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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一通匿名电话,揭开大院青年盘根错节的生活[第3页]

作者:安宁佳佳
首页 上一页[2] 本页[3] 下一页[4] 尾页[10]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一个青年走在动车出站口,手里拖个行李箱,举止优雅闲适,鹤立鸡群。
    小路一身民工装扮,婷婷的站在出站口大厅,双眼睁得溜圆,往人群中撒么。忽然他堪称窈窕的身子跳起来,冲人群高喊:“林子!林子!”
    鹤立鸡群的青年听见喊声,举目望去,俊秀的眉眼笑开,边冲小路挥手,边加快步伐,到近前,一把抱住了来人。
    小路激动地挣脱:“别抱我,时间太紧了,没来得及换。”说完,煞有其事的抻着兰花指拍打着对方的衣服。
    林子置若罔闻,不由分说又抱了一下,并使劲勒着说:“就抱你,怎么的?一别两年,脾气见长哈。”
    小路被勒的喘不过气,还是乐,被松开,胸前冷不丁挨了那么一下,手里多个行李箱。林子边问着“车停在哪儿”,边大步朝前走。小路嬉笑着拉着行李箱一路小碎步跟上。
    停车场,还是那辆货车。车身斑驳老旧,仿若经世。
    “呵呵,还是这老伙计。”林子脚步不停地走过去,拍拍车头。
    小路像受了气的小媳妇,垂着头,不敢看他。行李箱他攥在手里,不知该往哪里放。这车只有俩座位,连个箱子都容不下。放后面吧,虽然他一接到电话马不停蹄收拾停当了,可这箱子,贵气洁净,他一时后悔听林子的话没找陈春和游鲨,打车也好过现在。
    林子见他犯难,拿过行李箱,随意地往车后一放,回身俯在他身边,看着他低眉垂眼的模样,象儿时那样摸摸他的头,道:“怎么还是这么个不长进的模样?箱子金贵,还是人金贵?它不就一破烂玩意儿吗?你用它的时候,它有用,不用的时候扔在一边,坏了再重新买一个就完事。
    这么娘娘气气的?还是个大老板呢,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
    小路撅着嘴,一副委屈样:“我不是大老板。他们,他们都嫌弃我,都不带我玩。”
    林子拍了他肩膀一下:“那是他们不懂,咱是靠劳动挣钱,劳动的人最让人尊敬。他们呢,象围子,象小春,象我,都是依仗着老子,哎,那不是自己的能耐――”
    “你跟他们不一样,你靠的是自己。”小路抬眼看了他一下,纠正。
    “我吧,你林爸的成分也有。要不你说,象你我这个年纪,怎么能做到副店总?当然,咱也肯努力。你呢,我粗略给你算了下,每个店的经营状况不同,按照平均来算,除掉给超市的部分、客情、人员工资、车耗、管理不到位的漏洞,一年下来,你的收入是我的十倍恐怕还不止。现在你比我强,还有自己打拼来的铺面。行了,小路,过几年,咱结个婚,生个娃,想开公司开公司,不想开公司呢,把这铺面承包出去,当个地租婆,你说,咱路子涵的惬意人生,是不是由此开始?”
    说的小路不好意思地笑了,眼里充满着憧憬。
    “你说你这不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再者说了,你要真嫌难看难听,不上档,要不你上青山来?跟我同进退?”说完,好笑地望着小路。
    小路正沉浸在他描绘的前景里,冷不丁被这么一问,忙不迭地说:“不不,是他们一直嫌弃我,我还是乐意干的。”

    “你理他们呢?咱们又不吃他们的,又不跟他们要银子,康庄大道,各走一边。愿意玩呢,你就陪他们玩玩,不愿意呢,让他们闪一边去。现在我回来了,路子涵,以后我陪你玩!走了,上车,回家。”林子再次拍拍小路的肩膀,帮他拿掉肩膀上的一根头发,绕过车头,跳进车里。
    “哎!”小路痛快地应着,修长的身子跳上车,发动了车子,嚷了句:“回家!”
    青山家属院。青草坡上,郁李花海棠花桃花,争相斗艳。
    二人兴冲冲地提着行李箱乘电梯扶摇直上,轻手轻脚地在601门前停住,屏声敛气地开门。门刚打开,里面传出电视的声音,还有林妈妈的声音――
    “你说,他到底找没找到?我真害怕这孩子一见到亲生父母,就……”
    林子一怔,正打算轻轻关上门。
    听见爸爸的声音:“你成天介瞎操心,自己养大的孩子,还有什么不了解?就震越这孩子,别的不敢说,品性在这些孩子里是最好的。这点信心你要有。”
    林子听到这里,眼眶一湿,轻轻关上门。示意小路,二人蹑手蹑脚走回电梯处,再回来,加重脚步,有说有笑,重新来到601门前,叮叮当当地掏钥匙,开门,大叫:“妈!妈!”
    保养得宜的林妈妈从客厅奔至玄关,瞪着湿润的眼睛,望着久别重逢的儿子,喜极而泣:“震越回来啦!回来也不提前打个电话,我跟你爸也好去接你!”说完拿眼剜老头子:“儿子回来你也不派辆车去接。”

    “那也得你宝贝儿子肯提前告诉我呀!”林爸爸也出来看着儿子叫屈,同时招呼小路。
    林妈妈皱着眉又慈爱地把小路往卫生间推,又跑去挑儿子的衣服给小路。林子无奈地冲小路笑,小路眉眼闪亮着接过林子的衣服进去了。
    林子抱抱林爸爸林妈妈,俯身从箱子里取东西。
    林爸爸看着高兴,嘴上不依不饶:“出去两年,拿什么孝敬你老子?”
