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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世间百年[第15页] |
作者:路人四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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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曾国荃金陵屠城(2) 曾国荃接书,叹曰:涤兄之意,惧怕我军伤亡矣! 总兵朱洪章道:启禀九帅,入春以来,吾等炮轰、梯城、火攻、施毒、放水,无所不用其极。三月开始,复于朝阳、金川、神策门外,掘地十几处,添药炸城,一拥而入;孰料贼逆多如牛毛,枪子火.药,如倾盆之雨,簌簌而至,吾军死伤惨重,不得不退。 曾国荃道:去春攻克钟山天保城,城围始合;城中贼粮匮,种麦济饥,今尚未熟!速传吾令,水陆各部,昼夜巡视,坚拒援贼运粮入城,城贼无粮,不出三日,必束手就擒。 朱洪章道:启禀九帅,末将有一策,可探贼虚实。 曾国荃道:焕文快讲。 朱洪章道:孝陵卫石垒,贼尤看重,每次窜出,必攻此处;何不预先埋伏,诳贼入瓮,合力剿之。 曾国荃道:烦请焕文速督各部,设伏杀贼。 朱洪章得令,即以己三十岁生日名,张灯结彩,大摆筵席,大肆庆祝。 忠王李秀成闻,遣军二万,倾出太平、朝阳、洪武三门,夜袭孝陵卫石垒。甫沾垒缘,即被伏击,鏖战半夜,伤亡逾万,狼狈而退。 曾国荃随即发令,各军各部,不舍昼夜,誓死围攻,城一日不破,兵一日不息。 曾国藩闻听,复再咨嘱曾国荃:各城皆得,仅余金陵,城之坚而大,贼之悍而多,实非他处可比,弟切勿焦灼致疾,听其自然而已。如奉旨饬少荃中丞前来会攻金陵,弟亦不必多心,但求了毕此役。独克固佳,会克亦妙。功不必自己出,名不必自己成,总以保全身体,莫生肝病为要。善于保养,则能忠孝两全兼及友善。 另,十九日接弟十六日信,得悉上海送银十三万六千,复加上次银三万两、铜钱二万串,共得银十八万之巨。春霆分去五万,大通再送春霆二万,江外粮台再又送春霆二万,加以篪轩所送四千石米,霆军尽可起程援江矣。 弟收沪银十三万多,今日再由江外粮台送去六万,再加各卡厘金,算来亦可勉强度过端午了。此节之不决裂,实天幸也。 朝廷之深信器重,施之于富明阿,必是有容有度;施之于冯子材,则不甚明确。富明阿欲派六千人助剿金陵,亦有信函至吾处,我已令其镇守六合,兼保里下河,预防湖北陈得才逆匪。 弟之事事落人后着,不必追悔,不必怨人。惟畏天知命,尽心竭力而已。金陵之克,亦本朝之大勋,千古之大名,全凭天意主张,岂尽关乎人力?天于大名,吝之惜之,千磨百折,难拂乱而后予之。老氏所谓不敢为天下先者,即不敢居第一等大名之意。弟前岁初进金陵,我屡言多危,亦深知大名之不可强求也。 李少荃两年以来,屡立奇功,肃清全苏,吾兄弟名望虽减,尚不至身败名裂,便是家门之福。劳师虽久,而朝廷无贬辞,大局无他变,即是吾兄弟之幸。只可畏天知命,不可怨天尤人。所以养身却病在此,所以持盈保泰亦在此。千嘱千嘱,无煎迫而致疾也。 顺问近好。 李秀成孤守金陵,进退无方,私谓洪仁玕道:四月二十兵出城垣,攻击孝陵卫石垒,或为最后一战。军中已无粮,迟恐无力举戈。 洪仁玕道:京粮益缺,而京困益无所恃,去岁十一月奉旨催兵解围,身历丹阳、常州、潮州。殊各路天兵,惮于无粮,多不应命。 秀成道:吾让城别走一策,天王疑我另有所图,竭力防我。京中政事,皆由天兄洪仁达提理,各处要紧城门要隘之处,概由天兄洪仁发巡查掌管。我本铁胆忠心对主,因何信佞臣而言我奸!是以灰心而藏京内,又逼气而陪其亡。 洪仁玕道:吾即禀告天王,言兄赤胆忠心。 秀成道:大势已去,无须言此,吾只能专作守城之事,某处要紧,即命战守。 洪仁玕道:忠兄不必灰心,吾等即刻合禀天王,再求让城别走。 1864年5月16日,李秀成、洪仁玕直入金龙殿,洪仁玕道:启禀天王,京事日变不同,城外曾妖之兵,日日逼紧,城内格外惊慌,守营守城,无人可靠;惟一生机,乃让城别走。 秀成道:启禀天王万岁万万岁,合城无食,男妇死者甚众,恳求降旨,应何筹谋,以安众心。 洪秀全道:朕早知必有今日,三载之前,即广种百草,今已制成甜露,合城俱食甜露,可以养生。 其时,洪秀全已患病月余。