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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恶魔在身边》真实事件改编 罪恶与你近在咫尺 作者:谢小五[第6页] |
作者:五只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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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帮你换一碗吧!真不好意思。”小周急忙走到阮若身边,一脸堆笑地道歉。 “我要找你们老板,你让他出来见我。”阮若举着带有头发的麻辣烫给周围的食客看。 几桌刚进来的人听见有人反应卫生问题,刚点的菜饭也不要了,扭头就走,刚才还热闹的菜馆,现在只剩下寥寥几人看笑话。 小周拽了拽阮若的胳膊,小声说道:“大姐,你看这单给你免单,成不成?你别闹了。” “边源你给我出来?”阮若不理会小周,反身将碗狠狠地往地下一摔,砰的一声,洁白的瓷砖上满是红色的油渍。 小周一时也傻了眼,他听见闹事的人叫老板的名字,想必是专程找老板麻烦的,自己没必要被殃及,于是松手任由阮若往后面的厨房冲。 阮若大吼道:“你欠我的,你永远也还不起,离婚的时候你拿走了所有积蓄,这家店就是用我们的钱一起开的。我不是向你要钱,女儿死了,你要和我一起把她带回家。” 小周缩了缩头想,原来这大姐是老板前妻,老板还有这档子抛妻弃子的糗事。 “边源,你个缩头乌龟,你要是不出来见我,我就天天来你店里闹。“阮若跺脚嚷嚷道。 看热闹的食客们瞧着事情越闹越大,纷纷离开餐桌。 边源从后厨急匆匆地走出,看着空荡荡的餐厅,他心中燃着一股怒火,脸上却维持着微笑走到阮若身边轻声说道:“我很能理解你。” “什么?”阮若变得有点惊慌。 “你说吧!我会认真听的。”边源温柔地说。 “杉杉她死了,你知道吗?我们的女儿死了,都怪你,让孩子变成单亲,我们做的都不够好...”阮若用手捶打着边源,发泄着不满。 边源没躲,他心里早想着另外一回事了————阮若打扰了他的生意,让他本应该到手的钱不翼而飞,该死的,离婚将近二十年,边杉杉最近才死,这也能算在他头上,阮若真他妈的是个智障。 他深吸了一口,劝慰地说道:“这边人多嘴杂,我们去后厨聊聊。” 阮若看了看一旁的小周,点了点头。 边源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阮若,心理暗想,这女人真是没品,摔坏店里东西,竟然还能如此心安理得,她一旦进入厨房,一定要狠狠地报复她。 边源压制怒火,微笑地推开了后厨的门。 |
“谢谢你,这世界只有你和我一样能体会失去女儿的痛苦,刚才的事情真对不起...”阮若轻轻地穿过后厨的门。 “是。”边源的话越来越短。 阮若并未发现异常,她自顾自地说道:“杉杉的死,我占很大责任,孩子她就死在我隔壁,我是个不称职的母亲。” “那你要我怎样?”边源说完,将门狠狠地关上,门发出巨大的声响,以至于阮若有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宛如一只受惊的兔子。 沉默了一会,阮若回答道:“不需要你做什么,我只是接受不了失去女儿的痛苦,我太难过了。” 边源带着冷笑地说道:“你知道赚钱多不容易吗?你知道你给我带来多大的损失吗?” 他一步一步地逼近阮若。 阮若一时愣在了原地,她显然还不清楚目前自己的处境。 “我本就是入赘在步钟繇家,你又喊又闹,让我脸面尽失,你知不知道你就不应该来找我。”边源顺手拿起桌子上的菜刀,抵在阮若脖子上,他笑着问:“你知道了吗?” “...知道了...”阮若吞咽着唾沫,眼睛惊恐地看向锋利的刀刃,只要边源稍稍一用力,自己就将死于非命。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边源邪恶地笑了。 “我错了,我不敢了。” |
厨房内的厨师本来带着看热闹的心态围观,现在老板手拿菜刀眼看要闹出人命,念及老板不拖欠工资还交五险一金的情分上,厨师上前劝慰道:“老板,为了这么个女人搭上命不值得,吓唬吓唬她就行了,她也知错了。” 厨师就势将菜刀从边源手中拿走。 “你管好你的嘴巴,给你放两天带薪假。”边缘往前迈了一大步,用一只胳膊肘横架在阮若脖子上防止阮若逃跑。 厨师看了看老板,又看看手中的刀具,撇了撇嘴,将厨房内的所有刀具都锁在衣橱,便从后门溜走了,他心想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和自己都毫无干系。 厨房内空无一人,只有坏掉的水龙头发出有节奏的滴水声。 边源面带微笑,压着阮若的手臂越来越用力,阮若被紧紧地压在墙边,全身发烫,背后的衣服被墙上的水珠浸透,传来丝丝寒意。 “现在就我们两人了,你还想谈点什么?”边源饶有兴趣地低头看着阮若。 |
阮若惊恐地盯着边源:“让我想想。”她两手紧握着挎包,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跑。 “你好好想想。”边源奸诈地笑着。 “我好好想想。”阮若的泪水控制不住地往下掉,她乞求道:“求求你别伤害我。” “我当然不会伤害你。”边源看着惊恐万分的阮若,心中涌起一股复仇的快感。 突然之间,阮若将挎包用力地砸向边源眼睛,边源感到一阵疼痛,用双手捂住了眼睛。在边源松手的瞬间,阮若奋力地往门口跑,可此刻通往外界的门却怎么也打不开。 |
阮若失控地尖叫起来,此刻,边源睁开眼,他两三步就走到了阮若身边,他抓住阮若的肩膀用力往地上一推,阮若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踉跄地摔倒在地,她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尾椎上,这一刻阮若只觉得自己的腿毫无知觉,她出于本能地用手护住头,她不住地尖叫,希望能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边源报复似地用尽全力,一脚又一脚地踢向阮若的肚子。 阮若双手转为捂住肚子,身体弓成了虾形,她绝望地哀求道,“求求你,别打了。” 边源兴奋地看着惊恐的阮若,他握住阮若的一只脚,像是拖牲口一样将阮若往里拖。阮若用双手指甲狠狠地扣住地板,双脚极力蹬踹,这突如其来的反抗,让边源吃了一惊,幸好他牢牢地握住阮若的脚,才没有脱手。 “你竟然敢反抗,阮若,你怎么敢?”边源嘶哑着嗓子说道。 “我不敢了,你让我走吧!”阮若挣扎中掉了一只鞋。 边源根本不去听她说话的内容,大吼着扑向阮若,他的手一扬,一甩,狠狠地在阮若的脸上抽打了数下。 阮若只好用手去护住脸,但立刻无数拳头便落在她身上,宛如雨点一样密集,厨房里充斥着惨叫和击打声,直至阮若再也发不出一点声响。 “你装呀?你真会装?”边源蹲下身将阮若护住头的手,摆弄到两边,她的脸只有额头处还算完好,眼睛,鼻子,面颊全都成片的淤青。 |
源冷笑着将阮若身上的衣服扒掉,对着赤身裸体的阮若拍了几张裸照,然后随意从服务员区拿了件工作服给阮若换上。 “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报警,我先去你老家发布裸照,说你卖淫,再把你打成残废,杀了你乡下爸妈,大不了我去吃牢饭,一条命换你全家的命,值得很。”边源甩了甩阮若红肿的左手,然后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 阮若颤抖着嘴唇却说不出一句话。 边源走到冰箱前,拿出两袋冰,敷在阮若已经变形的脸上,然后劝慰道:“你没错吗?女儿交给你,你就这么照顾,我毕竟是杉杉的父亲,杉杉的死让我备受刺激,你会理解我的,孩子她妈。” 阮若看向厨房的窗户,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她全身都疼,她记得自己是早晨来的,原来自己已经被殴打了这么久。 |
第二天清晨,边源哼着小曲用钥匙开厨房门时,对着在餐厅里扫地的小周说:“拨打120,说有客人在餐厅发生斗殴,需要急救。” 小周皱了皱鼻子,昨天老板以辞退为威胁让自己提前下班,老板是真能折腾,竟将前妻锁在厨房里一夜。 从前小周的确看见过老板娘————步钟繇带伤上班,经过这次事后,他想通了,老板就是暴力狂,想到这里小周用店里的座机拨通了急救电话。 十分钟后,两名急救人员跟着小周来到后厨,只见一个布袋包被随意地丢弃在门附近,再往里走,一路散落着包内的衣服,钱包,和药品。 在冷柜附近,一个瘦弱的女人躺在地上,她双眼无神,满脸泪痕,脸淤青得几乎看不出人形,左手的中指和食指指甲断裂,还有少部分指甲内有黑色的淤血。右手手腕处有三个清楚的指印痕迹。 女人这副凄惨的模样,完全丧失了人的尊严,让人想起了临死前的牲口。 急救人员还发现女人身上的衣服异常肥大,一看就是男人的工作服,他们猜测女人的淤青和伤痕应该还有很多,只是被衣服掩盖住了。急救人员一分钟也不愿耽误,急忙将女人抬上了救护车。 “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急救的护士问道。 女人沉默着没有回答。 “那你叫什么?” 女人一张口,便能看见她的牙上布满了血迹,她咳嗽着吐出血水,才说出自己的名字————阮若。 “你先好好躺着,马上就到医院了。需要报警吗?” 阮若摇了摇头,她耳边回响起边源的警告————我知道你父母,哥哥住哪里,你要是敢报警,我就去你老家把你家灭门。 急救护士看了看阮若的伤势,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机,最后还是拨通了报警电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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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Turn(中) 苏可欣自认为并不是一个迷信的人,但一早就有倒霉的预兆。 她在床上只简单地翻了个身,就发觉脖子酸痛,太阳穴也像是埋下了一颗小炸弹,每一秒都在倒计时,每跳一下都引起疼痛。 苏可欣最近总是被噩梦缠身,但一觉醒来却不记得内容。 抬头看了一眼闹钟,距离起床还有十分种,于是她打算再眯一会。刚一闭眼,手机就开始震动。 苏可欣纠结了五秒钟,闭着眼睛,接起电话。 “可欣?我是刘美娟。”手机里传来刘美娟温柔的声音。 “刘姐?”苏可欣打了一个冷颤,眼睛瞪大,从床上坐了起来。 “可欣,你今天先不用来局里了,你先去奉天医学院附属医院3楼019号病房。阮若与人发生争执,现在人在医院,本来不应该由我们管,但是她与边杉杉案有关,你去调查一下,这件事是否涉及边杉杉案。” “好。”苏可欣尽可能发出元气满满的声音,可她另一手却急躁地挠着头发,手里一下子多了十几根头发。 “等你的报告。一会局里见。”刘美娟说完便挂了电话。 苏可欣将手机放在包中,穿好衣服,刷牙洗脸,叼着面包就急匆匆地开车出门。 去往医院的路上,她脑子不断地有负面的信息蹦出来——阮若明明已经被排除作案嫌疑,自己明明很努力了,却还被分配到了这样不重要的任务,自己难道在被组里边缘化? 一路红灯,真是糟糕的一天,苏可欣对着堵在前面的车,发泄似地按了按喇叭。 在连续错过三个停车位后,苏可欣找到了停车位,她刚停下车,一坨鸟屎从天而降,精确地砸在车窗上,苏可欣对着白色的鸟屎,内心崩溃。 进入医院,她没有停留,随着人流进去电梯,电梯内拥挤着不同伤情的病患,其中有一个男人搀扶着身边的老人正低声哭泣,电梯里充斥着负面情绪。苏可欣随着一名护士下了电梯来到三楼,鼻腔里塞满了消毒水的味道,苏可欣手扶着落枕的脖子,头昏脑胀地找到了019号病房。 这是一间八人病房,里面充斥着病人和家属谈话的声音,中间杂着滴滴滴的仪器声,病房内只有靠窗的床铺的布帘被拉上,看不清里面的情况,苏可欣猜测那便是阮若的病床。 苏可欣走近那个病床,看见墙上固定的白板上写着阮若的名字,确认信息后苏可欣用温和的语气说道:“阮若女士您好,我是调查斗殴事情的警察,您有什么委屈尽可能地对我说,我一定全力帮助您。” |
一个消瘦的影子被映在布帘上,里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布帘被从里面拉开,阮若脸带着白色口罩躺坐在病床上,她穿着一身不合身的男士服务员制服,她的一只手打着吊瓶,脖子,手腕关节处都缠着白色纱布,大腿上敷着冰袋。 “我是从楼梯上摔下来的,你不要多管闲事。”阮若回避着苏可欣的视线,颤抖着说道。 苏可欣发现阮若眼框红肿,面部完全变形,如果她从楼梯上摔下来,衣服应该有刮蹭痕迹和灰尘,但这件工装除了少许油污并未发现这些痕迹。 况且阮若还穿着别人的衣服,苏可欣可以肯定阮若在说谎。 “你不要害怕,如果有人威胁,我可以申请让我同事24小时保护你。”苏可欣伸出手想搭在阮若肩膀安抚她。 “你能要点脸不,我都说是从楼梯上摔下来的。”阮若往后倾侧了一下,躲避着苏可欣的触碰。 |
周围的病人听见这边的声响,向苏可欣投来责备的目光。 苏可欣脸颊微微发烫,她压低声音劝慰道:“阮若女士,请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帮你的。” “我并不需要帮助,你快点离开,不要打扰我养病。”阮若说完将布帘拉了起来,拒绝沟通。 这些举动让苏可欣有点不知所措,她转身离开了病房,来到三楼的服务中心出示了证件,经过简单的交流找到了负责照顾阮若的护士进行询问,希望能得到一丝线索。 “阮若身上的伤,是属于非常严重的,她被带来的时候,腿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瘀伤还有很多,她不肯说是谁打她,我猜测打她的人一定是她的熟人。”护士眉飞色舞地说道。 “原来是这样,请问是谁报的警?”苏可欣问道。 “救护车上的同事实在看不下去,才报的警。而且一开始饭店的人说是食客发生争执,但阮若却是在后厨被找到的,同事觉得其中必有隐情。” “我想见他可以吗?” “他这会应该不在医院里?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问我。”护士眨了眨眼。 “哦,那麻烦你了,请问阮若是在哪里被发现的?具体时间是什么时候?” 护士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本子,往前翻了一页,说道:“瑶源饭店,时间大约是早晨六点。” “好的,知道了,我还有一个问题,阮若被救护车送来的时候,就穿着那身工装吗?” “是的,阮若没换过衣服,是很奇怪,那件衣服不可能是她的。” “你同事有没有说其它的可疑之处?多小的事情都行。” 护士歪着头沉思片刻说道:“可疑的就是我刚提过的,打电话的人称是食客打架,但阮若却是在后厨被发现的。” “阮若被打与瑶源饭店脱不了关系。”苏可欣心想。 苏可欣又问了几个问题,结束谈话向护士道了谢,苏可欣离开医院回到车里,转动钥匙发动汽车,她一边试着为自己缕清思路。 |
“想搞清楚阮若是如何受伤的,我需要找到这几个要素:受害人证词,证物,目击证人...或着监控录像。”苏可欣心想。 受害人证词——明显阮若不愿意提供证词。 她受伤时身上穿的衣服——证物又不知所踪,阮若又不配合验伤,证物这条也走不通了。 苏可欣只能寄希望于找到目击者证人或者监控录像,调查出事情经过。 苏可欣到达饭店时,瑶源饭店还未营业,卷帘门被拉上去一半,苏可欣弯下腰往里看,店内有一个服务员正在拖地。 “今天本店十一点开业,你要是着急,先去别人家吃吧!”服务员大声说道。 “我不是来吃饭的,我是警察。”苏可欣拿出证件,说道:“我是来调查今早的发生的斗殴事件。” 服务员将拖把倚在柜台,双手对着围裙擦了擦,说:“我没懂你的意思,警官您进来说。” “有位女士被打成重伤,请问是你们饭店吗?” 服务员低头看脚尖,回避着苏可欣的眼睛说道:“是这里,其实那位女士被打是昨天的事情。” “可...” “那名女顾客在这里呆了一夜,老板早晨才嘱咐我报警的,你可以叫我小周,警官。”服务员说。 “老板?你们老板是谁?”苏可欣问。 “老板叫做边源。” 苏可欣吃惊地瞪大眼睛,手忍不住握成拳头:“边源?竟然是他?阮若和边源发生争执吗?” 她现在能理解阮若不报警的原因,毕竟这两人曾是夫妻,存在情谊。 小周连忙摆手:“我不清楚,我只是讨生活的,警官你不要为难我,老板说如果警察来调查,让警察看店里的监控。” 苏可欣稍微宽心,有监控就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小周进入柜台,在电脑上操作了一番,调出殴打事件当天的监控。 苏可欣难以置信地看向小周:“阮若是来闹事的?” “好像是。” “后续发生了什么?后厨有监控吗? ” 小周头摇得像拨浪鼓说:“没有。” “后厨就阮若和边源两个人吗?那一定是边源殴打阮若,我能去后厨看看吗?” “警官,我不清楚。老板吩咐过不行。”小周露出为难的表情,撇了眼后厨小声说道:“厨房被打扫得特别干净...” 苏可欣心里一惊,这不是欲盖弥彰吗?如果边源心里没有鬼,为什么还特意打扫了后厨? “警官,要是没其他问题,请您离开。”小周颤巍巍地说道。 苏可欣点了点头,她有些迷惘,虽然她很肯定边源与阮若的伤一定有关,但现在取证十分困难,证人,证物,监控视频都缺失。 |
苏可欣下意识地拨打了刘美娟手机。 “刘姐,阮若受伤十分严重,但...这事情与边杉杉案似乎无关,我认为阮若应该是和她的前夫边源发生了些争执,然后发展成了斗殴。” 手机内传来刘美娟叹气的声音,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表达无奈,她说道:“哦,如果与边杉杉案无关,那你就把事情交接给片区的民警处理,你赶紧归队吧。” “刘姐,阮若不想追究此事。”苏可欣有点无奈地说道。 “为什么?” “斗殴事件是由阮若找茬引起的,”苏可欣想起了店里的监控视频:“可能她本来就理亏,再加上...边源是她的前夫这层关系。” 苏可欣听见手机里传来敲击键盘的声音。 “我在调取边源的档案,这人看起来挺斯文的,没想到竟然打女人,我看看...天啊,这可不是他第一次干这事了。”刘美娟有些惊讶地说道。 “不只一次?” “警务平台显示,边源他现任老婆——步钟繇有过四次家暴的报案记录,不过最后都以和解收场,档案内有步钟繇报案时的照片...她的伤一次比一次严重,这样居然也能原谅边源...” 苏可欣叹了口气,她想起自己当警察的初衷——为所有的受害者伸张正义...但这确实不是那么的容易。 “可欣你还在听吗? ” “在,刘姐,那一会见。”苏可欣虚弱地回答道。 挂断手机后,苏可欣耳边传来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她知道这是幻听,最近她总能听见那位女受害人的声音。 |
苏可欣至今都记得那天,中午的温度高达三十六度,审讯室内炎热异常,仿佛空气中飘散着无数个看不见的小火球,苏可欣的制服黏乎乎地附在身体上,好不难受,一同审讯的同事也是满头汗珠。 女受害人却穿着长衣长袖,就算进了审讯室她也不愿意将草帽拿下。 在苏可欣的劝说下,女受害人将一只手的衣袖卷起,露出来的手臂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香烟烙印,手臂内侧更是用刀刻下:XXX(男加害人的名字)的狗。 伤口泛白,周围肿胀,手臂上干涸的褐色血迹,显然是刚划伤不久。 女受害人还未开口,审讯室外一阵嘈杂,外面冲进来一个长相斯文,戴着眼镜,身高勉强一米七的男人——此人就是加害人,他直接双腿跪地,讨饶般地说道:“你和我回去,我们好好过日子,你要现在不和我回家,我就自杀给你看。” 紧跟进来的警察向苏可欣解释道:“不好意思,我们以为他是受害者家属,没想到他突然发狂似的就冲进了审讯室。” 苏可欣向警察示意没事,她给了加害人一个白眼,又转头看向受害人。 女受害人坐在椅子上,不敢看加害人一眼。 “我们还在进行审讯,请你离开。”苏可欣对着加害人命令道。 加害人却好像没听见一样,他抽出了一块小铁皮,对着自己的手臂横向划了一道宛如头发丝的伤口,血刚刚填满细伤,就不肯多流一点。 苏可欣知道加害人正在演戏,她实在看不过眼,起身决定将这人撵出审讯室。 |