    林妈妈不依:“你这个老头子,儿子在外面漂泊无依,三餐无继,吃苦受罪的,这刚回来,你不让他消停消停,好好享享福,还压榨他!有你这么当爹的不?”
    林爸爸拿出单位上训斥下属的劲头:“你懂什么?我这是严格要求!俗话说的好: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又扬声对儿子:“你妈妈天天怕你吃苦,你说说,吃着什么苦了?”不等儿子回答,再转向妻子:“哪里就能苦着他!青山四星级酒店住着,伙食一律供应,你说说你天天操不完的心!就算是吃苦,这么大的孩子了,也该好好磨练磨练。天天在你我身边,温室里的花朵一样,能经的了什么?”
    林太太不同意,灭老头子威风:“这么好的孩子,还要经什么?少拿你那一套唬人,现在是什么年代了,孩子在你我身边,这么着就挺好。”
    林爸爸摇头叹气,颇不敢认同:“女人见识!”
    他待还要说,被太太一句“老方也是女人!”呛回去,见儿子从箱子里取出个大红色化妆品盒子,刚要撇嘴,又看见儿子另一个手里的水墨丹青陶罐,想到以前儿子让人捎回来的上好茶叶,不由喜上眉梢:“这回又是什么茶?”
    林妈妈迫不及待地拿起化妆品,一瓶一瓶取出来,看着,闻着,摆弄着,嘴里不停:“昨天袁佩佩还嚷着自己的女儿多么孝顺,一把年纪了,化得跟个妖精似的,到处乱窜!哼哼,瞧瞧!我儿子买的,没那些花哨,这才是孝顺!才是品味!不行,我得发到空间里去。”
    言出必行,林妈妈用手机拍照去了。
    林子把陶罐打开奉在爸爸跟前,一屁股坐在老爷子下首,颇有点卖弄地:“闻闻,闻闻怎么样!”
    林爸爸双眉挑高,打开陶罐,双手捧起一把,端详,又放在鼻端,嗅着,叫:“颜色嫩绿,味道清香!清明的浙江龙井!”
    “怎么样!怎么样!”林子得势不饶人,手指着茶叶:“尝尝尝尝!再品!”说完,站起身来,迫不及待地寻茶具、热水冲茶。
    老爷子起身按下他手中的茶具,取笑道:“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呀,这上好的龙井被你这套茶具一泡,只有香气,没有美感了。周公瑾火烧赤壁,要借助东南风;诸葛孔明借东南风,需登上七星坛。冲这上好的龙井,得用能窥视其全貌的杯子。”他别有意味地望着儿子:“角度很重要。”
    妻子从书房反驳:“我看你是入了罗贯中的戏了。一介书生,竟然把吴国二代君主素来钦敬的周瑜:素有大志,才华横溢,心胸宽广,火烧赤壁;说成心胸狭隘的无能小儿!听了我就来气!”
    “惹着母老虎了!”林爸爸冲跑去取杯子的儿子挤眼睛,“忘了,咱家里还有个姓周的人!她这是替他们周家祖宗鸣冤哪!”
    “妈妈速来对三国不感兴趣,就这段,记得最熟!”林子笑着拿出两个质地厚实透明清亮的玻璃杯。
    林爸爸爱喝茶,家里一直都备着烧好的泉水。
    老爷子把手放在水蒸气上一试,对着儿子指挥:“倒!倒!”
    林子往杯子里倒水,到三分之一,林爸爸示意他停,捏一把茶叶缓缓放入,深深吸一口气。林子也跟着有样学样。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茶叶嘛,也必沾染了山泉雨露的灵气,才会馨香清冽,沁人肺腑。喝茶,不能急,你得沉住气。急躁不成,你急躁,滚烫的热水一倒,它的灵气全跑没了。味同嚼蜡,你还不如抓把草塞嘴里。你得让这水充分浸润这茶叶,香气就出来了,这时你再加水。”林爸兴致颇高,意味深长地给儿子说着茶经,林子听着像茶经,又不像。
    林子端起水壶续水。翠绿的茶叶在水中翻飞,起舞,别有一番景象。
    老爷子端起茶杯,轻轻抿一口,闭眼回味,片刻,抬眼冲儿子:“味道清香柔和,上好的明前龙井!”
    林子冲爸爸竖大拇指,说:“我一个同事家就在西湖边上,这可是人家家里下来的第一波茶。”
    林妈妈早已离开电脑,穿戴停当,提着购物袋往门外走。
    林子迅速跑到玄关,拿了外套,穿着鞋:“妈,妈,我去。我去。”
    林妈妈冲儿子摇头,“你爸盼这天盼了好久了,你别去。等着,妈妈给你们做好吃的。”
    林爸爸得意地笑,扬声冲刚走到门口的夫人:“过来喝茶,一会儿我跟震越小路去。”
    小路在洗澡,猛不丁听到自己的名字,不明就里,细声细气地大声问:“林爸爸,您喊我干什么呀?我马上好了!”
    大家都笑。
    林妈妈边回他:“哪里就有你的事?你洗好了再出来!”边回老头子:“我可不稀罕那草叶子!人家牛吃的东西你也当成宝。”她穿着鞋,不忘挖苦丈夫:“不敢劳动你,你现在了不得,有俩儿子撑腰。硬气着呢!”
