打水，什么都没落下。”齐亮亮把王力生的话重复了一遍。
    谢大雷慢慢靠着椅子坐下来，正常思维慢慢装回大脑：愤怒此前覆盖了他的思考，送快递的人，作案手法一点都不高级，完全不符合爆炸案嫌疑人高智商、细布局的以往手段，这个人就是个替身，他一心要抓的人，其实在作案前就注定了死的结局。因为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熟悉谢大雷的人知道，他一定会追着这条线，把幕后的人挖出来，按照目前的现状，不可能是一天两天，那么安城那边就会放一放。
    事出反常必有妖。如果把安城的案件拖慢了，谁会得利呢？他争取这时间要用来做什么？此前马连奇被抓，已经沸沸扬扬，再往上的大人物，要把什么处理好？
    “王局在哪？”谢大雷很少这么把王力生的职务喊全。
    齐亮亮一愣，“和曹厅在局长那。”
    谢大雷站起来，两条大长腿朝着17楼跑。
    “请进。”
    “曹厅、董局，我申请和纪委部门联合办案。”谢大雷话刚一出口。
    曹厅长笑了，“大雷啊，我们关注的老虎也好，苍蝇也好，都已经栓上了绳子，就算跑，也带着线呢。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目前更需要做的，是把安城的局面控制好。”
    “我知道。”谢大雷瘪着嘴点点头，这表情王力生很熟悉，明显不服气。
    曹厅长也没说什么，假装没看见，他把手里一份红头文件带黑色批示的纸朝谢大雷扬了扬，“你关注的事儿，组织上已经提前部署，你放心吧，都说你护犊子，我也护犊子啊，受伤的也是我的兵。”
    这句话，听到了谢大雷的心坎里。

    71、
    返安城路上。
    “小齐，你和大于负责把和郭鹏飞有关的所有案卷调出来，仔细梳理一遍，关于他的亲朋好友，都要像过筛子一样过一遍。”谢大雷抬手看看磨损严重的卡西欧，“天亮之前，要捋出个大概。”
    “子涛……”刚喊出这话，谢大雷噎住了，他用几乎别人注意不到的语气叹了一下，“王帅，此前安城县局的王猛一直在调查郭鹏飞的行踪，但是我有点疑虑，和这个人可以借用他的信息，但不共享我们的信息，明白吗？”
    “明白。”
    谢大雷安排完，陷入沉思，是郭鹏飞吗？目前最可能的持枪人就是郭鹏飞，可要是郭鹏飞带着一杆枪还在H城和安城之间晃荡，谁给他下的命令呢？这又不是江湖草莽年代，还讲什么忠义。
    另外，为什么不信任王猛呢？他问自己，王猛哪里让他不信任？他也说不上来。
    王帅找到王猛的时候，是在医院。王猛的父亲病重，他请假在医院陪护。王帅和王猛传达了下谢大雷提出的抓捕郭鹏飞的意见，王猛表现的很积极。
    “什么时候？你们有线索了？我能跟着一起吗？”王猛追问。
    “我们也没什么线索，谢队说，你这手头做了不少工作，这不就来麻烦你，看能不能给我们借鉴下。你也知道，安城的涉黑案，太牵扯精力，我们没有人手专门去追捕郭鹏飞，只能先追逃，想着腾出手来再收拾他。”王帅的对外社交能力，在整个支队都是一顶一。
    王猛有些失望，“之前不是发现他有个女朋友？我后来又多次跟踪，发现咱们找她谈过之后，她的生活和之前一样，每天接送孩子，到美容院上班。不过我一直很奇怪，郭鹏飞的性格和形象，与这个女人相差很大，如果单纯给我说他俩是一对，我很难相信。”
    王帅若有所思，王猛的疑问，他也不是没有，郭鹏飞的履历和照片，支队人手一份，他37岁，初中毕业，有多次入狱经历，而美容院老板詹秋红，是国内一所211大学毕业的生物专业高材生。
    当这个疑问和谢大雷展开讨论时，谢大雷又增加了新的疑点：她是东北人，千里迢迢来到没有亲朋的安城，开了一家和专业风马牛不相及的美容院，有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
    孩子，孩子。
    谢大雷在等，冯明亮去詹秋红的原籍查询离婚的男方情况还没有回来，他等冯明亮带回一些关键的解锁信息。

