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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长篇小说《笏剑曲》期待支持、出版合作,谢谢[第2页]

作者:王惟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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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余华 2022-06-02 07:16:02
    顶
    -----------------------------
    不胜感谢。
    7
    俗话说:邪淫是祸不是福,悬崖勒马大丈夫。
    可惜,森格尔不是大丈夫。
    此时的他,正穿着短裤在赛音塔拉旅馆上房内美滋滋地等待着美女斯琴。
    已经深夜了,小美人也该送来了。
    咚、咚、咚,传来轻轻的三声敲门声,森格尔大喜,急忙前去开门。
    森格尔做梦也想不到,站在眼前的不是美女斯琴,而是手拿短刀,满脸杀气的斯仁。
    “斯仁?你怎么在这里?” 森格尔一直对那一百五十两银子耿耿于怀,很想找斯仁清算这笔债务。但是这个时候斯仁出现在眼前,肯定不是来给自己还账的,也不可能是来向自己禀告事情的,森格尔虽然脑子迅速运转,思考着斯仁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但是绞尽脑汁也想不通是怎么回事,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想到斯琴就是斯仁的妹妹,他更加没有想到的是,他那天所见到的“斯琴”其实不是斯琴,而是一个妓女。
    斯仁见森格尔仅穿一条短裤,心中的火气更大了,强行撞入房内,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斯仁手中寒光闪闪的短刀告诉森格尔,斯仁要杀人。
    森格尔猜测,斯仁因自己不再信任他,故而决意背叛,并图谋不轨意欲弑主,毕竟,这种事在江湖上太常见了,没什么稀奇的。
    森格尔也不是软骨头, 他也明白这种情况下软弱和求饶都是无济于事的, 因此,森格尔大声责问斯仁:“你要干什么?”还未等斯仁回答,森格尔迅速抓起桌上的花瓶猛地朝斯仁拿刀的手打去,斯仁未及提防,手中的刀随花瓶一起掉落在地上。
    斯仁本想责问森格尔为何要对自己的妹妹下手,未曾想森格尔先动手了,斯仁大怒,认定森格尔做贼心虚,怒吼一声挥拳就打。森格尔见斯仁没了刀,亦胆大了许多,依仗自己一身本领,誓要狠狠教训一下狂傲无忌的斯仁。
    二人在狭小的房间里玩命的斗杀起来,屋内的物件被打得稀巴烂。
    森格尔虽然颇有武艺,但是多年来酒池肉林的生活早把身子掏空,如今已是御园里的老虎,中看不中用了。
    此时的斯仁已经暴怒得像头雄狮,完全没有了理智,心中充满了杀死森格尔的欲望。几个回合下来,森格尔已经气吁踹踹地倒在了床上,斯仁扑上去压在他身上,一味地挥拳猛打。
    也不知打了多久,斯仁见森格尔满脸是血,奄奄一息了,再才停下手来骂道:“连我的妹妹你也敢绑,以为你森格尔是草原可汗?就算是可汗,我斯仁也照样灭了你!”
    说完这话,斯仁再才解气地站起来,到地上捡起那把短刀,将刀架在森格尔脖子上,喝道:“去死吧!”用力一刺,复上下搅动几下,森格尔的脑袋就像西瓜一样滚了下来。
    本 帖 作 品

    期 待 支 持

    欢 迎 出 版 合 作

    谢 谢
    第二十八回:糊涂人屈死淫乐人,莽撞汉刀剁昏庸官
    1
    黑夜中,斯仁往西疾走,打算先到满洲里,再从满洲里逃往漠北。正行间,忽见前方有一黑影背着包裹横立大路中间。斯仁暗喜:“出来匆忙,未来得及问阿拉太大哥要些银两作盘缠,此人包裹沉重必有值钱之物,看来老天给我送盘缠来了。”斯仁摸出刀,慢慢地朝着那人靠拢过去。那人见斯仁慢慢靠近,既不避开,又不说话,似一木头人一般。斯仁见他纹丝不动,似有藐视自己之意,不禁大怒,眼见四下无人,干脆举刀大步杀去。
    “怎么,连大哥也要杀?”
    斯仁又惊又喜,原来是阿拉太,“大哥,你怎么来了?”
    阿拉太笑道:“兄弟,漠北蒙古和罗刹国都不是你该去之地,何不跟我回去。”
    斯仁为难地道:“大哥有所不知,我把森格尔和乌兰其其格都给杀了。”
    阿拉太道:“这又如何?不就是杀几个人吗。森格尔死了,他的兄弟们必定作鸟兽散,待我将他的生意接过来,发财了,给各位首领送上千百两银子,何愁摆不平此事?你先随我回去暂避几月,等风平浪静时再出来帮我,我们兄弟一起发财,岂不胜过漠北受苦?”
    斯仁说:“大哥,你让我天天藏着不见天日,我会闷死的,还不如到漠北去自在。如果老天不让我死,我还回来找大哥,如果老天要我偿命,死前也落得个痛快,值了。”
    阿拉太本来是想激斯仁杀了森格尔后还能为己所用,不曾想斯仁连杀五人,而且坚持要逃走,这还真让阿拉太有点不舍,因而怏怏不乐:“可是,你此一走,你我兄弟何时再见?”
    “大哥,只要斯仁不死,一定回来找你,我走了,斯琴和多俊杰等兄弟还望大哥照顾。”
    阿拉太见斯仁去意已决,只好安抚道:“你妹即是我妹,你兄弟即是我兄弟,无需牵挂。”又将包裹交给他:“里面有五十两银子和衣物,用完了,写信来,大哥给你再寄。”
    斯仁接了包裹,呵呵一笑道:“谢了,我正愁没盘缠呢,大哥真是雪中送炭。”阿拉太暗自愧疚,没有自己的三条毒计,如何逼得斯仁走到今日之绝境?
    7
    俗话说:邪淫是祸不是福,悬崖勒马大丈夫。
    可惜,森格尔不是大丈夫。
    此时的他,正穿着短裤在赛音塔拉旅馆上房内美滋滋地等待着美女斯琴。
    已经深夜了,小美人也该送来了。
    咚、咚、咚,传来轻轻的三声敲门声,森格尔大喜,急忙前去开门。
    森格尔做梦也想不到,站在眼前的不是美女斯琴,而是手拿短刀,满脸杀气的斯仁。
    “斯仁?你怎么在这里?” 森格尔一直对那一百五十两银子耿耿于怀,很想找斯仁清算这笔债务。但是这个时候斯仁出现在眼前,肯定不是来给自己还账的,也不可能是来向自己禀告事情的,森格尔虽然脑子迅速运转,思考着斯仁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但是绞尽脑汁也想不通是怎么回事,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想到斯琴就是斯仁的妹妹,他更加没有想到的是,他那天所见到的“斯琴”其实不是斯琴,而是一个妓女。
    斯仁见森格尔仅穿一条短裤,心中的火气更大了,强行撞入房内,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斯仁手中寒光闪闪的短刀告诉森格尔,斯仁要杀人。
    森格尔猜测,斯仁因自己不再信任他,故而决意背叛,并图谋不轨意欲弑主,毕竟,这种事在江湖上太常见了,没什么稀奇的。
    森格尔也不是软骨头, 他也明白这种情况下软弱和求饶都是无济于事的, 因此,森格尔大声责问斯仁:“你要干什么?”还未等斯仁回答,森格尔迅速抓起桌上的花瓶猛地朝斯仁拿刀的手打去,斯仁未及提防,手中的刀随花瓶一起掉落在地上。
    斯仁本想责问森格尔为何要对自己的妹妹下手,未曾想森格尔先动手了,斯仁大怒,认定森格尔做贼心虚,怒吼一声挥拳就打。森格尔见斯仁没了刀,亦胆大了许多,依仗自己一身本领,誓要狠狠教训一下狂傲无忌的斯仁。
    二人在狭小的房间里玩命的斗杀起来,屋内的物件被打得稀巴烂。
    森格尔虽然颇有武艺,但是多年来酒池肉林的生活早把身子掏空,如今已是御园里的老虎,中看不中用了。
    此时的斯仁已经暴怒得像头雄狮,完全没有了理智,心中充满了杀死森格尔的欲望。几个回合下来,森格尔已经气吁踹踹地倒在了床上,斯仁扑上去压在他身上,一味地挥拳猛打。
    也不知打了多久,斯仁见森格尔满脸是血,奄奄一息了,再才停下手来骂道:“连我的妹妹你也敢绑,以为你森格尔是草原可汗?就算是可汗,我斯仁也照样灭了你!”
    说完这话,斯仁再才解气地站起来,到地上捡起那把短刀,将刀架在森格尔脖子上,喝道:“去死吧!”用力一刺,复上下搅动几下,森格尔的脑袋就像西瓜一样滚了下来。
    8
    一晚之间连杀四人,斯仁知道自己创下弥天大祸了,森格尔手下的打手会寻找自己复仇,草原部落首领会找自己抵命,就连大金国满人也不会放过自己,看来只有远走他乡一条路可走了。
    可是,出走之前,不杀掉恶女人乌兰其其格,心中如何能平?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去森格尔家宰了此女,然后再痛快地亡命天涯。
    乌兰其其格与森格尔虽是夫妻,然森格尔好色成性,常沾花惹草,鲜与乌兰行夫妻之礼。乌兰本来不是什么姽婳贤女,今见丈夫无情,也就索性无义了,私下与打手铁钢勾搭成奸。
    这晚森格尔为了玩弄“斯琴”,慌说自己要去一趟满洲里,晚上不能回来,乌兰闻知,亦暗自欢欣,趁机也将下人和其他打手支开,招来铁钢陪自己厮混。
    铁钢与女主人一番温存,虽意犹未尽,怎奈惧怕森格尔,担心主人次日一早赶回来撞见了,于是急着穿衣欲走。
    乌兰光着身子躺在床上,看着忙乱的情人,讥笑道:“真没出息。”
    铁钢回道:“我怕什么,只是忧他提前回来,万一发现什么端倪,张扬出去坏了你的名声。”
    乌兰格格一笑,逗铁钢道:“他撞见了还不好办,只要你有胆量,直接杀了他,夺了他的家产和夫人,岂不刺激?”
    铁钢也笑道:“狗屁家产我还看不上呢,我只要夺他夫人就够了。”
    乌兰骂道:“你就吹吧,无用的狗。”
    铁钢穿好衣服,也懒得跟她调侃,走到床边抱住乌兰的头吻了吻前额,告别道:“宝贝,我走了。”
    淫乐人方出淫乐窝,杀人汉即入杀人寨。
    斯仁翻墙而入,见森格尔蒙古包里灯还亮着,估摸着乌兰还没睡,为防惊动打手和奴仆,遂蹑手蹑脚地摸了过去。斯仁来到蒙古包外,透过门缝张望,只见乌兰穿着睡衣正在镜前梳理乱发,心想她一定是在等森格尔,于是一手执刀,一手轻敲房门。
    乌兰只道铁钢又返回来了, 一边前来开门,一边骂道:“胆小鬼回来干什么,就不怕他撞着你?”刚一开门,斯仁就挤了进来,一手掐住乌兰脖子。
    乌兰吓得魂飞魄散,本欲大叫,怎奈脖子被掐叫不出声来。
    即便能叫出声音来也没有用,因为打手和仆人都被乌兰其其格自己支开了,现在的家里只有斯仁和乌兰两个人。
    斯仁恶狠狠骂道:“骚货,也敢骂我?今日宰了你,看你还弄舌不。”斯仁一用力,只闻乌兰的脖子发出磁磁的声音,不消片刻,可怜一个彪悍女人,方才还在浪浪风流,转瞬间却香消玉殒了。
    第二十八回:糊涂人屈死淫乐人,莽撞汉刀剁昏庸官
    1
    黑夜中,斯仁往西疾走,打算先到满洲里,再从满洲里逃往漠北。正行间,忽见前方有一黑影背着包裹横立大路中间。斯仁暗喜:“出来匆忙,未来得及问阿拉太大哥要些银两作盘缠,此人包裹沉重必有值钱之物,看来老天给我送盘缠来了。”斯仁摸出刀,慢慢地朝着那人靠拢过去。那人见斯仁慢慢靠近,既不避开,又不说话,似一木头人一般。斯仁见他纹丝不动,似有藐视自己之意,不禁大怒,眼见四下无人,干脆举刀大步杀去。
    “怎么,连大哥也要杀?”
    斯仁又惊又喜,原来是阿拉太,“大哥,你怎么来了?”
    阿拉太笑道:“兄弟,漠北蒙古和罗刹国都不是你该去之地,何不跟我回去。”
    斯仁为难地道:“大哥有所不知,我把森格尔和乌兰其其格都给杀了。”
    阿拉太道:“这又如何?不就是杀几个人吗。森格尔死了,他的兄弟们必定作鸟兽散,待我将他的生意接过来,发财了,给各位首领送上千百两银子,何愁摆不平此事?你先随我回去暂避几月,等风平浪静时再出来帮我,我们兄弟一起发财,岂不胜过漠北受苦?”
    斯仁说:“大哥,你让我天天藏着不见天日,我会闷死的,还不如到漠北去自在。如果老天不让我死,我还回来找大哥,如果老天要我偿命,死前也落得个痛快,值了。”
    阿拉太本来是想激斯仁杀了森格尔后还能为己所用,不曾想斯仁连杀五人,而且坚持要逃走,这还真让阿拉太有点不舍,因而怏怏不乐:“可是,你此一走,你我兄弟何时再见?”
    “大哥,只要斯仁不死,一定回来找你,我走了,斯琴和多俊杰等兄弟还望大哥照顾。”
    阿拉太见斯仁去意已决,只好安抚道:“你妹即是我妹,你兄弟即是我兄弟,无需牵挂。”又将包裹交给他:“里面有五十两银子和衣物,用完了,写信来,大哥给你再寄。”
    斯仁接了包裹,呵呵一笑道:“谢了,我正愁没盘缠呢,大哥真是雪中送炭。”阿拉太暗自愧疚,没有自己的三条毒计,如何逼得斯仁走到今日之绝境?
    2
    天刚放明,杜腾来森格尔家找主人禀告讨债之事,敲了许久门不见动静,虽是纳闷,却也不敢擅闯进去,只得转身去找铁钢。铁钢假意不知道主人去了满洲里,当着杜腾的面询问手下海兰察:“海兰察,你可知主人去了哪里?”海兰察道:“我亦不知。”铁钢吩咐道:“你速去主人家,如果主人不在,务必见到女主人,问清主人去处。”
    约半个时辰过后,海兰察揣着粗气跑了回来,神情极恐。“怎么回事?”铁钢问道。海兰察脸色苍白,战战兢兢地道:“大事不好,主人,主人不在家,女主人她,她被人给杀了。”
    海兰察话音刚落,正在喝茶的杜腾和铁钢同时“啊”了一声站立起来,这一消息太让人震惊了,主人的家外有高墙,内有打手、奴仆,怎么会?
    杜腾急询详情,海兰察将自己如何敲门喊叫,如何翻墙而入,发现整个房子空无一人,只有女主人尸体倒在卧室里的细节跟众人说了一遍。
    铁钢做贼心虚,根本无心细听海兰察说话,心里七上八下的,惊讶之余暗暗猜想:“莫不是主人深夜赶回,发现乌兰其其格红杏出墙,一怒之下杀了她?如果是这样,乌兰会不会供出奸夫就是自己?森格尔会不会突然手提马刀出现在门口找我拼杀?”想到这里,铁钢大汗淋漓,坐如针毡,来回度步,惊慌失措,真是:
    胸襟坦荡静如水,心里有鬼时时慌。
    犯下无边邪淫罪,埋下祸根万年长。
    好歹杜腾等人也在惊愕之中,大家都未觉察到铁钢的反常。铁钢深知自己必须赶紧躲藏起来,不管乌云是谁杀的,也不管森格尔是不是发现自己与乌兰的私情,先躲藏几天才是上策。
    铁钢朗声道:“你们大家赶紧去主人家里看看什么情况,我去找首领官报案。”铁钢说完急遽离去,众人见铁钢已不见踪影,亦匆匆朝着森格尔家疾步而去。
    杜腾等数人到了森格尔家门口,大家不敢擅进,守在门口等待首领官巴音前来勘察。令人奇怪的是,迂久未见铁钢和巴音的踪影,眼见过了几个时辰,杜腾又让海兰察去报首领官。海兰察去了首领官巴音的领地见到巴音,陈述了事由,巴音闻听大惊,亲自带着若干仆人赶扑现场。
    经过一番勘察,发现乌兰其其格系被人用力掐住脖子后窒息而亡,死前曾与人同床,乌兰丈夫森格尔、家里常年驻守的打手苏鲁锭、禹三强和仆人李香、毕鲁不知去向。
    莫非森格尔与乌兰夫妻吵架后激愤杀人?
    莫非乌兰与打手、仆人通奸后被森格尔发现,打手、仆人逃走,森格尔一怒之下杀了妻子?
    莫非森格尔外出未归,乌兰与打手、仆人厮混,后因故生恨,打手、仆人杀死乌兰后逃走?
    沉吟一会后,巴音命令手下着重寻找森格尔、苏鲁锭、禹三强、李香、毕鲁五人下落。
    没过多久,苏鲁锭、禹三强和李香、毕鲁先后回来了,巴音对四人一一询问,才知道昨天晚上森格尔去了满洲里,乌兰叫苏鲁锭回家与妻子团聚,让禹三强去伊敏收购貂皮,许李香回家看望父母,命毕鲁去牙克石购买新鲜牛奶。苏鲁锭和李香二人直道乌兰好意,谢过之后就都回家了,禹三强和毕鲁收了女主人的银两,也骑马分别去了伊敏和牙克石。
    这么说来,现在最大的嫌疑人就是森格尔了,因为森格尔既去满洲里,却未带一个打手,令人生疑。森格尔虽然号称草原霸主,平日里杀一两个牧民倒没什么,但乌兰其其格毕竟是翁牛特部的女儿,杀了乌兰,翁牛特部首领岂肯罢休,森格尔丢其家产连夜潜逃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海州书生 2022-06-02 22:03:34
    有一手,欣赏一下!
    -----------------------------

    
    谢谢惠顾,期待您的支持。
    巴音正欲做出结论,认定森格尔就是杀妻凶手时,赛因塔拉旅馆店主前来报案,说昨天晚上森格尔前来住店,今日中午被店员发现死在房内。
    众人闻言大惊,巴音、杜腾等风风火火地赶到旅店,死者果然是森格尔,首级被一刀斩断,身体平躺在床上,头颅滚落于地下。
    森格尔自己都掉了脑袋,怎么可能是凶手,那么,真凶又是谁呢?据店主讲,昨天晚上有一个陌生男人来过旅馆,身材高大,魁梧有力,带着短刀,满脸杀气。
    巴音突然想起应该再详细问问报案人海兰察,他不就正是这副模样?很多的时候,凶手杀人后为了掩人耳目,自己又假做报案人以混淆视听,我巴音明察秋毫,并非糊涂官,千万不能上这个当。
    巴音将海兰察招来详询,海兰察道:“禀告大人知晓,今日早晨,小人受大哥铁钢的指令前去寻找主人,因久敲门不应,甚感奇怪,故翻墙而入发现凶案。小人回报大哥后,大哥自己去找首领官报案,小人随杜腾大哥数人来到主人家,因等了许久不见大人前来,才又受杜腾大哥之命去领地寻找大人。”
    巴音大惊,自己根本未见铁钢来过,莫非是铁钢作案杀人后,又故作姿态让手下人去案发现场打听情况?然后借报案为由潜逃?铁钢身高七尺,体重一百七十多斤,正是“高大魁梧”,且铁钢是森格尔亲信,应知森格尔行踪,此贼先斩主人,再杀乌兰,对他来说岂不是轻易而举的事?
    巴音再询问众人,均不知铁钢踪迹。
    “抓,”巴音果断地下令。
    @扬光RC 2022-06-03 08:07:20
    端午节安泰!支持佳作!
    -----------------------------
    非常感谢,节日安康!
    根据巴音多年的查案经验,凡凶杀案件,无非是以下几种情况:情杀案,配偶、情人多为凶手;仇杀案,竞争对手,与死者有过争吵的人多为凶手;财杀案,亲近、朋友,知悉死者携带财物的人多为凶手;色杀案,邻居、朋友多为凶手。另外,发现凶案现场的第一人、报案人也有可能是贼喊捉贼,妄图借机打听案情,了解查案进度。
    广张天罗罗青龙,大撒地网网白虎,功夫不负有心人,数月之后,铁钢在贝尔湖边的树林里被抓。
    铁钢死不承认杀死森格尔和乌兰,也不承认与乌兰有私情。但是,巴音对自己的办案经验相当自信,铁钢杀人在巴音头脑中形成刻骨铭心的印象后,铁钢的任何解释都成了狡辩,再加上翁牛特部首领不断催促惩罚残害女儿、女婿的杀人凶手,巴音决定对铁钢大动酷刑。
    “铁钢这种江湖人物,不吃苦头如何肯招?”巴音吩咐手下众人道:“不仅要对铁钢用刑,还要将海兰察和其他铁钢的小弟都抓来用刑,还有,苏鲁锭、禹三强和仆人李香、毕鲁也不可放过。”
    铁钢就是钢铁,任凭怎么折磨,打死也不承认。
    但是,铁钢是硬汉,其他人不是。
    海兰察招供大哥铁钢曾经酒后吹嘘自己上了女主人的床,李香供述主人森格尔不在家时,铁钢时常单独来见女主人。
    铁证如山,如何抵赖?
    铁钢无奈,只得说出实情,自己不过是女主人乌兰其其格的情人而已,案发前天晚上去与乌兰私会,后因害怕主人森格尔提前回家,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根本不知后面发生的事情。第二天之所以藏起来,主要是不知道森格尔也被杀害,误以为奸情暴露,为防主人报复,故而遁迹。
    事已至此,谁复信你?
    在巴音脑海里,本案的模式是:铁钢与乌兰有私情,为了达到长期霸占乌兰和森格尔家产的目的,铁钢提议杀死森格尔,但遭乌兰反对。丧心病狂的铁钢在乌兰不知情的情况下,先将森格尔杀死在旅馆,做成既成事实,逼乌兰就范。岂料乌兰虽爱新欢,却不忘旧情,二人因此争吵,铁钢一怒之下杀人灭口,斩红颜,灭香魂,落荒而逃。
    案情合理,铁证如山,可恨凶手避重就轻,死不认罪。巴音大怒,写了认罪文书,命人将铁钢摁住,强拉其手摁了指纹。
    做成了认罪供词,巴音哈哈大笑,铁钢顽强地抬起头来,充满血丝的眼睛瞪着巴音,咬牙切齿地骂道:“巴音,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诗云:
    一念淫心起,百万障门开。
    地狱本无路,自己闯进来。
    又有诗云:
    人有三毒贪嗔疵,常人怀毒己不知。
    待到毒发入膏肓,即是无常索命时。
    @扬光RC 2022-06-03 14:55:21
    端阳灿烂,佳作红火!祝文友端午安康!
    -----------------------------
    谢谢您的吉言,娱乐娱乐,不敢有过多奢望。
    3
    大案一破,草原轰动,牧民先是震惊,后是唏嘘。
    不过,最震惊的还是斯仁和阿拉太。
    斯仁到了赤塔后写信给阿拉太,阿拉太回信说森格尔和乌兰已被铁钢杀害,铁钢也已认罪伏法,催促斯仁即刻回来。斯仁收到信后又惊又喜又疑,不敢相信会是这么个结果。
    犹豫了几天后,斯仁才壮着胆子,忐忑不安地回到呼伦贝尔。
    闯下不赦冲天祸,蓦然罪销灾全无。
    不知前世多少善,换得今日祸转福。
    斯仁回来的时候,阿拉太的放钱生意已经初具规模:掌柜、伙计、打手各就各位,从领主、草场主、商贾等多方筹集来的一千二百两银子已经入库,数十跑腿拉生意的狗腿子早在大草原上跑开了,大肆宣传阿拉太钱行放钱快,利息低,信用好,有保障。总而言之,万事俱备,就等着赚钱了。
    “大哥?怎么回事?巴音怎会如此糊涂?”斯仁依旧不敢相信,满脸全是狐疑不定的神色。
    “兄弟,你以为巴音是神?他就是糊涂虫,你放心,没事了。”阿拉太嘿嘿一笑。
    斯仁又喜又忧:“如此好是好,只是苦了铁钢兄弟,他引荐我认识森格尔,如今因我而死,让我如何心安!不行,我不能让他替我背这个黑锅。”
    阿拉太叹道:“可是,兄弟,铁钢已死,听说受刑太重,不治而亡。”
    “啊?”斯仁瞪大眼睛,咬牙切齿,大怒道:“狗巴音,斯仁不宰了你,誓不为人!”
    阿拉太根本不想跟巴音闹翻,因为自己的生意需要巴音支持,再说,巴音还给自己投了二百两银子,日后还要跟他分利,共同发财,于是劝慰道:“兄弟,巴音势力大,咱们从长计议,先把生意做好,等有钱了,再寻机会替铁钢兄弟报仇不迟。再说,如果现在你去找巴音,不仅不能报仇,只怕会连累斯琴妹妹。”
    想到妹妹斯琴,斯仁不得不压下心中怒火,是呀,自己烂命一条,可公然与巴音作对,妹妹必遭人凌辱,也罢,暂且忍一忍再说。
    4
    一个月内,阿拉太共放出一千五百多两银子,现在只等着收利钱了。
    范兴全无不担忧地提醒阿拉太:“大哥,我们一下子放出那么多钱,万一收不回,如何是好?”