    “这话酸的!能泡一坛子酸菜。”
    屋子里霎时传出爽朗温馨的欢声笑语。
    12
    今天先更新到这里了,大家可以关注微信公众号【天涯文学】继续阅读,回复90388,从“第一十三章 林子”开始阅读
    陈春坐在办公桌前,从文件堆里抬起头,有些恍惚地晃了晃脑袋,不知不觉间,已经坐了三个小时,真是看资料看到眼近视,坐着坐到椎间盘突出。这么苦笑着,他站起来,小幅度地活动着脖子腰和腿,这些个地方酸痛酸痛着。偌大的办公室里人来人往,要说起来,真是今非昔比,以前他的办公室只有两个人,现在倒好呜呜洋洋一群人。
    他正想着,迎面走过来一个人,一身青山黑色工作西装,及其利索干净又贵气逼人,身材挺拔,五官俊美,他这一路引得整个大厅男女皆停下脚步注目。这人笔直地走到他面前,戏谑地喊他――“陈部长。”
    陈春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他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日思夜想的林子。这家伙,连新年都没有回来过!他热切地一把抱住了久别重逢的老友。
    林子也抱住他,挺拔的身躯比陈春高近半头,眼里满是久别重逢的喜悦:“以后咱俩又要并肩作战了。上一次的并肩作战还是年少时候,一晃,十年过去了,时光真快啊。”
    “你能回来,太好了,林子。”陈春放开他,不住地打量他,嘴里不停:“怎么事先一点消息也没有?过年也不回来,我还以为你被妞拴住了,要在原西扎根呢!”
    “没办法,新年正好我值班,那个节骨眼跟谁换也不合适。哪里有什么妞,有早给你们带回来了。怎么样,惊喜吧?”林子也热烈地打量他,发现他不但没憔悴,反而滋润了,放下悬着的心。

    “是惊喜到了,又惊又喜。”陈春细细地打量林子,只见他眉眼俊朗,气色红润,整个人愈加儒雅,也愈发沉稳了。他打量对方的同时,发现对方也在打量他,嘿嘿笑道:“看出什么来了,胖了还是瘦了?”
    林子思索片刻,却道:“眼睛里有正经的光芒了。”陈春一震。还是林子最了解他。
    “恭喜你。小春,你终于长大了。”
    “呸!”陈春愉悦地啐了老朋友一口,一派老气横秋:“老子都27了。”说完,他靠近他,忍不住问:“找到了吗?”
    林子脸上一黯,垂眸,情绪低落地:“没。”
    陈春拍了他肩膀一下,不死心:“一点线索也没找到?”
    林子呐呐地摇头,怅惘地望着桌面说:“恐怕找不到了。两年了,该找的地方,该问的人我都找过问过了,他们就好像从地球上消失了一样。也许,是我的记忆出错了,毕竟那时我才5岁。”
    陈春安慰他:“也许在别的市。也许他们也在找你。总会找到的。”怕他心伤,转移话题:“给游鲨他们打电话没?”
    “还没。想给大家个惊喜。”
    “这次回来,任什么职位?”陈春边问着,边泡了一杯咖啡,递过去。
    “采购部部长。”林子接过咖啡,轻轻啜了一口,好像不愿多谈,问:“游鲨呢?最近都没他消息。你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得到消息,吓了一跳。”

    “一言难尽。”陈春点燃一枝烟,抬头看见办公墙上禁止吸烟的标示,只得掐了烟,细细地跟林子讲起那次事情。
    听完,林子沉吟道:“围子应该不至于,这事分明让强子钻了空子了。”
    “但愿。”
    林子见他不想多谈,知道他心里有芥蒂,不再多说。
    陈春握住林子的手,替他担心:“你这是个肥缺啊。”
    “要我说不是肥缺,而是容易犯错误的缺啊!”
    “你能这么想最好。你看我平日什么也不在乎,结果摔这么大个跟头。”
    林子沉默片刻,说:“你的事是个意外。”林子说到这里,话锋一转:“今晚哥几个聚聚?”
    “聚聚。”
    “老地方?”
    “老地方。今晚我好好陪你过几杆。不过,眼下,你先看看这份资料。”陈春说着把自己研究半天的资料推到发小跟前。
    林子翻看了几页,心中了然,抬眼看着陈春,似笑非笑:“被将了一军?”
    “如你所料。”陈春无奈地一笑。
    “这件事情显然是有人看你年轻又是空降部队,故意来探虚实,弄好了给他个下马威,弄不好以后难以竖立威信。”
    “有办法吗?”陈春焦急地问。
    没想到林子回答的干脆,“没有。”
    “没有?”陈春大失所望。
    林子坏笑,陈春瞪眼,嘴角却挂着笑,叫道:“快说。”
    林子逗够了,一本正经地说:“这件事情有两个解决办法,一是让全部返厂,重新换包装,这种天然标志的产品如果不返厂,一旦上架,有被工商查处的可能,我们不给他们厂方承担这个风险;第二个折衷方案是厂方出具一个书面责任书,注明由于这些字眼所带来的一切责任处罚均由他们厂方一力承担,与卖场无关。”
    “就这么简单?”陈春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这么简单。”
    “那为什么这件事情拖了人家几个月,造成那么大批量的货囤积?”
    “这可能跟原来的部长有关,到底什么原因我们无从知道,也有可能说话不小心得罪了,或者态度不好,或者有人想趁此大捞一笔。这么多货囤积着进不去,厂家肯定很着急,时间越久越着急,最后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肯定会出血本。”
    陈春瞪眼,随即又皱起眉头,“这件事情我可以操作吗?”