天国日益破碎,秀全不忍直视。 5月30日,秀全再颁诏旨:大众安心,朕即上天堂,向天父天兄领到天兵,保固天京。翌日,秀全溘然而逝。 李秀成、洪仁玕、洪仁发等惟恐军心动荡,即用锦绣绸缎包裹秀全遗躯,藏于宫中,秘不发丧,十余日后,尸身泛臭,方宣之于众。 洪秀全殁,慈禧太后惟恐太平军突围而遁,不喜反忧,十日之内,连下六道上谕,敕命李鸿章,速赴金陵,协助曾国藩,迅速克城。 李鸿章接旨,分咨曾国藩、曾国荃:屡奉寄谕,饬派鄙军协剿金陵,鄙意以我公两载辛苦,一篑未竟,不敢近禁脔而窥卧榻。 鸿章咨罢,复又传令,刘铭传统领王永胜十营、刘士奇八营、周盛波盛字营、毕乃尔炮队及程学启所遗炮队,总共一万四千余人,即为筹备,协攻金陵。 曾国荃闻,怒曰:他人至矣,艰苦二年以与人耶? 朱洪章、萧孚泗、李臣典等亦怒,皆呼:吾等艰苦卓绝,拼死两载,岂容他人染指! 朱洪章道:启禀九帅,吾有两面俱圆之策,上可应对两宫,下可攻破金陵。 曾国荃道:讲! 朱洪章道:一则速即上疏两宫,奏请李少荃来援;一则拼尽全力,誓死攻城。李少荃自上海至金陵,非逾月不可;一月之内,吾军必定攻克金陵。 |
第一百五十五章 曾国荃金陵屠城(3) 曾国藩接李鸿章咨文,叹曰:两宫连下六谕,敕命李少荃援攻金陵,晓岑兄以为,李少荃援乎? 欧阳兆熊道:援与不援,李少荃左右为难;两宫催急,李以咨告,似已欲动,于心不忍,特以相告。此所谓投石不为问路,打草亦为惊蛇。 曾国藩道:我思虑再三,不可再阻,李少荃即以咨文询问,我亦以咨相回,另外致书一封,详叙吾意。只是沅甫二年之劳苦,一旦分予旁人,吾心实不落忍,故先将此咨与函,送沅甫自决。 欧阳兆熊道:涤帅之意,令九帅急攻金陵乎? 曾国藩道:急攻与否,沅甫自决;五月份之火药三万、饷银三万,拟于日内起运;速传吾令,事不宜迟,速即发往金陵。 是夜,曾国藩复致书曾国荃:昨日寄信一件、咨文一件,拟请李少荃来金陵会剿,想可先到。今日将写给少荃之信与咨各一件,现专门派船送往弟处,弟细心斟酌,如以为然,即由弟遣人送往苏州抚署;如弟不以为然,则咨与信皆交来人带回,我另外回复李少荃即可。 我千思万想,皆恐弟肝病日深起见。不请少荃来金陵会剿,则恐贼城相持太久,饷绌太甚,弟以郁而病深;请少荃来会剿,则二年之劳苦,一旦之声名在人,又恐弟以激而病深。故辗转踌躇,百思不决。此次将咨与函,送弟处自决。 弟之声名即我之声名也,弟之性命即我之性命也。二者比较,究以保重身体为大。弟之身体如经得起长久磨练,那我就放心了。 另外,弟切勿忧,吾观少荃屡次奏辞信函,似始终不欲来攻金陵,若深知弟军之千辛万苦,不欲分此垂成之功者,诚能如此存心,则过人远矣。 顺问近好。 曾国荃接书,即告诸将:二载辛苦,一朝功成,分予他人,惜哉惜哉。 朱洪章道:启禀九帅,我军攻城二载,手段用尽,无一得逞;而今,掘道三十余处,亦不能破。吾以为,广集夷人开花大炮,聚而齐放,或可震慑贼胆。 曾国荃道:上月左季高遣炮队来援,吾已拒之。夷人炮火,可慑小城。 李臣典道:启禀九帅,即缺开花大炮,又不急攻,再待时日,师老矣!不急克,日久生变,请于龙脖子重掘地道,填药轰之。 曾国荃深思半晌,急切道:得亏祥云兄提醒!金陵城高池深,坚固异常,西边濒临大江,北面湖水汪洋,东南两面系小河环绕,仅钟山龙脖子一隅有旱路可通,此脖乃兵家之必争。诸葛曾言,此城钟阜龙盘,石城虎踞,帝王之宅。粤逆若是苍龙,必扼其脖而缚之。吾令,朱洪章、萧孚泗、李臣典等,速自龙脖子城墙之下,掘挖可填装三万斤火药之巨洞,此若得爆,城必破矣! 朱洪章得令,即偕萧孚泗、李臣典等攻占龙脖子附近石城,朱洪章、萧孚泗合力,筑炮台于龙脖子山上,高与城齐,距城仅十余丈,作伪攻状;李臣典亲率一军,潜伏其下,掘地挖洞。 李秀成亦知龙脖子之重,调派重兵,安设重炮,昼夜环击,对攻半月,虽轰毙湘军总兵郭鹏程、王绍义、副将陈万胜以下千人,然亦无力阻止。 1864年7月19日上午,李臣典督率信字营,历时六日六夜,终将地洞掘成。 曾国荃得悉,召集诸将,商讨轰墙破城事宜。 曾国荃道:三万斤火药齐聚一响,龙脖子城墙必塌,粤逆贼胆必碎,诸位督率各部,自溃口蜂拥而入,金陵自破。然万军奔腾,溃口太小,不可一并而进;诸位,孰愿当先? 朱洪章、萧孚泗、李臣典、刘连捷、武明良等面面相觑,竟无一人脱颖自荐。 一姓李名洪章之慕僚不屑,手指朱洪章,厉声道:尔以勇猛著称,今日为何缩首? 朱洪章大怒,投袂而起,喝道:吾愿率长胜营一千五百人为前锋,率先入城;今立军令状,如若退缩,甘伏军法! 