    斯仁笑道:“放心,有我斯仁在,这一千五百两银子很快就会变成三千两,兄弟,你查查,有没有到期了的,我这就去催账给你看。”
    阿拉太亦自信地笑道:“斯仁兄弟是收账好手,有他在,我无忧矣。”
    “如果打伤了人,告到领主甚至可汗那里岂不麻烦,听说大金国皇帝皇太极叮嘱车根可汗,如今正在与汉人打仗,务必要保证草原稳定。”范兴全对暴力讨债心存芥蒂。
    斯仁道:“欠钱还债,天经地义,怕甚?”
    正说间,多俊杰进来禀告,巴音的信使到了。阿拉太急忙出门迎信使进屋,信使道:“我家老爷请您过去一趟。”阿拉太道:“请信使稍等。”阿拉太转身对斯仁、范兴全等人道:“我去一趟,你们留下商议收账之事。”说完叫来三个随从,骑上马,随信使一道朝巴音的领地驰去。
    “阿拉太,今日传你来,并非他事,只想问问斯仁是否在你手下做事?”阿拉太刚进蒙古包,巴音就摒退左右,直接了当地问。
    阿拉太心中大惊,脑子飞转,笑吟吟地道:“这厮虽是个粗人,却是收账的好手,以前森格尔很多账全是仰仗他收回来的,我把他收为己用,就是看中他的能力。”
    巴音凑近阿拉太,表情严肃,眼含诡异,阴沉沉地道:“此人不可用,我怀疑是他杀了森格尔,你要当心。”
    “这?怎么可能?不是铁钢杀的吗?”阿拉太大惊失色。
    “你不知道,森格尔手下还有三个人至今下落不明,车夫巴仁,打手杜伟、许和,许和和巴仁都是铁钢表弟,我想铁钢再狠,必不会杀自己两个表弟,森格尔打手苏德说出事那日晚上,森格尔安排三人去抓一个叫斯琴的姑娘,苏德陪森格尔到旅馆开房后离去。而据我调查,案发后斯仁也不知去向,最近才回来的,他正好有一个妹妹叫斯琴……”
    “老爷,这么说,斯仁很可能才是凶手?铁钢是冤枉的?”
    “我巴音身为首领官,岂能冤枉人?这铁钢是同谋也说不定。况且,即便不是同谋,他帮森格尔干尽坏事,本老爷也不冤枉他。”
    “那是那是,铁钢即便不是本案凶手,他也死有余辜。我这就回去,绑斯仁来见老爷。”
    “本老爷与你同去。”
    “不妥,今日斯仁下到草原收账去了,要明日才能回来,况且老爷带人随我回去,必然打草惊蛇,莫若我明日擒获他后亲自给你送来。”
    “太好了,不烦你送,我明日午时来接人。”
    5
    阿拉太一身冷汗地回到呼伦贝尔。
    一进屋,就悄悄地拉着斯仁来到房间内, 将见巴音的过程说了一遍,然后拿出一包银子道:“兄弟,你走吧,莫要回来了。”
    “我走了,巴音必找我妹妹,明日他来更好,我连他一块宰了。”
    “他此番前来擒你,少说也会带十五六个打手,你如何宰他?”
    斯仁狠狠道:“怕个鸟,我先在半路埋伏,杀他个措手不及。”
    阿拉太沉思许久,道:“既然兄弟决意如此,大哥倒有一计。”
    次日午时,巴音果然带着十五个人来了。阿拉太迎上去道:“这么冷的天,让老爷亲自来,阿拉太如何心安?”
    “人呢?”巴音悄声问。
    “绑在院子里呢,只等老爷你来。”
    “太好了,看看去。”
    来到院子,但见斯仁被绑在中间柱子上破口大骂,巴音笑道:“好你个斯仁,差点把我给骗了,你先别叫嚣,到了我那儿有你好受的。”
    阿拉太道:“老爷,我们先去饮酒驱驱寒气,吃饱了再收拾他。”
    到了正厅吃饭,大家嘻嘻哈哈地喝酒吃肉,酒过三巡后,巴音没看见其他人,怪问道:“今日怎的如此冷清?弟兄们呢?”
    “都解散了。”
    “什么?解散了?何意?”巴音不明白阿拉太的解散是何含义。
    “你呀,真笨,就是不干了,让兄弟们各自回家了呗。”
    “那,那,你不想赚钱了?那我投入的二百两银子呢?”巴音大惑不解,不知所以。
    “命都没了,还要银子作甚?”
    “谁的命没了?”
    “你呀!”
    “阿拉太,你疯了?”巴音恼怒了,红着眼睛直逼阿拉太。
    这时只闻“哐当”一声,大门被踢开,斯仁手拿长马刀,瞪着大眼进来了。
    众人惊骇,十五个打手准备提刀迎战,却怎么也站不起来。阿拉太笑道:“老爷,你们都喝了蒙药,如何能起,乖乖受死吧。”
    斯仁抓起巴音吼道:“老贼,森格尔、乌兰、许和、杜伟、巴仁都是我杀的,你屈死了我铁钢兄弟,今日宰了你,还有何话说?”
    巴音浑身抖擞,狡辩道:“既然冤枉了铁钢,我回去补偿他家银两就是。”
    斯仁怒道:“人都死了,如何补偿?今日宰了你,也补偿你银两,你去阴间受用去吧。”斯仁说着,掷巴音于地,举刀一剁,正劈在胸膛上,巴音“啊”的一声,魂归西去。
    斯仁正要砍其他十五人,阿拉太拦住道:“兄弟,汉人有句话叫冤有头债有主,放过他们。”那十五人软弱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哀哀告饶,斯仁正杀得起劲,哪里停得下来,一边砍杀一边喝道:“这些狗腿子留着何用?”阿拉太闻听嗷嗷惨叫之声,知道斯仁已走火入魔,无法阻他,只得在旁边捶胸顿足,叫苦不迭。
    “大哥,现在该怎么办?”斯仁砍杀完毕,揣着粗气问阿拉太。
    阿拉太以为所有人都杀死了,不曾想竟然还有一个活口,只见那人手捧脑袋不敢抬头,只是一味地求饶:“别杀我,别杀我……”
    阿拉太颇为疑惑,以斯仁之粗暴,哪有杀百留一的?刚才劝斯仁别杀无辜,斯仁根本不听,现在不劝他,他反倒留一命?
    “嘿嘿,留一个活口,好教来查案的糊涂官们不要再枉屈他人。”斯仁冲着阿拉太笑嘻嘻地说,继而转身问那可怜的人:“别人问你谁杀的人,你怎么说?”
    那人战战兢兢地道:“好汉放心,小人死也不敢供出好汉的大名。”
    斯仁大怒,吼道:“放屁,别人问你,你就说人全是斯仁杀的,知否?”
    那人慌忙点头应道:“好好好,全是斯仁好汉杀的。”
    斯仁这才哈哈大笑,拍拍那人的头道:“这就对了。”

    第二十九回:二恶并肩斗世安,三魔聚义齐逃亡
    1
    十月的呼伦贝尔,寒风凛冽,遍地尽是凄凉景象。
    千里长空白茫茫,一马平川素如縞。
    伊敏大草原东南百余里远处,正是茫茫无际的大兴安岭原始森林,穿过这片森林,就到了甘南、龙江地带。阿拉太和斯仁趁着夜深人静,骑马从伊敏往东,朝着茫茫无际的草原挺进。二人各背一包,阿拉太背的是金银珠宝,斯仁则装了一大堆奶酪、牛肉干、羊腿和马奶酒。
    走了几个时辰,天渐渐亮了,二人一看,草原的尽头是银装下的大兴安岭,阿拉太叹了口气,无不忧伤地道:“前面就是敏纳河,过了河就是大兴安岭,翻过此山,不知何时才能再回草原。”
    斯仁道:“回来做什么,你不是说中原乃富庶之地,比咱们草原好玩得多么?来,别叹气了,坐下来吃些酒肉罢。”
    阿拉太见四处了无人烟,说道:“行,我也有点饿了,喝口酒提提神。”
    二人找了一块空,将马栓在傍边,再将包裹打开,拿出牛肉干、羊腿、奶酪和马奶酒,一屁股坐在地上吃了起来。
    正值天寒地冻,牛羊肉都冻得硬邦邦的,阿拉太一边用力啃着牛肉,一边叹气。
    斯仁问道:“大哥又叹什么气?”
    阿拉太放下牛肉骂道:“若不是巴音那个狗杂种,我们兄弟俩哪会受这种罪?他不无事生非,我们现在正躺在热乎乎的炕上吃着烤羊肉呢。”
    斯仁呵呵一笑:“大哥原来是想吃烤羊肉呀,这有何难?”
    阿拉太问:“怎么,你带了?”
    斯仁朝阿拉太背后努努嘴,嘿嘿笑道:“大哥稍等,我给你弄只烤全羊来。”说罢,摸出马刀就往前溜去。
    阿拉太回头一看,只见远处草原中朦朦胧胧有一间小帐篷,阿拉太知道,那是草原上羊倌吃住的地方,有此帐篷在,说明就有牛羊在,因为羊倌都是牛羊放到哪里,就拉着这样的小帐篷跟随到哪里。
    阿拉太急呼道:“兄弟,不可,你去捉羊,万一惊动了羊倌,我们行踪便泄露无遗。”
    斯仁哪里听得进这话,笑说道:“放心,这么早,羊倌还在被窝里呢,我去去就来。”话未说完,斯仁人已走远,阿拉太见阻止不了,也只能任他去了。
    斯仁摸近小帐篷一看,果然是羊倌住的,再望前面,一大群牛羊跪躺在羊圈里睡觉,只有少数几只悠闲的来回走动。斯仁轻轻地走过去,抓起地上正在睡觉的一只,朝脖子一刀砍去,那羊当场毙命,斯仁再复上几刀,割下羊头,拎着羊的两条后腿就走。
    斯仁正喜滋滋地快步急走,忽听背后大喝一声:“哪里走?”回头一看,一条人影飞扑过来,斯仁躲避不及,被一脚踢翻了去,手上的羊和马刀也被震落在白雪之中。
    斯仁大怒,爬起来道:“好家伙,爷爷本来只想杀羊,你自找死,那就连你一起杀。”说着冲向羊倌行凶。
    斯仁对自己的本领相当自信,在斯仁眼里,若是单打独斗,草原上没有一个能让自己害怕的人。因此,斯仁断定,这个可怜的年轻人,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羊倌今天必死无疑。
    谁胆敢踢我,谁就要付出代价,斯仁可不想让这个踢翻自己的羊倌痛快的死掉,必须用拳头先打断他几根肋骨,折断他手脚,然后一脚踩在他头上,问他服不服。最后,将他丢在这荒芜人烟的野外受冻挨饿,让他慢慢痛苦的死去,这也是斯仁在马刀落地后没有捡起马刀的原因。
    可是,斯仁正准备出拳,那羊倌侧身飞脚踢来,正中斯仁左脸,斯仁上身往右倾斜,差点倒地,还未回过神来,一拳又至,第二次翻滚在雪地里。
    这下斯仁暴怒起来,同时也明白过来,眼前的这个羊倌并非自己想象的那样不堪一击。斯仁迅速跳起来,凭借自己一身蛮力,似泰山压顶般扑去,羊倌一边抵挡一边后退,斯仁疾如闪电,声如震雷,拳如雨点,步步惊魂。
    羊倌虽然一直向后退却,但是动作敏捷,灵活轻巧,忙而不乱,躲闪自如,斯仁出拳数十,竟然没有一拳击中对手。
    突然,羊倌抓住斯仁一个空档,一侧身子,从斯仁拳头下钻到斯仁身后,同时用脚轻轻一勾,从背后朝斯仁肩膀猛击一拳。
    好家伙,斯仁第三次被打倒在地。
    斯仁正欲爬起,怎料被羊倌踏步上前一脚踩在头上,使劲挣扎亦不能动弹。羊倌既已制服斯仁,遂大喝:“服不服?”
    “不服”。
    羊倌大惊,因为这声音不是从脚下传来,而是背后。
    猛然回头,一把马刀从天而降,正朝自己脑袋劈来,羊倌一惊,赶紧放开地下的斯仁,迅速往后纵身一跳,躲过这一刀。
    来者正是阿拉太。
    羊倌虽然躲过马刀,但是脚还没站稳,阿拉太的第二刀又迎头劈过来了。与此同时,斯仁爬起来,也从地上捡起马刀,愤怒地杀了过来。羊倌并不迎战二人,而是跑向自己住宿的小帐篷门口。阿拉太和斯仁高举马刀狂怒地追来,羊倌顺手抄起门口一跟木棒,大喝一声,纵身跳起,双脚朝木屋用力一蹬,整个人在空中一个转身,一根大棒凌空朝下打来,气势犹如金身罗汉降恶魔一般,直惊吓得阿拉太和斯仁急忙往后躲避。
    羊倌落地后,阿拉太和斯仁迅速分开,分别占据在羊倌左右两侧,二人紧握马刀,怒目逼视着对手。羊倌则紧握木棒站在中间,机警地防御着两边随时可能攻杀过来的马刀。双方谁也不敢擅自进攻,一时僵持在空旷而苍茫的大草原上。
    暴怒的斯仁首先打破沉寂,大喊一声挥刀劈去,阿拉太见斯仁发作,也趁机舞刀夹击,羊倌跳出二人的包围,左档右拦,前攻后御,三人在旷野上犹如猛虎斗山岗,恶龙杀海底,直闹得积雪翻飞,动魄惊心。
    三人缠斗了许久仍不分胜负,阿拉太大怒,抓住机会一刀剁去,羊倌避开的同时飞起一脚将刀踢向空中。正在阿拉太惊恐之际,羊倌的木棒迅速劈来正中阿拉太左臂,阿拉太侧身翻倒,幸好斯仁的刀及时剁来,羊倌为躲避这一刀不得不放弃阿拉太,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阿拉太迅速从地上爬起来,捡起草地上的刀又来助战,但手臂因挨了一棒,已经痛得软弱无力了。
    三人又斗了一会,斯仁和阿拉太数次被打翻了去,虽然每次都化险为夷,但败迹已露,再斗下去只怕凶险无比。
    阿拉太意识到自己和斯仁根本赢不了羊倌, 如此缠斗下去,二人定然凶多吉少,遂跳出圈外喊道:“小子,你有种,我们有事在身,不跟你斗了,赔你一只羊就是,你稍等,我去取银子来。”说着就拉斯仁要走。
    斯仁哪里肯依,怒道:“不赔,连这小子一起杀了烤着吃。”
    斯仁甩开阿拉太又要打,却被阿拉太死死扣住不放。阿拉太道:“兄弟,今日之事必须依我。”
    斯仁大惑:“大哥?”
    阿拉太沉下脸,轻声道:“既然叫我大哥,就听大哥的话。”说着硬拉斯仁走了。
    羊倌也不答话,见阿拉太将斯仁强行拉走后,也不追赶,捡起地上的无头死羊,回到自己的小帐篷前。
    兄弟二人回到此前休息的地方,阿拉太劝道:“兄弟,要是平时,我也不会就此罢休,非砍死他不可,可是今天你我兄弟是在逃亡,万事都得忍耐。”
    斯仁依旧不服,嚷道:“杀了他,万事皆休,不杀他,他反倒会泄露我们去向。再说了,他活着,我憋气,这口恶气不出,会把我憋死的。”
    阿拉太叹气道:“我何尝不想杀了此人,但是你也看到了,此人武艺不凡,你我兄弟赢不了他。”
    斯仁道:“量他一个小小羊倌有多少手段,再打一会,我定宰他。”
    “是呀,一个小小羊倌……”阿拉太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沉思着刚才的打斗情形,此人武艺出神入化,为何甘愿在这白茫茫的草原上做一个地位低下的羊倌?
    想着想着,阿拉太不禁露出一丝微笑来。
    斯仁并没有觉察出阿拉太的喜悦,恨恨说道:“大哥,你真要给他赔钱?这事传扬出去,咱兄弟俩日后如何见人。”
    “当然不赔,不但不赔,还要吃他的羊肉,”阿拉太笑了笑:“兄弟你等会,我去把那只死羊要回来。”阿拉太正要抬腿,斯仁拿起刀就要跟去,阿拉太忙止住他,神秘笑道:“兄弟,你在此安坐,我一人去。”
    斯仁惊问:“还是给他赔钱?”
    “不,我不带银子去,”阿拉太笑道。斯仁不解,还想问,阿拉太道:“兄弟,你相信我,我空着手去,一不带钱,二不带刀,一定让羊倌乖乖地把羊送给我们吃。”
    阿拉太走了,斯仁懵在那里,一时还反应不过来,大哥这是要干什么?斯仁想了又想,还是整不明白,见阿拉太走远了,赶紧提着刀,远远地跟在后面察看,心想一旦打起来了,自己也好及时冲上去帮忙。
    刚才还你死我活地厮杀,转眼间对手怎可能将羊白白地送给你吃?阿拉太可不这么想,这草原灵狐暗自琢磨:一个小小的羊倌怎么会有如此好的武艺?在呼伦贝尔草原上,只有那些没有一技之长,没有自己的草地和牛羊,无钱无势的贫困人家才会去给别人当羊倌,每年也就挣点可怜的血汗钱而已。另外就是,来自蒙古各部落,大金国各旗,大明汉人中那些犯了弥天大案后,因无处躲藏,跑来这荒无人烟的草原上逃命的。
    通过刚才的交战,阿拉太断定这个羊倌不是普通人,定然有着不可告人的经历,这样的人最为阿拉太所爱。
    阿拉太猜得没错,此羊倌正是洪世安。
    世安看见阿拉太去而复返,且未带刀,以为是来赔钱的,也就迎了上去。阿拉太弯腰拱手道:“惭愧,惭愧,兄弟,方才说给你赔钱,可是回去翻遍包裹,却是分文皆无。”阿拉太装出一副难过的样子:“实话跟你说,我和我兄弟遭人欺凌,不得已杀了歹人亡命天涯,如今走投无路,身上既无钱,亦无粮,饿了三天三夜,不得已才为此偷鸡摸狗的龌蹉之事,万望小兄弟恕罪。”
    世安一听,原来此二人跟自己一样也是杀人逃犯,真想不到,这世外桃源之地竟然也有杀伐!
    阿拉太复道:“你放心,我和我兄弟都是义气之人,说话算数,绝不让你白白受损。我们虽然没钱赔你,但草原上各部落首领正悬赏一百两银子抓捕我们,只要我跟你前去投案,你即可以领取赏银百两,就算是我赔你了,但求兄弟将这死羊送与我弟,救他一命,你看如何?”
    世安大吃一惊,真没想到眼前之人竟然如此义气,为了偿还一只羊,为了救兄弟一命,宁愿让别人将自己抓起来送官。
    世安正在惊愕之际,阿拉太又近似哀求地道:“小兄弟,如怕我反悔,可先缚我,但求救我兄弟一命。”
    世安见他可怜,乃道:“既如此,这只羊送与你们就是,你放心,我决不泄露你们行踪。”
    江湖逃犯都惧怕官差,阿拉太料定世安不会送自己去见官,假意道:“那怎么行,羊倌收入微薄,丢了一只羊,主人是要克扣工钱的,不赔你,让我兄弟俩如何心安?小兄弟,我诚心诚意,绝无半点虚情,与其饿死野外,还不如让你抓去送官,就算死了,也可做个信义之鬼。”
    世安哪里肯做这种事,抓起那只死羊递给阿拉太:“不就是一只羊吗,何须记在心上,拿去就是。”
    阿拉太虽是做戏,却真感动了,眼前此人果然义气,非普通羊倌可比。阿拉太接过羊,问道:“小兄弟如何称呼,我二人将来若有出头之日,一定回来报答恩人活命之恩。”
    世安道:“区区小事,何言报答?我叫洪世安。”
    “洪兄弟一身本领,让人敬佩,像你这般豪杰,却在此做一个小小的羊倌,着实可惜,”阿拉太试探着打探世安身世。
    世安苦笑道:“这里虽说清苦,倒也自在。”
    阿拉太听了,心里有了谱,忙道了谢,提着死羊扭头就回。
    这一切,斯仁站在远处看的真切,只是不知道阿拉太跟世安说了什么,待阿拉太回来,斯仁惊问道:“大哥,到底怎么回事,这小子真的把羊给你了?”
    阿拉太神秘一笑,并不搭理他,拉斯仁回到二人休息的地方,阿拉太一边生火烤羊,一边问:“兄弟,若让这小子随我们一起逃到中原去,你说可好?”
    斯仁彻底糊涂了:“大哥,这,这怎么可能?你见人家有几招好功夫就想收为己用,可人家又不傻,好端端地为何跟你逃亡。”
    阿拉太笑道:“大哥稍施手段,保证此人乖乖投我而来。”
    斯仁嘿嘿一笑道:“大哥,你也太自信了吧,你以为自己是草原上的长生天?”
    @扬光RC 2022-06-05 10:01:57
    支持佳作!
    -----------------------------
    非常感谢
    @扬光RC 2022-06-05 21:03:56
    支持问好!
    拜读学习!
    -----------------------------
    多多指点。
    @海州书生 2022-06-05 22:21:26
    传奇故事人人喜爱!
    -----------------------------
    感谢支持,期待您的宝贵意见。
    2
    伊丽娜和嘎丽娜姐妹二人,自从雇了洪世安后,草场上的事被打理的索索利利的,万事毋庸操心,只须每月进草场两三趟,送一些油、面、蔬菜、干粮即可。世安虽是中原人,未见过大草原,但人机敏好学,凡事一教就会,至于吃住,更是没有任何要求,姐妹二人送什么来就吃什么,从无不满和怨言。对于这样的老实人,姐妹俩打心眼里喜欢,经常在人前夸耀雇了一个称心的羊倌。
    这天十月八日,正是妹妹嘎丽娜的生日,姐姐伊丽娜将住在城内的父母接来伊敏。父母二人在厨房里忙碌了半天,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饭,准备好好地为嘎丽娜庆贺一下。
    嘎丽娜看着满桌的好菜发出由衷的赞叹,“奶茶真香呀,手把肉肥了点,不过我喜欢,哇,这牛排怎么这么大……”
    父亲马树林逗笑道:“你呀,这么大了还贪吃。”
    嘎丽娜朝父亲“哼”了一声,跑到母亲哈森格日乐面前道:“娘,我的羊皮裙子呢?”
    哈森格日乐道:“我都差点忘了,是你父临时提起我才想起,放你房里了,自己看去。”
    嘎丽娜蹦蹦跳跳地进了房间,伊丽娜说:“这么急着要羊皮裙子干什么。”
    嘎丽娜回应道:“如今正值天寒,我明日去牧场须穿厚些。”
    吃饭时间到了,四人围成一桌,伊丽娜忙着给大家盛奶茶,父亲拿刀给每人切了一块牛排,一家人开心的吃了起来。
    “对了,嘎丽娜,你明天要去牧场干什么?我前几天才给羊倌送食物,够他吃上十天半月的了。”伊丽娜不明白妹妹缘何又要去牧场。
    “姐,你不知道,今天有两个陈巴尔虎旗的牧场主来过,他们说两年前雇了一个汉人羊倌,这个羊倌特老实,又能干,牛羊交给他极为省心。可谁知时间久了,他们发现自己的羊越来越少,牧场周边常有烤过的羊骨头,后暗中窥探,原来是羊倌偷着将羊烤吃了。”
    伊丽娜和马树林、哈森格日乐听了都很惊讶,“有这种事?后来呢?”伊丽娜问道。
    “羊倌见坏事暴露,就露出恶相,打伤主人逃了, 这两个陈巴尔虎旗的牧场主前几天听说有人在我们伊敏见过他,所以就找了过来,”嘎丽娜神情极为神秘。
    伊丽娜惊讶地问:“你是担心?”
    嘎丽娜神秘地道:“是呀,这两个人所说的汉人跟我们家羊倌很像,而且说这个汉人名叫洪安世,姐,我们家羊倌不是叫洪世安么,我想会不会就是那个洪安世将名字改了一下跑我们家来了?”
    马树林惊道:“如此说来,是该去牧场数一数我们的牛羊。”
    全家都担心起来,毕竟人心隔肚皮,对自己家这个羊倌的来历和人品都不了解,虽然他看上去敦朴,但谁敢保证这不是恶人特意伪装的呢?况且,洪世安?洪安世?名字实在是太巧合了。
    次日一早,伊丽娜姐妹特意找来牛高马大的邻居达来陪伴,三人骑马来到牧场,远远地看到小帐篷时,嘎丽娜下马步行,边走边在路边雪地里仔细搜寻,行不到百步,忽惊叫道:“姐,你来看。”伊丽娜和达来连忙下马走了过去,只见好几根羊骨头散乱的丢在雪地里,仔细一瞅,全是烧烤过的。三人细致地边走边搜索,一路下来竟然发现不少羊头、羊角等残存物,粗略算来,少说也有十余只羊被杀。
    世安见三人阴沉沉地来到牧场颇感诧异,一是因为前几天伊丽娜刚送过食物,按说今天不应该来,二是以前姐妹二人都是轮流来送,今天竟然是一起来,而且还带来一个大汉。
    “大姐,今天怎么来了?”世安问道。
    嘎丽娜冷冷地反问道:“不该来?”