    林子摇头,说:“你刚来,什么都不了解,先别接,把这棘手的事情派给分管它的助理,让他按章尽快把这件事情给办了。你只接收汇报。你一个堂堂大部长,让手下牵着鼻子走怎么行?你得反过来将他们一军,看看他们处理事情的能力,摸清他们的处事原则,顺便揪一下他们的小辫子。”
    “好,就这么办。”陈春被一语惊醒,热血沸腾。这件事情他处理的相当漂亮,那位老助理本来憋着气想好好难为难为这毛头小子,顺便看看能不能揪住领导的小尾巴,没想到自己反被将了一军,老老实实给人把事情办了。原本他还看不起这年轻人,这一下,不敢再明目张胆地给领导出难题了。
    原南的夜晚,霓虹闪烁,车流穿梭。人们忙碌了一整天,纷纷从忙碌中休憩下来,聚集在各种场所,或K歌,或K酒,或情意绵绵。
    酒店的大厅里,女钢琴师优雅地弹奏着动听的曲子,靠窗的座位里,林子长胳膊长腿地坐在椅子里,他比陈春高半头,此刻坐在椅子里显得有些庞大。他随手喝干了半杯啤酒,刚要斟,游鲨早拿起酒瓶斟满,林子举起酒杯,豪气干云:“今天让我们不醉不归!”说完,一饮而尽。
    陈春游鲨也一饮而尽。
    “你丫不会想孤独终老吧?为了林晓?也忒不值了。过几年人家孩子都能打酱油了。”林子点燃一支雪茄,冲陈春吞吐着烟雾。
    “别说我,你呢?”陈春从林子手里夺过雪茄,猛抽一口,调侃道:“世界流行单行线啊,你怎么也单着?”
    林子随意地笑:“缘分不肯眷顾啊。”
    “你们这种崇洋媚外的人什么时候能死光啊,放着国烟不吸,抽雪茄,得瑟。”游鲨强盗似的搜走了林子身上的雪茄。
    他从里面掏出一支,放在鼻端闻了闻,点燃,故作深沉地:“林子你这一年在外地鼓捣了多少妞?”
    林子俊眼一瞪:“你以为生孩子呢,还鼓捣妞!你还不改你那个臭毛病,到处乱播种。”
    游鲨赶紧嘿嘿笑着举酒杯:“来,走一个。”
    大家纷纷端起酒杯。
    “赶明儿我就一把火把那些洋玩意都烧了,咱穿国货,咱爱国。”
    陈春放下酒杯,忽然想起最近相亲的对象,一个个像拼名牌似的,并且全部都是外国名牌,忍不住骂骂咧咧:“现在的女孩像吃了洋墨水一样全他妈的清一色外国名牌。”
    “你家老太婆找的主儿,哪一个不是锦衣玉食的小姐?”游鲨吃一口菜,说。
    “所以我这个苦哇!……”
    “妈的!少在我面前装,你这是交配完了的狗四处洒着尿宣扬自己的幸福哪!”游鲨把雪茄扔过来,陈春一把没接住,蹭着脸皮就飞过去了,还好林子反应快,在快要落地的刹那接住了它。游鲨最近快抑郁了,他全身的火都没地方泻,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自己解决。
    “幸不幸福哥们自己知道。”陈春边挠脸边故作狰狞,换来一连串地“吃菜吃菜”声......
    “围子小路他们怎么没来?”忽然林子问。
    游鲨心心事事的说:“有的人,现在越来越看不懂。”
    林子皱眉,想起小春在公开场合经常让姓任的下不来台,圈内的人谁不知道?想起他的脾气,不好多说,只得问:“小路呢?”
    “那个,林子,你别难过,这件事情主要在小春,他没通知人家。”
    “怎么?”林子问询的看着陈春。
    “小路都快变成个叫花子了,浑身臭气。”陈春好气又好笑地摇头,想起那小子他就说不出的难受,浑身都难受。今天他第一次去总仓吃了瘪,正巧被小路撞上。
    这家伙穿个蓝色破烂工作服,跟一个老头正窝在一大堆纸箱前拆纸箱,看见他吃瘪,还想着帮他打圆场,被他一把推倒在纸箱上,他则扬长而去。至于围子,他也很纳闷,为什么最近不愿跟他接触?这半年,他老妈的职位一下子跟他老爸的拉平了,他们的心里都起了微妙的变化。正是这些变化,让他俩不愿再往一起凑吧。人真是奇怪的生物。
    深夜。繁华落尽,安静的都市里,昏黄的灯光依然坚守在岗位上,拉长着树木的高度;偶尔几辆巡逻车悄悄驶过,投出生动的影。
    某俱乐部台球厅里,并没有因为这夜受到影响,此刻正灯火通明,一个个台球桌前,围着三五个身姿英俊的年青人,摩拳擦掌着,跃跃欲试。
    林子弓着腰,眼睛瞄准最后一个球,右手成竹在胸的挥杆,球跳起来打到台子边缘,弹回来,打到最后一个球上,13号球,潇洒地落洞。
    “我去!”陈春颓败地耷拉着脑袋,使劲埋汰林子:“你也不悠着点,这两年在外地估计把泡妞的心思全放研究台球上了。”
    “没法打,没法打。”游鲨频频摇头:“简直不是一个层次的。”
    林子优雅略有些自负地笑。
    陈春还想继续埋汰他,左侧的台球桌前发出一阵响亮的喝彩。陈春好奇地看过去,台球桌旁,一个干练的女子,气质卓绝地弯腰走位瞄准,右手一完美挥杆,球进。接着再站位瞄准挥杆,球又进。当陈春认为那个难度高的球,她小小女子不可能进的时候,女子不屈不挠颇有自信地弯腰站位瞄准,挥杆,白色的球被激起,在空中呈现抛物线落下来,准确地打在8号球上,球进。女孩动作一气呵成,潇洒卓然,大气磅礴。看得众男士目瞪口呆,喝彩阵阵。
    陈春颇有兴味地站在人群中,惊讶地打量着女子:高挑的身材凹凸有致:高高的马尾,随着她的每一个动作潇洒地飞舞;尤其一双眼睛格外摄人心魄。