    72、
    一米多高的卷宗，有的已经泛黄，扑打一下腾起很多灰。
    于常皱着眉头，一本本打开。
    1998年1月21日13时30分许，安城县李麻子村村民郭鹏飞因前一天电动车倒车镜被扭断一事，伙同王某B、王某C等人到受害人杜春秋家，在说事过程中与杜春秋发生争吵并引起打架。郭鹏飞持斧头将杜春秋背部砍伤，经法医鉴定杜春秋的损伤程度为轻伤。公诉机关认为，被告人郭鹏飞故意伤害他人身体，致人轻伤，其行为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一款之规定，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应当以故意伤害罪追究其刑事责任。请依法判处。
    本院认为，被告人郭鹏飞故意伤害他人身体，致人轻伤的行为，已构成故意伤害罪。公诉机关指控被告人郭鹏飞犯故意伤害罪的事实清楚，罪名成立。
    综合考虑郭鹏飞犯案时未满18周岁，本院量刑时酌情予以从轻考虑。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第一款;第七十二条第一款;第七十三条第一、三款之规定，判决如下：被告人郭鹏飞犯故意伤害罪，判处拘役六个月，缓刑一年。
    2002年……
    2004年……
    “这么早就出道……”于常自言自语。
    “这就是传说中人狠话不多的家伙吧。”齐亮亮翻着他手里的一本卷，一张照片吸引了他，照片作为证据是粘到卷宗里的，早些年的照片都有些发黄发脆，照片下面一行蝇头小楷写的甚是工整：嫌疑人指认后沙村案发现场。
    齐亮亮又往回翻这本卷，这起案件是一起多人斗殴案，郭鹏飞重伤一名受害人，造成对方7根肋骨断裂，颅骨骨折，气胸，双肾积水。
    他把卷宗里的几份审讯笔录都翻到最后去看签字，不对，又翻到开头去找办案单位。然后他掏出手机，百度一个人的履历，啊，还真是。
    “怎么了？”于常看着齐亮亮一连串的动作。
    “咱们可能摸着门了。”齐亮亮把这本卷拍打拍打，递给于常，“咱们可能误会了。这郭鹏飞不是马连奇的打手，他啊，搞不好是派来盯着马连奇的。”
    5分钟后，这本卷已经在安城县局小会议室的桌子上摊开了。
    冯明亮人还没回来，信息已经传回来，詹秋红确实离过婚，不过，离婚的时候并没有孩子，更离奇的是，詹秋红大学毕业考入了当地的环保局工作，和当地一名建设局工作人员组成了家庭，却在8年前，也就是婚后不到一年，提出离婚，并突然辞掉工作来到了安城。
    谢大雷看着卷宗上那个名字还有那张穿着便装押着郭鹏飞指认现场的照片，一言不发。

    74、
    刘潇翰和同事上班时间一到，就推开了安城县局会议室的门。没有人。给他带路的县局民警有些诧异，“哎，昨晚亮了一宿的灯呢，也没见他们出去。”
    刘潇翰问清了谢大雷临时宿舍的位置，自己去找了。老式建筑的房门，到人的头顶位置有个30公分见方的玻璃窗，从这里望进去，刘潇翰看见谢大雷攥着手机，衣服没脱，鞋在脚上，人已经睡熟了。
    “这家伙，还跟上学时一个样，这么拼。”刘潇翰说着，推开了这间宿舍的门，他走过去轻推了谢大雷一把，谢大雷猛一睁开眼，“可把你等来了，我就眯了一会，还做了个梦……”他边说边揉着眼睛坐起来，“你吃饭没？”
    “别跟我客气了，虽然你眼睛熬的乌黑，可我还得拉着你讨论案情。我收到的案情进展，已经没有时间让你休息了。”刘潇翰目光灼灼。
    “走，别说那没用的。”谢大雷站起来，拍了拍刘潇翰的肩膀。
    到会议室只有100米的距离，这点距离，谢大雷走起来觉得脑子发木，他边走边甩头，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一下。
    会议室。
    “从多个部门获得消息，经过我们的分析判断。大人物已经有所察觉。”刘潇翰扫视了一眼会议室的人，“我们现在联手办案，争取尽快拿下。”
    “我这边的同事，在加紧工作，收集大人物受贿、插手经营的相关证据，但是你们这边也很重要。如果有刑事案件的证据，一并发力，及早出手。”刘潇翰把信任的目光投给谢大雷。
    谢大雷挠头了。他现在愁的可不就是没证据。马连奇不开口，像段立刚之类的喽啰根本不知道大人物是谁，涉及的细节就更不要提……
    等会，等会，谢大雷想到一个人—郭鹏飞。郭鹏飞如果真是大人物安排在马连奇公司的人，那么郭鹏飞会掌握很多大人物的犯罪事实，问题是现在去哪找郭鹏飞?
    “老大，为什么咱们不吸纳王猛来寻找郭鹏飞。”齐亮亮不解。
    其实不光是他，王帅也不理解，倒是冯明亮意味深长地看了这俩人一眼，“这个人，需要观察。”
    谢大雷对和冯明亮的这种默契异常享受，他笑了下，其实他并没有和冯明亮交流过关于王猛的感觉，对，感觉，没有证据，一种直觉。
    谢大雷把王猛给他讲过的故事讲了一遍。
    “这么说，王猛和郭鹏飞是死对头，那他不应该更会紧追不舍吗？”齐亮亮问。
    “这其中可能有我们还没完全掌握的其他关系。王猛讲的事儿，我找他刚入警的指导员打听过，他父亲的事儿是真的，但是安城现在抓进去十来个自己人，我对谁都抱有怀疑，小心点总没错。”
    “行，咱们分头行动吧，我们现在掌握了安城县局一个人的情况，纪委这边已经有了证据，这就准备行动。你们也加紧吧。”刘潇翰走了。
    谢大雷心里一动，“潇翰，我有个想法。”