    三人不搭理世安,直接来到牛羊群中点数。
    世安见三人态度冷淡,既无趣,又意外,见他们清点牛羊,又有几份紧张,毕竟,前天刚刚被盗杀了一只羊。
    世安局促不安,鼓起勇气来到正在数羊的伊丽娜跟前道:“大姐,对不住,前几天被两个逃犯……,哦不,前几天丢了一只羊……”世安答应阿拉太不泄露他们的行踪,突然想起自己的承诺,话已出口旋即改了过来。
    伊丽娜未及回话,正在点数的嘎丽娜冷笑道: “什么逃犯?什么丢了一只?怕是被你这逃犯偷食了几十只吧?”嘎丽娜可不像姐姐那样撕不破面皮,她泼辣爽利,对坏人,向来是深恶痛绝,非除不可。
    一听“逃犯”二字,世安顿时慌了神,说起话来不禁有些支吾,争辩道:“就是丢了一只,我愿从工钱中扣除。”
    可是数了一遍后,三人发现丢了十三只羊。世安不信,自己亲数一遍,还真是少了十三只,不禁大惊,急忙复数了两遍,还是一样。
    伊丽娜家一共有牛、羊、马头,因数量较多,数一次非常困难,世安一般是十天点数一次,一年来从来没有丢失过一只牛、羊、马匹,今天怎么一下子少了这么多。
    见世安惊愕的样子,达来将一个袋子拎到世安面前,狠狠地往地上一丢,里面全是刚才一路上捡来的羊骨头,达来怒道:“你真会装!”
    世安这才明白,他们认定自己监守自盗,偷吃了他们的羊,今日是来兴师问罪的。世安急欲解释,可是刚才还说仅丢了一只,现在少了十三只,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见世安哑口无言,嘎丽娜冷冷说道:“洪安世,你这个汉人骗子,亏我们一直对你推诚相见。”
    洪安世?世安更加惊愕了,“小妹,我叫洪世安。”世安澄清过后,又对伊丽娜道:“大姐,我真的没有偷吃羊,今日少了十三只,我也不知何故,但是,既是我的责任,我赔就是。”
    世安说完,忙去帐篷里取来包裹,急急地打开,取出一锭银子交与伊丽娜:“大姐,够不?”
    达来、嘎丽娜斜眼偷觑包裹,二人大吃一惊,穷羊倌的包裹里竟然有金有银,其富不逊于通常的牧场主。
    达来暗思,此人不知偷了多少牛羊才卖出这许多金银,罢罢罢,这样的盗贼如何敢用?遂道:“休要多言,你这样的盗贼我们用不起,你将羊赔上,赶紧离去,我们也不报官,日后井水不犯河水。”
    嘎丽娜跟达来所想一样,都认定世安就是一个游荡于草原,以做羊倌为幌子,专门偷卖牛羊的大骗子,大盗贼。跟达来不同的是,嘎丽娜决意要狠狠地惩治这个坏人,因此,见达来欲要放过世安,急阻止道:“不行,必须报官,这样的恶人不惩治,他还会去祸害他人。”
    伊丽娜气愤地道:“想不到你竟是一个骗子。”
    世安本来很窝火,又见三人你一言我一语,一会儿说自己是骗子,一会儿骂自己是盗贼,一会儿要报官、一会儿要赔羊,自己几次想辩解都没机会,一时气从中来,大吼一声:“闭嘴!”
    老实人老实起来,被人踩在脚下亦能暗吟不言,可一旦发起飙来,往往地动山摇。
    这一声怒吼,把姐妹俩和达来都吓了一跳,三人见世安青筋凸起,一种莫名的恐惧袭遍全身。
    现在可以确信,眼前这个老实巴交的羊倌全是刻意装出来的,他不是一个普通人,而是魔鬼莽古思。
    三人再也不敢多言,小心翼翼地步步后退,退到羊圈处,达来随手探到一根木棒,赶紧握在手中,有了武器,胆壮十分,指着世安大骂:“偷羊贼,到底干过多少龌蹉事,老实说来。”
    嘎丽娜在草地上捡了一根马鞭,亦有了三分底气,怂恿达来道:“把这个不要脸的泼皮绑去见官。”
    伊丽娜娴静胆小,见达来和妹妹摆出一副打架的姿势,早吓得不知所措,慌忙拉住妹妹道:“让他走吧,别打架了。”
    达来自持有武器在手,而世安却是赤手空拳,也不惧他,喝道:“偷羊贼,今日打断你的腿,免得你再害他人。”边喊边舞起木棒打了过去。
    世安也不躲避,任凭一棒打在头上,达来用力过猛,大棒“咔”的一声折成两截。
    见世安有若雕塑,纹丝不动,达来唬得呆若木鸡。
    世安用嘴舔了舔顺脸流下的咸血,隐忍多时的委屈忽地爆发,只见他猛然抓住达来,大吼一声,将一个高大硕壮的蒙古大汗给举了起来,再用力一甩,竟抛出五六丈远。
    伊丽娜姐妹被世安这一举动给吓呆了。达来爬起来,惊恐地不知所措,见世安怒气未消,忙向姐妹二人使了个眼色,三人急急地翻身上马,一整风似的跑了。
    跑去不远,马背上的嘎丽娜扭头回骂道:“破贼,你等着。”
    世安迎风而立,茫然不知所以,看来,这片令人怡悦的大草原亦非乐土,唉!难道我洪世安天生就是一个苦命的人么?
    3
    世安苦恼了,阿拉太和斯仁笑了。
    阿拉太决意拉世安入伙, 带斯仁返回伊敏,打听到这片牧场的主人是伊丽娜和嘎丽娜姐妹二人,遂假扮成来自陈巴尔虎旗的牧民到伊丽娜家中讨水喝,当时正好嘎丽娜一人在家,二人谎称是来寻找一个叫洪安世的羊倌, 将洪安世描述成一个监守自盗的恶棍,促使嘎丽娜对世安产生疑心。之后,二人半夜潜入羊圈,窃了世安十余只羊,杀死烤熟,将残物弃在附近雪地上,刻意引发伊丽娜姐妹与世安的矛盾。
    令阿拉太失望的是,世安竟然没有将冤枉他的牧场主打伤,当看到姐妹二人和达来朝毫发无损地离开草原时,阿拉太嘿嘿笑道:“这小子心软,出手太轻了,不让主人出点血,他门怎肯去报官,兄弟,你帮帮这小子。”
    斯仁从不免费帮人,这次例外。
    一听阿拉太要自己代劳世安打人,斯仁高兴得嘴都合不拢了,偷偷潜藏在路边雪堆后,待伊丽娜、嘎丽娜、达来三人骑马近前时,斯仁一跃而起,将达来从马背上生生地拖了下来,又摁在地上挥拳痛打,大骂道:“你敢惹我兄弟,揍死你。”
    伊丽娜和嘎丽娜跑出数十丈远,见达来被人拽下马,急忙纵马返回,斯仁扬拳朝着二人咧嘴而笑,吓得姐妹俩慌忙躲入马后,斯仁也不打他们,笑嘻嘻地跑开了。
    三人直道斯仁是世安同伙,虽恨之入骨,但见他凶狠毒辣,也不敢怎样,只得眼睛睛地看着他离去。伊丽娜扶起达来,嘎丽娜恨恨地道:“快去报首领官,我就不信治不了这两个恶人。”
    世安懒洋洋地收拾好行李,带上一年多积攒下来的工钱,朝着伊敏一步一步走去。只从离开丹女后,世安已经厌倦了世俗,只想过一种与世无争,悠闲自得的田园生活,好不容易跑了几千里,找到这个清静惬意的洞天福地,没想到又碰到这种冤枉事,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花有意而水无情,无奈,只得再次漂泊。
    世安依依不舍,三步一回头,行不到三四里远,见远处六七匹骏马飞驰而来,世安急忙躲避,不想草原上到处是皑皑白雪,无处可藏。
    那六七匹骏马眨眼间到了跟前,嘎丽娜对为首大汉道:“就是他。”世安见除了嘎丽娜外,另外几个大汉身背弓箭,腰插马刀,心中暗自吃惊。
    为首大汉看了看世安,将手一挥,令道:“捆了。”
    话音刚落,跳下两个大汉来,一人拿绳子,一人举马刀,步步逼近。
    世安知道,自己已是百口莫辩了,如果让他们绑去,只怕性命难保。
    待那二人靠近时,世安飞起一脚踢掉拿刀大汉手中的刀,接着纵身跃起,在空中接住落下的马刀,抢步来到为首大汉的马前,一拳打在马脖子上,那马受惊飞纵,将马背上的大汉跌落下来。
    那大汉刚要爬起来,世安手中的刀已经押在脖子上了,吓得他直冒冷汗。
    其他数人被这瞬间的变化惊得目瞪口呆,一个个手握马刀,怒目喷火,却不敢擅自上前解救。
    “我没偷羊。”世安丢了刀,牵来一匹马骑上,掷地有声的丢下一句:“洪世安一生光明。”说完一拍马背,朝着茫茫的原始森林奔驰而去。
    4
    该去哪里呢? 难道继续北上?以前只道中国之外有乐园,未曾想,在这茫茫无际的大草原上也有杀伐残暴之事,看来天下虽大,却是难有净土,如今自己就在大兴安岭山下,是北上还是南下,是东进还是西退,世安犹豫不决,脑内一片空白。
    正在无助之际,阿拉太和斯仁出现了,二人各背包袱,牵着马从旁边的小山坡上下来,见到世安,阿拉太佯为惊讶状:“小兄弟,你怎么在这里?”世安见是他们二人,叹了口气,尴尬地道:“唉,我如今跟你们一样,成逃犯了。”
    阿拉太假装不知,详细询问事情经过,叹气道:“老天无眼呀,像我们兄弟二人杀了人,逃亡江湖,自然是老天的惩罚,可是小兄弟善良、敦扑,竟然也被诬陷为监守自盗,真是天道不公。”
    阿拉太此言说到世安痛处,回想往事,还真是天不佑善,自己几番忍让,几番拼搏,最后老天爷竟然连个做人的机会都不给,难道非要逼我洪世安与天为敌,逆天而行?
    阿拉太关心问道:“事已至此,小兄弟有何打算?”
    世安苦笑着摇摇头:“听天由命吧。”
    斯仁道:“听天由命?呵,我就是天!”
    阿拉太道:“对,我们自己就是天。”
    “我们自己就是天?”世安疑惑。
    “我有一个好出路,不知小兄弟是否愿去?”阿拉太引诱道。
    世安一听,突然有了希望,问道:“大哥请说。”
    阿拉太手指斯仁:“不瞒小兄弟,这几天我和这位斯仁兄弟思虑再三,决计南下北京,北京是汉人京畿重地,繁荣昌盛,达官贵人无数,金银财宝遍地,却也是藏垢纳污,龙虎并存,枭雄汇集之所,我们到北京后专行快意恩仇之事,惩恶扬善之举,岂不比窝在草原上要强千百倍。小兄弟如不嫌弃,我们三人结伴而行,日后同祸共福如何?”
    世安叹息道:“我在中原杀了许多人,回去哪有安稳日子?”
    阿拉太道:“自古一朝天子一朝臣,听说中原皇帝哥哥已死,弟弟登基做了新皇,你们中原皇帝不是都喜欢大赦吗?你即便有罪,也早被赦免了。”
    世安大喜:“真的?又换皇帝了?”
    阿拉太道:“骗你做什么,千真万确。听说大金国正准备趁机南下抢夺汉人的江山呢。”
    世安闻言低头细思:回去倒是好事,但此二人心狠手辣,乃是江湖老手,与唐海、山勇、林源、叶阳四人无异,所谓贼船易上不易下,我若跟他们搅在一起,日后如何收场?此事万万不可。
    世安默默摇头,正要抬头谢绝阿拉太,却见阿拉太、斯仁二人正殷切的注视着自己,世安乃心善之人,见他二人热情,又不忍直言谢绝,不得不将刚到嘴边的话又强行咽下肚去了。
    阿拉太见世安似在犹豫,又道:“兄弟,我们同去中原,到了后,你若有好的出去自去就是,我们绝不强留。”
    世安四望茫茫无际的冰雪草原,想想自己接下来的逃亡之路,不禁茫然惆怅起来。眼前二人虽说江湖强人,却也义气深重,颇有唐海、山勇、林源、叶阳之风,或许,我洪世安天生无缘红颜,只有浪迹江湖的命?也罢,既然这位大哥有言在先,我随他们先回中原再说,以后果有好机会,我在辞别这两个恶魔就是。
    “好,世安就随二位大哥去北京。”
    阿拉太、斯仁大喜,阿拉太一拍世安肩膀,喜道:“太好了,以后我们三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斯仁哈哈大笑道:“好呀好呀,你虽有些功夫,可论年龄我比你大,你还得叫我二哥。”阿拉太指着斯仁对世安道:“他这人虽是粗鲁了点,却是个好兄弟。”世安拱手叫道:“二哥。”三人哈哈大笑。
    第三十回:喀喇沁怒杀胡官,法轮寺大闹佛堂

    三个杀人魔王收拾行李,骑上骏马,有说有笑的朝着森林深处跑去。三人一路辗转,花了两天时间才走出大兴安岭来到乌兰浩特。面前有两条路可走,一条往东到泰宁,再南下开元、盛京,通过锦州、三海关进入河北,然后从秦皇岛、唐山,西进到达北京,此路平坦,沿路多是城镇,然路途遥远。另一条路径直南下突泉,沿大兴安岭东侧山脚直达赤峰、承德,进入北京,此路坎坷,但是便捷,沿途所过多为村庄。
    斯仁一听阿拉太分析,叫道:“当然走第一条路,远点就远点,主要是路上要有酒有肉,这两天全是干粮,再不吃点酒肉,我就要憋死了。”
    阿拉太问世安:“兄弟,你的意思呢?”
    世安道:“我看直接南下的好。第一条路远,多费时日不说,最不利的是,沿途多是城镇,一路走去,必然会遇到大金国官府盘查,我三人乃逃亡之人,多有不便。”
    阿拉太点头道:“说的是,我们这就南去突泉。”
    斯仁抱怨道:“大哥因何只听他话,不听我言?”
    阿拉太笑道:“我也主张往南,我们三人同行,得少数服从多数,这叫公平,懂不?”
    世安呵呵一笑,斯仁无奈,只得闷头跟在后面。
    三魔又行了十多天,一路上但见百姓脸露惊慌之色。来到喀喇沁镇后,阿拉太下马向百姓打听缘由,都说是大金国皇帝与大明朝皇帝在锦州、宁远一带对垒,精壮男子全被抓去打仗了,如今又有皇令传来,每家每户均得上交牛羊钱粮若干以供军资,百姓因此苦不堪言。
    斯仁埋怨道:“早不听我言,如今后悔了吧?”
    阿拉太和世安不解其意,世安问道:“二哥何出此言?”
    斯仁道:“你见过皇帝打架吗?”
    世安摇头道:“皇帝都未曾见过,哪里看见皇帝打架。”
    斯仁道:“这就是了,如果走沈阳、锦州那条路,我们就可以瞧瞧皇帝打架,千载难逢的机会,被你们两个给错过了,可惜,可惜!”
    阿拉太大笑道:“兄弟,你也太会说笑了,你道真是皇帝打架?”
    斯仁不服气道:“大家都这么说,还有假?”
    阿拉太笑道:“那是大金和大明两国军队打仗,哪有皇帝亲自冲锋陷阵的?”
    世安叹气道:“皇帝怎么可能亲自冲锋陷阵,两个皇帝躲在深宫后院里,赏着美姬歌舞,饮着琼瑶佳酿, 却让两国百姓在外一刀一剑的拼杀,这是什么世道?”
    三人正说之间,忽然来了十来骑满人官军,他们身穿盔甲,手执长刀,为首的刀指世安道:“你是汉人?”
    阿拉太机灵,忙上前笑道:“官爷,我是呼伦贝尔牧民,他是我的羊倌,我们刚从盛京贩卖羊皮回来。”
    “不会是汉人奸细吧?”另一军士道。
    阿拉太笑道:“不会不会,这羊倌跟我放羊放了十年,一直老老实实地待在草原上,怎么会是奸细。”
    那为首的军官道:“如今前线战事吃紧,正需要汉人向导,让他跟我们走。”阿拉太大惊,正要求情,另一军士用刀指着阿拉太骂道:“这是命令,违者斩。”
    斯仁大怒,一把夺过刀,将那跋扈的军士拉下马来,吼道:“敢斩我大哥,我先斩了你。”说罢一刀斩了那军士。阿拉太见状,知道已无退路可走,遂朝世安喊了声:“杀!”话刚出口,阿拉太一拳打在那为首军官的马脖子上,那马翻身倒地,将背上的军官重重地摔落下来,紧接着复又上前一刀,将人杀了。世安亦迅速出手,飞身跃起将另一军士拉下马,一拳打死。
    三个魔头一起发威,将十几个军士打得人仰马翻。阿拉太道:“上马。” 三人跳上马,朝南飞驰,待后面那些军士爬起来欲追赶时,早已不见了三人的踪影。
    一路狂奔,天黑后进入赤峰宁城县境内,又行走了一两个时辰,三人肚中饥饿难忍,但始终不见村庄,只能忍饥前行,忽见前面有一座高墙,走近一看,却是一座高大气派的古寺,门上有一大扁,书写“法轮寺”三字。
    此时已是深夜,四周无人,寺门紧闭,世安道:“要是早点来就好了,这么大的寺庙,里面肯定有斋饭,我们可以布施点银两换一顿斋饭吃。”
    斯仁笑道:“早来晚来不都一样,早来尚需花银子,晚来免费,我看现在来正是时候。”
    世安不解其意,唯有阿拉太嘿嘿地笑,阿拉太看着高大的红色墙垣,感叹道:“斯仁兄弟有好主意。”
    世安见阿拉太夸赞斯仁,更加糊涂了,疑惑地问:“大哥、二哥,你们说什么呢?”
    阿拉太笑道:“世安兄弟,你在寺庙里呆过三年,难道不知道寺庙里的大佛前都有贡品?”
    世安恍然大悟,惊道:“你们是说,我们翻墙进去偷贡品吃?”
    阿拉太开导说:“这怎能叫偷,佛祖慈悲,他若知道我兄弟三人饥饿,也会将贡品分给我们吃一些,对吧,兄弟莫要犹豫,我们一起进去。”
    斯仁说:“我和大哥都同意进去,你一个人不同意不行,少数服从多数,这叫公平,懂不?”斯仁也学阿拉太的语气,惹得阿拉太和世安都乐了起来。
    世安自然不情愿做这种下三滥的事,但见大哥二哥都进去了,自己一个人留在外面干什么呢,况且此时饥饿难忍,于是也将心一横,跟着翻身上墙,偷偷地溜了进去。
    宁城法轮寺颇有历史,原是元代蒙古王公的旗庙,一共有房屋十余栋,内供四大天王、八大金刚、释迦牟尼佛等。法轮寺外墙高一丈有余,普通人徒手很难翻越,但对于这三个魔王来说,这堵墙有若虚设。
    寺内空无一人,三魔借着月光摸过天王殿,穿了几重殿宇,来到大雄宝殿门前。三人轻轻推门而入,殿内佛灯辉煌,宽敞明亮,只见释迦牟尼佛像前供放着许多果品。
    阿拉太和斯仁见了,匆匆上前抓起就吃,世安则跪在佛前,默默地合掌三鞠躬,拜毕才站起来拿了个苹果吃。
    世安正吃着,突然“哐,哐”两声,桌上的油灯掉在地上碎了,原来斯仁拿果品时不慎拖动盖在桌上的红布,红布上的油灯被这一拖先是倒在桌上,然后一滚又落在地上了。世安吓了一条,斯仁笑道:“没事没事。”阿拉太警惕地来到门口,朝外张望了一会,见没什么动静,这才放心地将门掩上。
    三魔吃光了上面所有的贡品,世安道:“大哥、二哥,我们走吧。”斯仁说:“急什么,我还没吃饱,到伙房里走一遭去。”
    斯仁话音刚落,就听有人大喊:“哪来的毛贼,还不束手就擒!”三人大惊,赶紧拉开门一看,只见门外空地上站着一个老僧,老僧背后立有五个手持棍棒的年轻武僧。
    原来,法轮寺在赤峰是座名寺,香火旺盛,僧侣众多,常有外地高僧前来交流佛法。这几日法轮寺邀请南方高僧前来布经讲法,因此附近州、县、卫、所的蒙、满、汉佛教徒云集宁城,共讨佛法,白天附近居民也频频前来上香还愿,一时热闹非凡。根据以往经验,寺庙香火旺盛,自然上香捐钱的信众也多,难免会有一些贪利图财之辈趁夜行窃。为了确保安全,法轮寺主持特意安排几个僧人昼夜值守,一来守备寺内财产,二来保护远来的高僧。方才,大雄宝殿油灯打碎的响声惊动了值守老僧,老僧出了僧房后听到大雄宝殿内有说话声音,于是暗中通知寺内武僧前来捉贼。
    不仅阿拉太、斯仁、洪世安三人大惊,殿外老僧和五位年轻武僧也为之一震,以往那些小偷小摸的盗贼都是鼠头鼠脸的,来寺内盗窃,全是到僧房、藏经阁内偷窃钱物和法器,今日这三人与众不同,一个外看敦厚,内藏剽悍,另两个凶神恶煞,眼露腾腾杀气,简直就是魔鬼。更为稀奇的是,此三人也不去偷钱,竟然躲在空无财物的大雄宝殿里。
    这时,寺庙里吵吵闹闹,又赶来十余个手忙脚乱的和尚。
    阿拉太知道必须立即冲出去,否则后面僧人越聚越多,那时再想逃出就更难了,于是果断下令道:“冲。”
    三魔跳下台阶,武僧迅速持棒围了过来,阿拉太居中,斯仁靠左,世安在右,三人与五名武僧对持着。那老僧双手合掌,道了声佛号后问道:“尔等何人,竟敢擅闯佛门清净之地?”
    斯仁抢先冲向武僧嚷道:“爷爷是魔头。”话未说完,已经打了起来,阿拉太和世安见斯仁动手了,也跟着往外冲,三人用手招架着棍棒,斯仁和阿拉太各抓住一根武僧的棍子后不放,与对方拉扯起来。世安则抓住棍子,飞起一腿将武僧踢翻,然后拿着棍子一路开道,几个回合就杀出了重围。
    世安回头一看,大哥和二哥还被围在众僧中不得脱身,不得不又折返回去解救。阿拉太和斯仁也在拉扯中将棍棒折断,二人各持一截断棍与众僧乱打,一时喊声震天,杀声裂地。
    如此硬打下去必然会出人命。世安在寺庙里呆过,知道大雄宝殿释迦牟尼佛像后面都有一扇小门,乃喊道:“大哥二哥随我来。”世安说完钻进大雄宝殿里,阿拉太和斯仁也跳进大殿内将门关上。众僧见三人欲逃,都蜂拥而至,三魔飞快的从大雄宝殿后门窜了出去,慌乱中将宝殿中的法器、小佛像撞得满地都是。
    出了大雄宝殿,后面是藏经阁,藏经阁后即是寺院围墙。世安用手朝东边黑暗处一指,悄声道:“你们从那边翻墙出去。”阿拉太和斯仁迅速往东跑去。世安见二人钻入黑暗中了,故意朝西跑,边跑边喊:“快走。”后面众僧来到藏经阁前,听闻西边喊声,又见世安正准备翻墙,以为三个盗贼都在西边,一齐嚷喊着追来。世安跑跑停停,故意引诱众僧,待大家快要赶至墙边时,世安一跃抓住墙头,轻轻用力,整个身子翻了出去。
    阿拉太和斯仁朝东跑去,斯仁在前,跑到墙角一看,离墙角两三尺远的地方摆放着一尊废弃了的佛像,此佛正好跟围墙一般高,斯仁见状大喜,立即往上一跳,双手抓住墙头砖块,两脚猛蹬废弃的佛像,手脚合力爬上墙头,轻轻巧巧地翻了出去。
    斯仁出去了,后面的阿拉太却倒霉了。斯仁最后这用力一蹬,由于用力过猛,竟然将丈余高的佛像蹬翻,佛像倒地时正好压倒从后面急冲冲赶来的阿拉太,黑暗中的阿拉太看不清前方情形,冷不防被大佛来了个泰山压顶,整个身子被重重地压在地上。
    阿拉太本来在打斗中挨了几十棍,头上、脚上全是伤痕,又被这千余斤重的石像压在身上,只感到浑身痛疼。此时西边众僧正吵吵闹闹,阿拉太不敢发出声响,只得屏住呼吸,用尽全身力推那石像,可是推了几次都无济于事。
    寺院众僧见三个盗贼跑了,知道追也无意,遂都赶回大雄宝殿收拾散落在地的物品,之后又到各重要房间清点物品,发现除了大雄宝殿被弄得凌乱不堪之外,寺内并未丢失其他重要财物,大家慢慢地也就散了,各自回房休息。
    阿拉太被压在石佛下一个多时辰,听到寺内渐渐安静下来,猜想大家都已经入睡,于是又运足力气,试着再推,可这石佛沉重,任凭如何使力,佛像就是纹丝不动。
    正在绝望之际,忽然听到嘎吱一声开门声,有一轻盈的脚步声缓缓过来,阿拉太大惊,暗想这下完了,这帮和尚一旦发现自己,自己必被乱棒打死。
    脚步声近了,阿拉太在黑暗中隐隐看到一老僧走了过来,只见他弯下身来,双手垫在石佛头下用力上抬,见抬不动,又在黑暗中摸了跟木棒,将木棒一头插入石佛下,双手抓住另一头用力撬。阿拉太见状,出于求生本能,也用力往边上推那佛像,二人力合一处,竟然将石佛慢慢抬起,阿拉太趁机钻了出来。
    僧人将阿拉太扶起,阿拉太正要问话,老僧用手轻轻一摆,示意不要出声,又拉着阿拉太来到一小木门前,打开门,挥挥手让阿拉太往前走。
    阿拉太三分惊七分喜,不敢相信这老僧会放自己出去,然而,老僧的手势明明又是叫自己赶紧走。阿拉太顺着老僧人的手势出了木门,发现是一片菜园,沿着寺院围墙和菜园间的小路一路乱串,忽然听见斯仁和洪世安在黑暗中说话。
    阿拉太大喜,轻声喊道:“兄弟,我在这里。”斯仁和世安亦大喜,二人跑过来扶住阿拉太。斯仁道:“大哥到哪儿耍乐子去了,好叫我们难寻!”世安见阿拉太受伤,问道:“大哥受伤了?”阿拉太笑道:“放心,大哥自有佛祖保佑。”世安道:“我们赶紧离开此地。”斯仁牵来马匹,三人飞快地向远方跑去。
    第三十一回:灵狐独战京城砍刀,斯仁拳打再世活佛
    1
    北京城,什刹海,鸦儿胡同,同悦宾馆。
    阿拉太、斯仁、洪世安围坐在木桌边,世安道:“大哥,我们来北京好多时日了,应当尽快找点正事儿做。”
    斯仁道:“不急不急,我都还没玩够呢。”
    阿拉太道:“世安兄弟说得对,我们是得做点正事儿,这样吧,明日开工。”
    斯仁问:“开工?开什么工?”