同事示意苏可欣坐下,她向受害人问道:“你怎么想?你还想继续吗?” “我原谅他了,他真的知道错了,其实我也只是想吓唬他一下,让你们批评教育,他平时还是很疼我的。”受害人说着拿下帽子,露出被剪得长短不一的头发。 看着满身伤痕的受害人,苏可欣愤愤不平地说道:“警察局不是开玩笑的地方。”她起身拿出手铐,拽过加害人的一只手,直接铐在了审讯室墙边的铁栏上。 “啊!”加害人一声惨叫,原来苏可欣因为愤怒,使的劲大了些,加害人的手被弄得生疼,手腕处更是立刻红肿了起来。 “你打女人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疼...”苏可欣正要教训道,岂料受害人却突然大喊了起来。 “警察打人了!警察打人了!警察打人了!” 苏可欣看向受害人,此刻她的眼中充满恨意,仿佛苏可欣才是导致她被殴打的元凶,或者导致她夫妻分离的祸首。 最终这起案件因为受害人的谅解并未立案,苏可欣反倒是因为过激的行文,被扣除了一个月工资外加一万字检讨。 苏可欣从阮若的身影中看见那个女受害人的身影,她看着自己摊开的双手,知道自己是多么的无力,她终于下定了决心,决定不去多管别人家的家务事。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阮若将手臂上点滴的针擅自拽下,她拿出一瓶啤酒一鼓作气将酒喝光,其实酒一点也不好喝,但可以稍微麻痹痛苦。 酒是她唯一的避风港,但也让她错失了救助女儿的最后机会。 阮若自我催眠道:“不疼,不疼,这一切都是上天对我的惩罚,都是我这个没用的妈才导致今天的局面,都是我的错,杉杉在等着爸爸妈妈去接她。” 阮若宛如一个丢了魂的行尸走肉,她离开医院,走在人行道上,她逆光前行,单薄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不见,阮若知道这是一条没有归途的路,她所求的是女儿的谅解,以及自己身为母亲,却对女儿冷漠相待的一种自我惩罚。 |
八十一章 Turn( 下 ) 谢小五坐在警局的档案室内,他整个人都隐匿在灯光外,只有两只手在灯光下,他拿着一份名称为0823的档案。 一张一寸照片在档案内尤其显眼,照片内的女生拥有一头丝绸般光泽茂密的长发,眼睛宛如夜空一样,皮肤很白,像是白珍珠色,整个人看起来斯文且柔弱。照片里的她在微笑,眼神却很淡然,洁白的面颊,浅棕色的眉毛,精小的鼻子,桃红色的双唇,她的眼中恍如隐藏着沙漠的广袤。 这个精致柔弱的女孩——名为尹灵儿。 一阵手机震动,谢小五从风衣口袋内拿出了手机。 “头儿,这事情都怪我,阮若死了...”手机里传来苏可欣带着哭腔的声音。 |
“之前你去医院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但是阮若怎么就死了?”谢小五将手中的档案合上,惊讶地问道。 “就在刚刚警局接到边源的报警电话,他声称打伤了阮若。我刚巧就在附近吃饭,立刻赶往阮若所在的医院。”苏可欣停顿了一下说:“头儿,昨天如果我更细心一点,阮若或许就不会死。”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阮若是怎么死的?”谢小五问道。 “医生说是颜面骨折。” “颜面骨折吗?你现在在哪里?” “我们在奉天医学院附属医院的停尸间。” “你将阮若的照片发给我,拜托医院保安协助看护好阮若的尸体,你现在马上跟踪边源,不要让他离开视线。” “边源就等在一边,到现在为止并未有反抗行为。”苏可欣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边源正在与服务员小周有说有笑,全然没有一点愧疚或是伤心。 “嗯,我马上就到,你带他们去医院停车场等我。” “好,一会见。”苏可欣挂断电话后急躁地捋了捋头发,她的鬓角已经出现了几根白发。 谢小五挂断电话,给张天发了条短信,简要地说明了情况,两人迅速在警局门口碰头,驱车前往医院。 谢小五拿着手机,低头等待着苏可欣传来阮若的照片。不过一会,手机屏幕亮了,这是一张脸部的特写照,谢小五只看了一眼,就痛苦地闭上眼睛,吞咽一口唾沫才睁开眼详细观察。 |
照片内阮若的脸部已经面目全非,上面满是红色淤青,两眼被打得不再对称,鼻梁歪斜,下半张脸凹陷进去,嘴巴已经无法闭合,门牙断裂,从口鼻内流出咖啡色的液体。 |
往后翻动了到第二张照片,这张照片是阮若手臂的特写,左臂内侧的瘀伤呈红色,左手腕关节处有蓝色的肿胀。 第三张照片,为阮若手部特写,她左手手掌内侧有椭圆形淡紫色淤青,手掌外侧有大小颜色一致的对称淤青。 接下来的照片显示出脚的情况,其中一只脚的大拇趾指头外侧下方有一个清晰可见的黄色手印,另一只脚的正面满是乌青。 最后为一张全身照,她浑身上下布满成片的瘀伤,红色,紫色,蓝色和青色,黄色或者淡黄色,颜色交叠,参差不齐。 |
谢小五整个人的神情都扭曲起来,他紧握住拳头,拨通了刘美娟的电话。 “刘姐,阮若死了,详细的事情经过等我回去再和你说,你可以帮忙调取一下边源家和瑶源饭店附近的监控,调取出边源这两天的行动轨迹。” “好的。昨天还好生生的一个人,说没就没,真是世事无常,这是边源下的毒手?” “是的,是他打伤的阮若。人生真是无常,刘姐还要麻烦你找出阮若,边源和边源现任老婆的通信记录,这些应该对后续案件调查会有帮助。” “我立即去办,等有结果了通知你,一会见。” “一会见。”谢小五挂断电话。 他们的车子已经驶进了医院停车场,谢小五远远地看见边源正面带笑容地和身边的一男一女聊天,苏可欣站在边源身后一脸愁容,谢小五压抑着心中的愤怒提前下了车,让张天去寻停车位。 前妻被打死的日子,边源穿着却十分显眼,他上身穿着豹纹夹克,下身配着牛仔紧身裤和镶嵌水晶的豆豆鞋,脖子带着一指粗的金链子,十根手指上带着镶嵌红宝石的金戒指,恨不得将有钱两字写在脸上。 |
谢小五隐约觉得边源这样打扮不止是摆阔这样简单。 “边源是你把人送来的吗?旁边的人是保安吗?”谢小五问。 “警官。”男子开口抢答道:“我不是医院的安保,边源是我老板,你叫我小周就可以了,这位是老板娘——步钟繇。” 谢小五点点头随之问道:“你们也参与殴打了?” 小周忙摆手说:“冤枉呀!警官,老板说他和人起冲突,让我搭把手把人送到医院,我之前一直以为是个男人和老板起冲突,谁知道...反正我没参与。” “你最好没参与,我们会去验证你说的每一句话。”苏可欣严厉地说。 小周小声嘟囔道:“为了个服务员的那点工资,参与这种坐牢的勾当,我又不是傻逼。” “的确与他无关,我一个人抬不动阮若。”边源解释道,“我老婆是担心我才一起来的。” 步钟繇对着谢小五点点头,没去接话。 “你真爱护你老婆和员工,带着他们陪你运送死者,你们的确是夫妻和睦,饭店齐心呀!”谢小五讽刺道,他看了一眼小周,小周却露出有些厌恶的表情。 谢小五接着说:“那你和阮若最初因为什么发生的口角?” |
“谢警官,她借钱不还,我也是一时气愤才动手打她。她还侮辱我。”边源停顿了一下,小声说:“她侮辱我那方面不行,是个男人就忍不了,这是我第一次打她。” 说完,边源递给步钟繇一个眼神吼道:“你还不快点拿出来,还等我教你呀!” 步钟繇从随身的背包内拿出一个透明文件夹,打开后拿出里面唯一的一张纸条,她不将纸条递给谢小五,而是先递给边源,让他转交。 谢小五从刚才就发现,步钟繇似乎很怕人,而且做任何事之前都要先观察边源的脸色。 “这是阮若写的欠条。”边缘奸笑者说道:“谢警官看仔细了可是六十六万。” |
苏可欣围在谢小五身边一起去看,的确无误,谢小五突然想明白边源穿着十分露财的原因,他是在用行动告诉警察,他有借给阮若六十万现金的经济实力。 “知道你有钱,可这个时间是200X年?你不是说,你们自从离婚之后就很少来往吗?” 谢小五看向边源,继续问道:“上次审讯时你怎么不交代?” “这个嘛...”边源转动着左手无名指上的大金戒指思考再三说道:“这不是家务事嘛,怕麻烦你们,再说阮若之前说一定还钱。”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打她?”苏可欣追问道。 边源将手指拿到胸前,玩弄了一会说道:“这是意外,她不光不还钱,还恼羞成怒地侮辱我性功能有问题。这是个男人就不能忍,我也是一时气愤。这也是头一次。” 苏可欣观察到步钟繇的反应,只见她躲在边源身后,竟然看不到人。 “第一次打她?她侮辱你?你们有借贷关系?”谢小五发出了声冷笑,继续说道:“你请的律师价格不菲,这种阴损的招数也用上了,你当警察没有阅历,红色的伤代表新伤,下一阶段淤青的地方会变成紫色或者蓝色,然后化为青色,等伤势见好的时会变成黄色或者淡黄色。你为她冰敷,淤伤的确好了许多,但是阮若身上这样多的紫色,青色你怎么解释?”谢小五盯着边源的眼睛,那目光仿佛能看穿一切。 |
边源尽可能地不去躲避谢小五的目光,不让自己的惧怕被发现,他畏惧谢小五看透自己的小伎俩。 “我不光知道你一天殴打她多次,还知道你是徒手施暴。”谢小五继续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是徒手打她的?”边源狡辩道:“难道我就不能是用的棍子?” “如果你用棍子打她,她的伤痕应该是中心为白,两侧发红,你没用任何器械去打她。” “谢谢你为我证明。”边源突然想到了什么,得意地说道:“那这不正好证明我是无心之举,如果我早有预谋,一定会带上凶器。” “恰恰相反。”谢小五拿出照片,将阮若的照片怼在边源脸上让他看仔细,“阮若颜面骨骨折,而造成这种骨折要多次用手击打面部,这是无心之举?” 边源的脸色有些发白,他紧握拳头不敢将脸上的手机移开,反复调整呼吸后,他硬是挤出一个开心的笑容,仿佛在解释误会一般地说:“是她先动手的,我只是保护自己。” |
“哦,阮若被你打倒在地,还能还击?”谢小五将手机收回,冷哼了一声。 “你怎么知道?”边源的脸色变红,毫无底气地说道:“你没证据,你奈何不了我。” “我怎么知道,她手掌上的对称瘀伤,不是你用脚踩的?”谢小五质问道。 边源心想他竟然像是亲眼所见一样,知道事情的经过,他心下一凉,脸色由红转青,手掌满是冷汗。 “我告诉你一件事情,阮若口鼻流出的咖啡色液体是血液凝固,当出现这种现象,人已经死亡多时了,你根本就不是真心救人。” “你根本是一派胡言。”步钟繇恨恨地说:“我老公是为了救她才带她来医院。他以为阮若只是昏倒了,根本没想闹到这么严重。” “你是五十几岁的人了,也够单纯的。”谢小五说:“颜面骨折后人需要三十分钟才会致死。这就说明阮若陷入昏迷后你还继续殴打她,将人打死,等人死透才来就医,你是蓄意谋杀。” |
“谢警官,你这是毫无根据地诽谤我,我就只是没控制住情绪失手打了她一下,哪里知道会那么严重!”边源仍旧试着狡辩。 “反正我是不信你。据调查,你家暴你老婆步钟繇也挺勤的,步女士也真是圣母,多次放弃提诉,步女士你要知道下一个死的也许就是你。” 步钟繇先是一惊,然后低头不去看谢小五,不知道她是惊恐或者气愤于谢小五的预言。 “这是情趣,我们夫妻平日里感情好得很,不信你问小周。”边源说。 “对对对,人家自己家的事情,你们警察少掺乎,老板和老板娘感情一直不错。”小周谄媚地说道。 |
苏可欣无奈地叹了口气。 “警官,她欠我钱,我们发生冲突,她辱骂我,侮辱我,还动手打我,我也是出于自保。”边源继续说道:“我送她就医,还主动自首,我查过的,这种情况,最多判五年,表现良好两年就出来,这位女警官你好好看,因为你的多加照顾,我到时候一定去你家找你......” 边源最后两个字没有发声,但是在场的人都认出他的口型,他在说——“算账”。 “你不光扭曲事实,还试图威胁警察!”谢小五喝道。 “我没有,你多想了。”边源一脸的坏笑。 |