武明良遂附。 刘连捷见状,亦签三状。 李臣典喏喏连声,愿排第四。其余诸将,依次签署,共得九人。 曾国荃道:吾与诸兄围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城破之日,全军大索,七日为限。吾令,火药炸开,城垣破后,朱洪章、武明良、刘连捷、李臣典、张诗日等,即率本部,自缺而入,迅猛分进,破城歼敌。彭毓橘、萧孚泗、李祥和、萧庆衍等,自后督战,临阵退缩者,无论将兵,格杀勿论! 7月19日午后,曾国荃一声令下,金陵城下三万斤火药即刻燃爆,一瞬间,但闻地中隐隐若雷声,约一点钟之久,忽闻霹雳砰訇,如天崩地裂之声,墙垣二十余丈随烟直上。 朱洪章即令四百敢死队,率先冲入。 城上太平军不馁,枪炮箭矢齐放,将四百湘军,全部歼灭。 朱洪章不敢退后,速率余部,杀入溃口,几番厮杀,终得落脚之地。李臣典、萧孚泗、刘连捷等亦不敢怠,迅速入城。兵分四路,分进合击,杀奔天王府去。 湘军入城,不分青红皂白,逢人即砍,幼孩未满二三岁者亦斫戳以为戏;妇人被掳,四十岁以下者一人俱无;老者无不负伤,或十余刀,或数十刀,哀号之声达于四远。 赵烈文、李洪章等诸幕客闻湘军主力入城,飞即奔赴曾国荃老营,一并道喜。 曾国荃汗流浃背,赤足而立,狼狈不堪,只道:逆首未得,诸位切勿先贺,此乃奏折大概,烦请惠甫兄,速速润色一二。 赵烈文接令,半时不到,即将奏折拟毕。交折途中,只见长夫、伙夫各个欢天喜地,持械入城。 傍晚时分,赵烈文瞥见诸多兵丁,浑身血渍,挑担曳箱,兴奋游走。未几,又见几帮幕客文案,提箱拖棍,嬉笑而去。 赵烈文心惊胆颤,打马入城,但见沿街尸首,老翁、老妇、孩童,匍匐一地,身着黄服者,寥寥无几。 问询湘勇,皆曰:挑担拖箱者,皆是降军也;老弱病残者,留之无用,一刀了之;俊秀妇人,孰抢孰得;尔速去寻觅,或可有得。 烈文叹曰:尔等作为,何以对九帅?何以对皇上?何以对天地?何以对自己? 兵士妄听,嬉笑而去。 |
第一百五十五章 曾国荃金陵屠城(4) 赵烈文观瞻残垣,触目惊心,迅即回营,禀请曾国荃止戈。 美梦被搅,曾国荃极不情愿,道:君虽高尚,无益。 曾国荃言罢,呼呼再眠;少顷,鼾声如雷。 烈文苦思冥想,速拟停止杀戮、安顿妇孺、积极善后、禁粮出城四款。 烈文拟罢,急欲再请,但见曾国荃,早已困如死豕,烈文欲言又止。 夜半,探子急报,李秀成偕众出逃。赵烈文即惊且喜,即刻唤醒曾国荃,细细道来。 曾国荃极不耐烦,道:金陵城大,贼逆漏网,自然之事,奏折稍改即可。尔拟四章,费尽心思,似有可取,速传吾令,即刻停止杀戮良民、掳掠妇女。 禁令虽下,朱洪章、李臣典等四万湘勇,充耳不闻,杀掠七日,纵火灭迹,方才停息。 彭玉麟闻,气血上涌,怒火中烧,急禀曾国藩,诛杀曾国荃,以解民愤。 曾国藩恐彭胡为,立令亲兵柳寿田居中监督,玉麟怒割柳氏一耳,再禀曾国藩:吾不要官,不要钱,不要命,惟杀曾国荃,孰能奈何? 曾国藩观彭玉麟作为,叹曰:金陵甫克,千头万绪;彭雪琴血气方刚,不挑日子!前日咨告湖督金陵光复,官文回咨否? 欧阳兆熊道:安庆、武汉之间,五百里遥远,估计明日可到;彭玉麟一身正气,爱民如子,嫉恶如仇,涤帅不可不防。 曾国藩道:这有何难,有过吾担!吾即致书彭雪琴,舍弟并无管、蔡叛逆之迹,不知何以应诛,不知舍弟何处得罪阁下,撼之若是。沅甫所为,皆吾指示;请先诛吾,以解其恨,以抚贼心! 彭玉麟接书,叹息涟涟,回曰:涤帅铁骨柔肠,玉麟万死不敢;涤帅此去金陵,恳请劝导沅甫,杀人只于战场,越货毋须杀人。 曾国藩说服彭玉麟,即将金陵克复状况,罗列汇总,偕同官文,一并奏曰: 窃照官军攻克金陵,业经浙江巡抚曾国荃将大概情形,于十六日亥刻会同臣等驰奏在案。兹据曾国荃十九日咨询称,此次攻城剿洗老巢之难,与悍贼拼死鏖战之苦,实为久历戎行者所未见。 自得天堡伪城后,贼中防守益密。地堡城扼住隘路,百计环攻,无隙可乘,直至五月三十日,始经李祥和、罗逢元、王远和、黄润昌、陈寿武、熊上珍、王仕益等率队攻克,占据龙脖子山阴,居高临下,势在掌握。 自六月初一日起,各营轮流苦攻,伤亡极多。李臣典侦知城内米麦尚足支持数月,又见我军地道三十余穴都已无成,官军五万余人筋力将疲,若不趁此攻克,事久生变,深为可惧。 李臣典愿率吴宗国等从贼炮极密之处重开地道,萧孚泗、黄润昌、熊登武、王远和愿距城十数丈修筑炮台数十座,通派各营队伍刈割湿芦、蒿草,堆捆山积,上复沙土。 