    世安问道:“大哥打算让我们做点什么事?”
    阿拉太神秘一笑:“当然是开心事了。”
    斯仁心中一喜,问道:“大哥有什么开心的事可做?”
    阿拉太右手拉斯仁,左手拉世安道:“现在我们还有两百余两银子,世安兄弟还有九十两黄金,足可以干大买卖。我有一法,先去赌坊厮混半月,结识一些道上朋友,摸清北京赌场行情,寻机自己开一家赌坊,就凭我们兄弟三个的本事,还愁不能在北京城立足?”
    “太好了,”斯仁爱赌,听了这话颇为激动。
    “世安兄弟,你觉得如何?”阿拉太见世安无语,知道他必有顾虑。
    世安低头沉默良久,猛然抬头道:“大哥,既然我们并不缺钱,何不做点正经事,比如做些买卖,赌坊虽说赚钱,但自古以来,赌博害人害己,为了一个赌字而倾家荡产者,甚至偷抢杀人者何止千万?”世安虽然杀人不少,但内心里却抗拒血腥,渴望善良,总感觉做正经事赚钱虽然少些,但心里踏实。
    “正经事?哈哈,开赌场不正经什么事正经?我说世安呀,你那一身本事用来做买卖,你不觉得可惜?”斯仁还未等阿拉太说话就抢着嚷嚷起来了。
    阿拉太颇知世安心事,劝道:“世安兄弟,我知你为人忠实,可你想过没有,如今这世道,哪个行业是正经事?你说做买卖是正经事,可你知道不,诚实守信做买卖的,多半赚不了钱,那些将买卖越做越大的商贾,绝对不是什么正经人。”
    “就是就是,你这死脑筋呀……”阿拉太一说完,斯仁就急着抢白世安。
    “休要胡说……”阿拉太骂斯仁,转身对世安道:“兄弟,你为人谦卑,与人不争,人品非常好,可是这世道容不下你这良善秉性。如果你不想干也行,这样如何,我和斯仁兄弟打理,你就坐那儿饮酒喝茶,以后赚钱了少不了你的。”
    斯仁见世安脑子如此愚钝,不禁有点气恼,现又被大哥斥责,心中更加不快,赌气道:“你们自个商议,我不管了,我去外面打两斤酒来吃。”
    刚出房门,斯仁又推门进来,负气道:“大哥,我可不做什么正经事,只要是不正经的事全由你定夺,我支持你,他不愿意可不行,少数服从多数。”
    斯仁走了,阿拉太也乐见其离开,自己正好专心跟世安讲解自己的计划,因为世安武艺超群,如有他支持,开赌坊之事必成无疑。阿拉太将门拴上,又与世安谈了许久,世安依然是心怀顾虑,道:“大哥,世安虽杀人颇多,手下却未有一个冤鬼,以前识得一位唐海大哥,此人颇有谋略,立志破邪立正不枉一人,江湖人称天下第一寇盗跖,世安对此人敬佩有加。世安此生无有他求,只望为人做事,上不愧天,下不愧地,不求升官发财,但求不损他人。因此,这开赌坊之事,还望大哥再仔细思量。”
    听了世安之言,阿拉太不禁沉默起来。
    也许是阿拉太的抱负注定实现不了,正在这草原灵狐琢磨着如何说服冥顽不化的世安时,房门外传来“碰…碰…碰…”的打门声,世安赶紧过去开门,只见斯仁闯进房来,喊道:“大哥,刀呢,我砍死那几个王八蛋去。”阿拉太大惊,忙问道:“怎么回事,又与人打架了?”斯仁不耐烦地道:“别问了,把刀给我就是。”阿拉太见斯仁在房间里急急忙忙地翻找着马刀,脸上有点青肿,鼻子上还挂着一丝血迹,猜想一定是被人打了。
    阿拉太一把抓起斯仁,怒道:“还把我当大哥不?” 斯仁亦在火气中,喝道:“别管我,刀呢?”
    阿拉太大怒,呵斥道:“此处不比呼伦贝尔,这是汉人的京城,满城都是东厂、锦衣卫番子,一旦与这些人结仇,你我死无葬身之地。”
    斯仁也不相让,甩开阿拉太怒道:“我斯仁怕过谁?莫要说东厂、锦衣卫番子,就是皇帝老子惹了我,我照杀不误。”
    阿拉太大怒,取来马刀往地上一丢:“如果你不认我这个大哥,你拿去就是!”
    见二人吵认真了,世安赶紧过来分开他们,轻声问斯仁:“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大哥说说。”
    斯仁见阿拉太双眼充满血丝,知道他真的是生气了,也只得耸拉着脑袋笑了笑,双手一摊道:“大哥也忒小心了,哪有什么番子,只不过几个恶棍而已,大哥不让动手,斯仁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呗!”说着,斯仁一屁股往凳上一坐,扭头不言。
    原来斯仁出去后,正好见到宾馆斜对面有家赌坊,斯仁想到大哥说要去赌坊里结识朋友,了解行情,也就一头钻了进去,又见里面有很多新鲜玩意,都是在呼伦贝尔没有见过的赌法,一时来了兴致。斯仁挤进一堆人中间,见一人用碗罩住一方形骰子,大伙儿都往桌上押钱赌大小,这本是中原地方的赌法,斯仁从未见过,颇觉新奇,遂问旁边一汉子道:“小弟,这个怎么玩?”那被问的汉子叫李明月,是北京清河恶棍,今日和几个兄弟跟随表哥莫淮来城内办事,抽闲来赌坊内玩两把。李明月见斯仁穿着朴素,长得五大三粗,一看就像来自深山的农夫,调侃道:“一两银子一局,乡巴佬玩得起不?”
    李明月的话,有如素面汤里加了点佐料,使整个沉闷的赌场变得有滋有味起来,众人看了看斯仁的邋遢模样,一个个哈哈大笑起来。
    斯仁原是牧民,牧民就是农民,后来不甘清贫才进城厮混。进城之初,常遭人戏耍,每当有人嘲笑斯仁是牧民时,斯仁的拳头就会雨点般地打得对手磕头求饶。后来名气越来越大,自然也没人敢放肆了,不想时隔数年,今天来到汉人的国家里,又有人调笑自己。
    是可忍,孰不可忍?
    只见斯仁从衣袖里掏出一锭银子拿在手上,破口骂道:“搞你娘的,老爷有的是钱,敢跟我玩吗?”
    李明月虽说打架本事一般,但是赌博却是一流的,见斯仁向自己挑战,而且也有钱可赚,自然爽快应战,道:“呵,老子今天连你裤子都赢过来。”
    众人见二人对上了,都嚷叫道:“对,将他裤子赢过来,让他光着屁股出去,哈哈哈哈。”
    斯仁连输三局,一锭银子自然是人家的了。
    流氓从不怕输,就怕拳头不硬,只要拳头硬,才不在乎赌桌上的输赢哩!
    李明月喜滋滋地伸手要拿桌上的银子,手刚碰到,就被斯仁将手和银子压在桌上动弹不得,斯仁笑道:“你可知乡巴佬有何嗜好?”
    李明月也是个刁钻鬼,闻了此问,当即大声说道:“乡巴佬的嗜好嘛,就是耕田、放牛、洗锅、扛屋梁,哈哈。”
    赌场内一阵哄堂大笑,大家好不开心。
    “不对,乡巴佬的嗜好就是打城里人。”话刚说完,斯仁的拳头早打在了李明月的脸上。李明月冷不防挨了一拳,身子趔趄几下,刚一站稳,斯仁一脚飞来,将李明月踢出老远。
    其他数人蜂拥而上,将正在哈哈大笑的斯仁团团抱住,斯仁力大,左右甩动几下,将这帮泼皮无赖一个个甩飞,复又大笑。
    见李明月举着长凳砸了过来,斯仁踏步上前挥拳相迎,将凳打得稀烂。再抱起李明月将他摔在地上,一脚踩在肚子上骂道:“还笑我不?”被踩在脚下的李明月挣扎不脱,急得大喊:“快,快,快请京城砍刀。”
    所谓的“砍刀”并非砍刀,却凶似砍刀,是李明月的表哥,北京清河霸主莫淮的绰号。莫淮家中颇有田产,但他不务稼穑,专爱逞凶,只因惯用砍刀,出手毒辣,因此道上朋友送了个“京城砍刀”的诨名。
    莫淮的结拜兄弟莫沙,是北京城南大兴一带的霸主,兄弟二人在京城外一南一北遥相呼应,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今天莫淮来城内与山东客商阿门谈象牙、犀牛角生意,生意谈妥后,莫淮邀请阿门酒楼欢饮,吩咐表弟李明月等人在楼下守候,不想李明月赌瘾发作,擅自带兄弟们来赌坊玩耍,正好遇到乡巴佬斯仁。
    莫淮正在阿门面前夸耀自己的势力,豪言京城内外无人敢惹,不料突然来了一小弟禀告:“大哥,明月哥哥和众兄弟们被打了。”莫淮闻言,颇感丢脸,不禁怒火顿起,问道:“谁这么大胆,敢跟我京城砍刀作对?”小弟道:“不知哪里来的一个乡巴佬,力大无比,将我等众人打伤。”莫淮听说对方竟然只是一人,且是个乡巴佬,更是觉得颜脸尽失,忙对阿门道:“先生在此稍候,容我先去收拾收拾那乡巴佬,无需多时,一炷香的时间够矣。”阿门道:“莫好汉速去速回。”
    莫淮赶到赌坊时,正撞见斯仁在扇打李明月的双脸,不仅大怒,大喊一声“找死”,朝着斯仁猛扑过去,斯仁听到喊声,放开李明月回头来战莫淮。莫淮体格不如斯仁,但动作敏捷,手段毒辣,与斯仁也算是棋逢对手,再加上李明月等人也围着斯仁打,斯仁纵然力大勇猛,但终究寡不敌众,没几下便被众人按倒在地。
    莫淮用脚狠踩斯仁的头,骂道:“哪来的野鸟人敢打我兄弟,老爷踩死你。”莫淮在阿门面前夸下海口,承诺一炷香的时间内即回,因此也怕拖延太久让阿门笑话,既已踩了斯仁,出了心中恶气,也就放开了,喝道:“野鸟人,知道我是谁吗?记住了,我是京城砍刀莫淮。”
    打完斯仁,莫淮回头再瞧李明月,见鼻青脸肿,怒骂道:“真丢人。”说罢气冲冲地离开赌坊,回去陪阿门了。
    莫淮走后,李明月等人还不解气,又对卷曲在地上的斯仁拳打脚踢一番,指着斯仁骂:“老子今日没带刀,不然挑了你脚筋。”
    李明月带着兄弟们扬长而去,斯仁费力地爬起来,一拐一拐地回至宾馆门口,正要进去,闻到远处传来浪笑之声,回头一瞧,原来李明月等人竟然就在对面酒楼里,看着斯仁狼狈不堪的样子,李明月众人正乐呵呵地开怀大笑。
    太好了,正愁无处寻找你们,且休得意,等我拿刀来砍死你们这帮“京城砍刀”。斯仁一下子来了精神,强忍着痛疼,快步踏进宾馆来寻马刀,急欲复仇。
    阿拉太听完,猜想这帮人并无朝廷背景,再才放下心来,问道:“他们一共多少人,没带什么兵器?”斯仁说:“七八个,空着手。”阿拉太道:“汉人讲究江湖道义,他们空着手,我们拿着刀去,必遭人家笑话,走,他们用拳头赢你,大哥也用拳头替你赢回来。”
    阿拉太大步出门,斯仁大喜,亦拽步而去,世安见他二人走了,也只得跟了出去。
    “乡巴佬竟然也住得起宾馆,”李明月正在嬉笑时,阿拉太、斯仁、洪世安已经出了宾馆朝他们走来。见对方才三人,而且没有刀剑,李明月并不惧怕,也带着五人耀武扬威地迎了上来。
    斯仁要往前冲,被阿拉太一把抓住。
    阿拉太阴冷地问:“你们谁是‘京城砍刀’?”李明月依旧对这几个乡巴佬不肖一顾:“就凭你三个还有资格见‘京城砍刀’?先从爷爷裤裆下爬过去。”
    阿拉太道:“你们六个小鬼给我记住了,从今以后,京城来了三个魔王,就是我们三个,你们这些小鬼见到魔王都要下跪,听清楚了吗?”
    李明月捧腹大笑,其他几人亦是狂笑不止,在李明月眼里,这几个乡巴佬实在是太可笑了。
    李明月等人只顾笑,却忘记了这是战场,而不是在勾栏院里看戏,战场上不严肃必定要付出血的代价。
    六人正笑得开心,阿拉太像牛一样冲了过来,六人一下子被撞倒四个,另外两个虽然躲开了,又被阿拉太左右各一拳打倒,斯仁马上跟进,照着李明月的脑袋狂踩,边踩边问:“刚才那个‘京城砍刀’哪去了?叫他出来。”
    其他几个人站起来,又被阿拉太轻松的放倒,这些小混混平时欺负憨厚忠实的百姓还行,遇到阿拉太、斯仁这样猛牛般的草原大力士,就像羊遇到狼一样毫无还手之力。
    楼下的鬼哭狼嚎吸引了很多人围观,也惊动了楼上喝酒的莫淮和阿门。
    莫淮回酒楼后又在阿门面前吹嘘一番,可惜刚吹完毕,手下兄弟又被打得不像人样了,莫淮大怒,对阿门道:“今日真是让先生看笑话了,先生先回旅馆歇息,待我收拾了这几个野鸟人,再来向先生赔罪。”阿门笑道:“莫好汉切勿急躁,我先回去,生意上的事改日再谈不迟。”
    “我是‘京城砍刀’,你二人是谁?”送走阿门后,莫淮来到酒楼外,脸色阴沉而又彬彬有礼地询问阿拉太和斯仁。
    见了莫淮,斯仁本能地要冲过去过厮打,又被阿拉太拉住。阿拉太来到莫淮跟前,上下打量一番,冷笑道:“你辱我兄弟,我来找你单斗,敢不?”
    莫淮对自己的战力非常自信,出道以来,单挑了二十多江湖好汉,除了一个与自己打成平手外,其他的统统倒在自己脚下。
    “好,你赢了,京城的饭有你一碗。输了,赶紧滚回老家种地去,”莫淮用手指着阿拉太,冷笑着说。
    北京的街道很宽,胡同很小,阿拉太与莫淮的战斗选在一条小胡同里,莫淮的兄弟们在胡同东头,斯仁和世安在胡同西端,中间是阿拉太和莫淮。
    比个子,比气力,汉人不如蒙古人和满人,但是比敏捷,比技巧,汉人要比蒙古人和满人技高一筹。莫淮横行京城多年,身经百战,武艺出众,虽然阿拉太力气大,但是要想很快制服莫淮还真不是易事。二人在胡同里拳来脚往,飞天跃地,直看得众人眼花缭乱,李明月一方忧心忡忡,斯仁、世安也犹如火烤。二人斗了许久,那号称“京城砍刀”的莫淮渐渐力乏,毕竟专长是使用砍刀,徒手搏斗终究敌不过草原猛狮。
    力乏之后不禁心慌,心慌之际不禁拳乱,拳乱之中必有破绽,莫淮被阿拉太抓住破绽一拳击中头部,正在摇晃之时,又被阿拉太冲上去拦腰抱起摔在地上。
    高手对战,一旦倒地,要想再爬起来就不太容易了。莫淮几次想爬起,均被阿拉太踢倒。如此反复几次,阿拉太看准莫淮已经力竭,蹲下去左手按住脖子,膝盖顶住胸口,右拳雨点般地落在莫淮身上。
    打够了,阿拉太抬头朝李明月喊道:“过来。”
    李明月吓得直打哆嗦,斯仁大步过去抓住李明月,将他拉到莫淮身边,强行按住喝道:“快说,刚才我大哥怎么教你的。”
    李明月战战兢兢地道:“哥哥,京城来了三个魔王,就是他们三个,今后我们这些小鬼见到魔王都要下跪。”
    斯仁放开李明月,捏着莫淮的脸问:“听清楚了没有?”接着乱扇莫淮几个耳光,打得“京城砍刀”眼冒金星,鼻血直流。
    阿拉太见好就收,拉住斯仁与一直在傍边观战的世安离开胡同,阿拉太道:“我们回宾馆收拾包裹。”
    斯仁怪问道:“为何?”
    阿拉太道:“人家是地头蛇,早晚会来寻仇。”
    斯仁怒道:“怕个鸟,来了更好。”
    阿拉太道:“京城是人家的地盘,我等尽量少结仇家的好。”
    世安道:“大哥说得是,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们搬走最好。”
    2
    阿拉太思忖莫淮骁勇,料想是京城内数一数二的豪杰,因此常有意无意的打听此人,得知他还有一厉害的结拜兄弟莫沙,二人各有百余兄弟,在京城内外呼风唤雨,少有人敢招惹。更为可怕的是,莫沙曾经做过锦衣卫番之,与东厂、锦衣卫颇有渊源,得知这一情况后,阿拉太隐隐不安起来。
    果然,莫淮挨了打,自觉受了奇耻大辱,自此以后砍刀随身携带,并通报结义兄长莫沙,二人严令手下小弟们在北京城内外四处打听这三个魔头的下落,誓要雪恨。
    这日阿拉太、斯仁、世安三人到德胜门游玩,后又转到积水潭,绕湖一圈后在银锭桥停下,斯仁直叫累了,坐在石凳上不肯起来。世安道:“大哥,前面有个寺庙,我去拜拜佛,你和二哥就在此处等我一会。”
    阿拉太知道世安在少林寺呆过,对寺庙特有依恋,遂道:“我们同去。”
    斯仁一听要进寺庙,心里老不乐意了,叫道:“一座破庙有什何好看,不去不去。”
    阿拉太笑道:“兄弟,你又忘记了,少数服从多数。”斯仁无奈,只得跟着二人走。
    到了门口,只见门上有三个大字“广化寺”。广化寺建于元代,历经三四百年,算是古刹,寺内僧人众多,香客如云,仅寺庙外专门向善男信女行乞的乞丐就有二三十个。世安走进去,在山门殿、天王殿、大雄宝殿等处一一跪拜,阿拉太和斯仁则跟在后面瞧着热闹。
    世安一直往里走,来到藏经阁,回头看时,未见阿拉太和斯仁,遂独自一人在藏经阁附近游览。转了一会,突然听到外面有吵闹之声,世安也不在意,对世安来说,世俗之事乃过往烟云,倒是寺庙之内这份清静弥足珍贵。从藏经阁出来,世安又到两厢各殿参拜,然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步出寺外,仍不见阿拉太和斯仁的身影,世安暗想,或许大哥二哥还在寺内,寺内香客众多,故而未曾见到,我就在门口等他二人吧。
    世安等了许久也不见二人,正在纳闷,一个十一二岁的孩童来到世安身边道:“大哥哥,你叫洪世安吗?”世安怪道:“是呀,你怎知我的名字?”男孩道:“前面有两个人给了我十文钱让我唤你过去。”世安顺着男孩手指方向望去,只见阿拉太在百来步外向这边招手,世安谢了男孩,匆忙赶了过去。
    原来在世安进藏经阁的那会,阿拉太在大雄宝殿外左侧各殿游荡,斯仁则在右侧四处闲看,一个香客不小心将点燃的香烛碰在斯仁的衣袖上,将衣袖烧了一个洞,那香客赔礼道:“对不住,对不住。”斯仁笑道:“不碍事,有个洞洞反倒凉快。”那香客道:“大哥说笑了,弄坏大哥衣裳,理当赔偿,不知大哥这衣服值多少钱,在下今日出门时带了一百文钱,买了七十文的香、纸、果品,如今还有三十文,不知够了没有?”
    斯仁奇道:“这狗屁木头人有什么能耐,他又不能保佑你全家消灾免难,为何花七十文钱供他?”斯仁声音洪亮,正在烧香拜佛的众香客都听得清楚明白,众人大惊,一个个指责斯仁道:“不准在佛门放肆!”“你这人恶言谤佛,定遭报应!”“这人如此粗鲁,定是魔鬼转世!”
    斯仁见这么多人无端指责自己,顿时大怒,叫道:“老子就是魔鬼,见佛杀佛,管你们屁事?”恰好一个老和尚正走在斯仁身边,斯仁顺手一推,那老和尚踉跄一下就倒了。
    众人慌忙扶起那老和尚,又见斯仁如此横蛮,个个义愤填膺,都道:“连活佛都打,定是妖魔,我们合力擒他。”说着就一拥而上要擒斯仁,斯仁大怒,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左右施力,甩倒数人,又见那老和尚正在劝大家莫要动武,斯仁冲上去抓住老和尚就是一拳,老和尚那经得起这一击,向后退了七八步,幸好五六个香客扶住才没倒下。斯仁还要施暴,不想被阿拉太连抱带推地强拉出了寺门,后面众香客虽然骂骂咧咧的,却并无一人追来。二人不敢在寺门外久留,更不敢回去寻找世安,只得躲在远去等候。
    第三十二回:安定门外苦争强,精诚医馆喜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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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了阿拉太述说事情原委,世安埋怨斯仁不该鲁莽,世安道:“我们三人身强力壮,此乃父母所生,上苍所赐,岂能凭此欺辱老弱?想那唐海大哥四人,他们个个武艺超群,却从不伤害无辜,真乃仁义英雄。”
    斯仁大大咧咧地道:“也罢,少数服从多数,你们两个都骂我,我再也不打和尚了,以后我这拳头专打京城砍刀这般恶霸,这总行了吧?”
    古语说无巧不成书,此言果是不假。斯仁这话,碰巧被在此巡逻的五城兵马司快手姜京生听到。姜京生虽是官府中人,平时却喜交江湖恶棍,与莫沙、莫淮称兄道弟,近日闻听“京城砍刀”莫淮被人打了,正在京城内外四处寻找三魔,现听了斯仁的话,侧眼一瞥,见阿拉太三人粗壮,猜想应是莫淮、莫沙要寻之人,于是赶紧前去通风报信。
    三人又在附近溜了一会,直到乌金西沉,黑纱蒙天之时,斯仁才嚷嚷着要去吃饭,刚走到后海南岸的荷花园,迎面来了一条壮汉,一看,正是“砍刀”莫淮。
    阿拉太机警,多疑的目光在四周反复扫视,发现人群中已有十余汉子将自己和斯仁、世安三人围住,暗想:这么多游客、商贩、过往行人,一打还不乱起来,乱了我们就有机会跑,嘿嘿,人山人海的你怎么追我?于是亦不惧怕,笑道:“怎么?还要打?”