谢小五深呼吸了一口气,走到边源身边,对着他那嚣张恶心的面孔,狠狠地就是一拳。 梆的一声,边源往后踉跄了一步,一只手捂着疼痛的鼻子,鲜血从他的指缝里流出,小周张开双手挡在边源身前,边源显得十分愤怒,猛地往谢小五方向冲,步钟繇一把拉住边源的胳膊小声嘟囔道:“你可别还手,我们可以起诉他暴力执法。” 张天从远处跑了过来,看着两边气氛不对,他拉住谢小五劝道:“头儿,怎么回事?边源怎么受伤了?” “头儿,你冷静点。”苏可欣也拉住谢小五的一只胳膊,她突然觉得眼前的谢小五变得很陌生,他殴打边源的举动十分突兀,不像是谢小五平日里的行事做风。 谢小五殴打边源的左手还紧紧握成拳状,大拇指指甲深深扎入肉中,划出一道很深的伤口。 苏可欣不曾看见谢小五生气的样子,就算上次被艾罗莉刺伤,他都保持冷静,今天的谢小五有一点怪异。 沉默了一会,谢小五悄悄地对着苏可欣和张天说:“之前审问边源时,他明确表示与阮若已经很久没有来往,而且上次阮若也对债务一事只字未提。” “头儿,你觉得欠条做假?”苏可欣觉得可靠的谢小五又回来了。 “有这种可能。”谢小五说。 “放心交给我们,我们去联系笔记鉴定专家,处理此事。”张天说。 “好。” “头儿,你流血了,胸口上的伤又撕裂开了。这里先交给我俩,你赶紧去医院包扎一下。”苏可欣劝说道。 谢小五低头看了看,风衣内的白衬衫的确是染红了一片,他点点头,离开了停车场。 边源恶狠狠地盯着离去的谢小五,嘴里依旧不住地大声咒骂。 |
这晚,警局收到一封匿名举报邮件。 第二天在警局的大厅里,赫然贴着一张通知: 二级警督谢小五因暴力执法,殴打嫌疑人,造成恶劣影响,经过局里决定——谢小五被处于停职留薪五个月的处分。 20XX年六月XX日XX时XX分许,接到匿名邮寄:报案人称其在医院被警察殴打。 接警后,我局迅速开展调查取证工作,现已查明:违法行为人谢某在处理自首任务过程中,对被侵害人边某造成违法行为,我局决定对谢某上述违法行为处于停职五个月的处罚,并且罚款五千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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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二章 神隐 阳光越过窗台,穿过玻璃,照射在苏可欣的脸上,她的脸比往常消瘦了不少——最近发生的事情让她内心备受煎熬,不久前在任务过程中她的上司谢小五负了伤,而昨天,谢小五又因为和嫌疑人发生口角被停了职,苏可欣认为这些事她都有责任。 而此刻苏可欣唯一能做的,就是加班工作弥补自己的过错,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办公桌上竖放着一盒心形巧克力蛋糕,蛋糕的影子被投射在一边的角桌上,影子中间放着被倒扣着的手机,从缝隙中露出闪烁的少许白光。 身边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苏可欣抬头一看,只见一张略显沧桑的面容。 “头儿?”苏可欣吃了一惊,心里警铃大作砰砰直跳,她问道:“你怎么来了?” 谢小五发现苏可欣面容憔悴,神情扭捏,知道她多半是因为自己被停职的事,于是便故作轻松地说道:“过来看看你们,我身上的伤还没完全好,停职就当休息。”然后他环顾四周问道:“办公室里的其他人呢?” “张天和刘姐正在审讯石季,神棍正在等待阮若的笔记鉴定结果。” 谢小五点点头,接着走到苏可欣的电脑边上问道:“你在忙什么?” “我在查找医院附近的监控,希望尽可能地还原出阮若死亡当天的活动轨迹。”苏可欣低垂着眼角,露出自责的神情,继续说道:“这些东西应该对阮若的命案有所帮助。头儿,我听说边源昨天在看守所看了一夜的电视剧,他丝毫没有反省的意思。” |
“调取监控的确对取证非常重要,你做得对。”谢小五鼓励道:“至于边源,人渣就是人渣,不要用正常人的道德标准去评判他。” 苏可欣点点头说道:“边源一定罪有应得。对了,头儿,还有一个好消息,昨天缉毒大队的同事把霍诗妍案中的药贩子给抓住了。你知道这个止咳水为什么叫做正道牌止咳水吗?” 谢小五摇了摇头。 “审讯的时候,那个药贩子提起这个还一脸引以为豪,他说:‘现在道上贩卖的止咳水成瘾成分(磷酸可待因)都低得可怜,这不摆明是欺骗消费者嘛?我的止咳水那可不这样,这成瘾成分绝对保质保量,效果杠杠的,所以我就给这品牌起名叫正道。’” 谢小五被逗笑了,他说道:“我看他是邪魔歪道。” “对,邪魔歪道。”苏可欣也稍微放松了一些,笑着说道。 |
不过随之两人又陷入沉默。 苏可欣挠了挠脖颈,打破沉默说道:“头儿,大家今晚想请你吃饭,不知道你有空吗?” 谢小五沉思了半刻,回答道:“真不巧,今天家里有点急事。” 苏可欣看着谢小五,脑袋里又开始冒出各种负面情绪————谢小五是独居,哪里来的家里有事?这显然是谢小五敷衍自己的托词,自己被谢小五讨厌了吗?也难怪,自己害谢小五受伤,粗心导致阮若死亡,自己就是一个麻烦。 她极力压抑住消极的情绪,嗓音变得有些尖细地问道:“那明天好不好?” 谢小五露出难为情的样子答道:“我也不确定,明天再答复你们吧。对了,可欣,你能帮我去找保安室找几个大些的袋子吗?我想从警局带点私人用品回家。” 苏可欣小声地回答了好,便迅速地离开了办公室。 脚步声渐远,谢小五深深地叹了口气,他表情严肃地坐到了苏可欣的工位上...... |
等苏可欣手拿袋子回到办公室时,谢小五已经离开了。她只在自己的办公桌上发现了谢小五留下的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抱歉两个字。 傍晚下班,苏可欣依旧有些担心,便约着张天一起前往谢小五家看望,他俩在附近超市买了一个果篮,便来到谢小五家门口,张天伸手敲了敲门。 梆梆梆,并没有人回应。 张天又敲了敲,依旧无人回应,苏可欣有些心急,催促道:“张天,你不是有头儿家的备用钥匙吗?赶紧用它开门啊。” 张天在自己的挎包里一阵摸索,终于找到了谢小五家的钥匙,他手忙脚乱地插入钥匙,转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此时太阳已经下山,公寓内却没有开灯,只有漆黑一片,张天摸索着找到了开关,按下打开了客厅的灯。 映入眼帘是一片混乱,这里似乎有人大发雷霆过,把随手能够到的东西都砸了个稀烂,餐桌,茶几,电视柜上的东西无一幸免。 |
苏可欣和张天心下一惊,二人急忙进入卧室和其它房间寻找谢小五。 过了些许,二人又回到了客厅。 “张天,我这没有,你找到头儿了吗?”苏可欣焦急地问道。 “没有,我就在卧室里找到了这个。”张天摇了摇头,递过了一张字条。 苏可欣接过一看,上面确是谢小五的字迹,只见写着: 你们不用找我,我只是有些事情要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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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三章 孤女 道路两边满是墨绿色的愧树,枝叶之间夹杂着宛如初雪的花骨,风轻轻拂过愧树,花瓣又好似化为象牙色的蝴蝶在其间偏偏起舞。 谢小五开车行驶至奉天市邻近的县城——六平,这里满是平房,有些住家还在用比较原始的烧炭方法做饭,烟囱里冒出股股黑烟。继续行驶,车辆驶进淡黄色的土路,不断颠簸,偶尔能听见几声犬吠与篱笆吱嘎作响的声音,一片云飘过,使得周围的一切都笼罩在了阴影里。 短短的十几天内,谢小五身边发生了多起命案,警局上下因为这些命案忙得焦头烂额——谢小五也不例外,他此刻已是身心俱疲。几起案件的线索层层交织,如同乱麻一般。然而就在这看似毫无头绪的一片混乱里,谢小五的思绪却渐渐清晰起来。 他此行,便是要验证自己的诸多猜测,并找出这些案件背后的凶手——W。 |
警局内部其实对W的身份有不同的推测,目前大部分人认为W为艾萝莉,而除王雪丽以外的其它案件,则与W无关。然而谢小五却认为这根本不是真相,W并不是艾萝莉。这三位少女的死,也都是因为W。并且,W还可能背着其它的人命。并且...... W和谢小五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
谢小五认为,W以杀人为乐,而且他并不直接地将受害者杀死,而是通过各种不同的手段,精神控制受害者并辅助其自杀。王雪丽,边杉杉,霍诗妍的死都符合这一点,只不过W为她们设计了不同的自杀方式。她们的死亡还有另一个共同特点,便是尸体极其干净,如同刻意而为。谢小五直觉地认为在这三位女受害者之前,W很可能还在其他受害者身上试验过相似的做法。 抱着这样的猜想,谢小五翻阅了多年内奉天市及其周边城市的自杀案件,经过不懈的寻找,终于,他找到了这么一起案件—— 少女,孤儿,抑郁倾向,上吊自杀,死于冷窖之中。 这个女孩名为尹灵儿。 |
此时已是傍晚,谢小五继续驱车加速,巨大的建筑剪影从地平线上慢慢浮现,浸泡在夕阳的余辉里,又行驶了约半个小时,谢小五将车停在了一片学校模样的建筑群前。 这是XXX之家,奉天市周边最大的一家孤儿院,距离奉天市约一百公里。这里更邻近另一座城市————奉阳,二十年前,奉阳市本意在此规划一片住宅新区,后因政策更迭便被弃置,大约十五年前,一名富商低价包下了这片住宅新区里的一小部分设施,将其改造成了儿童福利机构。 由于这附近少有人烟,整个孤儿院看上去孤零零,阴森森的。 孤儿院没有设立保安室,只在锈迹斑斑的大门上一个安装了一个简易的门禁设备,谢小五按了按上面的红色按钮,一阵吱吱呀呀的电讯号声音过后,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门禁设备里传来: “XXX之家,你有什么事吗?我们不对外开放参观,除非你有预约,否则禁止进入。” “您好,我是谢小五,我提前和陈院长预约过的。” “好的,你等一会。”苍老的声音说道,就挂断了通话。 谢小五在门前踱步,他抬头看着这所孤儿院,这里设施简陋,外侧甚至连围墙也没有,只用了木桩加圈圈缠绕的铁丝网代替。 没过多久,孤儿院的大门被打开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走了出来,模样上看他似乎已有六七十岁,步伐颤颤巍巍。 “你就是谢小五?”老者抬起头打量着谢小五。 谢小五点了点头:“您好,陈院长,这是我的身份证。” 谢小五说着递过了自己的身份证,此时他已被警局停职,所有工作相关的证件皆已上交。 陈院长仔细地检查了一会,将身份证递回,他示意谢小五与他一齐进入孤儿院,一边缓缓说道:“你是为了这个叫做尹灵儿的女孩来的吧?她跟你是什么关系?” 二人正穿过孤儿院的一个小中庭,这里荒草丛生,没有生机。 |