左路地势甚高,利于声攻,右路地势极低,利于潜攻,如是者半月,未曾一刻稍休,肉搏相逼,损伤精锐不可胜数。总兵陈万胜、王绍义、郭鹏程等素称骁将,数日之内,次第阵亡,尤堪悯恻。 十五日夜四更,地道装药之时,曾国荃与李臣典正在洞口筹商一切,忠酋李秀成突出死党数百人,由太平门傍城根直犯地道大垒;另由朝阳门东角数百人,装官军号衣,持火蛋延烧各炮垒及附近湿芦蒿草。 官军久劳之后,夜深几为所乘,赖伍维寿、李臣典、黄廷爵、张诗日堵住左路,毙贼无算;彭毓橘、熊上珍、陶立忠等堵杀右路,擒杀亦多,幸克保全洞口。 十六日早向明,曾国荃将四路队伍调齐,预饬各军稳站墙濠,严防冲突,惟将太平门、龙脖子一带自黎明攻至午刻,李臣典报地道封住口安放引线毕。 曾国荃悬不赀之赏,严退后之诛,刘连捷、朱洪章、武明良、伍维寿、熊登武、陈寿武、李臣典、张诗日,各率营官席地敬听,愿具军令状,誓死报国。 遂传令即刻发火,霹雳一声,揭开城垣二十余丈,烟尘蔽空,砖石满谷。武明良、伍维寿、朱洪章、谭国泰、刘连捷、张诗日、沈鸿宾、罗春雨、李臣典等皆身先士卒,直冲倒口而入,各弁勇蚁附齐进,锐不可当。 而左路城头之贼,以火药倾盆烧我士卒,死者甚多,大队因之稍却。经彭毓橘、萧孚泗、李祥和、萧庆衍、萧开印等以大刀手刃数人,由是弁勇无一退者。 而武明良、伍维寿、朱洪章、刘连捷、谭国泰、张诗日等各率队伍登龙广山,与右路太平门之贼排列轰击,贼顽抗半时,即乃退却。李祥和、王仕益从太平门月城攻入。 群贼知此次地道缺口,不复似前次之可以堵御矣。 维时,官军分四路攻击,王远和、王仕益、朱洪章、罗春雨、沈鸿宾、黄润昌、熊上珍等进击中路,攻伪天王府之北。 刘连捷、张诗日、谭国泰、崔文田等进击右路,由台城趋神策门一带,适朱南桂、朱惟堂、梁美材等亦率队从神策门地道之旁梯攻而入,相与会合齐进,兵力益厚,直鏖战至狮子山,夺取仪凤门。其中左一路,则有彭毓橘率罗朝云、赵请河、黄东南与武明良、武明善、武义山等由内城旧址直击至通济门。 左路则有萧孚泗、熊登武、萧庆衍、萧开印率萧致祥、周恒礼、李泰山、萧清世、萧恒书、朱吉玉、赵太和、刘长槐、萧上林等分途夺取朝阳、洪武二门,城上守陴、城门守楼之贼及附近一带贼队,悉被杀戮。 其抄截疾驰,各路同一神速;其留兵驻守,各门同一布置。此十六日地道成功、城中鏖战及东北两路抄剿之情形也。 方我军大队之抵龙广山也,西南守陴之贼犹植立未动,迨夺取朝阳门,贼始乱次。而罗逢元,张定魁、彭椿年、张光明、杨西平、何鸣高、彭光友、熊绍廉、罗兴祥、叶必信等各率所部,从聚宝门之西旧地道缺口仰攻而入,李金洲、胡松江、朱文光、武交清、刘湘南、易孔韶、戴名山、张正荣等率队从通济门月城缘梯而上,而陈湜、易良虎、易良豹、陈汝俊、刘定发各营,则猛攻旱西、水西两门月城。 伪忠王李秀成方率死党狂奔,将向旱西门夺路冲出,适为陈湜大队所阻遏,乃仍转回清凉山。 江南提督黄遗升率许云发等水师各营攻夺中关拦江矶石垒,乘胜猛攻滨江之城,遂与陈湜、易良虎等夺取水西、旱西两门,将守贼歼尽。 由是全城各门皆破,大势已定。日色将暝,陈湜、易良虎遥见忠酋贼队隐匿西南房屋如鳞之内,益戒所部严防贼冲。 彭毓橘置守聚宝门、通济门,李臣典、李祥和扼守太平门,黄润昌、王远和、朱洪章等见星收队,结为圆阵,站立龙广山,稍资休息。此水陆各军攻克西南两城及分守要隘、预防贼股冲突之情形也。 方朱洪章等与贼搏战于伪天王城北之时,沈鸿宾、周恒礼、袁大升等率队从左路卷旗疾趋,绕伪城之东,设伏出奇,为擒渠扫穴之计。迨朱洪章战马带伤,海贼隐扼石桥,我军队伍不能飞越城河绕伪城之西,当日暮苦战之后,正兵收队龙广山,而伏兵深入,由伪城之东迤逦而南,不能收队,时已三更矣。 伪忠王传令群贼将天王府及各伪王府同时举火焚烧,伪宫殿火药冲霄,烟焰满城。 袁大升、周恒礼、沈鸿宾等见伪殿前南门突出悍贼千余人,执持军器洋炮,向民房街巷而去,知是洪逆窜至民房,遂率队腰截击之,杀贼七百余人,夺伪玉玺二方,金印一方。宽广约七寸,即洪酋僭用之印也。其伪宫殿侍女缢于前苑内者不下数百人,死于城河者不下二千余人。 其时伪城火已燎原,不可向迩,街巷要道,贼均延烧塞衢,官军以暮夜路径生疏,不能巷战,遂收队占城。此十六夜攻破伪天王内城、毙贼极多之情形也。 |