    莫淮道:“我那天喝多了,输给了你,不服,今天敢不敢再来一次?上次赛拳脚,这次比刀法,看看我俩到底谁强。”
    阿拉太说:“乐意奉陪,时间,地点,你说了算。”
    莫淮道:“既然碰到,何必另选时间,就现在如何?这里人多,找个清静点的地方,也免得搅扰你我的兴致。”莫淮这次带来的兄弟可不是李明月那样的草包,个个身手不凡,再加上结拜兄弟莫沙也带来八个一流打手,自信足可以灭了三个魔头。
    莫淮当着众兄弟的面提出找个清净的地方斗杀一场,如意算盘是,如果阿拉太同意跟自己走,那正中下怀,凭己方的势力足可以杀了三人抛尸荒野。如果阿拉太不敢去,那就证明他胆怯,自己也可在众兄弟面前挣回些面子。
    阿拉太深知莫淮企图将自己和斯仁、世安骗至危境,然后依仗人多围而灭之,阿拉太号称草原灵狐,哪能上这个当?可斯仁还是那暴脾气,手握拳头就想冲上去,幸好被世安紧紧抓住不放。
    阿拉太略加思索,笑道:“好呀,我知道一个地方很方便,我兄弟三个,你也叫上两个人,我们六个人去。”
    莫淮做梦也没想到阿拉太竟然顺着自己的提议,反而要求自己跟着他们走,而且还只能带两个人,这如何使得?莫淮正在尴尬时,身后的结拜兄长莫沙走过来道:“行,哪里?你说。”莫沙心想,这是北京,我们的地盘,你带我们去那里都不怕,况且,只要你说出地名,我的兄弟们肯定会抄近路提前赶过去埋伏。
    阿拉太道:“我看东直门外竹林,那儿是个约战的好地方。”
    莫沙听了暗自冷笑,但表面上装得极为平静,道:“兄弟们都回去,云龙留下。”
    王云龙是个蒙古人,自小聋哑,人长得高大魁梧,一身的蛮力。此人心狠手辣,颇能摔跤,因在家乡伊金霍洛打死人,不得已逃来中原,见京城里有很多聋哑人乞讨,就将们组成一个聋哑人丐帮,时常偷鸡摸狗,寻衅闹事,人称“京城丐王”。后来莫沙见王云龙敢打敢杀,将其收归己用,成为莫沙手下头号打手。
    阿拉太、斯仁、洪世安三人坐上马车在前,莫沙、莫淮、王云龙三人坐另一辆马车在后,两辆马车径朝东直门而去。
    世安叹息道:“大哥,这里乃天子脚下,皇帝家门,想不到也有这般恶霸横行。”
    阿拉太道:“兄弟,这世道混乱,根源何在?有道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没有朝廷腐败,哪来的天下黑暗?你以为京城就是太平盛世么。”
    世安又道:“大哥说得也是,可是,在城内市井热闹处,他们再霸道,谅也不敢胡来,如今到了城外竹林内,只怕他们不讲江湖信义,再说其他那几十个人尾随而来围攻我们,不是又有一番血腥搏杀?”
    斯仁哈哈笑道:“如此正好,就怕那帮兔崽子不跟着来。”
    阿拉太道:“世安兄弟所虑正是,不过,以我看,他们不是尾随而来,而是抄近路预先去了竹林埋伏。”
    世安大惊道:“大哥既已料到,为何还要做此安排?”
    阿拉太笑道:“兄弟不必忧虑,我自有办法。”
    阿拉太说完,对车夫道:“改道去广渠门,从广渠门出城,待会一并算你车费。”
    斯仁听了,知道阿拉太要换地方,笑道:“世安兄弟,咱大哥号称草原灵狐,不会上别人当的,你尽管放心。”
    三人正说笑着,后面的马车跟了上来,莫淮在车上喊道:“不是去东直门吗,为何又往南走?”
    阿拉太笑道:“换个更宽敞的地方,怎么,害怕?”
    莫淮怒道:“我怕个鸟,去那里都行。”
    阿拉太道:“那就休要啰嗦,跟着就是。”
    走到广渠门时,阿拉太掀开帘子往后看了看,确信没有人跟着,遂令车夫出城。马车一路往东朝通县方向,走了三四里地,遇见一片树林,阿拉太让停下来,付了车费,与斯仁、世安径往树林里走。此时莫沙、莫淮、王云龙三人也已跟到,见对手走了,也下车跟在后面。
    莫沙、莫淮、王云龙见阿拉太三人进了密林,心怕他们逃走,急加快步伐追上。莫沙边走边冷笑道:“原以为你们是三条好汉,不曾想胆小如鼠。”
    斯仁闻言大怒,回头道:“谁胆小如鼠了?”
    莫沙道:“不胆小,怎么带着我们绕来绕去,不是明摆着害怕吗?哈哈。”
    莫淮道:“大哥,人家是怕咱们兄弟们埋伏在东直门外竹林里。”
    斯仁道:“怕什么怕,爷爷还希望你那帮狗崽子都一起来呢,爷爷好杀个痛快。”
    莫沙道:“哦,果真这样想的?”
    斯仁道:“爷爷骗你不成?”
    莫沙笑道:“那好,既然你要找死,老子成全你。”
    莫沙说完,后面传来一阵阵马蹄声,十几匹马突然窜进林子里来,每匹马上驼着两人,每人手持铁棒、砍刀、长枪等凶器,众人跳下马与莫沙、莫淮、王云龙三人一道直逼过来。
    阿拉太、斯仁、世安大惊,一路上并未发现他人跟踪,这帮人如何跟过来的?
    斯仁笑道:“大哥,看来你这草原灵狐到了汉人这里就不灵了。”
    世安见这帮人中有一大汉牵着一条黄狗,道:“大哥,我们上当了,他们是这条狗带路跟来的。”
    经世安一提醒,阿拉太一拍脑袋,坏了,草原上的猎犬能闻到主人的气味,即便相隔数十里远,也能顺着气味找到主人,这莫沙、莫淮兄弟两原来早就设计好了,因此不管要去哪里,只要狗的主人在这里,其他人就能在狗的带领下追击过来。
    阿拉太随即装出很轻松的样子,指着莫淮哈哈大笑:“我原以为你是条好汉,没想到是条胆小鬼,我真是高看你了。”
    莫沙道:“别误会,弟兄们听说北京来了三条江湖好汉,心生敬仰,都想一睹风采,不是来帮忙的。”复转身对后面众人道:“大家只管看,休要动手,对了,退远点,免得把人家吓尿裤子了。”
    众人朗声狂笑道:“对,对,我们别靠太近了,免得吓坏了三个乡巴佬。”
    “多来一个多死一条,正好让爷爷杀过瘾,”斯仁非但不惧,反显悦色,一边大吼一边撸袖子。
    莫淮指着斯仁叫阵:“今天先跟你打,废了你再收拾他,”莫淮的手先指斯仁,后移向阿拉太。
    莫淮提刀前行,莫沙拦住,轻声道:“兄弟且慢,待我问清他们来路。”又对阿拉太三人道:“既是豪杰,当勿讳名姓,我,莫沙,我兄弟莫淮,这是我小弟王云龙,你们三个报上名来,待会荒郊埋尸,也好给你们立块墓碑。”
    斯仁抢着回答:“我大哥阿拉太,我兄弟洪世安,我乃乡巴佬斯仁,我三兄弟别无他长,只有一个毛病,好打你们京城人。”
    莫淮刀指向斯仁:“少废话,乡巴佬,出来受死。”
    斯仁正要扑上去,却被阿拉太一把抓住,阿拉太道:“二弟,杀鸡焉用斩牛刀,此等小事就让三弟上吧。”复又悄悄吩咐世安:“出手要狠,擒了头狼,群狼必惧,不然,他们一旦冲杀过来,我兄弟三人万难全身而退。”
    阿拉太深知莫淮的武艺,自己跟他斗了许久才侥幸赢他,他的兄弟莫沙和那个王云龙想必也非等闲之辈,如果能一开始就出狠招镇住对方,对方或许因恐惧而不敢贸然冲杀过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既然这样,兄弟你也退下,让云龙陪他们比比拳脚,”莫沙叫住莫淮。
    世安领会阿拉太的意思,手握铁拳前行五六步,眼睛死死盯着大步逼近的王云龙。
    王云龙见世安细皮嫩肉的,一副温婉貌,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里,暗想先打趴小白脸,再打五大三粗的黑大汉斯仁,最后制服精壮的阿拉太,来个一虎擒三狼,也好在大哥和众兄弟面前显显能耐。
    王云龙踏步上前,世安见他不慌不忙,遂纹丝不动,待靠近时,忽闪电般的窜到跟前,一记铁拳下去,正中胸部,打得王云龙倒退十余步后,湾着腰慢慢地蹲了下去,继而卷曲在地一声不吭,一脸的痛苦状。
    世安无心杀人,因此也不乘胜追击,见王云龙已败,缓步后退至原处立定。
    这一切都在转瞬之间,莫沙、莫淮以及观战的二十多人惊得目瞪口呆。
    莫淮知道对手能打,但是没想到这么能打。
    莫沙听莫淮诉说被打的经过后,也感觉对手厉害,但是没想到这么厉害。
    阿拉太和斯仁以前知道世安铁拳勇猛,也没想到竟会这么勇猛。
    在场所有的人,除了洪世安和王云龙外,都惊呆了。
    阿拉太颇是得意,心想这一下看你们谁还敢轻举妄动。
    可是灵狐又失算了,莫沙跟他的想法可不一样,莫沙忖度:这三人非一般江湖强人,跟他们单打独斗难有胜算,不如令兄弟们挥刀直杀过去,乱刀剁成肉泥算了。
    莫沙抽出长剑,手一挥,大喊道:“往死里砍。”
    莫沙、莫淮冲在前,其他二十多人在后,大家蜂拥而上。
    这番景象出人意外,超乎阿拉太的预料,这汉人真的跟蒙古人不一样,阿拉太这下傻眼了。
    幸好有世安在。
    世安见二莫来势凶猛,闪身避开,抓住二莫身后一大汉手中的铁棒,只一拳将人打倒,接着抡起夺来的铁棒一阵乱扫,将二莫身后的众人打得七零八落。
    莫沙、莫淮和另外五人持刀、剑、棒疯追阿拉太和斯仁,阿拉太、斯仁各捡了一根棍子对抗,怎奈莫沙、莫淮凶猛,特别是莫淮手中的砍刀似旋风般快捷,眨眼间就将阿拉太、斯仁手中的棍子斩成几截。阿拉太见抵挡不住,说了声“走”,拉斯仁撒腿就跑。莫沙、莫淮等人舞刀穷追不舍,二人在林子里转了个圈又跑回到原处,定睛一看,惊呆了,只见对方的人一个个倒在地上痛苦呻吟着,刀、剑、枪、棒散落一地。
    后面二莫追至,也被眼前的光景惊得目瞪口呆,没想到自己追赶一圈回来,弟兄们竟然都成这样子了。
    世安拿着铁棒堵住二莫,阿拉太和斯仁从地上各捡了一柄刀,与世安一字儿排开,跟二莫等人对峙。
    斯仁见世安拿着棒,又捡了一柄刀交给他道:“兄弟,用这家伙好使。”世安接了刀,丢了棒,警告二莫道:“我们不想杀人,二位好汉不要苦苦相逼。”
    二莫细看倒在地上的众兄弟,果真没有一个致命伤的,看来,对手刻意手下留情了。
    阿拉太和斯仁可没有世安好心,二人有刀剑在手,胆子自然大了。斯仁道:“刀剑厮杀,哪有不死人的!”说着挥刀扑向莫沙,阿拉太也红着眼睛砍向莫淮,世安无奈,只得跟上,与二莫手下五人缠斗在一起。
    莫沙、莫淮擅长用刀,阿拉太、斯仁在刀法上相形见绌,斗了十余招后,二人渐入险境。幸好世安轻松地砍翻了五个汉子,腾出手来助战,再才解了阿拉太、斯仁之危。
    见阿拉太和斯仁都中了刀伤,世安道:“大哥二哥且退下,让小弟来对付他们。”阿拉太手臂挨了一刀,退到一边,一边包扎一边揣着粗气道:“兄弟,小心点,这二人刀法狠。”斯仁虽已受伤,但那里肯退,依旧与莫淮打得火热。
    莫沙见阿拉太退后,世安顶上,怒火又发向世安,揣着粗气来与世安争雄,可未斗杀几回,就被世安用刀背砍翻。莫淮见兄长倒地,弃了斯仁,来救莫沙,莫沙喊道:“快跑,莫要管我。”莫淮不听,挥刀飙风般杀来。
    世安见他来势汹汹,只得一步步后退。那一把砍刀在莫淮手上旋来绕去,嗖嗖生风,犹若天罗地网,密不透风。世安左躲右闪,毫无机会进攻。斗了十几招后,莫淮终究露出破绽,一刀劈来砍在树上,世安趁其抽刀那一刹那反击一刀,正中莫淮左肩,将莫淮生生震倒在树林中。幸好世安不想杀人,用的是刀背,不然京城砍刀必死于砍刀之下。
    莫沙、莫淮等人一个个趴在了地上,身上到处是血,阿拉太和斯仁也多处受伤,鲜血浸湿了衣服。
    整个战斗下来,地上倒了一大片人,只有世安一个人毫发无损,屹立在密林深处,有如一尊天神。
    斯仁摸摸身上的血迹,大怒,一步一拐地朝躺在地上的莫沙、莫淮走去,道:“今日爷爷就送你们上西天。”
    世安慌忙拦住:“二哥,放他们一条生路。”
    斯仁道:“不行,留他今日生,害我明日亡。”
    阿拉太深知世安仁慈,亦拉住斯仁道:“兄弟,算了,改天他若还敢找茬,再杀他们不迟。”
    见阿拉太和世安都不同意,斯仁也只好作罢,指着二莫骂道:“今日留你二人一条狗命,再敢惹爷爷,爷爷定不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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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斯仁身中数刀,腿伤尤甚,痛疼难忍,竟然不能站立。阿拉太道:“世安兄弟,你扶斯仁兄弟上马,我们去医馆。”世安牵来三匹对方的马,扶斯仁上了马背,自己与阿拉太也翻身上马,三人来到精诚医馆求治。医馆大夫王惟韶仔细查看了伤情,见二人刀伤并无大碍,遂清洗、敷药、包扎一番后,又开了一些金银花、茯苓、白茅花等药。只是斯仁左腿骨折,需及时矫正,王大夫要留斯仁在医馆疗伤。
    斯仁道:“谁耐烦留在你医馆里,又无酒又无肉,岂不憋死我!”阿拉太劝道:“兄弟,王大夫医术精湛,乃京城名医,他要你留下来治疗,自有道理,你休要怨言,我与世安兄弟陪你就是。”
    陪护病人是件卓殊无聊的事,斯仁有伤在身,自然出不了门,虽闷得发慌,却也无奈,阿拉太陪了三天,实在呆不住了,对世安道:“你陪一会,我出去透透风去。”
    阿拉太到街上转了几圈,又吃了饭,一个多时辰才回来。双脚一踏进医馆的门,就听到几个人在说话,一个道:“听了活佛讲法,令人茅塞顿开。”另一个道:“是呀是呀,前些天就听说通铺病房有高僧讲法,今日前去一闻,果然胜过神丹妙药,让人心情大畅,真活佛再世也。”
    阿拉太好奇,闲着也是闲着,遂径直来到到通铺病房探查究竟。
    精诚医馆病房分为四等,天字号病房,一人独住,仅有一间,地字号病房,三人共住,有三间,人字号病房,六人同住,也有三间,通铺病房,是一大堂,能容病人三四十人,这里没有床铺,专供那些贫困病人席地而睡。
    阿拉太推开通铺病房的门,一股难闻的酸臭气味迎面赴来,阿拉太捂住鼻子环视,但见一个六七十岁的僧人,身穿黄色袈裟,脖挂佛珠,神色安详地盘腿坐在大堂中央,周围聚集着三四十人。此时僧人正在跟众病人讲解佛法,阿拉太跨步进去,返身轻轻把门掩上,也站在门边凑热闹。
    只听老僧讲道:“佛祖涅槃之前,常在竹林精舍宣法,有一妇人的孩子不幸夭折,她非常痛苦,求佛祖解救孩子性命。佛祖说:善哉善哉,你去找一户从来没有死过人的人家,问这家人讨一粒芥菜子来,我就救活你的孩子。妇人听后转悲为喜,立即离开佛祖,到村庄里挨家挨户寻找这样的人家,可是她走遍了全国各地也未找到,因为家家户户都曾经死过人。这个妇人终于明白一个道理,生老病死乃是天道,人生在世,不可执迷于生死,顺其自然方得解脱,于是,她不再痛苦,皈依了佛祖。”稍顿了一下,老僧劝戒大家道:“众病友,红尘皆空,万事虚妄,生死无常,切莫执着。”
    众人皆是因病而来医馆,每日都为病痛而愁苦,现在听了佛法,内心的纠结均纷纷释怀,心情一下子轻松了许多。阿拉太冷笑一声,脸露不肖,在他看来,佛教蛊惑人心,劝人避世,不足以效法。
    “门边的这位施主对老衲所言有何见解?” 老僧显然看出了阿拉太的不肖神色,特意问道。
    阿拉太虽然藐视佛教,但并不打算揭露其虚伪。可是,僧人既然发问,阿拉太索性来个一吐为快,遂双掌合十,客气地回道:“大师,弟子粗俗,不懂佛法,但弟子以为,大师所言谬矣!”
    僧人道:“我也看出来了,你一定是不信佛的。你我相见算是缘分,能请你讲解一下你的见解吗?”
    满屋子的人都用异样眼光看着阿拉太, 阿拉太也想戏弄一下老和尚,但欲擒故众,假装不情愿的样子:“还是算了吧,大师您现在有病在身,身心愉悦才能更好的养病,万一我说的与大师您讲的不一样,必会影响大师的心情……”
    “施主多虑了,老衲乃出家之人,追求的是最终解脱,喜欢的是辨真去伪,只要你说得对,我定然愉悦,怎会影响心情呢?出家人修行最怕误入歧途,如果施主有很好的见解,还望不吝指正,不要让老衲在歧路上越走越远才好。”老僧言语极诚,毫无做作之态。
    “那我就不客气了,”阿拉太诡异地笑笑,转而咄咄逼问:“如今世道混乱,民不聊生,饿死、病死、冤死的百姓不计其数,大师方才讲生死无常,不必执着,敢问大师,面对累累白骨,大师是否开怀,是否弹冠相庆?”
    此言一出,众皆愕然。
    老僧一脸慈笑道:“当然不是。不错,世事无常,一切皆妄,凡夫俗子,当远离颠倒梦想,不可迷于色镜,但是,佛也告诫众生,要慈悲为怀,珍爱性命,如今天下苍生有难,我们悲伤之余,更当深思解脱之法,岂可幸灾乐祸,拍手欢庆呢?”
    没有难倒老和尚,阿拉太并不甘心,继续发难:“大师,既然一切都是虚妄,身体迟早都会消亡,惜他何用?”
    “修行,修行,用什么来修行?色身也。佛家四谛、八正道、缘起论和三法印,这些教义的接受和领悟都离不开色身,人一旦悟道,达到无我无相之境,那时自会明白有即是无,色即是空,即有即无,即色即空的道理,在未悟道之前,我们怎能轻弃色身?既得人身不修道,如入宝山空手归,人当珍惜色身,好好利用色身行善,积德,修行,悟道。”
    本想戏弄一下老和尚,未曾想搞得自己骑虎难下,甚是难堪。但是灵狐就是灵狐,阿拉太机灵一动,说道:“大师,我有一事不明,万望赐教?”
    老僧道:“请讲。”
    阿拉太问:“大师所患何病,你这看病的医药钱从何而来?你们出家人不务农桑,不事买卖,全靠俗家人施舍供养,如此不劳而获,如何积德?”
    众人既惊讶,又愤怒,眼神聚集在阿拉太身上,个个充满了仇恨,此人也太狂妄了,这哪里是在求教,分明是戏谑。
    阿拉太无视众怒,冷冷地等待着看老和尚的笑话。
    老僧爽快地笑了两声,和蔼地手招阿拉太,呼道:“施主近前,听我慢慢讲来。”
    阿拉太也不惧,走过去,在老僧跟前盘腿坐下,合掌作揖道:“弟子就事论事,并非针对大师,请勿见怪。”
    僧人仔细端详了一番阿拉太,微微点了点头,一脸慈容地道:“实不相瞒,老衲这药钱确是信众布施而来。佛家讲布施、福德、功德,人只要布施他人,必定集福积德,然佛家从不强求布施,如果强求,与抢夺有何分别?古往今来,布施、供佛者都是信佛之人,是佛家人,他们布施、供佛,就像一个人供养自己的家人,又有何不可?况且,布施者供佛也可为自己积福积德,并非没有回报,僧人虽然不劳作,但每天除自己修行外,也为天下苍生祈福诵经,增加众生的功德。你不要以为僧人不事稼穑就轻松快活,每天吃斋念佛,誊抄经文,打坐修禅,亦劳累疲敝,非常人所能忍受也!”
    说道这里,病房里一老者挺身而出,指责阿拉太道:“是呀,你去当一天和尚看看,你是何人,在此戏弄活佛,是什么居心?”有人开了头,其他众人也纷纷指责起来。
    阿拉太见犯了众怒,又不便在医馆里发作,只得向老僧道了声歉,灰溜溜地逃出了通铺病房。
    回到天字号病房,阿拉太闷闷不乐,满脸抑塞。
    斯仁道:“大哥,何事不乐?”
    阿拉太自嘲道:“通铺病房里有个老和尚在给人讲经,我去逗了他一回,不想被众病人骂了出来,讨了个没趣,哈哈。”
    斯仁笑道:“他们敢骂你,等我腿好了,替大哥出气。”
    阿拉太忙道:“兄弟不可造次,此事只怪我鲁莽了,”又问世安道:“中原的僧人德行如何?”
    阿拉太这话,勾起了世安无限的回忆,世安无不留恋地道:“高僧清心寡欲,比起我们世俗人来说,不知要高尚多少倍,说真的,你这一问,我倒很想再去少林寺,很想再见见罗空大师和王善道长。”
    “和尚?道长?你不会是想着去当和尚、道士吧,哈哈,”斯仁不能理解世安为什么会冒出这么个离奇的念头。
    世安回想起自己原本有一个其乐融融的家,也曾有过美貌如仙的丹女,又曾享受过无拘无束地草原驰骋,可如今什么都没有,不禁喃喃自语道:“也许世安就是个做和尚、道士的命。”
    过了几天,斯仁也能下床行走了,晌午的时候,三人到外面吃饭,斯仁一边吃着鸡腿一边问世安:“和尚不吃肉哪来的力气练功,你在少林寺三年不吃肉憋得慌不?”
    世安答道:“吃肉吃素,口味有别而已,与力气大小有何干系?再说功夫好坏并非全靠力气。”
    斯仁笑道:“你功夫不错,说起话来为何这般外行,武功不靠力气靠什么?”
    世安道:“所谓“武”,实有三个层次:武功,武术,武艺。武功靠力气,武术靠技术,武艺靠领悟。”
    “兄弟,依你之见,何谓武功?”阿拉太问道。
    “一番苦练,身强体壮,身手敏捷,气力过人,一人能敌七八个,这就是武功。”
    “何谓武术?”阿拉太复问。
    “精通医理,熟知人身骨架穴位,打斗时,能轻松出击,击打对手软弱致命处,无声无息地制服强敌,这是‘技术’,故称武术。”
    “那,何谓武艺?”阿拉太再问。
    “将武演变成艺,动作柔美,招式优雅,一时身轻如燕,一时重如泰山,攻敌犹探囊取物,守身似铜墙铁壁,任你千百刀枪杀来,我如闲庭绿荫漫步,把血淋淋地厮杀变成高山流水般美妙,让人观之,如赏戏,如听曲,欢心愉悦,妙不可言。”
    斯仁瞪着大眼,阿拉太则击掌叫好。
    斯仁道:“哎呀我的娘,我自以为是武功高手了,听你这么一说,原来还是最低层次的。”
    阿拉太道:“斯仁兄弟,你我与世安兄弟比起来,乃是井底之蛙。”
    世安忙道:“二位大哥说笑了,世安也只是会点皮毛而已。”
    三人离开饭店,斯仁突然拉住阿拉太道:“让世安先回去,大哥随我来。”阿拉太怪问道:“我们去哪里?”斯仁推走世安,拉着阿拉太只顾返回到饭店里,笑道:“待会你就知道了。”
    世安见他们走了,只想着大哥二哥贪玩,也懒得搭理他们,自个儿回到病房内休息。
    斯仁进了饭店,对小二道:“炒一个排骨冬瓜汤装好,带回去吃。”店小二道:“好嘞。”阿拉太大奇:“怎么,还没吃饱?”斯仁笑嘻嘻地道:“大哥莫急,待会儿就知道了。”
    过了一会,店小二送来一钵汤,斯仁打开,将里面的排骨用手抓出来扔掉,重新盖好,端上,对阿拉太道:“大哥,走。”说话时,人已乐呵呵地走出了老远。阿拉太莫名其妙,傻傻地站在那里琢磨:这恶斯仁要玩什么鬼把戏?
    阿拉太实在琢磨不透,也只好往医馆回来,到了病房,却不见斯仁,遂问世安:“怎么,斯仁没来?”世安也是莫名其妙“没有呀,他不是跟你一起吗?”
    奇怪,斯仁明明走在阿拉太前面,可是却不在病房里,他去哪儿了?正在阿拉太纳闷时,斯仁喜颠颠地进来了,阿拉太奇问道:“你去哪了?冬瓜排骨汤呢?喝完了?”
