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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一通匿名电话,揭开大院青年盘根错节的生活[第2页]

作者:安宁佳佳
首页 上一页[1] 本页[2] 下一页[3] 尾页[10]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客厅,方秀智头疼地双手捏着太阳穴,她想起白天遇见老魏,老魏貌似不经意地一句话:“老方,小春最近忙什么呢?让他抽空去家里坐坐。”当时她嘴里应着,脑袋开始思索老魏的用意。今天老魏的话貌似关心,老魏是京派干部,自从方秀智任市府小干事的时候,他被京派到地方,十多年了,一路凯歌,步步高升。两个孩子一直在一起淘。老魏这么说,到底是何用意?平时他们并不谈论孩子,这位老领导,工作上一贯雷厉风行,他们的关系一直维系的还可以,但是自从她几个月前被破格提拔,与他并驾齐驱,他们之间说不出为什么突然裂开一道无形的口子。
    这些年,方秀智作为一个母亲,从来没时间陪儿子,从儿子上小学起,她仕途一帆风顺,便失去了一个妈妈应尽的责任。她对儿子心怀愧疚,所以总是从其他方面来弥补这个缺憾。可没想到,这种亲情教育的缺失,让儿子做出这么伤风败俗的事情。今天如果不是老魏的提点,不是她及时了解情况,并作出应对,她和政府,还有陈春,都会被推到舆论的风口上去。想想,她就吓出一身汗,她从政二十多年了,在官场上,曾经也志得意满,派头十足。可自从目睹了许多高官的下场后,她一改往日作风,为人做事低调。
    夜,仿佛被谁拉下厚重结实的帷幕,凝重而肃穆。方秀智站在窗前,思绪起伏着,她一直周旋于领导们之间,谁的浑水也不想趟。
    可眼下,她还能不能全身而退?她忽然一个机灵,这才想起把柄不能落在别人手里。
    方秀智忽然感觉自己老了,这要在五年前,她在那通电话后就会想到要消灭证据的。想到此,她给老何打了通电话:“喂,老何,”电话里传来音乐和劝酒声。
    “老领导。”对方声音低沉而紧张。
    “方便吗?”
    “您说,我出来了。”
    “小春和铭扬的事听说了吗?”
    “刚听说。”
    “你消息也太蔽塞了。”方秀智有些不满,语气不由得加重,“你这样怎么开展工作?”
    对方道:“证据我已经派人销毁了。这事是铭扬连累小春了。”
    方秀智咀嚼着这两个字:“确认销毁了?人可靠吧?”
    “还请老领导放心。”
    收了电话,方秀智轻松了不少,她走出书房,来到客厅,一眼看见宝贝儿子正歪倒在沙发上,脚搁在茶几上,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她努力克制着情绪,厉声问:“你还知道回来!今天你跟铭扬在郎山是怎么回事?”
    “多大点事!”陈春随手拿起杯子去饮水机前打水。
    “多大点事!”方秀智尽力压抑的情绪瞬间迸发,她被儿子这不屑一顾的语气惊的气不打一处来。她努力平复着心情,“在你眼里什么才是大事!跟你说过多少遍,凡事要谨言慎行,谨言慎行,你看看你自己这都干得些什么,还找 ,你――”
    “妈,从小到大,我做什么要什么买什么,甚至就连谈恋爱,都要听你的,我能不能有我自己的人生,我、自己想要的人生!”陈春忽然把杯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态度强硬地阐述自己的需求。
    “你自己的人生?那我又是为谁,我是为了谁,天天这么辛苦?”方秀智在政府面前,群众面前一向张弛有度,拿捏得当,在儿子面前总是会破功。
    “你是为了谁?反正不是为了我,我不喜欢政治,我崇拜的人是比尔盖茨。”
    “你这个逆子!”方秀智还要继续说什么,陈教授提着公文包从外面回来,看见妻儿的架势,哈哈一笑:“怎么?娘俩又趁我老头子不在开母子大会?”