第一百五十五章 曾国荃金陵屠城(5) 是夜四更有贼一股,假装官军号衣号补,手持军器洋枪,约千余人,向太平门地道缺口冲突。经昆字、湘后、左、右各营截击,多用火桶火蛋焚烧,人马死者已多,约尚有六七百人骑马冲出,向孝陵卫、定林镇一路而逃。 伍维寿、杨钿南、陶立忠等急率马队跟追;曾国荃一闻骑贼装扮官军逃出之信,即加派张定魁、李泰山、黄万鹏、黄廷爵等马队七百骑追之,并飞咨溧水、东坝、句容各守将会合追剿。 直至十九日酋刻,伍维寿、黄万鹏等回营面禀,追至纯化镇,生擒伪烈王李万材,带领前进追至湖熟镇,见逃贼在前,当经马队围住,全数斩杀,未留一人。又追至溧阳,据百姓言前路并无贼踪。 经曾国荃亲讯,李万材供称,城破后,伪忠王之兄巨王、幼西王、幼南王、定王、崇王、璋王等,乘夜冲出,被官军马队追至湖熟桥边,将各头目全行杀毙,更无余孽。 又据城内各贼供称,首逆洪秀全实于本年五月间官军猛攻时服毒而死,各伪官员于伪宫院内,推伪幼主重袭伪号。城破后,伪幼主积薪宫殿,举火自焚等语。 应俟伪宫火熄,挖出洪秀全逆尸,查明自封确据,续行具奏。 至伪忠王李秀成一犯,城破受伤,匿于山内民房。 十九日,提督萧孚泗亲自搜出。并搜秦伪王次兄洪仁达。二十日,曾国荃亲讯,供认不讳。应否槛送京师,抑或即在金陵正法,咨请定夺。 其余两广、两湖、江北多年悍贼,十七、十八等日,曾良佐、周光正、邓吉山、刘泰财、聂福厚、谭信高、胡克安、朱连甲、王春华、黎冠湘,彭维祥、陈万合、朱连泗、谢三洪、李臣虎、彭玉堂、刘金兰等分段搜杀,三日之间,毙贼共十余万人,秦淮长河尸首如麻。凡伪王、伪王将、天将及大小酋目约三千余名,死于乱军之中者居其半,死于城河沟渠及自焚者居其半,三日夜火光不息。 至十九日尚有贼踞高屋之巅以洋枪狙击官军者。此马队穷追逸出之贼及搜剿首逆并群贼之情形也。 现在派营救火,掩埋贼尸,安置难民妇女,料理善后事宜,百废待兴。窃念金陵一军围攻二载有奇,前后死于疾疫者万余人,死于战阵者八九千人,令人悲涕,不堪回首。 臣等伏查洪逆倡乱粤西,于今十有五年,窃踞金陵亦十二年,流毒海内,神人共愤。我朝武功之盛超越前古,屡次削平大难,焜耀史编。 然如嘉庆川楚之役,蹂躏仅及四省,沦陷不过十余城。康熙三藩之役,蹂躏尚止十二省,沦陷亦超三百余城。今粤匪之变,蹂躏竟及十六省,沦陷至六百余城之多,而其中凶酋悍党如李开方守冯官屯,林启荣守九江,叶芸来守安庆,皆坚忍不屈。此次金陵城破,十万余贼无一降者,至聚众自焚而不悔,实为古今罕见之巨寇。 然卒能次第荡平,铲除元恶,臣等深维其故,盖由我文宗显皇帝盛德宏谟,早裕戡乱之本。宫禁虽极俭啬,而不惜巨饷以募战士;名器虽极慎重,而不惜破格以奖有功;庙算虽极精密,而不惜屈己以从将士之谋。 皇太后、皇上守此三者,悉循旧章而加之,去邪弥果,求贤弥广,用能诛除僭伪,蔚成中兴之业。 臣等忝窃兵符,遭逢际会,既恸我文宗不及目睹大功告成之日,又念生灵涂炭为时过久,惟当始终慎勉,扫荡余匪,以苏黎民之困,而分宵旰之忧。 此次应奖应恤人员,另缮清单,吁恳恩施。臣国藩拜折后,即行驰赴金陵。李秀成、洪仁达应否献俘,俟到金陵后察酌具奏。 所有金陵克复、全股悍贼尽数歼灭缘由,谨会同陕甘总督臣杨岳斌、兵部侍郎臣彭玉麟、江苏巡抚臣李鸿章、浙江巡抚臣曾国荃恭折由六百里加紧驰奏,伏乞皇太后、皇上圣鉴巡示。 两宫太后闻金陵克复,欣喜若狂。 恭亲王奕忻道:贼逆搜刮之黄金白银,皆匿金陵城内,曾氏兄弟只字不提,是何心思? 慈禧太后道:毋须着急,此事必有后续,金陵光复,务必褒奖,速发上谕,以慰人心。 是日,两宫谕曰:谕内阁,本日官文、曾国藩由六百里加紧红旗奏捷,克复江宁省城,逆首自焚,贼党悉数歼灭,并生擒李秀成、洪仁达等逆一折,览奏之余,实与天下臣民同深嘉悦。 发逆洪秀全,自道光三十年倡乱以来,由广西窜两湖三江,并分股扰及直隶、山东等省,逆踪几遍天下。咸丰三年,占踞江宁省城,僭称伪号,东南百姓,遭其荼毒,惨不忍言,罪恶贯盈,神人共愤。 我皇考文宗显皇帝赫然震怒,恭行天讨。特命两湖总督官文为钦差大臣,肃清楚北上游,筹办东征事务。复特授曾国藩为两江总督,并命为钦差大臣,东征江皖贼匪,号令既专,功绩日著。十一年七月,我皇考龙驭上宾,其时江浙郡县,半就沦陷,遗诏谆切,以为能迅殄逆氛为憾。 朕以冲幼,寅绍丕基,祗承先烈,恭奉两宫皇太后垂帘听政,指示机宜,授曾国藩协办大学士,节制四省军务,以一事权。 该大臣自受任以来,即建议由上游分路剿办,饬彭玉麟、杨岳斌、曾国荃等,水陆并进,叠克沿江城隘百余处,斩获外援逆匪十数万人,取其左耳,合围江宁,断其接济。 本年六月十六日,曾国荃率诸将士,克复江宁,三日之内,毙贼共十余万人。