    “我将冬瓜汤布施佛祖了,”斯仁捧腹大笑,阿拉太一听,再才恍然大悟,也不禁为斯仁的恶作剧开怀大笑起来。
    原来斯仁捧着一钵冬瓜排骨汤来到通铺病房,借口献佛,将汤送给老和尚吃,因为汤中未见排骨,只有冬瓜,大家都以为是一钵素汤,谁也没想到献佛人竟是害佛人。
    世安脸色大变,飞一般地甩门而去,疾步奔往通铺病房。世安知道,戒律对一个僧人来说犹如性命,斯仁的恶作剧可能会毁了这个老和尚一生的修行,后果不堪设想。
    通铺病房的门碰的一声被撞开了,病房里的人都大吃一惊。
    “世安,你怎么也在这里?”老僧有点惊讶,但分明又很平静。
    “大师,怎么是你?”世安惊诧万分,原来这老僧人不是别人,正是人称南佛的罗空,世安万万没想到,阿拉太前几天说的老僧人竟然就是罗空。
    二人相见,感慨万千。罗空道:“世安,你是来找我么?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罗空这么一问,世安突然想到冬瓜排骨汤,忙问:“大师,刚才有人给你送的冬瓜汤没喝吧?”
    “你认识那汉子?”罗空不答反问。
    “对,你喝了没有?”世安焦急地问。
    “呵呵,你放心吧,我没喝,”罗空微笑着说:“看来,你的慈悲并未被世俗污染,难能可贵呀!”
    世安一听没有喝,长长地吁了口气说:“赶紧倒掉吧,那是我二哥的恶作剧,我这二哥放荡不羁,大师你不要计较。”
    罗空道:“我知道,我已经将汤送给这位病人吃了。”世安一看,旁边的一位老者已经将一钵汤喝得干干净净。
    世安见罗空没有破戒,这才放心,因问道:“大师怎么知道这是荤物而非素汤?”
    罗空笑道:“说来我与你这位兄弟还真有缘,今天他进来给我送汤,我一眼就认出他就是前几天在广化寺打我的人,他来送汤,我就知道来者不善,他走后,我揭开盖仔细一看,又闻了闻,发现是荤不是素,所以就送给他人吃了。”
    世安大惊,没想到二哥大闹广化寺所打的人就是罗空。世安愧疚地道:“大师,我这个二哥生性鲁莽,真没想到他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来,一会儿我让他来给你赔礼。”
    罗空呵呵一笑道:“他尚无悔意,赔礼有何用处?他若知错,赔礼岂不是多此一举?世安,你我多年不见了,不如到外面走走如何?”
    世安喜道:“好。”
    二人打开房门,正见斯仁将头伸过来意欲偷窥,阿拉太则立在五六步外窃笑。
    世安埋怨斯仁:“二哥,你太过分了,你知这位大师是谁?他就是南佛罗空大师,今日来医馆治伤,也是前几天在广化寺内拜你所赐。”
    阿拉太和斯仁大骇,罗空笑道:“如果不是他一拳打伤我,不是他送我一钵荤汤,你我二人虽然近在咫尺,怕也是无缘相见,如此说来,你我还得感谢他才是。”
    世安只觉斯仁鲁莽成性不可理喻,一气之下拉着罗空就走了。阿拉太和斯仁做梦也不曾想到这个老和尚竟然就是罗空,而且,斯仁在广化寺还打了活佛,这个巧合实在让人难以置信,惊得阿拉太和斯仁半响无言。
    “大哥,我为你出了口气,却得罪了世安,看来他不认我这个二哥了,”斯仁垂头丧气,悻悻言道。阿拉太笑道:“不会,世安兄弟为人我知道,走,我们暂且到房间里去,等会他们回来时,你我兄弟俩去给罗空大师赔个礼。”
    罗空与世安来到积水潭岸边,二人边走边说,世安将分别后的情形一一跟罗空说了,罗空也将自己后来的经历跟世安讲了一遍。原来罗空自少林与世安别后,即回南岳衡山,在湖南、两广之地传法,今番听闻北方战乱,特北游至此,在北京、河北各地讲经,还受到皇上召见,恩宠有加,御赐金银,命在广化寺为天下百姓诵经赐福,罗空为遵皇命,已在广化寺住了七天。
    二人绕湖转了一圈,在北岸小山上的汇通祠前找了块大石头面湖而坐,促膝长谈。
    世安嗟叹道:“本想安静地过日子,偏偏造化弄人,老天不容我安宁,佛祖偏逼我成魔。”
    罗空问:“你知道这湖叫什么吗?”
    “不是叫积水潭吗?”世安回答。
    罗空道:“其实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净业湖。”
    世安疑惑:“净业湖?”
    罗空道:“是呀,我喜欢这个名字,人人有罪业,都需要净业,你说对吗?”罗空既像在问世安,又像自言自语。
    世安听了,大为感喟,忽问道:“大师,这世上就没有一个无罪业的人?”
    罗空笑道:“是人就有罪业,无罪业的不是人,是佛。”
    世安复问:“如何消除罪业?”
    罗空道:“人皆有佛性,本心清净无为,只因染着欲望,初生意识知觉心,再生五蕴十八界,进而堕入迷雾,生死轮回。说到底,一切皆空,虚妄不实,迟早灭失。我们应该去妄存真,找回真我,回归佛性才对。”
    世安沉默,罗空道:“至于你说佛祖逼你成魔,这话不对,佛魔均在心中,一生善念,佛性显焉,一生恶念,魔障生焉,成魔成佛都由自己,与佛祖何干?”
    眼见天快黑了,二人回到病房。刚一坐定,阿拉太拉着斯仁前来告罪,阿拉太合掌道:“俗人有眼不识泰山,原来高僧就是大名鼎鼎的罗空大师,前几日失敬了。”
    罗空还礼道:“你我探讨佛法,何来的失敬?”
    阿拉太将斯仁推至罗空面前,道:“我这兄弟爱捉弄人,万望大师恕罪。”
    斯仁嘿嘿一笑:“听世安兄弟说和尚吃不到肉怪可怜的,俺斯仁一片好心给大师弄点肉汤,不想却犯了大忌,大师见谅,见谅。”
    世安听了哭笑不得,道:“我何时对你说了这话?”
    斯仁也不搭理世安,尴尬地躲到阿拉太身后,罗空哈哈大笑,对世安道:“你这二哥看上去是个粗人,肚子里却精得很,他本想害我,却说成是他一片好心了,哈哈,可爱,可爱呀。”
    世安见罗空并不怪罪斯仁,也就不再指责,说道:“他天生就不喜欢干好事,大师你以后防着他点。”
    斯仁不乐意了,争辩道:“这话可不对,我干好事的时候你没看见而已,改日干几件好事给你瞧瞧,那时,你也需向我赔礼才是。”斯仁憨态可掬,逗得病房里众人哄堂大笑。
    第三十三回:二莫设谋以毒攻毒,六雄相争铸甲销戈
    1
    莫沙原名莫青,安徽徐州人,先前在河北肃宁县强威武馆做教头,后只身一人到京城谋生,不料虽有一身武艺却四处碰壁。一日流落至复兴门内,偶听人讲,九千岁厂臣魏忠贤乃是肃宁人,于是机灵一动,将名字改为莫肃宁,四处张扬。一日夜晚,莫沙被七个黑衣大汉围在胡同中,为首的问道:“你是何人?作何营生?来京城何事?”莫沙道:“在下原名莫青,安徽徐州人,自幼学习拳脚,练就一身好武艺,因仰慕魏大人功德,遂改名莫肃宁,在肃宁县做了武术教头,今来京城别无他事,只想能有机会到锦衣卫中谋取一份差事,俸禄多少不计,但求将这一身本领献与魏大人。”那几人哈哈大笑,为首黑衣大汉道:“谅你肖小之辈,也想到锦衣卫谋职,真是可笑。身上有何银两速速交出,可免受皮肉之苦,如若不从,休怪我兄弟几个无情。”
    莫沙早就听闻锦衣卫遍布全国各地,京城之内更是无处不在,本想以“莫肃宁”的名义吸引锦衣卫注意,然后伺机表忠心,或许能在锦衣卫中谋一差事,也不屈了自己一身本领,不想弄巧成拙,锦衣卫没遇到,却碰上此等歹人,真是倒霉也。
    莫沙袖中仅有五十文铜钱,如果给了这帮歹人,明日就要靠乞讨度日了,可不给,自己一人能斗得过对方七人么?
    莫沙好歹也是个武术教头,岂能束手就擒?只见他假意摸钱,趁对方不备迅速出拳,却被那为首黑衣大汉接住,二人一来一往在胡同里打了起来,其他六大汉只是围观,并无一人出手。
    二人斗了一阵,莫沙越战越勇,眼见就要胜出,其他六人一拥而上,莫沙纵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是这七人对手,被打得狼狈不堪,浑身血迹,倒在地上站立不起。为首大汉蹲下来冷冷地道:“莫青,实不相瞒,我们乃大金国勇士,特来中原刺探情报,你如为我大清国效力,保你荣华富贵,不然,现在就结果了你。”
    莫沙吓出一身冷汗,原来自己遇到大金国奸细了,如果不答应,自己必然丧命于此,可是答应了,此七人定然会让自己干些诛灭九族的勾当,不仅自己丢了性命,反倒连累家人。莫沙见七人并不携带武器,料想一时也杀不了自己,暗想:“听说京城到处是锦衣卫探子,这帮金国奸细毕竟不敢暴露自己身份,我不如大喊一声,或许引来锦衣卫,说不定能惊吓走这七个蛮人。”
    莫沙主意已定,费力地爬起来,那为首的大汉正等着莫沙回话,不料莫沙突然一掌推翻那大汉,继而大呼:“抓奸细,抓奸细……”
    果然不出所料,莫沙这一惊呼,从大街上一下子冲进来十余个带刀捕快,莫沙大喜道:“他们是金国奸细,妄图祸害我大明江山,快拿住他们。”
    众捕快迅速将七人围了,领头的令道:“跪下,不然格杀勿论!”
    那为首的黑衣大汉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轻轻地拍拍身上灰尘,而后抬起头,冷冷目视捕快。领头捕快定睛一看,吓得浑身抖擞,慌忙跪地拜道:“袁校尉?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该死!该死!”
    莫沙惊得目瞪口呆,捕快竟然给敌国奸细下跪?以前听说过朝廷命官通敌叛国的事,没想到眼前这帮捕快就是卖国奸贼,看来今天在劫难逃了。
    那姓袁的校尉也不搭理跪地的捕快,而是看了一眼吓得战战兢兢的莫淮,对其他黑衣大汉怪笑道:“嘿嘿,此人不仅有点本事,还很忠心,难能可贵,带回去做个校令吧。”
    原来,这七人是京城锦衣卫前所的士兵,因听说京城里有人名叫莫肃宁,而肃宁正是九千岁魏忠贤的家乡,因此怀疑其来历,故意着便衣前来试探,未曾想莫沙竟然是一名身怀武艺,且对大明朝和九千岁忠心耿耿的人,这样的人不重用岂不可惜?
    天道紊乱,好人偏逢厄祸。世道不公,坏人尽走鸿运。
    莫沙歪打正着,如愿地当上了一名锦衣卫校令。
    小人一朝发达,便不可一世。
    莫沙整日着飞鱼服,穿乌皮靴,佩绣春刀,骑高头马,甚是威风。怎料三个月后,新皇登基,魏忠贤自杀,莫沙等忠于魏忠贤的锦衣卫全被革职,不得已再次流落街头。莫沙既不敢用“莫肃宁”之名,也不敢再叫“莫青”了,想来想去,更名莫沙,躲到城郊避难,成天与大兴一带的恶少混在一起。后来独自一人打败西红门于家三兄弟后,在北京南郊成为一方霸主。
    2
    半个月后,莫淮登门造访,莫沙道:“兄弟伤势如何,我腰至今痛疼,此仇不报,你我哪有脸在道上混?”
    莫淮咬牙狠道:“我在床上躺了十几日,今日勉强方能骑马,哥哥,不弄死这三人,你我兄弟定遭江湖朋友耻笑。”
    莫沙用拳头狠狠地砸在桌上,恨道:“是呀,现在只怕朝阳门的武文龙、刘疤子,珠市口的曹彬都在喝酒欢庆,笑话咱们兄弟挨打呢,上次曹彬跟天津人约战,叫我相助被我拒绝了,至今还怀恨在心,这次我们出丑,他怎不开心?”
    莫淮见莫沙气愤难平,神秘地道:“哥哥,你听说过‘盗跖’么?”
    “江湖上神出鬼没的天下第一寇?”莫沙奇怪地问:“听说他领着三个恶煞横扫江湖,连官府都闻之胆寒,大凡贪官污吏,英雄豪杰,一旦被他盯上,那就必死无疑,你是说这三人就是盗跖手下的恶煞?”
    莫淮道:“不是不是。”
    莫沙长长地松了口气:“盗跖自诩义士,专杀江湖豪杰,兄弟,你平白无故地,为何提及这尊凶神?”
    莫淮凑近莫沙悄声道:“我小弟金涌在三里屯酒楼结识一人,你猜是谁?”
    莫沙紧盯莫淮,一脸的紧张:“谁?”
    “此人名叫叶阳,好酒,贪财,胆大妄为,乃盗跖的四弟。”
    “啊?盗跖来京城了?”莫沙骇然,惊惧地道:“最近是怎么了,先冒出三个魔头,现在又来四个恶煞,以后北京还是我们的北京吗?”
    莫淮笑道:“大哥,我们来个以毒攻毒,盗跖是杀人越货的行家,只要你我兄弟舍得花钱,他们还不是任随我们使唤的四条狗?”
    莫沙若有所悟:“贤弟何有妙计?”
    莫淮道:“我们花钱,让这四条狗去咬那三个乡巴佬,不管是狗咬死乡巴佬,还是乡巴佬打死狗,他们必定两败俱伤,咱们事先让姜京生带上捕快布下天罗地网,不仅可以一举灭了仇人,还能捞一个天大的功劳。”
    莫淮一番筹划,让莫沙茅塞顿开,情不自禁地拍手称好:“好呀,兄弟,盗跖早就惊动了刑部和大理寺,是朝廷钦犯,如能擒住他四人,升官发财唾手可得,哈哈哈。”
    “我已接触过此人,跟他谈妥了价格,一千两银子,杀三人,只是未经哥哥同意,尚未正式成交。”莫淮道:“若大哥同意,我明日带他来见大哥。”
    莫沙大喜:“好。”复又略带忧虑地道:“你明日带他来,我们当面试试真假,莫要被江湖骗子给骗了。”
    3
    唐海四人自与世安别后,亦在中原数省飘荡,做了十几起惊天大案后,来到北京城中游猎。叶阳酒后张狂,忘了唐海的千万嘱咐,吹嘘中泄露了身份,又引来一番血腥杀戮。
    越日,莫沙家中,莫沙、莫淮以及十几个汉子围着叶阳。
    “好汉大名,莫沙早有耳闻,今日得见,幸甚!”莫沙装出一副敬仰的表情。
    叶阳前几日醉酒后吐露了身份,被莫淮邀请高价杀人,叶阳知道大哥从不接受他人雇请,本不想应承,不料又为一千两银子所惑,再加上总被唐海责骂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心中气愤,一心想干件惊天大事给大哥看看,因此一咬牙,答应了下来。今日被莫淮带至莫沙家中,直道是今晚即可杀人,因此带着十足的杀气乘兴而来,见莫沙尽说些无关紧要的奉承话,心中已有了三分不快,答道:“别说这些无用的屁话,快将银子备齐,告诉我人头在哪,我取回来给你就是。”
    莫沙见叶阳说话无礼,心中恼怒,脸色沉了下来,冷笑道:“银子有的是,就不知道好汉本事如何?”
    叶阳暗想:岂有此理,竟然小觑我的本领,遂道:“莫老弟若信不过叶阳,派个能打的来跟我过两招,一试便知。”
    莫沙道:“正好。穆迁,向好汉讨教讨教。”
    那叫穆迁的应声而起,出了大堂,站在院子中央,叶阳也大步出门,与穆迁相对而立。莫沙、莫淮等全都出来观战,莫沙道:“我这小弟也有些手段,好汉可要使出真本领哦。”
    叶阳见莫沙小视自己,心中大怒,随口答了声“好”,抢步上前就是一拳,那穆迁虽然看似弱小,却是出手狠毒的角色,曾经连伤三名从辽东退回来的军士,很受莫沙器重。穆迁躲过叶阳拳头,飞脚猛踢,被叶阳接住,只一抬,穆迁就翻身落在了地上。穆迁正要抬头起身,叶阳迅速扑上去一拳打在穆迁前额上,继而双手抱着穆迁的头,用力一扭,只听“咯噔”一响,可怜穆迁二十七八岁少壮年华,就这样稀里糊涂的一命呜呼了。
    莫沙、莫淮大惊,莫淮大怒:“叶阳,既是比试,为何下此毒手?”那十余汉子见自己弟兄被杀,各持刀枪围来。
    叶阳也不惧怕,笑道:“你家大哥要我使出真本领来,老爷的真本领就是杀人,怎的?想要再试?”
    @扬光RC 2022-06-10 07:09:22
    拜访好友,欣赏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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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兄弟支持!
    莫沙虽然满腔怒火,怎奈自己和莫淮伤势未愈不便斗杀,也知道仅凭这十几个兄弟不一定能占到多少便宜,况且自己还需借助叶阳之手劫杀阿拉太三人,只好强装笑脸,竖起大拇指对莫淮道:“叶阳兄弟真好汉也,我看盗跖手下,最厉害的要数他了,今日你我兄弟算是大开眼界。”转身又骂众人道:“你们这是干什么?退回去。”喝退众人后,莫沙对叶阳道:“佩服,佩服,好汉,只要完成任务,银子分文不少。”
    恰好这时有人来报:“那个粗壮的蠢大汉独自一人在成贤街出没,小的已经派人盯住了。”
    莫沙大喜,即刻令人取出五百两银子道:“好汉随我前去,杀了此人,这银子自然归你。”
    叶阳大喜,向莫沙要了一把不足两尺长的短刀,随着那来报信的人以及莫沙、莫淮等人骑马飞驰而去。
    4
    斯仁伤愈,从医馆出来后,与阿拉太、世安整日陪着罗空在广化寺内,斯仁忍受不了清闲之苦,独自一人出来逛街。刚走到孔庙外,就有一人拦住去路,斯仁一看并不认识,正要推开那人,不料那人阴笑道:“斯仁,爷爷今日送你去见阎王。”
    来人正是叶阳,叶阳一边说一边摸出短刀,话刚说完,利刃已如飞箭一般刺来。斯仁一惊,急忙躲开,可是叶阳的第二刀瞬间又至,斯仁左躲右闪,叶阳步步紧逼,片刻功夫,斯仁的衣服已被划得七零八碎。
    斯仁大怒,顺手抄起旁边摆摊人的擀面杖与叶阳对打,二人疯狂猛斗,只吓得街上摊贩、行人东躲西藏,虽有胆大的看热闹,也都是远远地避着莫敢近前。斯仁虽然力大,但是论动作不及叶阳敏捷,又加上叶阳持刀,斯仁拿棒,以棒对刀,武器上又劣一筹,因此渐处下风。
    可是,叶阳急于成功,不慎一刀砍空,劈在了木桩上,正欲抽刀,被斯仁一脚踢来,叶阳只得放弃短刀徒手来斗,斯仁一棒打来,叶阳用手接住,二人扭在了一起。叶阳虽勇,可是哪有斯仁力大,只被斯仁推得步步倒退,反倒让斯仁占了上风。
    叶阳见斯仁力大,知道扭在一起于己不利,遂挣脱开来,抓了根摊贩搭棚用的竹棍,舞得风声呼呼的响,斯仁躲躲闪闪,几次想靠近都被打了回来,只得且战且退,很快就被逼入了墙角。
    二人斗得正酣,只听有人喊道:“捕快来了。”斯仁和叶阳一看,果有数十捕快拖刀飞来,二人都是亡命天涯的恶人,谁也无心恋战,只得弃了对方,分头逃得无踪无影。
    @扬光RC 2022-06-09 15:3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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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空这日正与广化寺主持探讨佛法,忽有一僧人进来禀告道:“主持,有一施主布施油八十斤,米五百斤,糖果十斤,白银二十两,自言岳母不幸病亡,孩子丢失,妻子在家悲痛欲绝,三天三夜粒米未进,特请罗空大师前往其家讲经说法,解脱妻子。”
    主持闻言,问罗空道:“大师意下如何?”
    罗空道:“世人迷茫,执着妄想,既然有求我佛,贫僧愿往。”
    主持道:“大师明日启程南归,不想今日还要劳心。”
    罗空道:“宣扬佛法乃出家人之本分,何言劳心?主持,贫僧告辞。”
    罗空走后不久,阿拉太、斯仁、世安来找,三人知道罗空明日南归衡阳,今日特地相送,闻听罗空去了百姓家讲法,世安怅然若失。三人无奈,只得离开广化寺,往鼓楼方向信步慢行。
    正走着,忽见“京城砍刀”莫淮正在前面冲着三人微笑。阿拉太、斯仁、世安迎上去,斯仁抢先道:“你怎么没死呀?”
    莫淮不理斯仁,一脸阴笑地来到阿拉太跟前: “咱们也算是朋友了,拥抱一下?”
    阿拉太怔了一下,眼睛将莫淮上上下下仔细搜索了一遍,莫淮张开双臂笑道:“别怕,莫淮光明磊落,不是下暗手的人。”
    阿拉太确信莫淮身上没有藏刀,料想无诈,也张开双臂迎上去拥抱,将嘴凑在莫淮耳边轻声问道:“还不服?”
    莫淮亦在阿拉太耳边小声道:“莫淮最敬江湖豪杰,说实话,我很欣赏你们,不过,我又识得几个新朋友,比你们更豪杰,有没有兴趣认识一下?”
    阿拉太笑道:“我兄弟三个也喜交豪杰,他们在哪?”
    莫淮阴阴地笑了笑:“他们信佛,正在跟罗空谈佛论法呢!”
    阿拉太脸色大变,再才知道罗空已被莫淮绑架,阿拉太略一思索,随即又换回一副笑脸,慢慢地推开莫淮,嬉笑道:“罗空?我们在医馆治伤时认识他的,怎么,你也认识这老和尚?”
    莫淮探知阿拉太三人常与罗空一起,料想他们关系亲密,故而派人将罗空骗出寺外捆绑起来,以此要挟仇人,现在看来,阿拉太三人与罗空也是素昧平生,不禁大失所望。莫淮惊讶地问:“你们仅是萍水相逢?”
    阿拉太道:“听说南佛罗空到处以佛法教化世人,很受朝廷重视,这次来京传法,连皇上都召见了他,我兄弟几个本想将他弄来,向朝廷要点银子花狐,可后来一想,这老和尚骨瘦如柴,稍微绑紧一点可能就没命了,你说要是死在我们手上,银子弄不到不说,反倒会被朝廷锦衣卫追杀一辈子,值得吗?想来想去,还是算了。”
    莫淮被阿拉太这么一提醒,吓出一身冷汗来,若果真是这样,自己绑架罗空岂不是惹祸上身?
    看着莫淮懊悔失望的样子,阿拉太正在为计谋得逞而喜,不料斯仁从后面窜上前来,先是怒瞪莫淮一眼,转而问阿拉太道:“大哥,谁绑罗空大师?我撕了他。”
    阿拉太见斯仁不明就里,胡乱前来戳穿了自己的计谋,暗自叫苦不迭。
    莫淮恍然大悟,指着阿拉太骂道:“我莫淮在江湖上混了十多年,自信察人观色洞若观火,不想今日被你给骗了。”
    阿拉太正要辩解,莫淮冷笑道:“今夜子时,温榆河,我等你们,不来,我剥了老和尚的皮。”说完大笑而去。
    莫淮走后,阿拉太埋怨斯仁:“你少来胡说几句不行?”
    斯仁遭大哥责怪后不明就里,世安上前问道:“大哥,怎么了?”
    阿拉太道:“他们绑了罗空大师。”
    世安大惊,紧握铁拳道:“卑鄙!”
    斯仁埋怨世安:“上次你一时心软,要以我,一刀宰了,哪有今日的麻烦?”
    世安又懊悔又愤怒,对阿拉太道:“大哥,罗空大师因我们遇难,我们不可不救。”
    阿拉太皱眉叹道:“是呀,罗空大师一定得救,可是这次不比上次,他们不知从那儿请来几个江湖高手,我看今晚凶险重重,稍有不慎,将是灭顶之灾,我们还须仔细策划才是。”
    斯仁拍掌叫好:“就盼他多请几个江湖好汉来,不如此怎能杀个痛快!”
    6
    叶阳接到莫沙、莫淮兄弟俩的通知,心里琢磨着今晚要杀三人,前日交手的那大汉身手不错,最多算是打了个平手,如不请二哥,三哥出马,自己一人如何能应付得了三个?到时自己输了事小,给大哥丢了面子,坏了他一世名声那就糟了。可是,这事一旦跟大哥说,大哥必然不允,叶阳苦思应对之策,突然思得一计,心中大喜,来到客栈见唐海、山勇、林源三人。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叶阳一进房间就嚷嚷。
    林源问道:“怎么了?”