    “爸。”陈春跟老爸打个招呼,蹬蹬地上楼,在拐角处,突然停下来,扔下句:“我没找 。”走了。
    “都是你惯的好儿子。”方秀智的教育计划又失败了,她有些无奈地看着陈教授,她准备了那么多教育的话,苦口婆心的话,却一句也没说出来。她把在儿子跟前碰的钉子,轻轻地撒在老公身上。
    陈教授好脾气地脱着外套,跟妻子打着太极:“都是我惯的,你没惯,我一个人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含辛茹苦把他抚养长大。来,说说,这小子又让我家日理万机的夫人操什么心了?”
    方秀智“扑哧”一声笑了……。
    第二天早晨,某机关。
    陈春站在电梯前等电梯,几个不怎么熟悉的同事热切地跟他打招呼,他略微点点头。科员夏琳,一个伶俐的丫头,跑来,用手中的文件夹轻轻在陈春肩头一拍,“嗨!早。”
    “早。”陈春定睛看去,女孩白皙的脸上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仿佛芍药花风中怒放。女孩,不管是美丽的普通的,都有吸引人的地方。陈春这么想着,那个叫苏越的女子穿着晚礼服的样子又浮现在眼前。
    “那个,能问你个问题吗?领导?”进了电梯,见只有两个人,夏琳忍不住好奇问。
    “什么问题?”陈春愉快地看了她一眼,说:“想问就问呗。”
    “那个,”夏琳小声而紧张地问:“你真的去找 了?”
    陈春审视着夏琳,脸不知为什么有些红,一双灵动的双眼正一眨不眨地瞪着自己,里面充满着好奇和矛盾。陈春皱眉,他不明白那双眼睛里的矛盾从何而来,但是被人问到这个问题,并且是这样问出来,他有些不快。他没想到,这件事情被传得这么快,并且全走了样。陈春冷着脸半响,在电梯门开的刹那,淡淡说了声:“不是你听到的那样。”
    夏琳如释重负。
    陈春走进办公室,里面的两个人看见他都闭了嘴,一个恭敬地打个招呼离开了,一个正襟危坐了,生怕刚才的话被听到,很客气地说:“早啊,陈处。”

    “早。”陈春淡淡地应。坐下。杯子里的水一如既往又是满的,并且是上好的白茶,此刻正冒着袅袅热气。陈春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同样都是副处长,有的事情他永远都不需要去做。可是,他很想说:我不喜欢喝茶,老兄。白开水都比茶好喝。
    上午,陈春正处理着手头的文件,门“咚”地开了。
    陈春不快地看向开门处,――任礼强跟两个男子大大样样的走进来。
    对面的张处长刚想呵斥,一见来人,找个借口出去了。
    “我这里不欢迎你吧。”陈春把文件往旁边一推,身体从椅子上后仰,双手抱胸,冷冷地道:“什么时候这里的门槛降得这么低。”
    “怎么不兴我不请自来?”
    任礼强装作很爱惜花的样子伸出手,对办公桌上一盆盛开的兰花一番观摩,边观摩边赞赏:“美,好美。”
    “有话快说。”陈春不耐。
    任礼强一拍巴掌,戏谑地对上陈春的眼,貌似很关心地道:“口味挺重的嘛!”