“我是...”谢小五平日里探案因为警察的身份关系,问寻调查理所应当,不需特意原因,此刻以普通人身份探访,一时不知道该找个什么理由。 “是这样...”谢小五将近期奉天市发生的一切和他被停职的缘由,一五一十地和陈院长解释了,陈院长也并没有多问,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没过多久,二人便到达了孤儿院的档案室,从门把手上的积灰上来看,这里平时少有人至。 陈院长将档案室的门推开,一阵尘灰从门梁上落了下来,二人不住地咳嗽,陈院长右手捂着口鼻,左手摸索着打开了档案室的灯。 “谢警官,真是抱歉。”陈院长说道。 “没事。”谢小五努力抑制住咳嗽,礼貌地回应。 “我们这的档案是按年份来归档的,一般半年才会统一录入整理一次,现在孤儿院人手又不够啊...这卫生自然就...”陈院长唉声叹气,自顾自地说着,一边领着谢小五来到一个特定年份的档案柜前,上面满满地摆列着一本本厚厚的档案本。 “让我找找。”陈院长从衣兜里取出了一个老花眼镜,将档案本一本本取下,检查,过了许久,他对谢小五说道:“找到了,尹灵儿。” 陈院长递过档案本,翻开的那页上,正是那张谢小五在警局档案里找到的尹灵儿的照片。 陈院长说道:“说来也巧了,这女孩就是我负责办理入院的。” 谢小五听到院长这么说,不由得精神一振,他说道:“麻烦您跟我仔细说说。” |
陈院长将档案本取回,一边阅读着一边说道:“这个女娃身世颇为坎坷,她天生就患有小儿麻痹症,被亲生父母抛弃在医院附近的公共厕所里。” “是医院的工作人员发现她,把她送到我们这来的,当时我还不是院长,帮忙办理了她的入院手续。因为可怜她,接下来的十几年里我便偶尔会了解她的生活,关心她过得好不好。然而就像这里的大多数孩子一样,她的心理并不是那么的健全,又因为小儿麻痹症的原因自卑,和同龄的其他孩子玩不到一起去。一直到了她十七岁那年,她自杀了。” 说到这里,陈院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听说她自杀的地点很不寻常。”谢小五问道。 陈院长点了点头,他将档案本放回柜子上,领着谢小五出了档案室,二人再次穿过中庭,来到了室外的一处简陋棚子前。 “这棚子下便是本院的冷窖。”陈院长解释道:“尹灵儿就是在这里自杀的。” 二人一齐进入棚子,陈院长掏出随身带的钥匙,有些吃力地打开了地上的一个窖门,门一被掀开,一股刺骨的寒意就从地底涌了上来。 “以前这里是不上锁的,发生了尹灵儿的事后,我们才特意设了锁。”陈院长解释道,便领着谢小五往冷窖里走去,向下的楼梯又窄又滑,仅仅容一人通过,谢小五不得不扶着冰冷的墙壁来保持平衡。 冷窖不大,只有三十平方米出头,里面储藏着一些蔬菜和干粮,冷窖的天花板上有几根横着的铁杆。 “这些铁杆子是用来挂肉的。尹灵儿就是用的这杆子上吊自杀。”陈院长说道。 谢小五点了点头,事隔多年,这冷窖已被清理数次,想必是找不到更多的线索了。但他却仿佛能看到尹灵儿死亡时的一幕,她一袭白色长裙,体态轻盈柔美,气质宛若春日梨花。正是和王雪丽相似。 |
二人从冷窖中出来,谢小五向陈院长问道:“是谁第一个发现了尹灵儿的死亡?” “是我们院里的一个厨工,他来冷窖里取东西的时候发现的,你们警方的档案里应该有记录。”陈院长答道。 “尹灵儿死前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吗?” “她死后,我倒是有和院里的其他人了解过...”陈院长思索了片刻,说道:“据说她死前的半年里性格变得开朗了许多。” |
“变得开朗了许多?” “是的,这是她的舍友说的。她突然像是多了许多爱好一样,每天往返于本院的图书馆,带回各种类型的书籍阅读。本院的规定是如果孤儿无人领养,那么在他们十八岁成人时便必须离院。当时尹灵儿已经十七岁了,舍友只道她是为了离院在做准备。” “怎会想到,她突然就...”陈院长显得有些悲伤,低下了头。 “除了多了些爱好,喜欢去图书馆,尹灵儿还有其它改变吗?” |
“好像说是她还开始了吃素。” “吃素?” “是的,但没人知道为什么,她也不主动和人解释。” 谢小五陷入了沉思,他说道:“陈院长,我能调查下在尹灵儿死亡前后,你们院的人事变动吗?” 陈院长说道:“当然可以,不过要麻烦你跟我回档案室一趟了。” 谢小五点点头说道:“没问题。” 二人又原路返回,一路上不断有院里的孩童报以好奇的目光————这个大个子叔叔和院长爷爷来来回回地走着,到底是在做什么? 回到档案室,谢小五协助陈院长开始翻找人事档案,可惜的是,在尹灵儿死亡前后的多年内,除了新入院的孤儿们,孤儿院都没有什么人事变动。 “我们院经费紧张,工资不高,能来这工作的,多是有善心的人,大家一干都是十多年,很少会像社会上那些公司一样频繁跳槽。”陈院长解释道:“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安排你和我们院的工作人员分别单独聊聊。只不过,可能要等后天了,明天我们还要迎接一批奉阳大学的志愿者来这实习。” “志愿者?”谢小五猛然醒悟,问道:“陈院长,你们院有对外公开招募志愿者?” “是啊,否则我们院那么缺人,这么多的活怎么可能干得完?”陈院长说道:“志愿者一般就是对外招募,或是邀请附近大学的学生。” “那么你们对志愿者们有详细的资料登记吗?”谢小五急切地问道。 陈院长说道:“我们会登记他们的身份证信息。” “我需要尹灵儿死亡前后,贵院志愿者们的登记资料。” 陈院长点头允诺,二人来到了另一个档案柜前,陈院长找出了一本本档案,和谢小五一齐翻阅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小五的目光在其中一页档案上停了下来,他看着档案上的照片,惊讶得吼了出来: “怎么可能是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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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四章 倒吊人 “张天,你的头儿那边有什么新消息么?他有联系你吗?”Claire问道,午饭时间,她和张天,刘美娟正坐在警局的食堂里吃午饭。 “没有...”张天拨了拨碗里的饭,回答道:“不过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何况以小五头儿的性格,真的不想被打扰的话我们也不可能找到他。” “我还是觉得我们应该把这事上报,万一出了什么事呢。”刘美娟担心地说道。 “那天我们到他家里,并没有发现搏斗的痕迹,更像是他心情烦闷,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然后就离开了。”张天说道。 “我也觉得没有太大的问题。”Claire认真地说道:“以谢小五的身手和脾气,如果有人上门找他麻烦,估计出事的反而是找麻烦的那人。而且几年前,我记得他好像也无缘无故地消失过一阵子,搞得他们组群龙无首,混乱了好一段时间。” |
刘美娟点了点头:“是有那么一回事,听说是因为他至亲的人突然去世,他情绪崩溃...不过具体的细节我就不清楚了...” “张天,你这个头儿啊,平时看着挺木讷的,其实是个情感丰富的人。”Claire嘟着嘴说道,若有所思。 “嘿!”张天突然站起身,僵硬地挥挥手。Claire和刘美娟顺着他朝着的方向看去,原来是苏可欣来食堂了。 “得了,刘姐,我们得换位置了。”Claire微笑着说道,起身拿起餐盘便示意刘美娟一起换了个远点的座位。 苏可欣终于看到了挥手的张天,她走到餐桌边上坐下,从一个精致的午餐袋里,拿出了自带的蛋糕和一盒蔬菜沙拉。 “你午餐就吃这么点啊?”张天关切地问道,苏可欣看上去面颊消瘦,精神状态不太好。 “我在减肥呀。”苏可欣轻声说道。 “减肥怎么还吃蛋糕?你要知道,蛋糕的含糖量非常...” “这个是特制的蛋糕,含糖量很少。”没等张天说完,苏可欣打断道。 听到“特制”两个字,张天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组里最近都忙于案情,苏可欣肯定没时间弄烘培,这蛋糕必然是她男朋友给做的了。 张天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说道:“头儿还是不接我电话,你有他的消息吗?” 苏可欣明显对这问题很上心,她用力地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他也没接我电话,你说我们应不应该上报这件事啊?” “Claire和刘姐都说没事,头儿应该就是单纯的心情不好,你想,莫名其妙的被停了职,谁能开心啊。” 苏可欣点了点头说道:“也谈不上是莫名其妙,明显是那个叫边源的混蛋举报的。” 食堂的另外一边,Claire和刘美娟已经吃完了午餐,Claire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张天和苏可欣,刘美娟敲了敲她,问道:“对了,霍诗妍的最终尸检报告已经出了了吧?下午公布吗?” |
Claire回过头来,说道:“是的,下午会发到大家的邮箱里。” “能先跟我说说吗?那孩子...怪可怜的...”刘美娟叹息道。 “我知道你对这案子上心,”Claire安慰道:“我大致地跟你先说一下吧。霍诗妍的致死原因,已经确认是吸入了过量的一氧化碳导致。正常人血液内一氧化碳含量超过60%就会死亡,然而霍诗妍血液内的一氧化碳含量高达80%。” “这能说明什么?” “能达到这么高的一氧化碳含量,要么霍诗妍是在充满一氧化碳的环境里待了非常长的时间,要么是在短时间内,通过特殊方式,吸入了大量一氧化碳...” “所以...” “霍诗妍显然是属于第一种情况,六月二十五号,在你发现她时,她其实已经死亡大约十九个小时了。” 刘美娟低下头,陷入了沉默。 |