    陈春眼睛一亮。
    竟然是苏越。他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想不到这么快又见到了她。要不是那双眼睛,他差点没认出她来。跟从前遇到的她完全变了个样。
    他惊叹。
    “苏越!”陈春兴奋地喊。
    女子回头,看见陈春,打着招呼:“嗨。”
    “你的车怎么样了?”他问。
    “在4S店睡觉呢。”苏越微微一笑道。
    “怎么你们认识?”林子一脸的惊艳。
    游鲨颇诧异地看看苏越,再看看陈春,忍不住凑近陈春小声调侃道:“你什么时候跟人家混这么熟了?没少下功夫啊。”说的陈春一阵苦笑。
    那一晚,陈春忽然感觉,有一脉涓涓细流咕咕地流淌进他干枯的心。
    自从新年过后,陈春就开始了他的漫漫相亲路,这是妈妈千辛万苦等来的机会,政治联姻。其实,陈春心里藏着一个人,那时因为这个人太过模糊,他只能等,等机会,等老天眷顾。老天真眷顾他了,让他们一次次的相遇,直至昨晚,他又一次遇见了她,并且被她的魅力所折服,彻底沦陷。如果他一开始关注她是因为林晓,那么他的彻底动心,却是因为她,只为她。
    可是,他对她一无所知啊!陈春头疼地揉太阳穴,对面相亲的女子自顾说着话。
    “嘻嘻,我觉得你的名字真好玩,‘陈春’,跟影视明星陈小春只差一个字,不过你俩长的截然不同。”名门闺秀高雅地做着总结。
    陈春压眉梢,头隐约的痛,他正想说别拿我跟他比,电话响了。
    “喂?”
    “是陈陈春吗?”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很嘈杂,象在下雨,这女声似乎着凉了,听起来很冷,冷的陈春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是。”陈春道:“哪位?有事?”
    “我,我是叶凝秋,就是在医院给你打针的那个,我的钱包手机被偷了,身上没钱,天很晚了,我没人可打电话,我,我,回不去了,我――”
    陈春想了半天,才想起这么一号人:“你在哪?”
    “呃,青城路,青城路上的新华书店门口。”
    陈春离开咖啡厅,驱车往青城路赶去。他还以为这辈子都等不到她的电话呢,就在他快忘了她的时候,她竟然打来电话。

    叶凝秋躲在新华书店门口的檐廊下,雨无情的飘过来,冰冷着她湿漉漉的身体。天很晚了,十点了吧?她跟同事在这里分手,等车的时候,发现钱包跟手机都不见了,包被划了个大口子。真晦气啊,天又下起雨。幸亏她还留着陈春的名片,毕竟她的朋友同事中有车的少得可怜,韩俊是有车,可是她不确定她能不能在这个雨意冰冷的夜晚请动人家。她望向对面的移动电话亭,刚才打电话没交钱,店老板坐在那里,似乎没把欠话费的她放在心上。
    一辆越野车倏地停在路边,陈春撑着伞从车里出来,一眼看见叶凝秋瑟缩的躲着,衣服湿透了,紧贴在身上。
    “走吧。”他走向她说。
    “等等。”
    陈春看着她。
    “我,我刚打了一个电话,还欠电话亭两毛钱。”她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不敢看他,低着头小声嘟嘟。
    陈春盯了她脖子几秒,心突然间软了,转身往前走,瞥见她没跟上来,回头冲她嚷:“你走不走。”
    叶凝秋深呼吸,冲到他的伞中,雨忽然间大起来,打落在雨伞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叶凝秋感觉露在伞外的胳膊被打湿了,她不由得向对方靠了靠。
    陈春低头瞄了她一眼,看见她的头发都湿透了,紧贴在头皮和脸上,看起来特别狼狈,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心情突然间好起来,往电话亭扔了十块钱后,径自往车子走去!
    叶凝秋像牵线的木偶,跟着他。
    见他给了电话亭老板十块钱转身就走,呆了呆,同样呆掉的还有电话亭老板,看见她,忙擎出零钱。
    叶凝秋攥着一把零钱冒雨钻进车中。
    陈春见她浑身滴着水,把座垫都弄湿了,心中怪她擅自主张离开他去拿那点零钱却淋了雨,说出来的话语气就有些呛:“掉钱眼里去了,就那点钱也值得你淋场雨。”说完,转身从后座拿出一包纸巾递过去。
    “额,这点雨不算什么,小时候还淋过比这更大的雨。”叶凝秋把钱塞进面前的抽屉里,接过纸巾擦着头发,说。
    “我是心疼我的座垫。”陈春瞄了她一眼,发动了车子。
    叶凝秋石化了一秒,有些哭笑不得的瞪着他:“呵,算长见识了。”
    陈春知道她话里有话,不以为意:“我还以为你不会给我打电话呢。”
    叶凝秋擦着脸上的雨水,听见他这么说,老老实实地解释:“本来是不想打的。实在是--给你添麻烦了。”
    “你家住哪?”他目视着前方问。
    “官庄。”
    车子急弛在雨中,雨浇灌着玻璃窗,时而模糊,时而清晰。陈春一改往日的作风,天下着雨,又是晚上,能见度很低,他开的稳健。
    “我们医院里还有你两天的药呢,你怎么也不来打了?”