伪王伪主将及大小酋目约三千余名,无一得脱者。 此皆仰赖昊天眷佑,列圣垂庥,两宫皇太后孜孜求治,识拔人材,用能内外一心,将士用命,成此大功。上慰皇考在天之灵,下孚薄海臣民之望。自维藐躬凉德,何以堪此。追思先皇未竟之志,不克亲见成功,悲怆之怀,何能自己。 此次洪逆倡乱粤西,于今十有五年,窃踞江宁,亦十二年,蹂躏十数省,沦陷数百城。率能次第荡平,殄除元恶,该领兵大臣等栉风沐雨,艰苦备尝,允宜特沛殊恩,用酬劳勤。 钦差大臣协办大学士两江总督曾国藩,自咸丰四年,在湖南首倡团练,创立舟师,屡建殊功,保全湖南郡县,克复武汉等城,肃清江西全境,实由该大臣筹策无遗,谋勇兼备,知人善任,调度得宜。 曾国藩著加恩赏加太子太保衔,赐封一等侯爵,世袭罔替,并赏戴双眼花翎;曾国荃赏加太子少保衔,封一等伯爵,赏戴双眼花翎;其余将官,李臣典、萧孚泗、朱洪章等,皆酌情重赏;各省督抚将官,官文、李鸿章、左宗棠、杨岳斌、彭玉麟、鲍超、冯子材等,均加厚赏。 洪秀全尸身,觅获后锉尸枭示,仍传首被害地方,以泄众愤。李秀成、洪仁达二犯,即著曾国藩等派委妥员,槛送京师,讯明后尽法处治。 |
第一百五十六章 曾国荃急流勇退(1) 1864年8月1日,曾国藩自安庆乘船抵达金陵。 曾国荃甫见,迅即私语:东南半壁无主,兄有意乎? 曾国藩道:尔口吐狂言,荒唐之极!孰人撺掇? 曾国荃笑曰:擒获贼首李秀成,吾叱勇割其臂股,血汩汩涌出;忠酋无一丝痛状;斥曰:各为其主,此又何苦。又曰:倘有生机,甘愿招降旧部,附我等麾下,前锋杀妖,匡扶汉家朝堂。 曾国藩道:弟无脑乎?焉能被人蛊惑,如此轻于去就!惠甫、晓岑何在? 少顷,赵烈文、欧阳兆熊至。 曾国藩怒气未息,将曾国荃言语委婉托出。 赵烈文道:忠酋出尔反尔,只为脱身耳!三国蜀灭,姜维反间复国,功亏不只一篑,大势定矣。 欧阳兆熊道:金陵城克,大功成矣,意中事也,可喜也。顾所以善其后者,于国如何?于民如何?于家如何?于身如何?必筹之已熟,图之已预矣。 曾国藩道:惠甫、晓岑二兄诉之有据,言之有理,沅弟切不可再存此灭门诛族之念。当下最紧要之事有三,一、金陵城内是否有海量金银?二、洪逆尸首是否确认,是其真身?三、伪幼天王当真自焚,寻得尸首否? 曾国荃道:多方辨认,确乃洪逆尸身;伪幼天王活不见人死未见尸;金陵城内确有金银,亦确被麾下抢掠一空。 曾国藩叹曰:我若两宫,必治尔欺君罔上之罪。惠甫兄与忠酋相谈良久,可有斩获? 赵烈文道:启禀涤帅,忠酋之将死,无非图延旦夕之一命,涤帅问讯便知。 曾国藩至秀成关押处,观其惨状,心生怜悯,道:舍弟一介武夫,尚望海涵。 秀成心自生暖,凄然道:囹圄之徒,刀俎之肉,中堂何须海涵! 曾国藩道:造化弄人,尔我势不两立;然各为其主,不得不为。尔我皆为通情达理之人,我亦不愿为难与尔,旬日之间,尔之天国毁灭,尔即生离死别,此冰火之两重天地,十余年来,复重复复重,尔无憾乎? 秀成道:十五年来,天国之得与失,天朝之功与过,吾将罗列记述,以供后人观瞻。中堂观之,若有驱鞑之心,吾今生无憾矣! 曾国藩道:人生世事,苍狗白云,如此而已,吾静待尔供。 秀成道:中堂情深意重,仁爱、德化之心,李某铭记不忘;今世已误,来生再报。 出了囚室,曾国藩道:惠甫何意? 赵烈文:生擒已十余日,众目共睹,且经中堂问讯,当无人复疑,而此贼甚狡,不宜使入都。录供完毕,就地正法。 曾国藩道:国法难绾,不能开脱;李乃忠义之人,误入歧途久矣!毋须凌迟,斩首示众,厚葬其身。 8月5日,两宫谕旨终至金陵。 曾国藩荃曰:粤寇之据金陵也,文宗显皇帝金口许诺,谓有能克复金陵者可封郡王。两宫食其言也。 曾国藩道:意料之中。鱼即不可死网亦不能破,吾即上疏,细叙款曲。 是日,曾国藩奏曰:李秀成之就擒也,各营之降卒,,附城之军民,人人皆识,观者如堵。臣二十五日甫至金陵,亲讯一次,令写亲供,多至数万字,叙发逆之始末,述忠酋之战事,甚为详细。又力劝官兵不宜专杀两广之人,恐粤贼愈孤,逆党愈固,军事仍无了日。其言颇有可采。 日来在事文武,皆请将李秀成槛送京师,即洋人戈登等来贺者,亦以忠逆解京为快。 臣窃以圣朝天威,灭此小丑,除僭号之洪秀全外,其余皆可不必献俘;李秀成自知无可赦,在途或不食而死,或夺路而逃,或为余贼强劫,均为隐然巨患。 询问李秀成权术要结,颇得民心。城破后,窜逃乡间,乡民怜而匿之。萧孚泗生擒李逆之后,乡民竟将亲兵王三清捉去,杀而投诸水中,若代李逆报私忿者。