人都去哪里了？

    75、

    “同志们，今年我们政协工作的重点，就是上述几项，众志成城啊，有了各位的团结奋斗，我们政协工作才会有更加辉煌的明天……”何军明在台上，他略带沙哑的声音通过裹着红布的话筒扩散出很远。
    不知道为啥，他心里扑腾得厉害，他下意识去摸口袋里的速效救心丸，嗯，硬硬的，还在。
    会议室的前门被推开了，进来几个穿着白衬衣的人，陪同的有一位是政协的副手，他们跨上台，越过了两位同台人员，径直走到了何军明身边，何军明心跳的越发厉害。
    “你是何军明？”一名右胸口戴着红色徽章的人问。
    “你们是？”
    “我们代表H城纪委，有些事儿需要找你调查下。”来人语气淡淡。
    台下的人一片哗然，说起来，每次看谁谁被查，都是文字新闻，从没见过视频，而自己的直接上司从会议上直接被纪委带走，这是多大的新闻？可谁也没掏手机。
    何军明手指伸出救心丸所在的口袋，又缓缓放下了，他艰难地朝台下那些熟悉又不太熟悉的面孔扫了一遍，他想站起来，发现这个事儿挺困难。
    白衬衣招呼了两个同事，半搀扶半拖的把何军明从椅子上拽起来，何军明有些留恋的看了看裹着红布的话筒，椅子被挪动，发出一声巨大的动静，通过话筒传遍了会议室，发出嗡嗡声。
    何军明脸色煞白，脚步有些踉跄。不是都处理好了，不是没有痕迹……他们都知道些什么……这么快吗……还有没有余地……
    他的心思，白衬衣们并不知道。
    半小时前，谢大雷正在拉面馆秃噜一海碗加了四勺辣椒的面。
    收到刘潇翰的微信后，他抹抹嘴，关了这个页面，又发出一条微信，“动手吧。”
    于常收到指令，不动声色地打开设备后台，一片寂静。
    谢大雷回到安城县局会议室的时候，王猛已经坐在了这里。
    王猛想说话，张了张嘴，最终没说。
    谢大雷扔给他一根烟，慢慢坐在他对面，“你给我讲郭鹏飞的故事时，我是信你的。知道后来为什么不信你了吗？”
    王猛似乎肯期待听到谢大雷的答案，但是谢大雷并没有说。
    一个多小时前，就在刘潇翰准备去带走何军明协助调查前，谢大雷请刘潇翰给安城县局抽掉了几个骨干协助工作，其中之一，就是王猛。
    按照惯例，参与人员要上交手机，王猛也都做到了，谢大雷还大方的借出了冯明亮。直到出发前，王猛也没有电视剧情中表现的说要去下卫生间，冯明亮皱着眉头想不明白。
    于常启动的设备叫信号阻断器，和高考考场所用的一样，当天的限定范围，只是县局大楼的4g通信系统，刘潇翰那边一动手，这边一解除，何军明已经被控制的手机就收到一条信息：9。
    这是“走”的谐音，也是事先约定好的出事信号。只是，何军明已经没有时间和机会看到。
    那么，到底谁发的这个短信呢？

    77、
    “关于爆炸案，你怎么通知的郭鹏飞，内容是什么？”谢大雷绕过这些花边新闻。
    王猛深吸了一口气，“何军明给我打电话，想制造点动静，让你停手，他觉得不安全了。我去美容院给老板詹秋红留了一张纸，她会联系郭鹏飞的。”
    “詹秋红是谁的女人？”
    王猛笑笑，“何军明的。有趣吧？执法者，知法犯法。”
    “孩子呢？”
    “我不知道。这你得问他。”
    “郭鹏飞的炸弹哪来的？他现在在哪？”
    “别忘了谢队，何军明调任之前，可是主管危爆物品的副局长，安城的矿山漫山遍野，那些不入账的危爆物品去向，从来都是一笔烂账。”王猛冷笑。
    “郭鹏飞的下落，何军明掌握吗？”
    “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郭鹏飞一定会带走詹秋红。”王猛几乎笃定。
    “为什么？”
    “喜欢啊，马仔喜欢上了老板的女人。多像电影桥段，是吧。”王猛自顾自笑起来，“谢队，我希望你抓了郭鹏飞之后，一定替我问个问题，打人的时候是不是真那么痛快。”
    谢大雷站起来，怜悯的看了他一眼，“看来，你的学白念了。警察是国家机器，但不是用来处理私人恩怨的手段。”
    “那您急于为赵子涛抓获凶手，难道不是私人恩怨？”王猛有些不服。
    谢大雷站住了脚步，转过头来，“现在，我说是就是，说不是就不是，对吗？”
    陈璐喝下了小半碗粥，示意不再喝，赵子涛小心翼翼吹凉了一口，“再喝一口，就一口好不好？”
    陈璐苍白的脸挤出一丝笑，“涛子，我没事，真喝不下了。”
    赵子涛把碗放下，又拿过一根香蕉准备剥，陈璐摆摆手，“别剥，我不想吃，也吃不下。”
    赵子涛不再说话，默默把香蕉也放下。
    “子涛，你别这样自责，和你没关系的。我们还年轻。”陈璐安慰他。
    赵子涛红了眼圈，“璐璐，我准备辞职了。我们都不干这行了，好吧。回家，干点生意，我养活你。”
    “别在冲动的时候做任何决定。你也不能替我做决定。”陈璐擦去赵子涛脸上的泪痕，“别跟小孩一样，你不想抓住他吗？去吧，回队里，找谢队他们去，跟他们一起，抓住他。”
    安城县局，王力生把一盒烟往桌子上一扔，自己先点着一根，“美容院已经盯了好几天，詹秋红每天活动很有规律，各种通讯工具也没有异常，我想不出还有什么思路，大家都说说吧。”
    “郭鹏飞肯定还在安城。”谢大雷话一出口，王力生就瞪大了眼，“为什么这么说。”
    “我们现在掌握几个可能的事实：郭鹏飞义气，他喜欢詹秋红。詹秋红的周围调查显示，她可能也喜欢上了郭鹏飞。那么，詹秋红带着孩子，毫不焦虑的很正常的接送作息，只能说明，詹秋红对郭鹏飞的下落很笃定，郭鹏飞的落脚地她很清楚，很安全，但是他们又没有联系……”
    “那就说明，他们有可能每天都能见着……？”王帅插嘴。
    谢大雷赞许的点点头。