    “滚!”陈春厌恶地下逐客令。
    任礼强双眼满含兴趣:“没想到你俩还有这爱好。”后面的男人想笑不敢笑。
    陈春愤怒地站起身,眼睛眯成一条缝,走到门边,冷冷地道:“出去。”
    任礼强起身,意味悠长:“人才,人才啊。”说完,大掌一挥,所有人都撤出。
    陈春站在原地,若有所思,最后,他拨了围子的电话,刚响了一声,又挂了。
    这满城风雨的,他情绪低落地给林子打了个电话,却什么也没说,胡侃一通,心里才好受了一点。
    下午,刘处长几次看见他欲言又止,一把手也是,陈春在楼梯口遇见他和司机急匆匆地出去,看见他,喊了他的名字,半天,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陈春明白他们想说什么。他也正为此烦恼着。这次事件,要不是姓任的,他还真没意识到有多严重。
    晚上,陈春在自家楼顶呆了一夜,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受害者,可是人言可畏,他再怎么委屈,也有嘴说不清。根本没法说,越描越黑。但是这无疑给他的从政生涯抹上了浓重的一笔。陈春一直都无心政治,做政治,爸爸曾经说过,他的性格不适合。但是妈妈说宝剑锋从磨砺出,就是一块璞玉也要经过打磨雕琢,才会晶莹耀眼。现在看来,他城府不够深、性格鲁莽、脾气急,虽然他及其不愿意承认,但这些天,前女友林晓的话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没人的时候,常常被他拿来咀嚼,经过几次痛苦的反复推翻辩论,他竟然有些认同。
    陈春一向自负,其实是自卑又自负。有时候他不可一世,有时候桀骜不驯,有时候目中无人,其实都是这自负和自卑的表现。他经常嘲笑姓任的离开他老岳父什么也不是,其实他自己何尝不是?他明白好多人努力讨好接近他,都是因为妈妈。曾经,他一度想脱离这羽翼,单飞,可是被老妈强势地镇压了。
    曾经,他想像一只雏鹰,努力飞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经过这几年的办公室政治生涯,这理想,也渐渐地磨灭了。虽然,他骨子里流淌着不服输的血液,流淌着不甘被束缚的血液,流淌着不屈的血液,可经过这几年四平八稳的办公室生涯,他还真惧怕那片天空。
    陈春递交辞职信的时候,一把手的下巴差点磕到桌子上,他合上茶杯盖,严肃而认真地说:“年轻人,别冲动。这个拿回去,有什么事情想不开?没什么过不去的嘛!”
    陈春执着地把信放桌子上,坚决地说:“我想好了。”
    “老领导知道你的决定吗?”
    “她会知道的。”
    一把手思虑几秒,把茶杯轻轻地放下,语重心长地说:“先放我这里吧,放你几天假,出去散散心,事情我已经了解清楚了,年轻人心思不要那么重,不要有包袱。这个,等你放假回来再拿回去。”
    “就这么着吧。”陈春说着,转身离开。
    一把手瞅着眼前的茶杯良久,毕恭毕敬地给老领导摇通了电话,方秀智在电话那头沉吟了许久,只说了一句话:“这件事情先这样吧。”他放下了电话。
    方秀智乍听到陈春辞职的消息,吃了一惊!要知道儿子现在的岗位,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可是这件事情才过了半天就流言四起,不是没有原因的。苍蝇不抱没缝的蛋。虽然事情的真相她了解清楚了,小春顶多算个受害者。但是有些事情,不能硬硬的去解释,你越解释越乱。发生这种事,是她所没能预料到的,是该给政府给大家一个交代。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来自儿子,这么些年,她一直把持着儿子的工作,看来,该给儿子换个环境了。
    十天后,陈春被调去商业厅的下属单位青山集团,青山集团是政府重点发展的企业,下面涉及项目广泛,几乎各个领域都有所触及,并且发展势头猛劲。
    陈春临走,对张副处长说:“我终于可以不用喝茶了。还是白开水好喝。”弄得人家心思繁重地琢磨半天。这家伙。
    夏琳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还一个劲地叮嘱让他以后常来坐坐。
    而游鲨,被调去某银行,还是科长。
    元月初。
    天寒地冻,陈春由于最近情绪低落,又独自在楼顶吹了一夜的寒风,生病了。他无奈地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他一向惧怕打针,十岁生病时针头来来回回在他稚嫩的肉里穿梭的情景跃然在脑海,他猛地睁开眼睛。
    “什么嘛!一个大男人血管细的像蜘蛛网。”女护士小夏万般无奈地从他手上拔出针头,对着万茹抱怨。
    万茹也一筹莫展,这已经是她与小夏在他手上扎的第三针。
    “喂!你们在搞什么?做实验吗?你们到底会不会打针!”陈春眼睁睁看着第三次从自己手上拔出的针头,倒抽口冷气,愤怒地喊。他就知道会这样,手背被针穿过的地方隐隐刺痛着,这群饭桶。
    “不是我们,是你,你的血管太细了。”万茹委屈道。
    “你们院长室在哪?我要投诉你们!”陈春作势从床上坐起,发烫的脸颊红彤彤的,一双英挺的眉毛紧紧拧着,眼里全是火。
    万茹小夏正一筹莫展呢,另一个女护士推门而入――
    “叶凝秋,这位病人血管太细了,我跟小夏给他扎三针了,都扎不进去,你……”话还没说完,陈春气哼哼的叫:“我不是试验品!叫你们院长来。”
    刚进来的女护士看着病号,竟然感觉面熟。
    “对不起,我们院长忙的很,他不受理像您这种算不上纠纷的事情。”她想起在哪里见过他的刹那,来了精神。
    她好奇地打量他,他像在发烧,脸有点红,微蹙着眉,像在生气,好像没认出她。
    “那谁管你们?谁是你们的头?”陈春愤怒地叫。
    “我不认为找我们头对你有什么好处,还是让我看看你的手吧。”女护士来到陈春面前,掩住想逃的冲动,蹲下来,轻轻拍打着他的手背:“是细了点,并且太细皮嫩肉了点,太白了点。”
    “别让我觉得你在公报私仇!”陈春忽然恨恨地说。那个冰冷的夜晚,可乐加冰在他头顶肆意流淌的狼狈闪现在脑海,天!他翻遍整个网络都没有找到这个魔鬼,竟然在这里,在这样的条件下遇见她!而自己似乎什么也不能做!