李秀成既入囚笼,次日又擒伪松王陈德风到营,一见李逆,即长跪请安。 臣闻此二端,恶其民心之未去,党羽之尚坚,即决计就地正法,遂于初六日执行。 伪天王两兄,虽据李秀成供,在贼中暴虐专权,而如醉如痴,口称天父不绝,无供可录。因其抱病甚重,已于初四日先行处死矣。 又钦奉谕旨:洪秀全尸身觅获后,锉尸枭示,仍传首于被害地方,以雪众恨。钦此。 臣细观洪逆尸身,遍身皆用绣龙黄缎包裹,缠脚亦系龙缎,头秃无发,须尚存,已间白,左股右膀肉犹未脱,乃戮尸,举烈火焚之;残骨掺与火药弹中,开炮轰于天际。 有伪宫婢者,系道州黄姓女子,即手埋逆尸者也。臣亲加讯问,据供,洪秀全生前,经年不见臣僚,四月二十七日因官军攻急,服毒身死,秘不发丧。而城里群贼,城外官兵,宣传已遍,十余日后始行宣布。 所有伪玉玺二方,金印一方,臣当专差奉送军机处,俾方略馆有所考焉。 历年以来,中外纷传,逆贼之富,金银如海,乃克复老巢,而全无财货,实出微臣意计之外,亦为从来罕闻之事。目下筹办事宜,需银甚急,为款甚巨,如抚恤灾民,修理城垣,驻防满营,皆善后之大端。其余百绪繁兴,左支右绌,欣喜之余,翻增焦灼。 慈禧太后接奏,怒曰:金陵全无财货,曾氏兄弟欺君罔上,信口雌黄。 恭亲王奕忻道:事不宜迟,速速密谕官文、僧格林沁、福明阿、李昭寿等早为预备。 慈安太后道:牵一发而动全局,此万万不可!金陵虽克,余孽未尽,财散人聚,且观曾氏作为。 慈禧太后道:先发伤人皮毛,后发制其死地!杀人须诛心,杀鸡为骇猴,此事不宜迟,速发上谕:逆掳金银,朝廷本不必利其所有,今据奏称,城内并无贼库,自系实在情形。惟帑藏空虚,兵饷匮竭,而善后应办之事尚多,应如何筹策万全之处,该大臣仍当悉心经画。 |
第一百五十六章 曾国荃急流勇退(2) 曾国藩接旨,谓曾国荃道:两宫此旨,沅弟怎看? 曾国荃道:资财掠尽,死无对证,木已成舟,徒呼奈何! 曾国藩道:非也!两宫之智,巾帼不让须眉也。花未全开月未圆,寻花待月思依然。明知花月无情物,若使多情更可伶。左季高、李少荃明日到否,犒宴三军,缺此二人,食不尽兴也。 曾国荃道:湖州战事正酣,左、李恐无力抽身。 曾国藩道:金陵城破,伪主皆亡,余逆树倒猢狲散,湖州不日即下,西南半壁,已然属我。 翌日,左李皆至,宾主落定,吃肉喝酒,一片蔚然。 李鸿章曰:数万人围于坚城之下,久战不决,最易消磨锐气,沅甫兄能养数万人之刚气而久不销损,且能战而破之,此是过人之处。 曾国荃道:二载得此一城,惭愧惭愧! 左宗棠悄声道:沅兄攻破金陵,大局就此厘清,西南半壁,皆归吾辈。敢问涤帅,鼎之轻重,似可问焉! 鲍超笑曰:涤帅问鼎天下,霆部饷银足否? 曾国藩道:鼎之轻重,无可问焉!左公、鲍兄切勿想入非非。犒军三日,速速吃酒,不醉不归。 宴毕,曾国藩邀左宗棠、李鸿章密议。 李鸿章道:东南无主,涤帅真无意乎? 曾国藩道:倚天照海花无数,流水高山心自知。长江三千里,几无一船不张鄙人旗帜,然权太重,位太高,虚望太隆,悚惶之至。曾国荃一军,军纪败坏,金陵城破,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民愤极大,吾欲裁撤其军,如何? 左宗棠大惊,道:涤兄自断臂膀,万不可行! 曾国藩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古今共矣。与其让人牵鼻而走,不如顺坡下驴,消弭戾气。 李鸿章道:左公言之有理,涤帅自行裁撤沅甫一军,确属自断臂膀。 曾国藩道:马放湘野南山,刀入楚天之库;退一步海阔天空。 左宗棠道:此事非同小可,烦请涤兄三思。 曾国藩道:湘部即裁,左公之楚军、少荃之淮军,亦为吾左膀右臂矣!吾等连里同枝,声气相通,亦并呼风唤雨。 左宗棠道:唇亡齿必寒,左某之楚部,原本湘军之分支;涤兄之嘱托,亦乃楚军之政令。 曾国藩笑曰:听公此言,如沐春风。 左宗棠道:蒋益澧禀告,粤逆幼主或于湖州城内。 曾国藩惊悸,道:当真? 左宗棠道:或真,尚待确认! 曾国藩道:事不宜迟,吾即决裁曾国荃一军,左公、少荃务必戒骄戒躁,稳扎稳打,切勿贻人口实。 李鸿章道:启禀涤帅,淮部即湘部,涤帅如有调遣,鸿章拍马即至。 是夜,曾氏兄弟抵足而眠,曾国藩辗转反侧,久无睡意。 曾国荃道:兄长似有心事! 曾国藩道:去岁初日,吾即疏辞两席,何也?处大位大权而兼享大名,自古曾有几人能善其末路者?总须设法将权位二字推让少许,减去几成,则晚节渐渐可以收场耳。 