    陈春注视着路面,才想起大夫好像给他开了三天的药,他只打了一天。他漫不经心:“扔了。”
    “那怎么行?”叶凝秋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病号,“什么时候你来,我把钱退出来。”

    陈春不耐地瞥了她一眼,说:“让你扔你就扔,哪那么多废话。”
    叶凝秋坐在车里,视线透过微弱的灯光,看向兀自开车的陈春,他很专注,眼睛目视前方,鼻梁高挺,下巴坚毅,整个侧面弧度很完美,她不得不承认他的侧面很耐看。可惜脾气臭了点,还有不懂得节约,她想了想,说:“要不我给你退了,钱你看着办!”
    “随你。”
    陈春不愿就此事多说,他专心的开着车。对他来说,自己今天之所以赶来载她,是因为终于还清欠她的帐。
    “嘿!我发现你还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叶凝秋收拾好自己,看了一眼正在开车的陈春,一本正经地说:“物品很在意,钱却随意。这不是自相矛盾吗?你听见谁,噢,因为钱浑身散发着铜臭,所以不必在意;钱不是辛苦赚来的么?因为有我们的付出,才受到重视?物品--物品不是用钱买来的吗?正常逻辑不是应该先有钱才有物品?怎么在你这里钱反而轻,物品反而重呢?”
    陈春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说:“东西用久了会有感情。你怎么样,最近?”
    怎样?还能怎样?想到此,叶凝秋忽然叹了口气。
    下午,院部大扫除。
    她刚宣布完任务,小夏迫不及待地发泄着心中的不满:“人家药房值白班的十个人才外分了个水房,总共两个窗子,我们凭什么干这么多?我们急诊什么时候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要去你去,我可不去。”
    小夏“啪”扔掉手里的笔,冷冷地注视着她,坚决地宣布:“我负责打扫门诊部。”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也打扫门诊部。”万茹也学小夏,走了。
    叶凝秋难堪地看看严静,严静难为情地:“我最支持你工作,这你是知道的,不过我最近老是头晕,心律也不齐,爬上爬下的很危险。”说完,友好地:“我拖地吧。劳动最光荣。”下一刻,走廊里传来严静清脆的歌声。
    叶凝秋闭上眼,下午她独自一人做了院部五楼走廊的卫生,直做到晚上值大夜的来替班。其实,医院有专门保洁人员,但,每季度还会进行一次全体员工大扫除。想到这里,叶凝秋突然被一种颓败的情绪袭击了,尤其在这样一个倒霉的雨夜,她闷闷地转头望着车窗外的雨,闷闷地回:“不怎么样!”
    陈春莫名地笑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看不得她倒霉,可真看到她落魄他心里又格外的痛快,人真是复杂的动物。
    叶凝秋白了他一眼,撇嘴:“少幸灾乐祸!”
    陈春笑着否认:“没!是你笨!”
    “嗤!”叶凝秋冷哼,回击:“也不知道谁笨!把受害人当成小偷,把小偷放跑了。哎!我现在有理由怀疑你跟那小偷是一伙的!”
    陈春握方向盘的手一紧,这就是他的一道心伤,他攻击:“你也高尚不到哪里去!寒冬腊月的,往病号头上倒冰碴子!打击报复!”
    叶凝秋望着眼前这人,凝视着他的侧面,想道:那个夜晚,自己真的太过分了。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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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了,雨仍然未停,淋淋洒洒着,叶凝秋在官庄巷口目送着陈春的车离开,才拔脚往住处走去。
    淋洒着的雨,在昏黄的灯光照射下,仿佛谁向天空抛洒了无数细小的珍珠,簌簌地落着。夜幕里的雨,唯有昏暗的街灯照射出这贵如油的春雨的模样,和叶凝秋形单影只的身形。
    一路泥泞。叶凝秋站在门前,蹭着脚底的泥巴,大门“吱呀”一声开了。王妈的儿媳越过她,走了。门里,传来孩子响亮的哭声和王妈叫嚣的声音――有本事就别回来!又吵架了。她踌躇着开门,一眼看见五岁的小坤坤,只身站在黑漆漆的雨里,悲伤且无助地哭喊着“妈妈”。
    叶凝秋抱起这湿漉漉的孩子,小心翼翼地上楼梯,微弱的灯光下,王妈端坐在楼梯口喝茶。
    老太太看见她,站起来把孩子接过去,丧气地嘟囔着:“你个白眼狼!你妈除了喂过你几口奶汤子,还有么!”骂完,叫住她,绿豆大的小眼觑着她,低声问道:“碰上了?”
    叶凝秋停住脚步,侧着身,点头。
    “说什么了没有?”
    “没。”
    老太太将信将疑:“快坐下喝杯热茶,暖暖身子,瞧把你冻的。”
    “不了王妈,我明天还要上班呢.”
    叶凝秋飞快地来到自个门前,引得老太太嗲着嗓子骂了句:“钱烧的!”进了屋,她才吁了口气,这个王妈,可是会把千年鼓万年锣的事搬出来昭雪呢!