    ——————————————————————
    猫叔最近比较忙。望谅解。

    78、
    “从美容院到学校，沿途一共有几个路口？”王力生问。
    齐亮亮翻翻手里的本子，“3个，其中一个是T字路口。”
    “这些路口，有没有詹秋红超时通过的位置？或者停下来的地方？”
    “暂时没发现，每天的时间都挺固定，差不多16-20分钟左右到达，来回都很正常，詹秋红表情无异。”王帅汇报。
    王力生托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
    “那辆失踪的路虎车呢？”谢大雷突然没头没脑问了一句。
    “那辆车至今没找到行驶轨迹，目前各地也没接到这辆车的上报信息。”于常负责信息统计。
    “有才怪。他还能挂以前那个牌子？我就说嘛，这套破系统早他妈该升级了，交叉对比最近经过詹秋红路过路段的路虎车，不分颜色，只注意型号，然后挨个进行细致分析，落实到车主。看过《战狼》吗？”谢大雷问的大家一愣。
    “看了啊。”王帅不知道谢大雷这么问的用意。
    “战狼中那场演习，刚开始怎么也找不到对方的指挥部，后来发现这指挥部啊，是移动的……”谢大雷循循善诱说出他的推测。
    “你的意思是……”王力生恍然大悟。
    &
    “防暴队和狙击手已到位，嫌疑人有枪，务必保证抓捕安全，不能伤到自己人，更不能伤到群众，还要保证抓获成功。”王力生拿着一定钢盔，精悍的目光里透着一股子坚毅，“各位，我希望，我们一起回H城庆功，一个都不少！”
    3小时前，于常利用交管系统找到了赵玉成失踪的路虎车，这辆车在几天内换了几块车牌，但是每隔一天，都会出现在詹秋红送孩子上学的路上，特点是停靠路边，打着左转向灯。
    半小时前，王帅开着一辆私家车，在跟踪这辆车时被发现，路虎加大油门一路逃窜，根据第二方案，全城封闭的一场堵截就此开展。
    谢大雷坐在一辆越野车上，目光紧紧盯着前方，对讲机不时传来各小组的喊话，“一队到位，一对到位。”
    “三队到位，三队到位。”
    “谢队，嫌疑车正往天龙山方向，沿途是省道，中间没有护栏，可随时调头，路上货车也比较多，拦截难度大。”于常边看定位边分析说。
    谢大雷把手里的92式保险打开，手指顶在冰凉又沉重的枪体上，“通知各单位，务必在县域内拦截住嫌疑人，不惜一切代价。”
    “是！”
    黝黑的路虎车在车流里若隐若现，另一路拦截人员正从天龙山的对向赶来，按照计划，截停这辆车是没有问题，关键在于怎么把车里的人拿下。
    谢大雷打开手机地图，手指头在屏幕上拉大缩小，观察天龙山附近的路线，“从天龙山右侧有一条出省的道路，可以直接上高速，这个口有人盯吗？”
    “有，放心吧谢队，已经有人到位了。”王帅看了看部署安排表，回答他。
    谢大雷看着地图一点点拉近到天龙山的距离，沉思不语。

    各位，新年快乐。猫比较忙今年，更新来晚了。大家可以去公众号追，搜索大案纪实。

各位亲爱的猫粉，首先，大猫是爱你们的。不要充值看了，去公众号看吧，猫在那里的更新比这里快了两个故事。都是七八万字的故事哦。另外呢，猫确实日常比较忙一点，更新无法保证，辛苦大家一路相随。感谢！

    砰一声。又一声。
    谢大雷所在的车子，一个急刹右转向，车轮发出吱一声刺耳动静，对向车道一辆大货车没刹住，和前面为了躲避谢大雷他们这辆车的一辆小货车撞到了一起，白烟四起。
    谢大雷甩甩磕到前挡风的脑袋，问都没问就拉开车门，前面的路虎已经停了，斜停的车玻璃上，有个触目惊心的弹孔，谢大雷脑袋嗡嗡响，踉踉跄跄跑下车。
    驾驶位是瘫坐在那的郭鹏飞，血已经从胸口和嘴角都流出来，郭鹏飞大腿上横着一把枪，谢大雷没顾上试探他有没有脉搏，先把这枪拿在了手里，扔到了身后，他站直了身子看了看路虎对面，是还在保持射击状态的尹江。
    “谁他妈让你开的枪！”谢大雷扯着嗓子喊起来。
    “谢队，嫌疑人手里有枪啊。”尹江奇怪地问。
    谢大雷瞬间清醒，“他开枪了吗？”
    “哎，我一看嫌疑人驾车冲过来，没有停的意思，咱们车也没他这车撞击力强，只能开枪啊。”尹江的表情看起来很无辜。
    谢大雷沉默不语。
    郭鹏飞一枪毙命。尹江到底是去年省射击比赛的亚军，这一枪击中了郭鹏飞的头部，又从他的右下肋钻出，钻出的子弹卡到了座椅上。
    救护车连人都没拉，直接宣布死亡就开走了。
    王力生拍拍谢大雷的肩膀，担心这家伙陷入绝望。
    可谢大雷却把目光投向尹江。他现在看谁都是贼。
    安城县局。
    谢大雷把防弹背心一把扔到办公桌上。王帅给齐亮亮使个眼色，俩人站到了谢大雷身后，“老大，郭鹏飞没了，也不代表就没有证据了。”
    齐亮亮推了王帅一把，王帅委屈地看了齐亮亮一眼。
    谢大雷没吭声，他深吸一口气，“这个尹江是什么来路？”
    “哦，我知道。”王帅来劲了，“这个尹江是警校当年的射击成绩第一名，被特警队直接要走的，此后一直在特警队。今年34岁。已经结婚，H城本地人。”
    “这次行动，是非他不可还是？”谢大雷慢慢说出来他的怀疑。
    “这个问题，你得问我了。”王力生推开门进来。
    “我了解到的情况是，我们请求特警支队支援的那天，特警队还有两名神射手在家，尹江作为副支队长，亲自带队，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王力生拉开一把椅子坐下，“我知道你想什么，也未必都是你想的那样，当时的场景，尹江的处置也并非不合情理，如果郭鹏飞开枪射击，现场还有其他群众，出现误伤也不是不可能。你要真较真，你说他错在哪？”
    谢大雷知道王力生说的没错，但他心里还是觉得绝望，少了郭鹏飞这一环，就相当于少了指证何军明遥控指挥陈璐被被炸弹的细节，他怎么和赵子涛交代？
    他轻叹一口气，抱住了脑袋：原来，每个人都有无奈。