Claire知道刘美娟在自责,不过也知道她并是脆弱的人,便继续说道:“另外我们发现了霍诗妍脸上有被抓伤的痕迹,这一点和其舍友李爽的证词相吻合,是边杉杉在六月二十日抓伤的。我们在边杉杉的指甲里也发现了霍诗妍的DNA。” “其它值得注意的地方...”Claire思考了片刻,继续说道:“便是霍诗妍药物成瘾的情况。她在死亡时的身体状况极差,骨瘦如柴,几乎没有脂肪,她的手臂和腿部甚至长出了胎毛...” “胎毛?”刘美娟不解地问道。 “对的,”Claire解释道:“这是人身体的被动保温机制。可以判定的是,霍诗妍在死前的几天里增大了成瘾药物的用量,本身成瘾药物就会使她亢奋,抑制食欲,短期内的增大剂量更是直接摧毁了她的身体。” “确实是这样的,我是六月二十日最后在医院和她分开,当时她还没有如此严重。” “我们还验证了几种霍诗妍长期服用的成瘾药物,包括止咳水和泰勒宁,她应该是通过混用,来加强药效。药物成瘾也导致了她严重的骨质疏松,实话说,她的骨头状态,恐怕比六十岁的老人也好不了多少。另外这也多少说明了为什么她的个性敏感易怒,成瘾药物如果短期内减少摄入,会使人焦躁无力。” “不管是谁让霍诗妍染上了药物成瘾,这个人都罪恶滔天。”刘美娟愤恨地敲了一下桌子。 食堂的另外一边突然传来梆的一声,Claire和刘美娟急忙起身查看情况——只见苏可欣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张天正焦急地试着将她扶起来,周围的同事听到声响都围了过来。 Claire快步走到苏可欣身边,示意张天不要乱动,她开始对苏可欣进行检查。 “Claire,刘姐,可欣她突然就摔倒了,刚刚她说她吃完午饭了,起身就要回办公室,结果她一站起来,就摔倒了下去...”张天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
Claire继续着检查,这时候苏可欣慢慢地醒了过来,她一脸茫然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怎么了?” “你突然晕倒了,不过没什么大问题,应该是因为你最近操劳过度,起身又太急了,一下子血压过低就晕了过去。”Claire微笑着说道:“不过保险起见,张天,你还是带可欣去医院挂个号检查一下,确定没事。” “好的好的,我们现在就去。”张天关切地说道。 “Claire,刘姐,我没事。”苏可欣尝试着站起身,她虚弱地说道:“下午霍诗妍的尸检报告就要出...” “你别逞强了,最近事情多,我们能理解的。”刘美娟打断道:“小毛病拖着不养好,迟早变成大问题,你还年轻,不要过分透支健康。这样吧,我帮你去请几天假,你好好在家静养。” 苏可欣本还想争取一下,但看到刘美娟坚定的眼神,便点了点头,同意了放假的建议。 “就是就是,局里有我们,你不要操心。何况...”Claire插嘴道,她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杜绢那个女魔头又要来给我们提供帮忙了。” |
八十五章 破军 奉天市湖东区公安分局,二楼会议室内,警局人员们正安静地阅读着手中厚厚的资料。 “根据目前收集到的证据,这几起案件基本都可以定案了,我不理解你们分局到底在拖延什么?”其中的一名女警打破了沉静,她发型干练,脸部的线条硬朗,五官深邃,目光锐利,正是奉天市公安总局的杜绢警督。 “这是谢小五警督的意思,他认为这些案件都还有更多需要发掘的线索。”刘美娟回答道。 “美娟姐。”杜绢的语气稍微缓了一些,说道:“我刚语气可能不太好,不过我想先说说我的看法。” “没有问题,你请说。”刘美娟说道。 会议室里的众人也表示赞同,在座的有湖东区分局专案组的成员,和几位奉天市总局的警员。 杜绢清了清嗓子,说道:“我们把阮若和霍启的案件放在一边,先缕一缕王雪丽,边杉杉,霍诗妍三位女性受害者的死亡。” “王雪丽。死亡的直接原因是自缢,不过不同于一般的自杀事件,从分局收集到的线索显示,她的自杀行为是有嫌疑人唆使引导,并非完全出自本意。而且在王雪丽死后,该嫌疑人又故意刺激了王雪丽生父王剑,导致其失控杀害了其子王白为和其妻张翠花。” “之前分局以W来代称这个嫌疑人,W还主动策划了富源建设集团工地火灾一事,当晚我和总局的一些同事也在场。目前这个W,我们认定为嫌疑人艾萝莉。证据便是他和王雪丽生前的来往,和他对王雪丽跟踪,偷窥等变态行为,以及在他住处发现的BJD娃娃,该娃娃内藏了针眼摄像机。这些证据都很好地解释了艾萝莉是如何得知王雪丽以及王剑一家的秘密与矛盾,并一步一步将王雪丽和其生父一家引导至死亡。但比较可惜的是,嫌疑人艾萝莉由于其母亲的愚蠢行为,已经意外死于车祸。我们无法得知他作案的更深一层的动机。” “艾萝莉的母亲罗莉已经以交通肇事罪拘捕。”一名警员补充道。 杜绢点了点头,翻了翻手中的资料,继续说道:“边杉杉。死亡的直接原因是颈部被绳子勒住导致的缺氧,目前有争议的地方在于,她是自缢,或者是他杀。” “我个人倾向于他杀,尸检结果表明在边杉杉死亡之前,她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进行了灌肠,而灌肠液中含有大量安眠药成分,她死亡时的姿势也明显刻意地调整过。”杜绢停顿了一下,补充道:“姿态优雅并且手里还握住一支花。” “很难想象一个求死之人能在死前独自完成这么多复杂且精细的准备工作,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边杉杉的死,是有人从旁协助,甚至是直接将致命的绳子,套在了她的脖子上。这个程度的协助,已经不能被认为是协助自杀,而是完完全全的谋杀。” “目前在边杉杉死亡现场收集到的证据里,除了边杉杉和自己母亲阮若的指纹,分局还检测到了唯一一枚属于他人的完整指纹,而这枚指纹的主人,便是边杉杉的男友————石季。在之后谢小五警督对石季的审讯中,也意外地在石季的寝室柜子里发现了灌肠用的工具。更重要的是,石季并没有在边杉杉死亡期间的不在场证据。” “杜绢警督...我能补充一下吗?”神棍举起了手,他显得有些紧张。 |
“你说。”杜绢示意道。 “其实我们对石季的审讯还在进行中,目前他并没有认罪的意思,他坚持自己当晚在边杉杉死亡之前就离开了边杉杉家,而且他认为自己并没有杀害边杉杉的动机。” “这两点都是嫌疑人主观的抗辩,他当然不会简单就承认自己的罪行,我们警方办案必须依照客观的事实,只要证据链完整,犯罪逻辑成立,就足以对嫌疑人提出公诉...” “但是这两起案件还有别的疑点啊。”Claire插嘴道。 “思同志,我当然也尊重你的意见,请说。”杜绢说道,但语气里有些许不耐烦,她和Claire不太对付,这是局里大家都知道的事。 |
“疑点之一便是我们发现边杉杉死亡的方式,你应该还记得在王雪丽事件时,我们找到的几张写有奇怪密码的卡片吧?谢小五警督正是破译了那些密码,才顺藤摸瓜地找到了边杉杉的住处,发现了其死亡。”Claire说道:“如果我们认定王雪丽和边杉杉的死亡分别为艾萝莉和石季所为,那这些卡片上的密码要如何解释?毕竟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艾萝莉和石季互相认识。” “思同志,你说的这些,我并不是没有考虑过。”杜绢回答:“我查阅过谢小五警督提供的资料,首先所谓的密码破译,并不能作为客观的证据,毕竟这只是谢小五警督主观的猜测和想法,我调查了边杉杉的住处地址,这是我们奉天市网上流传很广的一处所谓的‘凶宅’,谢小五警督先入为主地把‘凶宅’和王雪丽的凶案联想在一起并不奇怪...” “你的意思是,谢小五警督发现边杉杉死亡完全是巧合了?”Claire气势汹汹地质问道。 “那么你有充分的证据证实这不是巧合吗?”杜绢反问道,Claire一时语塞,脸气得通红。 “霍诗妍。最后一个死亡的女孩。”杜绢继续说道:“死亡的直接原因是一氧化碳中毒。这起案件争议和分歧较少,因为霍诗妍有比较充分的自杀动机,她在死前经历了一系列不幸...并且她还有长期的使用成瘾药物的问题。唯一较为奇怪的一点是她死亡的地点正是王雪丽案件嫌疑人艾萝莉家开的幸福旅店,但是我们并没有证据表明艾萝莉和霍诗妍之间有联系,在霍诗妍的死亡现场,也没有发现第二个人的痕迹...” |
“所以又是巧合咯?”Claire再次插嘴道,她不服气地嘟着嘴。 “思同志,我再说一次,我并不是在否定贵分局的办案能力。今天我所说的一切,是我根据你们收集到的已有线索,进行的客观分析。”杜绢直视着Claire,冷冷地说道:“我只是希望贵分局可以将精力和资源放在既有的证据和嫌疑人上,而不是靠主观的臆想甚至是封建迷信去办案。我不否认有这么一种可能性这三起案件是有联系的,但根据目前你们收集到的证据,我更倾向于将这三起案件作为独立案件来进行调查。” 会议室里的众人多数点头表示赞同杜绢的观点,刘美娟说道:“对了杜绢警督,对于这三起案件,我们还发现了另外一个疑点。” |
“请说。” “这起案件的三名受害者,以及两名嫌疑人,都使用过同一款软件————纸之月。”刘美娟说道。 杜绢翻了翻手中的资料,说道:“确实,这个线索最早是由谢小五警督上报的,这个软件无法从明网找到,其主要特点便是保密功能,它的数据全部存储在海外的服务器,并且在软件被卸载的时候,它会自动永久对本地的数据进行无法恢复的删除。王雪丽,边杉杉,霍诗妍生前都使用过该软件,并且加入过与自杀有关的讨论小组,也发布过厌世言论。” “我们确实应该对这款软件进行进一步的调查。并且采取措施阻止其传播,这上面有太多极端的团体,容易引导青少年误入歧途。”杜绢继续说道:“以上就是我对王雪丽,边杉杉,霍诗妍三起案件的看法。对了...还有另外两起相关案件,我也一起简单地说了吧?” 杜绢看向刘美娟,刘美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
“霍启。霍诗妍的父亲。死于西地那非和降压药的混用,这个案件已被证实为有预谋的蓄意杀人,嫌疑人为霍启的情妇王令,以及...”杜绢停顿了一会,才说道:“死者霍诗妍。我和刘美娟同志私下聊过这起案件,确实,霍启的妻子孟蔻珠有很大的嫌疑,并且也有杀人的动机。但是目前我们能掌握到的证据,都无法证明孟蔻珠与此案有关。” “资料上写了王令是通过书信的方式来策划利用药物对霍启实施谋杀。难道在这期间王令和孟蔻珠都没有见过面?”一名警员质疑地问道。 “确实没有。”刘美娟说道:“根据王令的口供,她和孟蔻珠仅仅见过一面,且是在她们通信之前,当时孟蔻珠带着霍诗妍找到王令,希望王令离开霍启。而之后二人的通信,虽然是署名孟蔻珠,却皆是由霍诗妍带给王令,二人毕竟是母女,王令便从来没有怀疑过写信的人是不是孟蔻珠。” 会议室里一阵沉默,杜绢继续说道:“另一起相关案件是边杉杉母亲阮若的死亡,这起案件的嫌疑人边源,坚称二人是因为债务纠纷,及边杉杉的死亡发生了争吵,他是出于自卫,才失手打伤了阮若,并且他在阮若受伤后的第一时间就将阮若送往了医院。大家可以看资料,边源这些证词,可以说是谎话连篇。” “首先他提供的所谓阮若的欠条,我们根据对笔油氧化程度的检测,可以判定是两天前才签上的,根本不是他所说的十年前的欠条。再者根据尸检报告,阮若的致死伤是颜面骨折,然而我们在阮若身上,还发现了多处在遭受该致死伤后才产生的伤痕,可以推断边源在阮若重伤后仍然对其进行残忍殴打,根本不是什么失手误伤。” 说到这里,杜绢朝Claire报以赞许的目光,毕竟Claire准确的尸检结果提供了巨大的帮助。Claire则撇过了头,表示她并不想领情。 会议一直持续了五个多小时,杜绢在详细地和众人分析案件后,又细致地分配了任务。谢小五停职后,湖东区分局专案组可以说是群龙无首,此时杜绢的到来,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如同吃了定心丸一般,专案组决定了方向,继续有序地进行调查。 |