    女护士正眼看着他:“公报私仇?”在我将可乐加冰浇在你头上之后,我不会了,这么想着,她微微一笑,“我不会拿自己的工作开玩笑。”
    “最好。”
    陈春咬牙切齿地说完,她叫什么?他看向她胸前的工作牌,――叶凝秋?陈春望着她:平凡的五官,尚算白皙的脸,眉间还有几个青春痘,个子不算高,也就一米六二三,头发纶在护士帽里,整个人看着就让人肝火旺盛。陈春攒了一肚子火,可怜自己还攥在人家手里,不能发作。
    他强装冷静的注视着她换了付7号半的针管,看着她熟练地喷了喷药水,然后她轻轻拍着自己的手背,陈春太紧张,手握的太紧,紧的肌肉都绷住了,该死!他哪次打针都要扎好几次。

    女护士轻轻一笑,对着这让自己平生第一次进派出所的人,轻轻说了句:“我做这么久,还没有一针不进的时候呢。”
    陈春绷着的手放松了,针一针见血,成功了。陈春松了气,女护士笑了,万茹小夏也暗暗松了气。
    陈春开始发动攻击:“想不到你还有第二个职业?哪个是你的正规职业?”
    万茹小夏四目相对。
    叶凝秋的好心情顿时消失殆尽,她愤怒,委屈。
    “你以为呢?”她冷冷的问。
    “哼哼,我以为?你欠我一个解释不是吗?在你将一杯可乐浇在我头上之后!”
    “解释?嗯哼,你是说你将我送进派出所我该谢谢你?”
    “难道那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你这个混蛋!”叶凝秋的坏脾气终于爆发,“去你的该死的英雄救美!你这个瞎了眼的混蛋!你害我丢了钱包、身份证、银行卡、手机,还害得我进了派出所,你想要什么?要我对你感激涕零吗?去你的!”只要一想起,那次可怕的经历,叶凝秋就全身发抖。她眼前又重现警察轮番审问自己的情景,那眼神,那态度,那笑……天!要不是院领导出面,并且后来果真逮住了小偷,她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一直对自己的义举沾沾自喜的患者,呃,也就是陈春,望着这个愤怒的女护士,一时间找不着北了......
    “这件事情,你看是谁泄的底?”病床边,游鲨慢慢悠悠地剥着桔子问。
    陈春认真地盯着游鲨手里的桔子,一笑:“还能有谁?”