    ——————————————
    哎呀，终于给放出来了！终于可以更新啦！

    80、
    小结局

    11名民警涉案，两名高级警务人员涉案，王力生看着这份名单，皱着眉头不知道说什么。
    他们这就要移交案件，整个安城的街面上和他们刚来的时候一样，看不出什么异样，但是也有人知道，安城变了天。
    不管是体制内的还是体制外的，都开始知道有个叫法律的东西，要心有敬畏，至少，不能随心所欲。那些街边的摊点，每个月每家多那么几百块钱，可以给孩子买个本子铅笔什么的。
    郭鹏飞带走了炸弹和赵玉成的秘密，尽管DNA和马连奇的口供能推断，后者就是郭鹏飞所为，王猛的口供，也间接证明郭鹏飞所为，但赵玉成为什么要吞掉那笔钱的原由，为什么选择陈璐作为受害人，都被郭鹏飞带到了另一个世界。
    头一次，H城刑警支队的结案宴上，尽管王力生宣布要给支队和个人报功授奖，但沉默代替了喜悦。
    赵子涛的离职申请，揣在谢大雷的裤兜里，他伸手就能触碰到那张纸，坐下去好像有把枪一样硌得慌。
    整个支队都觉得欠赵子涛的。
    何军明拒不承认他指使作案的所有事情，这是脚指头都能想出来的，一个专业的老警察，甚至知道哪句话该怎么落到笔录上。零口供虽然并不多见，但在涉黑案中，也不是从未有过。
    谢大雷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滑过，没人知道，他在心里数着那些名字：王猛、张岳林、何军明……
    买不起房子的齐亮亮还在为个首付苦苦攒钱，有的人却轻而易举就能获得。抓捕嫌疑人，赵子涛差点被摘了肾脏，有人却把辛苦抓回来的刑事嫌疑人违规办理取保候审，甚至多年一些能破的案件得不到侦破。
    每个人堕落的原因都不一样，有人为钱，有人为权，还有人为了个人恩怨。为什么一个县城的小生态里，能滋生这样的黑恶势力？为什么要等到成了气候才能被一锅端？
    那些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还不是养大这些人和关系的土壤？但为什么应有的监督，都没有出现？
    打掉了安城的涉黑团伙，别的地市呢？没有严格的法律制度，就会像割韭菜，总有人为了利益，铤而走险。
    冯明亮坐在谢大雷对面，扔给他一支烟，“想什么呢？这么多年了，还想不明白？”
    谢大雷摇摇头，自言自语，“你是光明……”
    冯明亮接上：是黑暗中的灯塔……（请自行百度来自于哪）
    俩人相视了下，谁都没有表情。