    叶阳道:“昨天在地安门外遇到三个恶霸调戏民女,被我路见不平一顿痛打,因此结下冤仇,刚才出去玩耍,不想冤家路窄,又碰到那三个泼皮,他们呀,不仅不思悔改,反倒出言不逊,约我今晚生死决斗,你说气人不气人。”
    林源道:“既然他们昨日被你打了,今日为何还敢约你?莫不是他们定了计策,设下埋伏,诱你出战?”
    叶阳道:“是是是,我也有此担心,要不,三哥,你与二哥陪我一起去,大哥在客栈里看护行李就是。”
    林源道:“大哥早说了,我们的本领不是用来惩治地痞小恶棍的,我们专打江湖豪杰和贪官污吏,你何必跟三个小流氓一般见识。”
    叶阳急了,忙道:“这三人可不是小流氓……”
    “又惹事了?”唐海慢条斯理,不慌不忙地截断叶阳的谰言。
    山勇笑道:“四弟,你肚子里那点鬼主意连我都瞒不过,还想瞒大哥?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你是在骗人?我就说呢,今天怎如此奇怪,”林源也隐隐觉得叶阳有些不对劲,但并未多想,听了大哥、二哥的话后终于明白了。
    见谎言被揭穿,叶阳不胜尴尬,用手这儿挠挠,那儿摸摸,窘态百出,只得嘻嘻笑道:“也没什么大事,这两日我在京城结识了两个朋友,一个叫莫沙,一个叫莫淮,二人豪侠仗义,可被三个外地魔头欺负,我一时兴起,起了仗义之心。”
    唐海微惊,道:“四弟,我知你光明磊落,豪侠仗义,可是你识人不明,忠奸不辨,易入歹人彀中。今日之战,你不知对方三人姓甚名谁,武艺如何,是善是恶,不可贸然前去。”
    “大哥,可是我已经答应人家了,且收了银两,若食言,岂不让天下英雄笑话?”
    “怎么?你将我们身份告知了莫家兄弟?”唐海大怒,忽地一拍桌子。
    叶阳见大哥发怒,顿时吓了一跳。
    林源也责怪叶阳:“四弟,你好糊涂,我们身负许多惊天大案,朝廷捕快四处捕捉,江湖仇家苦苦搜寻,我们躲藏都还来不及,你倒好,在京城里自己宣扬出来,岂不是自找麻烦?”
    被林源这么一说,叶阳再才明白大哥发火的原因,细细一想自己确实鲁莽了,顿时目瞪口呆,懊恼不已。
    山勇想了想,对唐海道:“大哥,事已至此,责怪四弟也没用,莫氏兄弟是何样之人,会不会将我等身份泄露出去不得而知,为安全起见,我们尽快离京的好。”
    唐海忿忿道:“莫沙乃京城南郊一霸,莫淮是京城北郊一恶,二人为非作歹,祸害百姓,我此番来京,本欲除了此二人。”说到这里,又手指叶阳:“他倒好,受了人家银子,受雇于他们,我如杀了二莫,等于是杀了雇主,江湖上人知道了,日后如何看待我兄弟四个?”
    山勇、林源、叶阳大惊,林源道:“我们从不受雇于人,要不让四弟退了银子,推了这张买卖。”
    山勇道:“推了也不济事,他们若向官府首告,我们必遭官兵缉捕,大哥,你速拿个主意。”
    唐海道:“二莫乃无义之人,似此等人物,定会向朝廷告密请赏。不过,他们既然仰仗四弟为其出头,我猜暂时不会报官,待约战仇家之后,他们必起歹心。”唐海余怒未消,又瞪了叶阳一眼,叶阳嘿嘿一笑,将头扭了过去。
    唐海知道事已至此,骂也无用,只得摇摇头,叹了口气问叶阳:“你受了莫氏兄弟多少银两?”
    叶阳忙回头,得意言道:“五百两,待杀了那三人后,还有五百两。”
    唐海道:“也好,如此一来,莫氏兄弟若要报官请赏,必会在四弟杀人后前去索取剩余银两时,与官府一道设下天罗地网。三弟,你随四弟去见莫氏兄弟,我和二弟提前潜入约战之地,你们与对方见面后,定要问清来头,如果是江湖恶人,你们可痛下杀手,待完事之后,我们直接离开京城,如此做,既不违背江湖道义,让人骂我们无信无义,又可摆脱险境,免受捕快缉拿之祸。”
    林源问道:“如果对方乃江湖侠义之士呢?”
    唐海道:“义士杀人,论善恶不论恩仇,论是非不论利害,果是这样,那就只得弃了信誉,远走他方。”
    7
    京郊,西红门,跑马场,莫沙、莫淮、林源、叶阳。
    莫淮问道:“你家大哥,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天下第一寇盗跖怎的不来?”
    莫沙道:“是呀,我兄弟二人仰慕盗跖英雄久矣,早就盼着一睹尊容,今日不能相见,真乃憾事。”
    林源道:“二位好汉放心,杀此三贼,我二人足矣,到领取银两时,我家大哥再来拜会。”
    二莫相互一视,莫沙道:“好,今日之事,有劳二位好汉,我兄弟俩就在这里静候佳音。”
    林源道:“我们去去就回,还望二位将银两准备好。”
    莫沙道:“银两已经备齐,好汉放心就是,另外,我还有一个请求。”
    林源问道:“何事?”
    莫淮笑道:“有个老和尚是他们的朋友,你们可带去引诱对方三人现身,待杀了他们后,烦请好汉顺手把老和尚也一并送上极乐世界,我们多加一百两银子。”
    莫沙笑道:“一个老头而已,轻轻一掐就完蛋了,哈哈。”
    莫沙说完一拍掌,树林里钻出一人来,身后还牵着一老和尚。林源心想,大哥说这莫氏兄弟为非作歹,果然不错,竟连高龄老僧也不放过。林源不露声色,佯装喜悦,笑道:“就这么个糟老头呀,好说,好说。”
    莫沙令道:“备车。”
    只见一人牵来马车,林源将老僧推入马车内,让叶阳坐在老僧旁边押着,自己跳上车驾车飞驰而去。
    见马车走远,莫沙对莫淮道:“兄弟,今晚是你我兄弟升官发财的日子。”
    莫淮道:“大哥,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莫沙冷冷地道:“派人通知姜京生,让他速带捕快前来温榆河围捕朝廷要犯。你我兄弟这就去温榆河附近候着,叶阳、林源赢了,抓捕他二人,顺藤摸瓜抓到盗跖。输了,他们必被那三个魔头所杀,我们兄弟先杀三魔,随手捞个斩杀朝廷要犯的功劳,哈哈。”
    罗空自从被莫淮骗出寺外后,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现在被拉上马车,也不知要到什么地方去,干脆坐在车内闭目禅定。
    “和尚,你是佛,怎么会跟魔头勾结在一起?”叶阳不解地问。
    林源笑道:“官匪一家,佛魔就不能一家?”
    罗空微睁双眼,仔细打量了林源和叶阳,平静地道:“我不是佛,他们也不是魔,我和他们,包括你们两个,都是众生,都是一家人。”
    叶阳回敬道:“一家人?谁跟你一家人?别跟俺套近乎,你是好人活佛,我是坏人恶煞,我们天差地别,待会还要杀了你,你见过一家人杀一家人的?”
    罗空心静如水,道:“善念一生魔成佛,恶念一现佛成魔,佛魔之间,一念之差。阿弥陀佛!慈悲心起是好人,贪欲膨胀做坏事,你我之别,也在一念之间,天下众生,本心都是一样的,哪有什么差别?”
    叶阳道:“嘿,你这和尚临死了还在耍嘴皮子,别说了,你说得再多我也听不懂,省着点精神,待会我杀了人,你帮我超度超度他们,超度好了,我不杀你,如何?”
    林源道:“老和尚别怕,我们俩不杀无辜之人。”
    到了温榆河,唐海已与山勇藏于林中,见林源驾车前来,唐海现身道:“二弟就在林中暗藏,三弟、四弟可于明处等候对方,我将马车驾到前方林子里藏起来,你们完事后速来找我。”
    林源道:“大哥,莫氏兄弟还送来一个和尚,让我们用这和尚引诱对方现身,完事后,叫我们将他……”林源做了个斩杀的手势。
    唐海见是个老僧,遂扶下马车道:“大师莫怕,我等绝不害你性命。”
    罗空下车后,唐海见他一身红色袈裟,顿生一计道:“请大师将袈裟和佛帽脱下。”罗空犹豫不决,叶阳不由分说就剥了罗空的衣帽。唐海道:“三弟,你穿上袈裟,戴好佛帽。”
    林源会意,暗藏短刀在身,穿上袈裟,戴好佛帽,到林子里显眼处盘腿而坐,叶阳一看笑了:“还真是像。”转身从马车上抽出一把长刀,来到林源身后十来步远处站定。
    唐海见安排妥当,扶罗空上了马车,自己驾车到前方找了个隐避处藏了起来。
    等了半个时辰,才见远处三人大踏步地走了过来,正是阿拉太、斯仁、世安。三人手执马刀,眼露凶光,今日铁心要大开杀戒。
    走到林中空旷处,远远看到两条黑影一站一坐,走进一看,站者手持长刀,坐者身穿僧袍,料想定是罗空了。
    叶阳见对方三人来了,正要按唐海的安排询问对方是什么人,不料世安一急,喊了声:“大师。”匆匆上前,丢了刀就要扶起“大师”。阿拉太一看有诈,大喊:“他不是大师。”又怕世安上当,急将刀甩向“大师”欲救世安。林源见对方识破自己“假大师”的身份,还甩刀来攻,一时大怒,头一偏躲过飞来的马刀,手执短刀迅速刺向近前欲扶自己的世安。
    世安大惊,一手抓住短刀不放,林源站起来,狂风飞飚般地猛冲,世安见对手来势凶猛,只得闪电般后退,大约退了五六丈远才得以站稳,左拳猛击林源,逼迫林源抽刀躲闪,这才摆脱危险。
    世安见右手流出了血,顿时大怒,扑上前来与林源打斗。那边斯仁跟叶阳已经互砍起来,阿拉太担心世安受伤后敌不过对手,急忙捡起地上的马刀前来助战,林源转身又来斗阿拉太。世安急于救罗空,需要先制服对方一人方能逼问出罗空的下落,因此使出浑身绝技,只一拳一腿就将正与阿拉太酣战的林源打倒。
    阿拉太举刀要杀,世安拦住道:“待我问他大师下落再杀不迟。”正欲上前逼问林源,不料黑暗中又有一人飞出,寒光闪闪的长剑直逼过来,世安慌忙后退,从地上拾起刀复与来者对决。
    来者正是山勇,二人在黑暗中互不相识,只将对方当成敌人,均使出全身功夫来对拼。林源得救,也站起来与阿拉太厮杀起来。
    六人成三对,凶魔斗恶煞,只闻风声飕飕,但见刀光闪闪。这边是山勇斗世安,一千年难有胜负。那边是林源战灵狐,三辈子仲伯不分。再看叶阳杀斯仁,改朝换代了犹难辨雌雄。
    “世安兄弟!”唐海在隐蔽处询问老僧,得知他就是南佛罗空,又听知来救罗空的是世安和两位蒙古好汉,遂慌忙赶了过来。
    世安大惊,立定问道:“你是谁?”
    唐海一听声音,大喜:“我是唐大哥。”
    世安一看,唐海与罗空匆忙赶来,忙迎上去道:“大哥,怎是你?”又抓住罗空道:“大师,你没事吧?”
    罗空道:“我没事。”
    “世安,”山勇惊喜万分。
    世安这才发现与自己斗了这么久的竟然是山勇,忙喊阿拉太和斯仁:“大哥二哥休要再斗,都是自己人。”
    唐海也道:“三弟、四弟快收兵器,是世安。”
    林源和叶阳跑过来问:“世安?怎么会是你?”阿拉太和斯仁也莫名其妙地走来,斯仁抱怨道:“都还没砍过瘾,怎么又变成自己人了,扫兴,扫兴。”
    大家相互见礼,唐海和世安各自述说了事情原委,大家听了个个惊诧,未想到天下竟有如此巧事。
    斯仁笑道:“世安,还以为京城砍刀请来什么厉害人物,原来是你朋友,二莫若知,不是要气死了。”
    叶阳道: “我受了他们五百两银子,如何是好,不如我七人合力杀过去,灭了二莫,免得他们在江湖上散布流言,道我是个骗棍,毁我清名。”
    斯仁听说叶阳收了五百两银子,心中不服,嚷道:“五百两?前几天你把我衣服砍得稀巴烂,多少也得给我分一些。”
    叶阳激他道:“莫氏兄弟就在西红门跑马场,身上还有六百两银子,有本事夺他们的去。”
    斯仁道:“说的是,走,我们这就去。”
    唐海道:“依我猜度,此地已是险境,我们应从速离去,不可再去自投罗网。”
    阿拉太道:“唐大哥说的是,二莫必定会设下埋伏,此地不宜久留。”
    斯仁道:“怕他作甚,杀过去宰了二莫,烧了他的老巢。”叶阳也嚷嚷着要去杀了二莫。
    唐海道:“二位兄弟休要嚷叫,此刻不是杀伐之时,我们将大师送回广化寺,让大师请广化寺方丈报官,追究二莫绑架之罪,受此罪名,二莫必死无疑,何须我们动手?”
    众人听了,都称唐海之策极秒,大家以唐海意,急速往城内赶去。岂料行不到两三里,见前面火把通明,人头颤动,唐海大急:“不好,定是二莫带着官兵来捕,我们宜分头行动,我兄弟四个引开他们,阿拉太、斯仁、世安兄弟将大师好生护送进城,只要大师安全返回广化寺,二莫必死无疑。”
    世安忧道:“唐大哥,你四人如何摆脱他们追捕?”
    唐海笑道:“不妨事,他们奈何不了我四人,兄弟,你三人将大师送回后,可来香山永安禅寺相会。”
    大家觉得此法可行,遂依计而去。阿拉太三人护着罗空潜藏于林中,远远闻听到那些举火把的人喊道:“莫要走了盗跖。”见他们朝着唐海四人逃去的方向追远了,四人这才匆忙上路。
    罗空边走边想:世安乃本分之人,不意误入江湖,听他们说话和那些持火把的人叫嚷,方才与我说话那人应该就是天下第一寇盗跖,盗跖乃当世之恶魔,世安与他相聚,无异于阿难陀遇摩登伽女,岂不是要毁了一生的慧根?我当想方设法阻止他堕入恶道才是。
    罗空道:“世安,二莫虽然绑我,但这是我的灾障,我岂能因此生恨复造杀业?我意无须深究此事,就此南归衡阳罢了,你可愿意送我?”
    阿拉太三人大惊,斯仁道:“他们欲要杀你,你愿就此罢休?”
    罗空笑道:“冤冤相报何时了,何况我又毫发无损,再说,他造罪业,自有果报,我若报官抓了他,处他死刑,岂不是我又造了杀业。”
    世安见罗空执意不报官,遂道:“好,我送大师回衡阳去,只是,我们与唐大哥有约,待送大师回广化寺,明日去永安禅寺辞别他们四个后,我们再来接大师出城。”
    罗空道:“二莫实力较大,我怕入了城就再难出来,不如就此南去。”
    世安看了看阿拉太和斯仁,阿拉太知道如果不铲除二莫,北京城是待不下去了,还不如随罗空去中原一游,遂道:“也好,我们这就送大师回衡阳,只是,就此离去,不与唐大哥打个招呼,颇是失礼。”
    斯仁道:“是呀,失信如此,成何体统?”
    罗空道:“你二人初来中原,不知中国江湖乱象,那唐海人称天下第一寇,又叫盗跖,杀人越货无恶不作,是个人见人怕的凶徒,你们上了他的贼船,日后永无解脱之日。”复又劝世安道:“你虽一身武艺,却心地善良,不宜行走江湖,还是趁早离开这是非之地的好。”
    阿拉太这才明白罗空用心之苦,也暗暗思忖:唐海虽有威名,是一个了不起的英雄,可在官府眼里,他乃天下第一寇。我与斯仁虽有重罪,但明朝官府并不会缉捕我们,如果与唐海搅在一起,必然遭他牵连,说不定哪天被官府擒去,稀里糊涂的被砍了头,那真叫冤枉。于是也劝世安道:“大师用心良苦,我们就依大师之意。”
    世安点点头道:“好,全凭大师之意。”
    第三十四回:开封城罗空宣法,上封寺三魔拜佛
    1
    罗空离开衡山时曾有誓言,“逢山拜庙,见寺参佛,遇难救难,随缘度人。”因此四人也不骑马,一路步行,苦行七天来到衡水。罗空道:“衡水有座宝云寺,寺内有座宝云塔,建于宋代,内供佛像,远近闻名,我们就在衡水暂住一晚,明日一早前去参佛。”世安道:“也好,大家也都走累了。”
    经过七天地疲劳旅行,斯仁早有怨言,一路上喋喋不休,叫苦喊累的,阿拉太也觉得如此行走非长久之计,但碍于世安情面,也没有将话明说出来。
    晚上住在旅馆里,这是一间大房,房内刚好有四张床铺,热心的店家送来开水和茶叶,世安为每人泡了一杯茶,待茶凉后,阿拉太和斯仁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罗空却不喝,从自己的包裹里取出一块布,将布套在空壶里,找店家拿来一壶凉水倒入壶中,水满后将布的四角拎起,让布中的水慢慢浸过流入壶中。罗空将布放在水中冲洗几下再拧干收回,又将装满凉水的壶送到店家那儿,请店家烧开后再送来泡茶。
    罗空怪怪的举止让阿拉太、斯仁和世安大惑不解。
    “大师,你这是干什么?”斯仁问。
    罗空专注于自己的这一切,没有注意到三人的诧异,斯仁这么一问,再才抬头,发现三人眼神怪异,忙解释道:“佛经中说,一钵水中有四万八千虫子,生喝此水,跟杀生毫无二别,故而菩萨戒中二十八轻戒里就有一条‘饮有虫水戒’,出家人喝水应当饮用无虫的水,否则就是杀生,我用布过滤水,将可能存在的虫子滤掉,使其不入壶中,然后用水冲洗,将布上的虫子洗回水里,送他们重返家园。”
    罗空平淡地解释,似拉家常,可阿拉太、斯仁、世安三人却大受震撼。斯仁道:“大师,如你所言,我斯仁岂不是天天杀生?”罗空道:“阿弥陀佛,岂止是你,众生造下无边罪业却不自知,可悲、可怜、可叹!”斯仁本有怨言要吐,今见罗空如此慈悲,满肚子的苦水也不好意思倒了。
    罗空照例拿出一本《地藏菩萨本愿经》轻诵起来,店主送来开水,世安为罗空泡了一杯茶放在桌上,随手轻轻地翻开罗空放在桌上的另一本《佛说三世因果经》,也专心地看着。阿拉太好奇,凑近罗空想听听他在念什么,只听他诵道:
    慈因积善,誓救众生,
    手中金锡,振开地狱之门,
    掌上明珠,光摄大千世界,
    ……
    阿拉太又来到世安这边,只听世安轻声念道:
    众生自悟自度,哪见佛度众生。
    净心便是净土,正直便是佛尊。
    阿拉太悄声问世安:“只听说佛度众生,怎么又道‘众生自悟自度’?如果自悟自度,那还要佛干什么?”世安也不明白:“我也不懂,在少林寺三年,我就没读过经书,整日只知道练武,曾记得王善道长说过,少林武僧不念佛经,很可能会走火入魔,武术越高,魔性越强,对人世危害越大,如今别人叫我们魔王,莫非我们已经入魔了?”
    这时罗空诵完经文,端起茶杯喝茶,阿拉太趁机问道:“大师,可否向您请教?”在医馆时,阿拉太借请教为名企图戏弄罗空,但这次却是真诚求教开示。罗空喜道:“你有心求佛,可喜可贺。”
    “经上说‘众生自读自悟,哪见佛度众生’这与‘佛度众生’不是自相矛盾?”阿拉太问道,世安也专注地等待罗空讲解。
    罗空道:“所谓佛度众生,其实是指佛传授佛法给众生,无明众生按照佛留下的方法去做,自修、自悟、自度,只要有恒心,做到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即可斩断烦恼,获得解脱。所以,虽名为佛度,实为自度呀。”
    罗空说完,又自念道:
    人身难得今已得,佛法难闻今已闻。
    此身不向今生度,更向何时度此身。
    罗空道:“人生短暂,世人看不清一切皆是虚妄,争名夺利,失却真心,不见佛性,到头来全是一场空。”
    阿拉太又问:“大师,极乐世界看不见摸不着,既然人生短暂,何不及时行乐?”
    “诸法皆空,乐也不实。所谓至喜不喜,至乐不乐,只有看破红尘,寻回本心,方能得到不喜之喜,不乐之乐,这才是真正的喜乐。”
    阿拉太问道:“那如何才能成佛呢?”
    罗空道:“空中见色色非色,色里见空方成佛!”
    阿拉太听不明白,更问道:“如何色里见空?常诵经文,勤拜菩萨可有功德?”
    罗空道:“心中无佛即是佛,一心求佛难成佛!”
    2
    宝云寺规模不大,却是衡水名刹。罗空、阿拉太、斯仁、世安四人在寺内各处参拜后,又来到高达十余丈的宝云塔下。宝云塔又名“擎天柱”,内供佛像,罗空等人礼拜完毕后已是晌午,四人离开宝云寺准备回城。
    刚出寺门,斯仁就喊肚中饥饿,罗空道:“世安,我包里带来三个馒头,取来给斯仁吃吧。”“我不吃我不吃,又干又硬的,我还是回到城里去吃饭。”斯仁一听要给自己馒头吃,赶忙摆手推却。
    世安早已摸出一个馒头,见斯仁不要,就顺手递给罗空,罗空接了,世安又取出一个递给阿拉太,阿拉太本也饿了,但是看了看馒头,又没了食欲,摇头不要,世安只得将馒头又放回包里。
    说来也巧,罗空刚刚吃完馒头,就见路边有一衣衫褴褛的乞妇,正有气无力地敲着一户人家的门,许久不见有人开门,老妇显得极度失望。罗空赶紧让世安取来剩余的两个馒头,拿着馒头走向老妇,老妇人见罗空送来食物,眼睛一亮,接过馒头连说谢谢,一边大口大口地吃着馒头,一边喜滋滋地走了。
    罗空蹲下腰捡起一小块馒头皮,在地上左看右看,将馒头皮轻轻放在路边的草丛里,然后继续前行,边走边叹气。世安问道:“大师为何哀叹?”斯仁笑对阿拉太道:“大师真奇怪,将馒头皮捡起来又丢下,不是浪费力气么!”
    罗空边走边说:“我悔不该吃了那个馒头,不然的话,就可以多给老妇人一个,这个馒头对我来说并非急需,可她饥饿难忍,一个馒头对她来说弥足珍贵。”罗空摇头自责,然后又看看斯仁,说道:“刚才那老妇吃得太急,掉了一小块馒头皮,我想无需多久,定会有成百上千的蚂蚁聚集,但路中间人来人往,如果行人不慎一脚踩下,必定死伤无数,岂不造孽?我将馒头皮放到路边草丛里去,让蚂蚁既可享受美食,又无被踩死的危险,还可以避免行人无端造业,怎能是浪费力气?”
    活佛一语,三魔汗颜。
    @常山渐青 2022-06-13 15:22:53
    好文,欣赏。
    -------------------------谢谢光临,感谢支持。
    @高朗邦较瘦 2022-06-14 05:39:37
    传旨太监李宁,此处不得以省略一个表情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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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惠顾,请问您这是?是不是觉得这个名字不妥呢。
    3
    四人一路南下,先后参拜了清河县千年古寺隆兴寺、道教名观玉皇宫、聊城华严寺、濮阳皇觉寺、清丰关爷庙、东明圣贤寺、长垣铜塔寺、天宁寺等,其中还应邀在清河隆兴寺、东明圣贤寺与众僧探讨佛经,开坛讲法。经过二个月的长途跋涉,终于来到开封大相国寺门口。
    大相国寺是一座名刹,罗空自然不能错过,大相国寺方丈净修法师也是一位得道高僧,法名取自《妙法莲花经》中:“净修梵行,恒为诸佛之所称赞。”净修法师早闻南方活佛罗空大师立下誓言:“逢山拜庙,见寺参佛,遇难救难,随缘度人。”今罗空从北而来,路经开封,必会来大相国寺参禅,因此两月前就吩咐寺内众僧,如有罗空大师进寺参佛,务必速速通报。
    罗空等四人进寺而来,世安帮助罗空请香、上香,随同罗空参拜诸佛、菩萨、罗汉,阿拉太和斯仁则跟在后面这里看看,那里摸摸,偶尔也拜拜,一副好奇的样子。
    寺内首座无相大师见来了个僧人,仔细打量一番,见来者精神饱满,气度不凡,因此上前问话:“大师哪里来?是何德号?”罗空赶忙回礼道:“衡山罗空,路过贵寺,特来参佛。”无相大喜:“果真是了,敝寺方丈净修法师一直盼着活佛前来说法。”无相吩咐小僧赶快去通报方丈,转身又道:“活佛请后堂用茶。”罗空见说,遂带阿拉太三人随无相来到后堂落座。
    不一会,方丈净修来了,罗空站起来与净修相互施礼,净修说:“罗空大师在南方广布佛法,不仅自己修心修佛,又不忘度化世间众生,真是佛门楷模,老衲在大相国寺三十多年,从来是自己修学,未曾到寺外给俗家人传道布法,与大师比起来,实在是惭愧。”
    罗空忙说:“方丈过奖了,贫僧对佛法领悟还很肤浅,哪比得上大师?”