    “理由——毕竟都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
    “也许真的是无心的,我问过马子,他接电话的时候,姓任的就在他身边。”
    “这次,是我连累你了。”
    “明显是冲着我来的。再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直不喜欢政治。”
    游鲨听陈春这么说,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把剥好的桔子,塞进他嘴里,咕哝:“你说怎么就那么巧,偏偏被警察盯上。”
    陈春闻言把刚刚含到嘴里的桔子一口吐到游鲨脸上,引得游鲨跳起来怪叫。
    9
    今天先更新到这里了,大家可以关注微信公众号【天涯文学】继续阅读,回复90388,从“第一十章 尴尬局面”开始阅读
    陈春打完针,到水房冲杯咖啡,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女护士叶凝秋斜斜地倚着水房的墙,望着房顶发呆。
    他顿了一下,才走到饮水机前摁下按钮。
    清脆的流水声在空气中响起,陈春脑子里又蹦出那夜满头冰碴子的情景,他好想兜头把这滚烫的热水浇在对方头上。可是不行,这件事情他有错在先,况且对方还是个女人。他妈的!他正自生自气,突然听见叶凝秋在他背后说:“对不起啊,是我欠考虑了。”
    陈春回头看了她一眼,正好对上她满是歉意的目光,他胸中波涛翻滚,却一脸若无其事地拧上水龙头,扭头故作诧异地问:“什么事?”不等对方回答,才长长地“啊”了声,然后,装作想起什么的端着咖啡走到她身前,表情古怪且定定地看了她一秒钟,才道:“那么一回事啊,早忘了。”
    叶凝秋闻言抿嘴一笑:“你不早说,早知道我就不用道歉了。”语气诙谐而又隐含讥讽。
    这讥讽好像蓦地点燃了爆仗的引子,几个小时前的争执“咝咝拉拉”带着火苗猛地窜出。陈春真想把她的嘴撕开道口子,他强忍住冲动,低头看着水杯,水杯里正腾腾、腾腾地升起热气。
    “要不然呢?要我还回去吗?”他抬起头,细长的眼睛簇着火苗,看着她,作势朝她端起咖啡。
    叶凝秋瞪大眼,边叫着:“哎呀!你来真的!”边朝旁边躲。

    陈春就势收住手,沉沉地笑了。
    叶凝秋冲他举拳头。
    陈春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以前的名片,塞进她的白大褂兜里,说:“我不习惯欠人,有事找我。”
    叶凝秋从口袋里摸出那张小卡片,随意地看了几秒,拉长了声音说:“啊,没想到,还是个父母官。”说到此,她抬起头一本正经地望着他,问:“这算不算袭击政府人员?”说到此,她掩住嘴:“这罪大了。”一脸诙谐。
    陈春斜斜地看着她,闷闷地回了句:“知道就好。”
    他还要再说什么,隔壁值班室忽然传来女护士小夏的声音――
    “我就不服气,你瞧她那德行,听说还偷过东西,都被警察抓住了!”声音是陡然提高的。
    陈春就看见叶凝秋的手一颤,水杯里的水差点溅出来。他才发现水房与护士值班室中间只隔着一道木头做的墙。陈春本无意偷听,可又挪不开脚步。
    “别乱说,”女护士万茹制止道:“这种事情可不能乱说,得有凭据。”
    “医院里早传的沸沸扬扬了。躺在VIP病房的病号不就是把她抓进去的那个人!”
    陈春闻言尴尬地看了叶凝秋一眼,后者回他一个苦笑。
    “他是警察?”万茹自问自答:“看着不像。”
    “谁知道呢!不过,你又不是没见,他俩那奇怪的样子!你没听那病号说什么那是她该去的地方吗?”
    “她后面的话你也听见了,分明是一场误会。
    儿科护士长当时去警察局做的保,早就听说那是一场误会了。”
    “哼!不管这是不是真的,她在儿科可什么都不是,凭什么跑到我们门诊来逞能?”
    叶凝秋似乎看到小夏一脸气愤难平。
    陈春却一时站立难安,这事关别人的隐私,并且始作俑者还是他,想想他挺不是人的。他不自然地朝叶凝秋看了一眼,发现她脸色铁青。事到如今,他才肯客观公正地评估自己对这位女护士造成的危害。
    “忍忍吧,谁让佳丽姐不争气呢?”万茹看了张佳丽一眼,后者正眼观鼻鼻观心的静坐着。
    叶凝秋忽然不那么憎恶万茹,没想到平日里万茹和小夏对自己最过分,临到事上,万茹还比较公正。
    “那也轮不着她!我就咽不下这口恶气,她学历又没我们高,技术也不见得强到哪里去!我就算了,万茹你――”
    万茹不等小夏说完,接到:“我也算了,听说人家在儿科就很出色,再说了这几个星期你不是已经领教了吗?”