各位网友，还坚守在天涯，猫也是很感谢各位。
新的故事即将开始，各位可有期待？

    大案纪实系列之十五
    --------------------------恶魔在人间

    1、
    “真的？！！”谢大雷蹭一下站起来，把对面的冯明亮吓一跳。
    “好的好的，我今天早点回去，早点回去，谢谢老婆大人，谢谢老婆大人，啊哈哈哈哈哈。”谢大雷拿着手机原地转了两圈，在冯明亮一脸诧异中，谢大雷蹭一下跳上沙发，跳了两下又想起鞋没脱，他一使劲两只大鞋就飞出去一米多远，其中一只差点糊到进门一个人的脸上。
    “干嘛呢干嘛呢！？”王力生捂着脸，看清楚地上是一只鞋，捂住了鼻孔，一脸嫌弃，“谢大雷，你是欠收拾是吧？越来越没规矩了是吧？”
    谢大雷讪笑着从沙发上跳下来，光着脚去门口趿拉鞋，“大老王，我要当爹啦！！”
    大老王？？冯明亮咳咳了两下。
    王力生压根儿没听出来，看着谢大雷笑的满脸是褶，一呲牙也乐了，“这个值得高兴，确实高兴，一大把年纪了，再不当爹，就直接当……”
    嗯，反正今天这俩人说话都口无遮拦。
    冯明亮在旁边咧着嘴抽了抽气，心想乱了乱了。
    谢大雷穿好鞋，抠出抽屉里珍藏已久的一盒烟，正准备给王力生扔一根儿，突然注意到王力生欲言又止的表情，“怎么了领导？”
    “有个案子。”
    谢大雷冷静下来，“有案子不正常吗，咱们这还有别的买卖？”
    “大雷，这个事儿，可能比较麻烦。”王力生眉头紧锁。
    谢大雷把烟盒三下五除二的拆开，敲敲盒底弹出一根，递给王力生，准备帮他点上，”咱们这哪个事儿不麻烦？“
    王力生烦躁地推开，“先说说这案子吧。市二中，有个学生跳楼了。”
    “学习压力太大吗？”冯明亮插嘴。
    “不是，目前我们初步掌握的信息，和成绩关系不大。女孩的家长一直在写信、网络上@社会知名人士，通过各种渠道呼吁社会关注。”
    “这要删贴也不是咱们的事儿啊？”冯明亮问。
    王力生摆摆手，示意他听完，“按照规定，如果是自杀案，是否要解剖，由家属来决定，但如果是刑事案，就我们说了算。现在这起案子，已经被分局定性为自杀，所以，我们要推翻这个结论，就要有确凿证据。”
    谢大雷专注地听着王力生说到这，“那现在家长提供了什么情况？”
    王力生敲着桌子，“家长反映，死者生前成绩很稳定，虽然不是名列前茅，但是居于班里中游靠上，死前两个多月，家长一直觉得孩子情绪不正常，但是不管是手机还是跟孩子谈话，都找不到任何异常。”
    “搞对象了？失恋？”冯明亮问。
    “出事后，分局第一时间对死者班里的同学进行了调查，几乎全班同学都否认了死者有男友，老师也提供没听说死者早恋。”
    “校园暴力呢？”冯明亮几乎把学校各种可能都想到了。
    “分局此前甚至对隔壁班的同学和老师进行了调查，都没有此类发现。据说死者的人际关系还相当不错，在同学中很有人缘。”
    “死者在哪自杀的？”谢大雷突然插嘴问。
    “家里。她家住在高层，她从顶楼32楼楼顶跳下来的。当场毙命。”

    2
    “现场勘查有什么情况？”谢大雷问。
    “自己看吧”。王力生把胳膊底下的一个档案袋抽出来，丢到桌子上。
    袋子上有一组编号：2019-07228526。谢大雷抽出来一些资料，不厚，有图片有询问笔录，还有现场围观者和邻居的证词。
    其中一张本应粘在纸板上的现场图胶体脱落，掉落出来，谢大雷抬手一托，顺手先看这张。
    这张纸上本应两张图，方向标注上北下南，拍摄的都是案发楼的南侧绿化带外约1.5米处，两张图片一张从西侧一张从南侧各拍了一张，死者仰卧，长发盖住了面部，身下的血迹不多，一般高空坠落，损伤大多是内脏和颅脑。右腿弯曲的姿态非常不自然，应该是骨折扭曲所致。
    死者的衣着看起来都是深色系，因为死者跳楼时间接近傍晚，图片无法看清，谢大雷翻了翻后面的现场描述，死者当时穿的正是二中的校服，墨蓝色。
    其中邻居和现场围观者的证词，也都比较正常，没特别需要注意的地方，谢大雷正准备合上这堆东西，王力生指指他，“你注意看下孩子母亲的笔录，她说小孩当天回家早是因为学校临时放假，但是我们后来和学校核实过，真实情况是死者专门和老师请假回家，她本来应该上晚自习，晚上9点多才该回家。但是那天她下午放学不到六点就到家了。”
    “是发生了什么事吧。”谢大雷自言自语。
    “孩子这个年纪不愿意和家长沟通也比较正常，青春期，也是叛逆期，再加上学习压力比较大……”冯明亮一副过来人的模样。
    谢大雷笑笑，“你家大宝没少折腾你吧？”
    冯明亮挑挑眉毛。
    王力生没好气地瞥他俩一眼，“我就想让你去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儿。如果真是单纯的自杀，也好给家长一个交代。”
    “案发当天，发现有人跳楼后，物业和社区居民都上过顶楼，出警的派出所民警考虑到可能是自杀也没注意保护现场，有踩踏，当时认定是自杀，分局法医也到场，但是处理比较潦草，这中间又下过一场雨，基本上已经没什么痕迹。”谢大雷嘬着牙，“领导，您给我的活儿，什么时候都是这么硬核啊。”
    王力生两手一摊，“啊，我不就是那个负责指指点点的?”
    谢大雷咧嘴一笑，“也是，我就是被指点的祖国那块砖。”
    王力生低头沉思了几秒，“那啥，大雷，当爹这事儿，是个大事，晓莉父母也都不在了，你还是得多顾顾家。今天早点回去，要不我给你放半天假？”
    谢大雷斜着眼睛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王力生，“领导，你这是诈我呢吧？刚给我扔这么大一个活儿，还让我放半天假？别闹了，我这就去接触下这案子，尽快回复。”
    说着，他把那几张纸装进档案袋，冯明亮也站起来跟着一起出去。
    身后，王力生欣慰地看着这两个虎背熊腰的身影，掏出手机给齐亮亮打电话，“亮子，去，买点补品什么的，今天抽空给大雷家里送去，就说队里的意思，嗯嗯，你要当叔叔了。”