八十六章 血腥往事 谢小五犹豫再三,还是按下了眼前的门铃,他正站在一座豪宅的大门前,其占地有近两千平方米,正北朝南,四周是用名贵石材砌成的围墙,大门口的装饰性树丛都经过了精心修剪。这个街区是奉阳市有名的富人区,住在这附近的人非富即贵。 哔的一声,门禁设备的一个红色指示灯亮了起来,扬声器传来了声音:“请问你是?” 谢小五凑近了门禁设备上的摄像头,说道:“我是谢小五,麻烦你转告周海伯伯,我想见见他。” “你等着。”哔的一声,红色指示灯熄灭了。 这个地方正是谢小五已故好友——周焕的家,谢小五对这里的一切并不陌生,相反,他在青年时代经常来到这里,他清楚地记得和周焕一起打球的篮球场,一起游泳的泳池。 又是哔的一声,红色指示灯又亮了起来。 “小五啊!你快进来,快进来。”扬声器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但是十分热情,似乎对谢小五的到来非常激动。 |
厚重的电动滑门缓缓地向两侧打开,发出咔咔的声响,谢小五进入了豪宅的前院。 院子的一切一如多年以前,各种精美的珍奇植物,整齐的綠籬,喷泉将水慵懒地喷洒至空中,在阳光照耀下如同颗颗钻石般晶莹剔透。 谢小五快步走过前院,来到一栋华美的欧式主屋前,屋子的大门已经被打开了,一位佝偻的老人正站在玄关处,慈祥地微笑着。 这位老人便是这处豪宅的主人周海,也是谢小五好友周焕的父亲。多年未见,谢小五不曾想到周海已是这般衰老,他印象里的周海,一直是个体格结实,声音洪亮的中年男子。 “周海伯伯!”谢小五强打起精神,故作爽朗地打招呼道,一边把自己满是泥泞的皮鞋脱下放在了屋外,赤脚进入。 “小五啊,不用脱鞋,不用脱鞋。”周海迎了上来,拍了拍谢小五的肩膀,见他执意要脱鞋进入,便又赶紧让保姆胡阿姨给他找了双合适的拖鞋。 “快进来。”周海说道,蹒跚地往屋里走,领着谢小五来到客厅。 客厅的天花板很高,上面是一副精美的壁画,一盏巨大的水晶吊灯悬挂于天花板上。周围的墙上则挂着各式周海收藏的珍稀画作,其中一幅谢小五最为欣赏,是萨尔瓦多.达利的作品《记忆的永恒》,这幅画是这位超现实主义画家对梦境与幻觉的揭露。 两人在客厅中间坐下,谢小五的身子深深地陷进了柔软的皮质沙发里,无比舒适,他的鼻腔里充满了淡淡的木头香气,那是从壁炉里正燃烧着的樱桃木中散发出来的。 |
谢小五的头脑昏昏沉沉,如果什么都不用做,他真希望可以就这样子沉沉睡去,他身体和精神的疲劳都已经达到了极限。 “我们有多久没见了?”周海说道,一下把谢小五拉回了现实中里。 谢小五直起了身子,说道:“好几年了吧。自从林夕...自从那件事情后,我们就没见面了。” “我听说你调配去奉天市工作了?我知道当警察忙,所以也不好意思打扰你。”周海客套地说道,一边示意胡阿姨端上来了一道道精致的茶点,整齐地摆放在大理石的茶几上。 “没想到你竟亲自来找我了。”周海示意胡阿姨把泡茶的活留给自己,他亲自泡上了一壶武夷山母树大红袍,倒上一杯,递给谢小五。 谢小五注意到周海泡茶时手颤颤巍巍,几乎将茶水洒了出来,赶忙道了谢,双手接过品茗杯,将其放在自己面前。他清楚自己此行的目的,这样客客气气的氛围持续不了多久,便开门见山地说道:“周海伯伯,其实如果没有特别的事情,我也不会来打扰您,我这次来,是想寻问一些...关于周焕和林夕的事情。” 周海摆弄着茶壶的手瞬间停了下来,他陷入沉默,然后起身走到落地窗前,轻轻摆了摆手,窗帘便自动向两侧打开。 突然进入客厅的阳光有些刺眼,周海背对着谢小五,轻声说道:“你问吧。” “周焕,是不是没死?”谢小五问道。 二人陷入了沉默,客厅里只有壁炉中木材燃烧发出的啪啪声。 |
“你为什么这么问?”周海转过身来,眼神涣散地看着谢小五:“焕儿死的时候,你们不是也收到通知了吗?我自己儿子的死,我为何要做假?” “我和林夕当初是收到了通知。”谢小五起身道:“但周焕的死未免也太过蹊跷,他一个心思缜密,身手灵活的人,如何会无故在家中突然从高处坠落,脊椎重创而死?” “更何况,您当时,根本就没有公开周焕的葬礼......我们希望能见他最后一面,您也百般阻扰。我们最后见到他时,已经只是一盒骨灰了。” “孩子,我当时是悲伤过度。”周海带着哭腔地说道:“焕儿...焕儿我的好孩子,这么好的一个孩子,突然就死了,我打击太大,便不愿意见人,更不愿意让你们看到他的惨状。” 谢小五走到了周海身边,递上了一张面巾纸,说道:“周海伯伯,我就不绕圈子了,周焕死后,我和林夕曾经想过各种方法来调查他的真正死因,然而他生前最后所有的线索,都突然消失不见了。我认定这是有人故意而为。您觉得,在这奉阳市里,还有谁有能力,有动机会去做这事?我一直不相信周焕是意外死亡,如果不是后来林夕死了...我心灰意冷...我也不会放弃调查。” 见周海沉默不语,谢小五拿出了孤儿院档案的复印件。 复印件一共两份,一页是尹灵儿的资料,而另一页则是一位志愿者的资料—— 这位志愿者的肖像照片,和周焕简直一摸一样。 谢小五将复印件一齐递给了周海。 周海看着照片,难掩自己神情惊恐,手更是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
“最近奉天市出了些事情。”谢小五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有个连环杀人犯四处作案,已经直接或间接地造成了至少七名受害者的死亡,而其中一起的受害者,就和这个叫尹灵儿的孤儿死亡方式相近。根据我的调查,尹灵儿生前,曾经和一位志愿者来往颇为密切,您手里拿着的那份资料,便是那位志愿者的。” 周海的手抖得更厉害了,连腿也开始不住颤抖,胡阿姨见此情景急忙上前,想要将周海搀扶回卧室休息。周海却示意她不要管,并让她离开了客厅。 “小五,你继续说。” “这个连环杀人犯,他曾经三番五次地挑衅过我,对我恨意极深,更是将林夕的死,归咎于我。我实在想不到,这世界上,还有谁会知道我,周焕,林夕之间的事。” 周海终于放声哭了出来,他走回到沙发边上,吃力地坐下,双手捂住了脸。 谢小五并没有上前安慰,而是继续说道:“周海伯伯,周焕和林夕是我此生最重要的朋友,我不希望我至死都不知道他们死亡的真相。我也不希望...再有更多无辜的受害者遭受牵连,无端死去。” 周海将双手放下,重新看向谢小五,声音颤抖地说道:“小五,这涉及到我周家的一个大秘密,大丑闻,如果可以,我本不愿意对任何人提起。但是...但是我其实已经时日无多了...” 根据周海突然衰老的体态,以及入屋后的一系列表现,谢小五早有预感他很可能已有严重的健康问题。 “我也不想将这个秘密带入坟墓了,我就都告诉你吧。” |
八十七章 骨肉相残 “小五,你和林夕是从初中开始,才和焕儿相识的吧?对于他的童年,你知道多少?”周海问道。 |
谢小五摇了摇头,说道:“周焕从来不和我们提起他童年的事情,我们没有问过。” “焕儿...其实从小命运多舛,他的母亲因他难产而死。他母亲是我的挚爱,却为了我产子而死,我便发誓此生不再婚娶。” |
“在焕儿六岁的时候,另一件不幸的事又缠上了我们家,他患上了白血病。” “白血病!?”谢小五显得很震惊,周焕从未提起过此事。 “是的,焕儿是我的独子,我那时虽然已经事业有成,家庭却接连遭受不幸,你能想象我当时是有多么的绝望。” |
“我花了无数的钱财,探访遍国内名医,希望可以治好焕儿,但都没有效果。后来我知道了,有骨髓移植这么一个法子,有希望能治好焕儿,但是我们查遍了全国的骨髓库,也找不到和焕儿匹配的骨髓。” “唉,或许这就是命运,注定要我孤独终老,但我当时还在壮年,怎会甘心屈服于命运?便一时糊涂,犯下了大错!” 周海说到这里,又是泪如雨下,谢小五俯下身,轻轻拍了拍周海的背,表示安慰。 “焕儿的母亲有个孪生姐姐,叫做张鸾,我听说同父母的兄弟姐妹间有一定概率能够匹配骨髓,便动了心思,心想如果我和张鸾能生下一个孩子,这个孩子或许就可以救焕儿。” 听到这里,谢小五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焕儿母亲的原生家庭其实很贫穷,父母早亡,她和张鸾虽是孪生姐妹,命运却大不相同,焕儿母亲因为自小成绩优异,考入了重点大学,后来又遇上了我,命运自然是翻天覆地。” “而张鸾却是另一种人生,她年纪轻轻便辍了学,只能打零工谋生,后来更是染上赌博的恶习,她嫁的丈夫,也是个赌徒,两人婚后长期负债累累,日子过得很苦,也没有孩子。” “我和张鸾仅仅见过数面,加之焕儿母亲的缘故,我怎么可能会对她产生感情?于是我便找到张鸾夫妻,劝说她通过人工试管,为我诞下一子,这之后我定会给予她重金酬谢,并且她可以把那个孩子当作她们夫妻自己的孩子。” “其实这算是相当无理的请求,平常人哪会同意?但我没想到张鸾夫妻因为巨额的债务问题,居然答应了我的请求。我当时焦急于焕儿的病情,便赶紧联系了最好的医院,为张鸾做了人工受孕。” “十个月之后,张鸾诞下一子,她的丈夫也姓张,他们便给孩子取名作张隐。” 张隐?谢小五突然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但却又记不起在哪里听过。 “总算是老天可怜我周家,张隐的骨髓和焕儿的相互匹配,数月之后,焕儿便有了好转,一年之后,他就痊愈了。” “孩子失而复得,我当时真是无比欢喜,重金酬谢完张鸾夫妻后,便将心思精力都放在了焕儿身上,也没有再去多过问那个叫做张隐的孩子的事情。” “接下来几年,是我人生里最快乐的时光,焕儿和他母亲一样,聪明伶俐,什么东西都一学就会。我当时的生意正值巅峰,非常繁忙,鲜有时间陪伴焕儿,但他也通情达理,从来不与我任性胡闹。” “更让我开心的是,他在升上初中的时候认识了你和林夕两个好朋友,看着你们活泼开朗地一起玩耍,学习,一天天地成长,我认定我焕儿的人生一定会顺顺利利,一片光明。” “结果...唉!谁能想到...真是造化弄人...”周海的声音又剧烈的颤抖起来。 “在焕儿初三的时候,突然有一天,胡阿姨告诉我门口有个小孩说要见我,我心里奇怪,便让她把那小孩带了进来,这小孩大概七八岁年纪,邋里邋遢,一身污秽,但我仔细观察,他竟然有点像儿时的焕儿!” “寻问之下,这小孩正是张隐,那个我为了救焕儿,和张鸾诞下的小孩。” “我问他怎么会独自跑来我家,还如此的狼狈,张隐告诉我他现在已经是个孤儿了,他的父母,已在几天前死于意外车祸。” |