    “出色不出色的等着瞧吧!哼!”小夏端着托盘往外走,边走边冲万茹阴阳怪气地说:“我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呀。”
    然后听见“砰”的一下关门的声音,安静了。
    陈春一抬眼发现叶凝秋正表情复杂地看着自己,他嘴角抽了抽,硬着头皮问:“你还好吧?”
    叶凝秋把头歪向天空,并不看他,也不让他看见表情,语调平平地说:“你都看见了。”

    陈春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会被人诟病跟他脱不了干系,可是他很少安慰人,也不会道歉。
    叶凝秋幽幽地说:“我就象一只失去族群的小狮子,被其它族群所收留,然而新族群里的狮子都对我虎视眈眈,充满敌意。真怀念儿科里的一切啊!”说着,她脸上的表情渐渐地放轻松,她想起了偶尔儿科同事打过来的一通电话:
    ――“树叶子,韩俊刚才来过了,你都没瞧见,帅呆了!”
    ――“树叶子,韩俊经过这里,那眼神呀,都望穿秋水啦!他是不是找你呀!”
    ――“树叶子,今天韩俊问你了,我们告诉他你早调到门诊了,唉!可怜的树叶子,别再痴情了,这都什么时候了,才想起你!”
    叶凝秋痴痴地低头调着手上的咖啡,浅浅地喝着,难得这――浮生偷得半日闲,仿佛还在昨天,韩俊师兄在文学社里教她们这些女生喝咖啡,那通体的气度,儒雅的举止,温暖且带着鼓励的眼神,刹那间征服了她!幸好还有这么点子心事,否则生活这么艰难,要她怎么办?
    陈春见她只顾仰着头发呆,回想起刚才她同事说的那些话,只觉自己罪孽深重,虽然不会安慰人,还是勉力安慰道:“你很好。别听那些人瞎说。”
    “噢?”叶凝秋突然扭头看着他,不客气地问:“说说看,我哪里好?”
    这问题有点强人所难。

    陈春一副苦大仇深样:“不公报私仇,不寻机报复,很客观地对待病人,技术好,嗯,”说到此,他又强调了一遍:“技术好,像我手这么细的血管一针就成。”
    叶凝秋逐条反驳他:“不公报私仇是因为我已经报过了--”说到此,她朝陈春投过来一个你懂的的眼神;陈春的脑子“嗡”地一下,冰天雪地里他头顶冰碴子奔跑的狼狈样又出现在眼前。
    “气量够大的啊,女宰相,数九寒天往病号头上倒冰碴子。这气度,全国你要敢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他到底没忍住,气咻咻地打断她,说道。
    “你是病人吗你?”
    陈春有点急赤白脸:“我怎么不是病人了?噢!我还得脸上贴一贴,我才是病人?我都这样了还不是病人?有这么欺负病患的吗?”
    叶凝秋被他这无赖样气笑了,索性不理他,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客观地对待病人,这是我的职业素养。至于技术好,这更加不能说明什么,这是我的工作。综上所述,你还不如说我小肚鸡肠睚眦必报来的贴切。”
    “谁都不服就服你。”
    说到这里,两个人都笑了。
    笑完,陈春盯着对方弯弯的眼睛,憋了半天,终于说:“给你造成困扰,对不住啊。”
    叶凝秋想说什么,水室的门突然间被敲响。
    陈春定睛看过去,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站在门口,看着叶凝秋。
    叶凝秋的心顿时漏跳了一拍。
    “师兄。”她叫。
    韩俊站在门口,并没有看陈春一眼,他不甚满意地点头:“都同事快两年了,还这么叫,”说着,他把一个家用饭盒放在饮水机顶上,卓然地转身,走几步,又止住,回望着她,解释:“我中午有饭局,你吃吧。”说完,扭头走了。
    叶凝秋凝望着韩俊离去的背影,一颗心仿佛被浸泡在蜜里。
    “你喜欢人家?”陈春望着她发花痴的样子说:“一个天上一个地上。不要痴心妄想!”