    清官难断家务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这婆媳俩隔三差五就闹出点岔子,仿佛世界太平了,她们心里就会生出虫子来。有时,她真想一走了之,可她孤身一人在这都市里,再走到哪里好呢?左不过换一个房东,其他的还是照旧。并且,现在的房价,可不是她这个小护士所能承受的。在这高楼林立的城市里,放眼望去,到处是一派鳞次栉比的景象,老房子大部分都拆了,盖成住宅楼,盖成高档写字楼,盖成高档商场。仅存的这么几处老村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动工。她幽幽地叹口气,又不禁担心官庄要是也拆了,真不知到时候怎么住?但转而一想,这还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情,现在担心,岂不是杞人忧天?她不由得笑了。
    笑完,她又想起年前王妈给自己安排的相亲――
    一位离异的中年男人,双下巴,耷拉着眼角,看见她眉开眼笑:“我在市中区有一套房子,不大,二百平;另外,我经六路有家饭店,随时欢迎……”
    叶凝秋碍于王妈的脸面,她没想到对方是中年人,于是她说:“我上学欠了两万多块钱――”
    “钱算什么?听说你业余还摆夜市?哎呀,现在的女孩都没有像你这么自力更生自食其力的了,这让我想起我年轻的时候――”
    “可是有件事我必须跟你说明白,我,那个,”她心一横,把老师在课堂上的讲学搬出来,作难为情样:“我有脚气,小的时候妈妈给我洗衣服把袜子和内裤掺一块了……”
    男人逃之夭夭。

    叶凝秋直想笑,又想哭,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相亲呢,想不到竟然这样收场。
    王妈直恼怒惋惜了许久,王妈这辈子,媒做了上百回,成的不过三对。老辈人说,要是有人能促成8对婚姻,死后过奈何桥,不用喝孟婆汤。王妈一直为此努力着。这闺女,看着好好的,咋有这种毛病?这种毛病可不敢给找对象,弄不好这可是要断子绝孙的啊,老太太一生,什么没经历过,女人的那种病,好得不好根治,还影响怀孕。虽然能怀上,但到底什么时候怀上,也或者是不是就此怀不上都不好说。想到此,老人家出了一身冷汗,可是这种事情又不好过问,少不得跟儿媳嘀咕了半天。叶凝秋不明白:一直针尖对麦芒的两人,怎么会成同盟呢?
    叶凝秋直瞪瞪的瞅着屋顶,那里有片顶皮脱落了露出一小片水泥,给这略有些寒冷的小屋,徒增了些许冷清。她叹口气,拿起被小偷“涂鸦”过的包,这是她刚攒钱买的,此时,正面目憎恶地张着大口。唉!天底下最憎恶的就是小偷!窃取别人的劳动果实!不劳而获!她痛心疾首地从抽屉里掏出一个存折,里面是她毕业到现在摆地摊和工作辛苦攒的钱!四万块,要想在这所城市买个蜗居真是杯水车薪!可是只要有希望,她就不放弃!她悄悄把存折放回原处,暗自忖度着:看来又要买个包了。唉!
    其实她从没想过要给那个被自己头顶浇了可乐加冰的男人打电话。

    每次,只要一想起那个寒风彻骨的冬日,对方被浇了可乐加冰的模样,她的心就惴惴不安。
    人有时候发泄完心中的私愤,原来并不快乐。
    她其实是想给韩俊打这通电话的,可拨了号码她又挂了,她害怕遭到拒绝。有的时候,人与人之间就隔着那层薄薄的纸反而更能相处融洽。
    像她,暗恋韩俊三年了,就连她放弃家乡的乡镇医院,来这所医院,也是因为他。而他对她,似乎是妹有情,郎无意......
    她深深叹一口气,许多年前,缠着姐姐爬墙够槐花的情景跃然在脑海,纯白的垂挂下来的串串槐花俨然就是她的梦魇,当姐姐打下那串串槐花,她还雀跃着捡那串串飘落的花朵时,土墙坍塌了,她跟姐姐被压在土墙下。她因为头部出血被送往医院,姐姐被人从土墙下救出来,能走能说,等到她出院,爸爸妈妈赫然发现,姐姐的腿瘸了。姐姐的腿被扎进了钢钉,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活泼泼的姐姐沉默了。她以为妈妈会从此不理她,可是妈妈对她还是跟从前一样好,哥哥不理她,也不理妈妈了。她常常看见妈妈偷偷擦眼泪。妈妈是她的后妈啊,哥哥姐姐才是她的孩子。哥哥初中一毕业,带着姐姐离开了家,离开了他们。从此,这个世间,她失去了最挚爱的哥哥姐姐。
    长大后的无数个夜晚,她曾经无数次梦见瘸的是自己,姐姐依然巧笑嫣然地陪着她,把她放在手心里,年长的哥哥虽然话不多,却常常在不经意的瞥视间流露出真心愉悦的笑容,依然是她被欺负时最坚实的依仗。是她,夺走了姐姐的健康,是她夺走了姐姐的妈妈,是她夺走了姐姐的幸福。她宁愿妈妈从此不理她,像哥哥一样......