    净修道:“大师谦虚了,当前世风日下,民心浮躁,盗贼蜂拥而起。开封是中原腹地,常遭盗贼侵扰,百姓多灾多难。老衲早就听说当今中国有东儒方青、南佛罗空、西道王善、北法曹印,四人持度罪金牌教化百姓,度罪抚民,制定善法,救黔首于水火,可钦可敬。作为佛门中人,老衲对大师极是敬仰,两月前,听闻大师在京城受到皇上嘉奖,并南归衡阳,老衲就一直盼着大师能来大相国寺开坛讲法,今日有幸,果遇大师,不知大师可遂老衲心愿否?”
    罗空听净修如此夸赞自己,心感不安,忙说道:“方丈缪赞,让罗空惶恐。罗空这次出游,本意就是要与佛门同道探讨佛理,普及佛法,教化众生,造福百姓,既然方丈有命,罗空敢不遵从?”
    净修大喜,忙叫来寺内高僧及班首、监院、知客、僧值、衣钵等一一与罗空相见,又教众僧准备法会事宜,再请罗空四人参观大相国寺各处殿宇,到了晚上,安排四人在僧房住下,凡所需生活物品,都让小僧具备齐全送来。
    斯仁摸了摸小僧送来的被子、毛巾、洗手盆、茶具等物品笑道:“这大相国寺果然大度,不像先前那些寺庙小家子气。”
    阿拉太道:“听说大相国寺乃皇家寺院,拥有田产千倾,不缺钱花,当然大气了。”
    斯仁道:“我们在此多住些时日。”
    罗空听了二人对话,叹道:“说起来也是不公,皇家寺院拥地千倾,财大气粗,胜过乡间地主,而那些破落小寺,僧人衣不遮体,食不果腹,佛门中尚且不公,何况俗世之间呢!”
    斯仁道:“大师,既然如此,你何不留在大相国寺,还回那衡山穷庙里去干什么?”
    罗空笑道:“出家人岂能贪恋身外之物?我只是感叹世道不公而已,并非嫌弃衡山寺院贫穷。”
    4
    经过七天的精心准备,罗空在大相国寺的弘法大会终于准备周全,全寺二百多僧众、开封僧道司官员,以及精忠岳庙、无梁庙、虎丘寺、天爷庙、孟姜女庙等寺庙僧侣以及佛教信众等共约五百余人参会。阿拉太、斯仁、世安也在听众中落座,聆听罗空讲法。
    净修法师道:“素闻大师擅作佳联,今日盛会非同一般,老衲意欲请大师赐联一副,不知意下如何?”罗空道:“方丈有命,岂敢不从。”略加思索后,书下一联:
    此心非心证菩提
    诸相空相见如来
    净修大喜,无相大师赞不绝口,二人当即命人挂上,台下众人见了,无不欢喜。
    已时一到,法会开始,净修方丈请罗空登坛,罗空缓步上台,佛仪雍雅,全场肃然。
    这次大相国寺为罗空安排了三场讲法,为期三天,分别讲解《大佛顶如来密因修证了义诸菩萨万行首楞严经》、《法华经》和《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罗空佛音绕梁,洪亮悠远:
    一切众生,从无始来,种种颠倒,业种自然,如恶叉聚。诸修行人,不能得成无上菩提。乃至别成声闻、缘觉、及成外道、诸天魔王,及魔眷属。皆由不知二种根本,错乱修习……
    罗空在台上讲了二个时辰,按照方丈安排,讲法完毕,众人可向活佛请法,由罗空一一释疑解惑。一年轻僧人站起来双掌合十,口称阿弥陀佛,恭敬言道:“大师,经文中说,佛弟子修行修成了外道,甚至修成了魔,请问这是为什么?” 罗空答道:“修成外道和魔,皆是二因,一是错把意识心当成本心,无始无明。二是虽识本心,但不知开发,修行方法有误,即便再努力,也决难成正果。”
    又一僧人问道:“经上说,虽有多闻,若不修行,与不闻等。这是何意?”罗空回道:“修行切忌心身不一,若身入佛门,心不入道,即便天天敲钟念经,经文倒背如流,亦难领悟佛法真谛,与不闻佛法毫无二别,所以说心不修行,读经与不读经都是一样的。”
    又一老僧请教:“人在黑屋之中,睁眼是黑,闭眼亦是黑。人若闭眼,点灯是黑,关灯亦是黑。黑屋点灯,人又睁眼,方见满屋皆亮。请问大师,众生见亮,是灯亮还是眼亮?”罗空回道:“灯发光而显色,眼睛见色,起作用的是眼而非灯。眼将色传达给心,心受之而光明,起作用的是心而不是眼。故而不是灯亮,不是眼亮,是心亮了。”
    5
    “大哥、二哥,原本打算保护大师回衡山后,我们兄弟三人在南方共谋大事,但世安跟随大师数月以来,眼见耳闻,受教匪浅,决意遁入佛门,出家为僧,还望大哥二哥体谅。”
    一路上,阿拉太见世安与罗空形影不离,总担心他会远避红尘遁世而去,不想今日果然。
    斯仁更是惊得目瞪口呆,半响才明白过来。斯仁摸摸世安额头,确认他并非病中胡言乱语,不解地道:“你真是糊涂,这么好的武功,不到江湖上吃喝玩乐图个自在,偏偏要做和尚?”
    阿拉太也劝道:“世安,如果舍不得远离大师,我们可到衡阳城中去打拼一番,那样,随时可以去山上探望大师。”
    世安对斯仁道:“武功好有什么用?我自学武归来,武功带给我的,除了杀人外别无他用。”转身又对阿拉太道:“在江湖上行走多年,我虽不惧歹人,可内心里却时时苦恼,罗空大师手无缚鸡之力,却无牵无挂,无有恐怖,大师超凡脱俗,一心救赎天下苍生,令人敬仰,小弟意欲追随,万望大哥成全。”
    世安说完,站起来向阿拉太、斯仁鞠躬。
    阿拉太赶紧扶起,无不惋惜地道:“世安,你和斯仁是我最好的兄弟,大哥真是舍弃不下。”
    世安道:“还望大哥不要责怪小弟无情。”
    当初大兴安岭山下有言在先,世安到中原后若要另寻他路,阿拉太绝不强留,阿拉太不好食言,只得道:“你心意已决,大哥多说无益,只能依你了,以后我和斯仁常来看你。”
    阿拉太声音哽塞,眼睛湿润,欲罢不能。斯仁也舍不得三弟,呆呆地看着世安,心痛如绞。
    世安又将自己所剩的几十两金子送给阿拉太道:“这些金子是数年前唐海大哥相送,我本打算用他度过余生,现在看来用不着了,大哥二哥拿去用吧。”
    阿拉太如何肯收,坚决将金子推了回去,世安道:“我既入空门,当一身空空,岂有携金带银皈依佛祖的?”阿拉太听这一说,只得收了。
    次日一早,罗空和世安就要启程前往许昌开元寺,临行之前,罗空对阿拉太道:“你、斯仁和世安都是误入歧途之人,可惜你和斯仁久迷未醒,日后你二人自会明白我言不虚。今日一别,我们各奔东西,望你二人改恶从善,休要再打打杀杀。如果哪天信了我今日之言,望速来衡山归真。”
    阿拉太道:“跟随大师数月,阿拉太受益匪浅,阿拉太虽然慧根浅薄,无缘佛门,但一定谨记大师教诲。”
    罗空问:“你们打算到何处去?”
    阿拉太想了想说:“我想先去一趟承德宁城,然后再作计算。”
    “宁城?北方兵荒马乱,宁城更是大清国与我大明朝争雄鏖兵之地,你去宁城何为?”
    “宁城有个法轮寺,我想去看看。”
    罗空听了,笑笑地点了点头,一脸的欣慰,道:“你稍等一会,我去去就来。”罗空回到僧房内取出笔墨,匆忙写了 装好,返回道:“既然你要去法轮寺,就请你到后,将此信交给报恩法师,如果寻不着他,你就将信拆开。”
    阿拉太大以为奇, 正准备问,罗空又道:“我和世安该启程了,你们多加保重。”罗空将信交与阿拉太,与世安背起行李踏步而去,阿拉太和斯仁依依不舍地望着二人项背,直到踪影尽无。阿拉太哀怨言道:“原以为我们三兄弟可生死相伴,未曾想这么快就散了,世事无常,果然不假!”
    6
    行径马市,阿拉太和斯仁买了两匹快马,背上行李从北门出城,斯仁道:“大哥,如今不再跟随那老和尚了,我们轻松自在,当去南方好好逍遥些日子,为何又要返回北方,莫非还想着那法轮寺里的贡品?”见阿拉太不回答他,只顾往前走去,斯仁策马追上又问:“怎么了大哥?”阿拉太道:“前几日在包公祠游玩,看见一副对联,上面写着‘知恩投报是德,有恩不报非人。’我在法轮寺遇难,是寺内一老僧救了我,大哥若将此事忘了,岂不成了非人的畜生?兄弟,你我去一趟法轮寺,谢过救命之恩后,再无牵无挂的浪迹天下,岂不快哉。”斯仁大喜:“好,等我们玩够了,再去衡山找世安消遣消遣,说不定那时他忍受不了清规戒律,又想着跟我们下山了呢。”阿拉太也笑道:“对,我们去衡山,带个貌若天仙的姑娘,看他动心不动心,哈哈。”
    阿拉太和斯仁一路说笑,走了一个多月,绕过京城来到宁城。阿拉太和斯仁到了法轮寺前,见寺内僧人在门口支起大锅,正在为过往乞丐施舍稀粥,一长排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人,手捧着空碗,排成长长的队伍,焦渴地等待着施舍。斯仁道:“奇怪了,稀粥有什么好吃的,怎么这么多人排队讨要?”
    正说着,突然听到有人呼道:“斯仁大哥!”斯仁朝人群一看,惊道:“多俊杰?”斯仁下马来到多俊杰身边,多俊杰正好领了一碗稀粥,随斯仁和阿拉太走到偏僻处。斯仁问:“你怎么也离开呼伦贝尔了?”多俊杰道:“大哥有所不知,你走后,大金国满人要与汉人交战,在我们蒙古草原上到处抓人当兵,部落首领说我很能喂马,将我推荐给满人,他们强行将我押到锦州城外,后来趁满人与汉人混战之机,我骑上一匹最好的马跑到宁城投奔姑姑来了。唉,不想这里也遭军士抢夺,百姓饥寒交迫,今天听说法轮寺施舍稀粥,我特地从三十里外赶来领取。”
    斯仁见多俊杰可怜,取出一锭银子给他道:“兄弟,拿着回去吧。”
    多俊杰谢过之后正要离开,斯仁又喊道:“兄弟,斯琴可好?”多俊杰一听,顿时脸露悲伤神色,道:“大哥,斯琴妹妹她,死了。”斯仁大怒,一把抓住多俊杰怒目而视,问道:“你说什么?”多俊杰哭丧着道:“半年前,斯琴妹妹被宝音那个畜生给奸杀了。”
    提到宝音,斯仁明白了,双手慢慢放开多俊杰,痴呆地立着不动。宝音拖欠森格尔高利钱,被斯仁打得死去活来,宝音曾扬言要报复斯仁,斯仁一笑了之,并不放在心上,没想到自己离开呼伦贝尔后,他竟然真的报复了。
    阿拉太亦是大怒,问道:“宝音如今何在?我回海拉尔剐了他。”多俊杰道:“宝音自知罪业深重,跑去大金当兵,听说已经战死了。”
    斯仁朝多俊杰摆摆手,多俊杰捧着稀粥走了。斯仁瘫坐在地上,目光呆痴,任由阿拉太如何劝解,斯仁只是不言不语,就像木头人一般。
    如果没有阿拉太的三条计策,斯仁定然跟着森格尔吃香喝辣,绝不至于走到今日的窘境,想来想去,阿拉太不禁捶胸顿足,悔不当初。
    眼见天色已晚,那些施舍稀粥的僧人也收拾着锅碗瓢勺准备回寺,再不进寺找报恩法师和救自己的老和尚,寺门就要关闭了。阿拉太对斯仁道:“兄弟,你就在此等我,我进寺去,一会儿出来找你。”
    阿拉太进入寺内,也请了几支香在寺内各处上香,完毕后,阿拉太想先将信交给报恩法师,然后再侧面向报恩法师打听那天晚上的事,希望问出救自己的老和尚来,毕竟自己和斯仁、世安做了不光彩的事,不便于直接询问。
    恰好一个二十多岁的和尚经过眼前,阿拉太作揖询道:“小师父,我是报恩大师的朋友,请问他在哪里?”小和尚道:“报恩法师?我们寺内没有什么报恩法师。”
    奇怪,怎么会没有此人呢?罗空那老和尚怎么搞的,捉弄我阿拉太不成?
    “小师父,藏经阁东边的僧房里住的是哪位大师?”阿拉太想,既找不见报恩法师,那就先打听出救自己的恩人。小和尚道:“那是客房,专供游方僧人住宿的。”阿拉太“哦”了一声,再问道:“去年冬月时可有游方僧人来过?”小和尚想了想道:“去年冬月?好像南佛罗空大师那个时候在我们这儿讲法,他就住在藏经阁东侧的客房里。”
    阿拉太惊得目瞪口呆,突然想起罗空交待若寻不着报恩法师,就由自己拆信,阿拉太急忙抽出信来展开一看,只见信上写道:
    报恩法师亲启:你一进精诚医馆通铺病房,我就认出你了。那日我在法轮寺讲法,晚上巧遇你被压石佛之下,如将你交与众僧,难免有性命之忧。我知你们虽然大闹佛门,罪业深重,但也是因饥饿所迫,情有可原,故而救你出去。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今日既往法轮寺报恩,足见你心中已生善念,为我佛法可度之人,因此呼你为‘报恩法师’。你和斯仁不论走到哪里,万望切记:人天路上,作福为先。生死海中,念佛第一。罗空拜上。
    阿拉太大惊,反复看了好几遍,仰天长叹道:“得遇活佛,十世因缘,今生不度,更待何时?”
    出了寺门,见斯仁呆呆地坐在地上,阿拉太道:“兄弟,快起来,我们走吧。”
    斯仁抬头问:“大哥,罗空老和尚常给死人做法事,他胡乱念一通就能超度亡灵?”
    阿拉太未想到斯仁会问这个不着边际的问题,敷衍道:“也许是吧。”
    “会不会是骗人的?”
    “不会,我们未见大师收过别人一分一文呀,若是骗人,哪有不收钱的。”
    “走,咱们回去,请老和尚为斯琴做一趟法事,她活着时,我这哥哥没照顾好,死了,我不能让她再受罪了,”斯仁一骨碌地爬了起来。
    阿拉太道:“也好,我也正欲寻他。”
    “你寻他作甚?”
    阿拉太将信交给斯仁看,斯仁大惊道:“啊?原来救你的老和尚就是罗空?”
    阿拉太点点头,兄弟俩二话不说,骑上马日夜兼程地往南赶,仅月余时间就到了衡山脚下的花石镇。此时天黑,二人找了家饭店饱吃了一顿,正准备付钱去找客栈,谁知银袋里空空如也,阿拉太道:“不好,银子被偷了。”斯仁回想一下,骂道:“定是方才镇外看马戏时被偷的,他娘的,我就说那四个猴精猴精的家伙为什么总挨着我们,原来他们是贼。”
    二人懊悔着,可饭店的伙计却等得有点不耐烦了。
    “喂,小二,你们这鬼地方怎满街是贼,我兄弟俩有的是钱,却被偷了个一干二净的,也罢,此事与你无关,怪你不得,你且宽等几日,待我抓了贼要来银子再付你饭钱。”斯仁骂骂咧咧地妄想混过这顿饭钱,可人家饭店伙计也不傻,听了这无厘头的话,冷冷地道:“客官,我们饭店可施舍流落他乡的乞丐,却容不得南来北往的泼皮。”斯仁大怒:“你说谁是泼皮?”伙计道:“你若不是,自将饭钱付来。”
    阿拉太知道如今没了银子,须尽快脱身的好,遂拉起斯仁道:“饶什么舌,赶紧去抓那四个偷钱贼。”又对伙计道:“你莫急,我们去去就回,绝不少你银子。”
    二人出了饭店要溜,忽然间冒出数个少年拦住去路,伙计喊道:“给我往死里打。”众少年得令,一个个撸起拳头就要打人,却被阿拉太、斯仁一顿痛打,个个哭爹喊娘的乱窜。伙计见今日遇着两个刺头了,唬得掉头跑了。
    阿拉太和斯仁哈哈大笑,正要离去,忽听一人吼道:“哪里的蛮子敢来我店里惹事。”回头一看,见店伙计带着一粗汉自冲过来,伙计指着阿拉太、斯仁道:“就是他二人。”那粗汉一边走一边骂,顺手操了一把椅子砸向斯仁。
    斯仁一拳打飞了椅子,迎上去与那粗汉拳来交往的斗了起来。阿拉太站在傍边观战,见那粗汉武艺与斯仁不相上下,不禁暗自称奇,遂向旁人打听,一老者回道:“你二人怎敢惹石虎?他姐夫乃花石镇第一财主,他自幼学武,号称花石镇武状元,名下弟子七八十个,县衙捕头都呼他为师兄,你们惹了他,不死也要脱三层皮。”
    阿拉太想,此人既是花石镇一霸,在镇上想必朋友不少,如此斗下去,总会有人帮他,不如尽快将他制服,我与斯仁也好安然脱身。于是,阿拉太猛然出手偷袭,将武状元石虎一拳打倒,斯仁抓住时机扑上去压在石虎身上,正要挥拳痛打,却不料被石虎一脚踢中后脑,身子一歪,石虎趁机又爬了起来。
    阿拉太见状,又扑向石虎,石虎抵挡不住,只得连连后退,复被斯仁从背后一掌推翻,方欲站起,又被阿拉太一脚踢倒。
    经过反复折腾,石虎终于力竭,阿拉太见他无力再战,正想拉斯仁脱身,岂料斯仁正在火上不肯罢休,冲上去朝着石虎的脑袋一阵乱拳,直接将这花石镇武状元送上了黄泉。
    阿拉太见出了人命,赶紧拉着斯仁落荒而逃,在深山里躲了一天,次日转入另一小镇,只见满街的告示,走近一看,正是捉拿自己和斯仁的海捕文书,唬得二人遑急急地离去,再也不敢在人前露脸。
    7
    世安随罗空又行走了两个多月,终于回到衡山上封寺。
    一入寺门,罗空道:“世安,你决心入我佛门了吗?”
    世安道:“大师,弟子已断俗念,诚心皈依,万望剃度。”
    罗空摇头道:“一路走来,我见你诵经精进,可常常心不在焉,却是为何?”
    世安大急,辩解道:“弟子了却生死,万念俱灰,一心向佛,并无二心,望大师明察。”罗空盘腿坐下,闭目不语,深入禅定,世安见了,也在旁边盘腿打坐,静静地等候大师答应。
    良久,罗空睁开眼道:“世安,你诵一段经文来听听,切记,诵经时须一心一念,勿生他想。”世安大喜,打开《金刚经》,轻声诵读起来。可说来也奇怪,虽说专心在意,心里面却不时闪现出丹女的音容笑貌,世安强掩饰着内心的杂念,顺利地诵完经文。
    刚合上书,就听得罗空轻叹一声后吟道:
    参佛了道悟生杀,口念弥陀心念她。
    青牛背上心不静,菩提树下悔当年。
    世安大惊,急要辩解,只见罗空摇头道:“千余年来,出家人不问世事,一心修道,与红尘隔绝,然罗空看来,如此出家,未免太过自私了。世安,你一身本领,或许以后能为天下苍生做更多的事。你要记住,心中有善,无论在家出家,都是修道,心中无善,终日拜佛诵经也成不了正果。”
    “可是,大师……”
    罗空道:“你心地淳朴,若是流落江湖,必遭恶人利用,依我看,你先入我佛门,做个俗家弟子,日后天下苍生需要你时,你可挺身而出,可好?”
    世安虽然有点失望,但总算是有了一个归宿,应承道:“世安全听大师安排。”
    罗空知道他心有不甘,又开导道:“切记,度天下需先救天下,阿弥陀佛!”
    罗空带世安来到大雄宝殿,让世安拜佛,世安放下行李包裹跪地欲拜,突然听到喊声:“且慢,还有我们。”罗空和世安扭头一瞅,只见阿拉太和斯仁抢步进来,阿拉太在世安左边跪下,斯仁在世安右边跪下,阿拉太道:“大师,我和斯仁、世安三人干过许多恶事,被人称为三魔,如今发誓改恶从善,拜入佛门,望大师收留。”
    世安大喜,问道:“大哥、二哥,你们怎么来了?”斯仁道:“我们在上封寺等了大师和你七八天了。”
    罗空亦喜,合掌道:“阿弥陀佛,今日三魔拜佛,乃上封寺千古未有之喜事,善哉,善哉。”
    第三十五回:鲁奇苦学剪绺艺,段七溺杀淫恶人

    1
    阿拉太、斯仁、世安三人在上封寺数月,不是随罗空研习佛法,就是跟着他下山传道,总是百无聊赖,万般枯草。一日,三人谈及往日逍遥,世安道:“我有一好友,姓唐名喜,武艺超群,轩敞豁达,甚是好玩,当年少林学艺,我二人形影不离,情同手足,至今忆起,犹然夷愉。”阿拉太道:“你这兄弟如今在何处?”世安道:“他在罗山做捕头,逍遥自在,似神仙般快乐。”斯仁道:“何不休书一封,约来衡山玩耍,不然,我都要闷死了。”世安道:“也好,我这就写一封书信与他,着他空闲时来上封寺相见,他若有暇,必来相会。”
    阿拉太和斯仁送信下山,去了民信局,投了信函,返回到衡山山脚下,见有人正在路边售酒,而从山上烧香拜佛下来的人流中,不少人围着二人争相购买。阿拉太、斯仁分开人群挤进去,见二个少年正高举酒坛道:“乡亲们,此酒乃用上封寺观日台下的泉水酿成,泉水有灵,此酒有神,买酒回家敬祖,祖宗不坠轮回,放在家中贮存三日再饮,包治百病。”众人听了,都争相抢购。
    斯仁骂道:“屁话,酒就是酒,有什么神呀灵呀,该不是你这酒兑水了吧?”
    一少年道:“大哥说笑了,我们这酒,打开盖子,香透十里,喝在嘴里,满口甘甜,放下酒樽,回味悠长,大哥要不要来一坛。”
    斯仁道:“打开看看,果真这样,我买两坛,不然,我端了你这两个骗子。”
    另一少年道:“好嘞,真金不怕火炼,好酒不怕嘴舔。”说着麻利的开了一坛,果然香气扑鼻,众人啧啧称赞,少年道:“怎样?”
    斯仁不服,又道:“光有香气不行,我得尝尝。”
    先前说话的少年道:“没问题。”说着就端起坛子倒了一杯,斯仁拿起杯子闻了闻,喝了一口,果真丰满醇厚,然后一口喝干,喜道:“果然好酒,多少钱一坛。”
    先前说话的少年道:“一坛十斤,五百文,不还价。”
    斯仁问阿拉太要了银子,当即买了三坛,给了阿拉太一坛,自己两个腋下各夹一坛,喜滋滋地往山上走去。其余众人见了,更加信了,纷纷掏钱抢购。
    走了一程,斯仁累了,坐下来要喝,阿拉太道:“上山与世安兄弟一起喝吧。”斯仁道:“我给他留一坛就是。”说着打开坛盖,举起就喝。
    阿拉太无奈,也只得坐下,突然听到斯仁骂道:“他娘的,敢骗老爷!”阿拉太一看,见斯仁一只手伸进探子掏什么东西,怪问道:“你将手伸酒里去干什么?”斯仁掏出几块石头,骂道:“只有上面一点点酒,下面全是石头。”
    阿拉太大惊,连忙打开自己手中的那坛,斯仁也打开另外一坛,果然只有少许的酒,探子里竟然装着几块鹅卵石。方打开坛盖时,酒将鹅卵石湮灭住,看不出来,但稍喝几口酒,鹅卵石就露了出来。
    阿拉太骂道:“难怪他二人叮嘱大家将酒拿回去储存三日再饮,就是怕被当场揭穿。”斯仁大怒,摔了酒坛,怒气冲冲地奔往山下,阿拉太也丢了酒坛跟了去。
    二人到了山下,见那里还是围了一堆人,冲进去就要打,却不见两个少年,问道:“卖酒的骗子呢?”众人道:“刚才他二人说让我众人在此稍等,他们上一趟茅房,一会就回来。”阿拉太见原来路边放有百余坛,如今只剩十几坛了,道:“定是看见我们从山上下来,知道骗局败露,借故跑了。”众人道:“什么骗局。”阿拉太也不回答众人,直接将那十余坛酒打破,里面全都藏有石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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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2-05-24 18:59:32  更:2022-06-16 22:2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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