    “要你管。”叶凝秋白了他一眼,快步走到饮水机旁,拿起饭盒走了出去,留给陈春一个背影。
    冰冷的严寒终于过去了,东风微熏,大地解冻,迎春花四处点缀着原本萧条的城市,春天,就要来了。
    陈春在新的领域待岗学习,那个倒霉的女护士像昙花,偶尔在陈春的脑海一闪而过。陈春是一个不会记得恩惠的人,可这么欠着一个人,心里着实不踏实。他记得自己给了她一张名片,转眼两个月过去了,对方从没有打过他的电话。这两个月他工作上虽然不能跟原来一样得心应手,好歹不至于跟刚开始接触这个行业那样,一窍不通了。
    3月22号,原南的柳树刚刚吐露嫩芽,陈春被总部下派到青山百货学习深造。
    主抓百货的老头亲切地问他:“百货部主要分为百货和超市,你先熟悉哪个?”
    陈春说:“听从领导安排。”
    对方沉吟片刻,说:“先去卖场吧。”说完站起来:“走,我送你过去。”
    陈春迟疑着站起来,这次下放老妈千叮咛万嘱咐要低调,虽说他的字典里从没有这两个字眼,但是他不想还没正常工作就被带上有色眼镜,他想靠自己的努力得到认可。尤其在林晓那番话后,一向不学无术的他更加迫切地想要实干一番。
    于是,他轻轻地说:“不敢麻烦张总,让助理带着我过去吧。”
    张总思忖片刻,微笑着喊来助理,吩咐着:“小王,这是总部派来见习的陈处长,你带陈处长去卖场部,帮着协调一下关系,让陈处长多接触一下实体。”

    王助理看着领导的脸,听着领导的话,忽然觉得有些沉重,以前也有总部派下来实习的人,张总只是吩咐一句:“你安排一下。”眼前这位,似乎很不一样。他微微皱一下眉,试探地问:“张总,吴部长调到外地,采配部部长的位子还空着,您看――”
    “采配部部长?”张总把脸拧向陈春,眼睛里有询问。
    “我初来乍到,还有许多不懂的地方,以后恐怕还要麻烦老领导。”陈春站起来。
    “有问题只管来找我,”张总也跟着站起来,他甚至想伸出手,又觉得不合适宜,吩咐着王助理:“你带陈部长下去,陈部长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多跑着点,年轻人活动活动身子骨,总没坏处。”
    “是是。”王助理应着,带陈春出门,张总忽然想起什么的说:“一会把相关的资料给陈部长送过去。”
    “好的。”王助理不由得多看陈春两眼,心下暗暗诧异。
    隔行如隔山。
    陈春上任第一天,有点蒙。
    偏偏他想做点什么,林晓的话就像刀子一样割他的心。
    他的办公室在一个宽广的格子空间里,部部门门的。他在最里面,外面一个一个都是他的助理,大家层面不同,主管分工不同。
    一个厂家人员,拿着份新品质量报告单给他,采购部已经同意了,产品却在采配大仓由于虚假文字宣传被退了回来,这一卡就是两个月,几百万的货都退回去重新贴标签怎么可能?再说,这些货别的大型超市都进了,真是传言青山卡的严一点也不假。
    这位厂家工作人员,想到此,额头直冒冷汗,可是这么多货真要退回去,庞大的运费不说,单单揭标签就是个大工程!唉!怎么说,这都是件耗费人力财力的事情。少不得从中干旋,取一个折中的办法,最好,他闷头瞅着这新上任的年轻部长想:给个千把块钱把事情摆平。
    厂家人员说的很客气,把一窍不通的陈春难住了。在总部这段时间,他还真没实刀实枪地干过,不过是给他个头衔,给他些资料,做到有问必答而已。今天这份资料,其实第一程序是到不了他这里的,百货部的事情,应该先找他百货部的助理;由助理汇报或者说助理解决不了不敢做主的事情再由他出面。今天这件事情分明是有人试探他,这个人就是他的新下属之一陈助理。说起这个陈助理,在青山的时间跟青山集团的年龄一样大,仕途却不怎么得意,眼看着比自己还小的都升了职,自己在助理这个岗位上一呆就是六七年,最大的调动就是平调,从这个部门调到那个部门,这让他窝了好多年的火。这不,好不容易巴望着上司被调走了,论资历排辈分,这个采配部部长怎么着也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却没想到凭空杀出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怎能不让人生气?