    3、
    案发是H城中高端小区之一的朱雀园，死者家所在的是9号楼，一共32层，死者家住21楼，案发一周前，监控已经提取，能证实女孩自己上楼，自己回家，没有尾随，又自己上楼，从31楼出来，直上顶层。
    小区绿化非常棒，除了甬路几乎都是绿化，楼距不是特别大，9号位于小区10栋楼的相对靠东侧位置，小区的安保措施也不错，穿制服的保安不断在巡逻。
    辖区派出所副所长叫田雨，此刻边走边给谢大雷介绍情况。
    “死者的父亲是环保局的公职人员，她的母亲经营一家洗车行，家里生活水平中等偏上吧，就这一个孩子。小孩不住校，小区里在同一所学校念书的孩子不少，他们单元就有一个。”田雨在3单元门口站定，一回头，瞅见一个急匆匆赶来的男子，眉头一皱，“跟你说了领导们这就到，你怎么这么磨蹭。”
    “不好意思各位，物业也是一堆事，让各位久等了。”来的是小区物业副经理，姓赵。
    赵经理拿的是门禁卡，以及顶楼钥匙。
    “我们小区管理还可以，进单元楼必须刷卡，电梯呢，因为业主觉得麻烦，我们设置了刷卡只能到本层，但业主委员会反对，就一直没实行，这次出事之后，我们也在考虑，要不要执行。”说着，赵经理领着谢大雷他们已经进了电梯，并摁下了31。
    “顶楼啊，此前一直都是锁着，出事那天不久前，31楼的住户准备在顶楼种菜，这事儿没跟物业商量，他跟物业索要钥匙，说的是顶层漏水，出事后，我们倒查这事儿，发现他开了之后就一直没锁，当然我们物业也有责任……”
    “你说说监控。”田雨打断他。
    “监控啊，监控你们调走了，估计也看过，那小姑娘回家的时候大概是不到六点，再进电梯是10分钟之后，自己，什么也没拿……”
    “等会，什么也没拿？她上楼的时候拿什么了？”谢大雷打断他。
    “书包啊，小孩放学不都得带书包吗？”赵经理很奇怪的反问。
    谢大雷示意他继续说， “啊，后来啊，她坐电梯就上了31，到顶层，还需要爬一层楼梯。”
    这聊着的功夫，电梯叮一声到了31层，这个单元是一梯四户，中间两户是两室两厅，左右两户是三室两厅，楼道打扫的非常干净，向北拐一点，就看见了通往顶层的楼梯。
    这一层到顶有个铁门，锁子比拳头大，谢大雷看着赵经理去开锁，心里还算了一下到底是顶楼住户还是物业会成为死者家属的被告可能性更大，或者说，二者谁的责任更大？
    顶层风很大，太阳也有点晒，赵经理领着这一行人走到一处靠边的位置，“大家小心啊，就这儿。”

    4、
    110厘米高的水泥护墙上，没有任何痕迹，正常情况下，这高度已经足够阻挡人发生意外掉下去。谢大雷走到近前，用手指头抠了抠水泥，硬硬的。他也不知道赵经理是怎么一眼判断出来，别说是下过一场雨，就是不下雨，除非在水泥上使劲蹬踏，才会留下什么痕迹。
    谢大雷往下探探头，大太阳照射下，顺着褐色楼体能看到底端一片绿化，“这么确定啊？”
    “第二个墙垛，您数数。”赵经理指着格栏，十分笃定。
    所谓格栏，就是在筑墙时，为了防止太长，一面墙倒塌，中间等距离的建一些更厚的墙垛，正好是从上来的门口起第二个。
    谢大雷扭过头问，“你们当时上来，是怎么确定是这里？”
    赵经理诧异地回答，“这压着一串钥匙啊。”
    王帅只往下看了一眼就捂着眼睛回来，于常有恐高症，站得稍微远一点，但是几个人谁也没闲着，他们在搜索，看顶层还有什么东西，哪怕是个发卡、烟头。
    赵经理看出来几个人的目的，摆摆手，“你们别找了，上回来的公安，都给拿走了。”
    “拿走什么了？”谢大雷漫不经心地追问。
    “哦，谢队，现场提取的有烟头一个，不过经过DNA鉴定，不是小女孩抽的，看时间，也不是很新鲜，31楼的住户说，可能是他丢的，不记得了。”田雨接过来说。
    &
    齐亮亮从谢大雷家里回来，就去找冯明亮碰头，俩人去了学校。二中在全市排名也挺靠前，孙佳玉是片区生。二中位于城市的相对核心位置，也是本城较老的一个校区，这一点，从校门口斑驳的招牌就能看出来。
    “孙佳玉这孩子啊，成绩比较稳，虽然说不是第一第二的吧，但是考个二本是妥妥的，还得是个过硬的二本。小姑娘不是那种不爱说话的，也不是人来疯，就挺好挺正常一个小姑娘，和同学关系也还可以，我就纳闷了，怎么就想不开了？”接待他俩的是死者的班主任，姓涂。
    “涂老师，您最近感觉孙佳玉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吗？”
    “不正常？要说不正常，就是那天她跟我请假了。”涂老师想了想。
    “怎么讲？”
    “学校有规定，学生请假必须得跟家长沟通，可那天，我给孙佳玉的父母打电话都没有接通，这也是我自责的地方。但是当时，孙佳玉脸色不好看，说自己肚子疼，我以为女孩子来大姨妈，再加上，平时孙佳玉表现很好，从来没有说谎逃课的前科，我就放松了警惕……”
    “没有接通？”
    “对，她妈妈的电话是关机，她爸爸的电话是无法接通，我还奇怪呢，下午五点多，正常都没下班，怎么打电话都打不通呢？”
    “之前开家长会什么的，您跟孙佳玉的父母联系，出现过这种情况吗？或者说，她父母是不太靠谱的那种家长吗？”
    “不是啊，不过……”涂老师欲言又止。
    “您放心，咱们今天的谈话不会外泄。”齐亮亮给涂老师吃定心丸。
    “孙佳玉的妈妈是比较强势的那种，我觉得她爸爸可能在家里说了不算，一般都是和她妈妈联系多，她妈还会主动和我们联系，询问一下孩子的情况，这也是正常的，毕竟现在初二了，也是关键时期。”
    “您跟警方反应过这个问题吗？”
    “反映了，第一天你们公安来学校调查我就说了。这么好的孩子走了，我做老师的心里也很难过。但是说她自杀，我真得不敢相信。”
    齐亮亮和冯明亮交换一下眼神，“您为什么觉得孙佳玉不会自杀？”
    “为什么，为什么……”涂老师好像不知道从哪说起，“初二的孩子，你说压力大吧，肯定比不上初三，你说不适应学校吧，这也不是初一刚来，孙佳玉从各方面来说，比如竞争压力、家庭环境、同学关系，都没有矛盾点，她为什么会想不开呢？”