    夜深了,院子变得寂静无声,一辆摩托车呼啸着远去了,刘大顺接自己的媳妇去了......叶凝秋在这春雨绵绵的夜里,终于迷迷糊糊地睡去。
    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哥哥姐姐在到处找寻她,一如这么多年一直各方找寻的她。
    陈春再次遇见苏越,是周六。苏越正跟林子的助理软磨硬泡,那女助理一身黑色工作装,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结,利落干净地在苏越拿来的单子上指点半天,苏越没了脾气。
    最后,她瞅瞅苏越那低V字领里的半截酥胸,极其厌恶地道:“麻烦你下次注意下着装。”
    苏越尴尬地回应了声,转身欲走,碰上正端着咖啡回来的陈春。
    陈春心脏跃动的厉害,脸上却堆起帅气的笑,想到每次见过她后的音讯全无,只得主动出击:“这么巧。我办公区在那里,一起喝杯咖啡。”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然后,他径自走向办公天地,那里最近让他改造了下,墙的中央挂着著名书画家齐白石的八骏图,当然是赝品;下面摆着一盆青翠茂盛的水养富贵竹,这可不是他弄来的,是张总助理送来的。办公桌上摆着一个仙人球,据说可以吸收电脑的辐射,这是悠悠买来的。悠悠送来的时候,男助理邱立大声说――啊,领导这丫头不安好心,她要斩尽领导的桃花。陈春当时微微一笑:哪里有什么桃花可斩,都被人甩了。
    陈春以为苏越会跟上来,她却在他身后说:“对不起,我还有事。”陈春转身望着她优雅离去的背影,眯眼。
    他被她的一反常态迷惑了,到这格子间的除了经销商就是厂家人员,她应该也不例外,他这个部长亲自招呼她喝咖啡,她为什么不仅不像别人一样受宠若惊,却避如蛇蝎呢?陈春失落且疑惑地找女助理了解了她的情况,了解完情况,他更加不淡定了,完全猜不透她的心里。
    她有产品要进青山?还不是早晚要过他这个采配部长一关?还是她在玩什么把戏?欲擒故纵?如果是这样就好了,他没有出息的想,他只要一想到,未来有可能因为工作原因经常见到她,就打了鸡血一样地兴奋。并且,他在幻想了无数次见面的情景后,做出个大胆的决定:帮她进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有句话不是说的好么:近水楼台先得月。
    一整天,陈春沉浸在自我构想里,心情格外地好,下午五点多,他开着车子在郊区马路牙子上转悠着找林子他们说的接头地点。
    正巧赶上夜市开张,人头攒动。
    路边卖吃的,卖小百货的,卖衣服的,杂而有序;摊主热络地拉拢着生意。陈春开车艰难地穿梭在摊贩间,眉头拧得像疙瘩。卖摊长龙突然骚动起来,摊贩纷纷四散而去。一辆装满蔬菜的三轮车慌张地在人群里穿梭,猛不丁被人一拉一拽,车上的菜哗啦啦滚下来……摊主什么也顾不上,尽管闷头往前跑。陈春的车被迫停下来。
    “还跑!”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嚷:“再跑把车没收!”
    摊主顿时停下来,虎背熊腰的身板极其卑躬地弯着,话吞吐着出来,声音很小,“不敢不敢!”
    “哼!”女人似乎不领情,手中的笔唰唰地写着什么,写完,厉声道:“收税拒缴,罚款二十!”
    男子瑟缩了一下,抖擞地从裤腰里掏着钱……
    陈春非常不耐地按喇叭,他快疯了,他很少走这条路,现在想起来,好像不久前,他来官庄送了一个人,那是雨夜,不堵。
    现在,他烦躁地等那摊贩交完罚款,烦躁地看着众人帮他捡完所有的菜,烦躁地看着那小贩骑上三轮车,乌龟一样一点一点往前挪动。他奶奶的!他忍不住骂骂咧咧地点开电话,把小路林子游鲨轮番骂了个够。
    骂着骂着,他忽然盯着一处不动了。
    电话里传来游鲨的声音:“喂!小春,喂—”
    他利索地冲电话说了句:“一会儿再说。”摁断了,然后,静静地坐在车里,一动也不动地朝那个方向看去。
    胡同边缘,叶凝秋躲在那里,等着收税的走了,才出来。当年有明星因为漏税被收监,她这个小老百姓自从摆摊起就开始逃税,不会真有那么一天,她也被抓进去吧?这么想着,她苦笑一声,马路牙子上,她的摊位早被别人占了。竞争太激烈,巴掌大的地都不好找。
    她跑到某学院门口。这里竞争更加激烈,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大家看着一个女孩提个大包过来,纷纷警惕地看着她,像防贼一样。她无奈,只得回到原来的地方,幸亏附近的摊主都认识她,每人挪了一点地方出来,她才整理八经地摆出货品。
    “该死!”陈春小声咒骂了句,气势汹汹地从车里下来,大步朝她走去。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见不得她倒霉。
    “喂!我没看错吧?被炒了吧?”陈春停在那小贩面前,蹲下来捞起一个头饰,审视了几秒,嘲讽:“粗糙,太粗糙了。”
    叶凝秋瞪着眼前这不速之客,被他那句“粗糙,太粗糙了”伤了自尊,劈手夺过他手里的头饰,冷脸叫道:“走开,别挡住我做生意。”
    “这么讨厌我?”
    “不欢迎。”
    “忘恩负义?过河拆桥?谁下雨夜身无分文被我送一程?”
    “怎么敢?”她咬牙,刚才的嘲讽让她理智全失,口不择言:“谢谢了啊!忘了什么也忘不了我怎么进的局子。”
    “有些人呢良心被狗吃掉了……我要是买这些东西呢?”
    “不卖。”
    大眼瞪小眼。
    “我还就不信了,这东西爷爷我今天还就是买了。”陈春耍横,边说边往裤兜里装。
    叶凝秋也不知哪来的力气,隔着摊子就撕掳起来:“你给我拿出来。”
    陈春不为所动。
    “听见没有?放下。”她一急,双手一用力,陈春的裤子“嘶”的一声,断线了。
    陈春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不顾形象地撒野的女孩,被拉扯不过,只得先扔了东西,“放下就放下。”叶凝秋以为他妥协了,可他扔下东西就喊:“大家都来看啊,破烂地摊货啊……”
    叶凝秋愣在那里,泪水脱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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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2-01-16 13:58:45  更:2022-01-16 14:14: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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