    陈春翻翻那些资料,想起自己当人事副处长的时候,什么事情来也不是一次就能解决的,总要一步一步落实,于是,他装着很懂的翻完资料,说:“资料放我这里,我先了解一下情况。”

    厂家人员走了。
    陈春捏捏眉头。他不确定,自己现在做的是对还是错。如果他知道对方人员想拿钱贿赂他,他一定不会这么好说话,把资料留下。
    他把资料放文件档里,起身去上厕所,其实是想抽颗烟,昨天晚上看资料看的头昏脑涨,再加上这个文件,他必须醒醒脑子。
    在二楼楼梯拐角处,他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围子怎么会来这里?他诧异地想,刚要喊,突然听见一句“放开手让他去做嘛!不怕他做,就怕他不做啊。”
    陈春心下疑窦层生,思虑片刻,改道去三楼卫生间吞云吐雾;他还真是闲散惯了,真正理八经地做起事来,感觉哪里哪里都不顺手。
    真是什么都不顺手啊,要是有个人给点拨一下就好了,唉!
    整个下午,他都在研究那摞资料,看累了,再把眼神隔着隔断投到他的每一个助理脸上。那一张张公事公办的脸,让他一阵头疼。
    好不容易挨到下班,陈春心事重重地在宽敞的公路上开着车,这路是旧城改造之后修的,及其宽阔,马路中间是绿化带,绿化带两边分别是南来北往的车道,每边都是三车道,公交车道在三车道之外,中间隔着绿化带。这么宽敞的马路上,突然窜出一只脏兮兮的灰色小狗,它在车流不息的马路上东躲西藏着,突然间就来到陈春车前,陈春一个紧急刹车,车子摩擦着地面,“嗖”地停下来,小狗受惊地夹着尾巴往前跑,陈春只感觉车子猛地一震,他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往前一推,然后“砰”的一声,被撞了。

    陈春火大的跳下车,傍晚的阳光虽然淡,陈春的头顶却“嗖嗖”地冒火。他想发火,却不知道该向谁发,向那只狼狈的小狗发?还是,不管,他索性先冲着后面车发一通,虽然他明明知道自己也有过错,可谁让他跟得那么近呢?交通法规明文规定车上路车距在一百米,他有一百米吗?其实大家都近,要不怎么会发生追尾呢,所谓追尾就是亲密接触,不过人们通常在亲密接触之后才会想起交通法规。
    “你怎么开车的?前面有辆车你撞,有石头你撞不?是个人你撞不?你――”他不由分说发泄着怒火。
    车门打开,从车里出来一个女子,春寒料峭时节,女子一件碎花束身低胸长裙,波浪长发齐腰,一双美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陈春突然闭了嘴。
    “我们见过。”他说。
    女子莞尔一笑,如春风拂过,接着她看了看自己的车子,又看了看陈春的车屁股――
    “由于你紧急刹车,我没有注意保持车距,导致追尾。现在的情况是,你的车尾凹进去一块,我的车保险杠损坏,你想怎么处理?”
    陈春激荡了片刻,幸亏是她,不然他非不依不饶。他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没想到在这种情形下,他们又见面了。他有些激动地从口袋里掏出张名片,递过去,笑着说:“你的保险杠我不介意一起换。”
    苏越接过名片,看了眼,笑了,说:“看你刚才不分青红皂白的架势,我还以为今天自己会被讹上呢。”
    陈春也不好意思起来,贫了句:“我这是为了躲一只流浪狗,结果,我俩亲上了。”
    “谁跟你亲上?”苏越脸一红,正想再说什么,交警过来了,询问了情况,问他俩想私了还是怎么着?
    他俩纷纷说着私了,也不找保险公司了,嫌麻烦,便上了车,发动了车子。陈春以为她会跟上来,他一直开的很慢,可是在下一个路口,她的车消失在车流里,任陈春怎么也找不到踪迹。陈春有些莫名的着急,他后来隐隐期盼着电话响起,可响起的电话里都没有她。这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走保险的可能性不大,他们已经离开现场,唯一的可能就是她不缺这个修车的钱。陈春无奈且别扭地想着,开始后悔刚才怎么没问人家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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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2-01-16 13:58:45  更:2022-01-16 14:14: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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