    5、
    “您说您是第一个发现死者的？”王帅正给一名目击者对笔录。
    H城的这个季节热死人，王帅能感觉到汗顺着脖子流到腹肌上，稍微卡顿一下，就变成了凉凉的。他用手顺了一把脖颈，一手黏糊，他把笔换个手，在裤子上擦擦。
    “对的对的，我老伴儿让我下楼去块豆腐，拎着豆腐我走到那，就那，你看，距离多近啊，我就听砰一声响，我当时还寻思，这是高空抛物扔了个啥啊，抬头就往天上看，我也傻，都听见动静了，那肯定是掉地上了，这时候才看见地上躺着一个人，仔细瞅瞅还是个孩子。啧啧，别提多惨了，很多地方都摔酥了，哎。”
    “后来您一直在现场？”
    “一直在，120来了我也在，110来了我也在，一直到尸体给拉走了，我才回家的。”
    &
    “我赶到现场的时候死者已经死了，脉搏呼吸都没有，就我的经验，一般这么高跳下来的，存活率基本没有。”回复的是120急救医生。
    “当时您的初步判断死因是什么？”于常在询问当时救护人员。
    “我怀疑是颅脑损伤，因为死者是后脑勺着地，你们也知道，后脑勺是人骨头里最脆弱的地方，从这么高掉下来，死者的后脑勺几乎平了，至于她的脏器损伤或者详细的致死原因，这得看你们法医了。”
    &
    “那小姑娘啊，就住我们单元，有时候坐电梯遇着，小姑娘都叔叔阿姨嘴挺甜。个子挺高的，现在孩子们都长得快，得有一米六三四，刚上初一呐。她父母啊，人也挺好的，见面也都客客气气打招呼，一家人安安静静，也没见吵架什么的，都是正经人，就这一个孩子，哎呦，两口子可怎么办。”
    “这孩子平时有同学什么的来找她玩吗？”
    “玩儿？哎呦，您太不了解学生了吧？现在的孩子哪有功夫玩啊，上完这个班儿上那个班儿的，估计啊，就是学习压力太大了，哎，小孩子也不容易啊……啧啧。”
    &
    田雨个头不高，挺敦实个汉子，迈着四平八稳的八字步，在小区里有一副地主般的自信，朱雀园所在的派出所，属于市区比较大的所之一，据说这里的一把手安排都要上党委会讨论，可见，田雨也一定是个出类拔萃的人。
    “谢队长，要不要到21楼当事人家里去看看？”田雨问。
    “等会吧，让物业的赵经理先回吧。”
    赵经理一听，皱了皱眉，表情略有点遗憾，他其实不太想走，小区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大家都巴不得自己比别人多知道一点，刚才这段，赵经理都已经想好了怎么回办公室吹，现在警察把自己支走了。
    21楼，孙佳玉家。
    开门的女人神色憔悴，谢大雷以为是当事人，田雨却轻车熟路地介绍，这是孩子的小姨。
    孙家是三室一厅，很普通的家庭装饰，客厅的背景墙上挂着几幅画，挺抽象。谢大雷几个人在客厅稍坐了一分钟，孙佳玉的妈妈从卧室出来了。
    神色看上去比孙佳玉的小姨更憔悴。
    “还想请您回忆下孙佳玉出事前，有没有什么你们觉得反常的地方？”田雨到底和孙家打过几次交道。
    “你们不是都问过了？”孙佳玉的小姨说。
    “对于自杀你们有这么多的怀疑，所以我们警方启动了再次调查，这位是我们刑警支队的谢支队长，还请你们配合调查。”
    “我们佳玉啊，又乖又听话，学习也不差，怎么就想不开呢，怎么会呢。”孙佳玉的妈妈叫邓玉淼，皮肤有点黯淡，此时说话有点神经质，长头发一看就是多日未打理，翻来覆去就这么两句话。
    这一幕让谢大雷一下子想起课本里重复那几句话的祥林嫂。

我的猫粉呢？

看来，这里是真的衰落了。

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