“我急忙让胡阿姨带张隐去洗浴,更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胡阿姨和我抱怨道张隐身上有股奇怪的酸臭味,洗了半天也洗不掉。我让她不要介意,尽管去准备一大桌丰盛的菜肴,我有话要和这个孩子聊。” “饭桌上,我详细寻问了张鸾夫妻的死因。当年在医院和张鸾夫妻分别时,他们保证会照顾好张隐,张鸾的丈夫更是嘱咐我不要再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中,毕竟他们才是一家人。所以这么多年来,我对他们家的事一无所知。” “张隐当时虽然只有七八岁,却是出人意料的思维敏捷,口齿清晰,他详细地和我说了父母的死因——半夜骑车出门,撞上了大货车,双双丧命,以及他举目无亲,怎样独自流浪了好几天。他甚至还和我提到了父母在外面欠了特别多的钱,他们家天天有债主上门催债。” “我问他怎么会知道要来找到我。张隐说张鸾在死前的几天前,把所有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和他说了。” “我后来去查验了张鸾夫妻的死亡,并为他们准备了身后事,一切皆如张隐所说,张鸾夫妻好赌成性,我当年给予他们的酬金,尽被花得干干净净,还又欠了一屁股债。我推测,张鸾定是觉得自己永远也还不上债了,不想拖累张隐,便将张隐的身世秘密都告知于他,并嘱咐他来找我。之后,她便与丈夫骑车外出,寻了短见。” “张隐问我能否住在周家,我可怜他的身世,又考虑到他算是焕儿的救命恩人,自然是豪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不过,我自然也不希望这事影响到焕儿,便嘱咐张隐不要对任何人泄露自己的身世,只说他是我周家远房亲戚的孩子,寄养到了我家,我自然会供他读书学习,衣食无忧。张隐也是点头答应。” |
谢小五突然想到了,初三的时候,周焕确实提到过家里来了个远房表弟,叫做张隐,并和他们住在一起。但这张隐十分内向,在谢小五和林夕到周焕家拜访时,他从来没露过面。谢小五唯一一次见到张隐,是有一天谢小五,周焕和林夕三人放学回家时,偶然从几个低年级的混混手下救下了一个被欺负的男孩,这男孩正是张隐,周焕帮他掸掉灰尘,整理衣物,张隐却一句道谢也没有,只是站在那冷冷地发笑。谢小五自小性格粗犷,只觉得人各有不同的性格,有些人较为怪异也是能理解,便没对张隐有更深的印象。 “周焕心胸开阔,自然是对这张隐很好。”谢小五喃喃道。 周海点了点头,说道:“焕儿自然是对张隐很好,我们就这么相安无事地生活了几年,张隐除了内向,喜欢躲着人外,倒也算听话。直到有一天,我们三人在吃饭时,我发现张隐竟然和焕儿越长越像了,但这也难怪,他俩的基因本就高度相似,某种程度上,算是亲兄弟也不为过。” “可是当时我更多的是考虑到焕儿能否接受有这么个弟弟,我不希望他多想,影响自己的生活。便建议张隐去外地读书,这时张隐正好升上初中,我便给他在外地安排了个很好的寄宿制学校,也租了个房子,不让他再回周家,我自己则逢年过节地就去看望他。而对焕儿,我便跟他说那表弟长大了,被亲戚接了回去。” “说白了,您还是没有把张隐当成自己的孩子。”谢小五说道。 “我不否认这一点...这也是后来铸成大错的起因...”周海抬头看着谢小五,神情绝望地说道:“我们家有这么个规矩,每年春节过年,我都会让家里的阿姨帮工们放假回老家,只剩我和焕儿两人。对于张隐,我自然是会另外安排时间去见他,我千叮咛万嘱咐他别回周家,他倒也顺从,从来没有异议。” “一直到了那一天傍晚,我正在自己的公司里加班,突然我收到了张隐的短信,上面说他已经到了周家了,希望和我还有焕儿好好过个春节。我大惊之下急忙开车往家赶。到了家,我推开门,结果...结果...” 说到这里,周海便说不下去了,他开始歇斯底里地叫喊起来,双膝跪地,右手重重地锤击胸口,接着嘴里发出喃喃的声音,好似在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谢小五心如明镜,他已经大概猜到了门后发生了什么,但是这实在太令人难以置信,于是他只能尽力安慰周海,希望他继续讲述这真相。 过了好久,周海才能继续正常说话,此刻他已是气息微弱,用极小的声音说道:“我推开了门,只见屋里全是血迹,我的脚下更是有一道长长的血迹,一直延伸到边厅里,我顺着血迹走去,看到了焕儿的尸体,而张隐,他正拿着锤子,就这么站在焕儿的尸体边上,他浑身是血,转过头来看着我,冷冷地笑了起来,就...就...就像是一个恶魔一样!” 谢小五此时也已是全身冰冷,不住地发颤,他面无表情地问道:“这就是您,不让我们参加周焕葬礼的原因了。”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周海激动地喊道:“我疼爱焕儿!但是张隐,张隐他也是我的骨肉啊!我怎么知道他居然会干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我当时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上,张隐他走到我身边,开始说话,我当时脑袋一片空白,哪里听得进去他说的什么,一直到我重新有了意识,我才知道他说的是:‘你只有我一个儿子,从来就只有我一个儿子,冒牌货,他已经死了’。” “我当时夺过了张隐的锤子,便要朝他的头砸去,他竟也不闪躲,反而蹲在了我的跟前,让我要杀便杀...我念他是周家唯一的血脉了...我...我终究是没下得去手...” “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我鬼迷心窍地和张隐清理了屋子,对外便称焕儿只是意外坠亡,我买通了殡仪馆,火葬场,在警方提出尸检前就火化了焕儿的遗体,后来更是草草地帮焕儿准备了葬礼。我不敢让你们知道,因为我知道以你和林夕的性格,一定会想查出这事情的真相。” “所以林夕也是您收买杀手,刻意害死的?” “绝对不是!”周海紧紧地握住了谢小五的右手,哀求道:“害死焕儿我已经是罪该万死,我怎么可能会有心想要加害他最好的两个朋友,林夕的死,我真的毫不知情。” “那张隐呢?”谢小五问道,紧紧地拽着自己的拳头。 “张隐...后来我便将他送出国了,一直到了最近几年,我才听说他又回来了...” “听说?” “焕儿死后,我便一病再病...一想到张隐,我就心惊胆颤,晚上做恶梦,我索性卖掉了大部分的生意,将一大笔钱让渡给了他。我只希望,我最后的这一点人生,都不要再见到他了...” 言罢,周海瘫倒在地,无声地抽泣,他的泪水早已哭干,此时的他,觉得死亡或许才是更好的解脱。 谢小五沉默地看着周海,他伸出手缓缓一挥,客厅的窗帘便缓缓地向中间靠拢,直至黑暗充斥了整个客厅。 |
本章完,未完待续...... |
第八十八章 骨游 苏可欣躺在King Size的床上,她身上穿着红色的丝绸吊带裙,侧躺在两个枕头之间,长发宛如黑绸般柔顺,一小节宛如白藕的手臂裸漏在亚麻被子外,昏迷不醒。 门被打开,一道扇形的灯光将苏可欣笼罩在里面,一个男人慢慢走近,他的影子逐渐扩大,直至整个阴影将苏可欣覆盖在里面。 此刻看不清男人的面容,他的双眼仿佛猫咪阳光下的双瞳逐渐缩小,那里面藏着红棕色的火焰。 苏可欣呼吸均匀,男人看向她的目光仿佛在看被他猎捕到的小动物,眼神复杂。 男人走出卧室,进入走廊,越过客厅来到餐厅。黄棕色的实木家具配上冷艳的白色彼岸花,仿佛暖阳中的一片落雪总是十分醒目。 六人实木长桌对面摆放着一个巨大的长方形鱼缸,里面仅有一条四十多厘米的印尼红龙鱼游来游去,在全黑的背景下它的每一个鳞片都艳丽如血。 门铃响起,男人走向玄关。 等在门外的快递员趁着这个空挡用没拎包的手,将头顶豆大的汗珠轻轻擦掉,这是快递员今天接的第三单,因为堵车他已经迟到了十分钟。 运送的货物是高级日料,太阳神殿又是高档住宅小区,据说这里的租金每月高达十万元,快递员已经做好挨骂的准备。 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俊美的男人,他的侧脸轮廓呈现出一道完美曲线,他有一双细长明亮的眼睛,目光中带着独有的高贵与冰冷。 男人冷漠接过外卖包裹将门关上,没说一句话,冷酷又倨傲。 快递员全身仿佛被电流击中,他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好似暗处正有一双眼睛在某处观察自己的一举一动。 快递员将脚步放轻,然后猛然间回头,左顾右盼地巡视了一圈,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他咽下唾沫大步跑到电梯前,不停地按下行按钮,逃命似地离开了太阳神殿芍药亭院。 屋内正用音响放着《The phantom of opera》,曲调开头处气势宏大,主歌奢靡轻浮,副歌冷峻诡异。 餐桌前摆放满骨瓷碟盘,质地轻薄,泛着象牙色的光芒。这些瓷器之所以与众不同,是因为它们在烧制过程中添加了动物骨灰,让其更加细腻,透光。它也曾是英国贵族的专用瓷器,一度是地位与身份的象征。 在垫冰的精美食器中,错落有致地摆着北极贝,澳大利亚塔州生蚝,蓝鳍金枪鱼和大间金枪鱼刺身。中心位置铺着一大片苏子叶,上面摆放着三片薄如蝉翼,晶莹如钻石的鱼刺身,男子拿起银质的筷子,轻轻咀嚼,他那冷漠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原来他正在观赏鱼缸内的红龙鱼追捕一条小鱼。 这条小鱼一边的侧身肉已经被刀工精湛的厨师割下,正在男子嘴中咀嚼。 这正是日本名菜—骨游,将鱼侧边肉量最多的部位切下来,并保证鱼不会因大量出血而立即死亡,这样的鱼入水后还能游动,而割下来的鱼片则直接给食客吃,残缺的活鱼继续放在鱼缸里游动观赏。 鱼缸内的“鱼骨”正在被红龙鱼不断地玩弄追击,上演着一曲死亡之舞。 屋内窗门紧锁,窗帘下的流苏却在微微颤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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