曾国荃: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乱世功名之际尤为难处,金陵既破,粤逆将灭,功成名就之时,妄思甚多,当然无眠。 曾国藩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吾等祸患至矣! 曾国荃道:复重陈桥之黄袍,兄却无心,徒呼奈何! 曾国藩道:万不可再有此思。吾若黄袍加身,官文、僧格林沁、富明阿、李昭寿等,必即围剿我军。左宗棠者,心高气傲久矣,必不服调;李鸿章者,只可同富贵,不可共患难也;彭玉麟者,恶尔久矣;杨岳斌者,兹已贵为陕甘总督,届时听封不听调,孰能奈何! 曾国荃道:兄长之言,甚有道理;吾思虑不周,浅尝即止,险误大事。 曾国藩道:吾即将钦篆、督篆二者分出一席,另简大员任之。吾兄弟常存此兢兢业业之心,此时抽身引退,庶几善始善终,免蹈大戾乎! 曾国荃道:兄长谬也,,一撸至底,我为鱼肉,人为刀俎;十年戎马,兵戈在握,岂可任人宰割!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兄长执柄乾纲,愚弟放之湘野,一唱一和,首尾呼应,亦是痛快! 曾国藩道:沅弟之言,甚有道理。然勇略震主者身危,功盖天下者不赏。沅弟之破城劫财,亦为自赏耳;而弟军之必裁,亦是除功自保之必须也。左宗棠言,伪幼主未亡,或在湖州。此若为真,吾等必犯欺君罔上之大罪。速即施救,否即晚矣! 曾国荃道:兄长可有挽救之方? 曾国藩道:吾即上疏,一、湘军作战年久,暮气已深,必即裁撤;二、修复满城,请饬江宁将军富明阿率军入驻;三、筹建江南贡院,今年十月,即于两江,开科取士。 左宗棠甫回杭州,即将曾国藩裁军一事,传告蒋益澧、杨昌濬、刘典等。 蒋益澧道:金陵城破,曾氏盆满钵盈,见好即收,果真一把好算盘。 杨昌濬道:敢问左帅,湖州破后,吾军是否亦要裁撤? 左宗棠道:涤老相于兵机每苦钝滞,昨日议论多有不和。只因大局所在,不能不勉为将顺。然伪幼主确在湖州,吾若不疏,亦乃欺君也。 1864年8月7日,宗棠上奏曰:昨接孝丰守军飞报,据金陵逃出难民供,伪幼主于六月二十一日由东坝逃至广德,二十六日,堵逆黄文金迎其入湖州府城。 查湖郡守贼黄文金、杨辅清、李远继等,皆积年逋寇,贼数之多,约计尚十余万,此次互相勾结,本有拼命相持之意,兹复借伪幼主为名,号召贼党,则其势不遽他窜可知。 慈禧太后接奏,喜泣,道:金陵城破,朝廷一毛未得,曾氏作为,殊属可恨,速传上谕,严敕曾国藩,彻查此事,如若为真,则防范不力之员弁,务必从重参办。 恭亲王奕忻道:翰林编修蔡寿褀、御史朱镇、监察御史朱镇,交互弹劾曾氏兄弟专横跋扈、抢掠资财、杀人灭口。 慈禧太后道:哀家察观曾国藩历年奏章,终觉此臣决非佞臣。曾国藩以儒臣从戎,历年最久,战功最多,自能慎终如始,永得勋名。惟所部诸将,自曾国荃以下,均应由该大臣随时申儆,勿使骤胜而骄,庶可长承恩眷。 |
第一百五十六章 曾国荃急流勇退(3) 不日,曾国藩裁湘军、建满营、筹科举奏折至京。慈禧太后观览,叹曰:功成,名遂,身退,孰人做的?曾卿国藩,真乃完人也。 恭亲王奕忻道:启禀皇太后,曾国藩、李鸿章、左宗棠三部,已近十余万众;裁撤三四万人,以节靡费。金陵已得,粤逆大部已灭,李鸿章、左宗棠二部,剿灭余匪,绰绰有余。 慈禧太后道:粤逆既灭,湘勇即撤,先皇早已界定。然一呼即应,或有卸磨杀驴之嫌。速传上谕,江南匪患未息,浙江巡抚曾国荃务必督率湘勇,再接再厉,剿杀余孽,再立功勋。 奕忻道:曾、李、左皆乃一系,曾左奏章先后而至,是否已经互通款曲? 慈禧太后道:江浙沪毗连一体,曾、李、左互通款曲,亦属常情。左宗棠发此奏折,曾国藩不加拦阻,左部似以独军而立。此之于.大.清,天大之喜事。左臣之奏折,务必转至金陵传阅。 慈禧太后言罢,即敕军机处,再传上谕:曾臣国藩,裁撤兵勇,虽为节饷起见,然骤撤三四万人,恐此辈久在戎行,不能省事,必至随处啸聚为乱。 从川、楚善后,积至数年,方始肃清,可为殷鉴。不若先汰老弱,而以精壮各军分赴江、楚,俟江、楚一律肃清,再议裁撤归农,或挑补各营兵额,使不致复生枝节,方为尽善。 曾国藩、曾国荃观左宗棠奏折,怒气未息,圣旨复至,曾国藩看罢,复拟疏文曰:七月二十四五日,臣在舟次,迭奉七月十一、十四、十五等日寄谕,训饬之事甚多,而遣散勇丁及查伪幼主下落二事,尤属迫切。 湘勇招募之初,选择乡里农民,有业者多,无根者少,但使欠饷有着,当可安静回籍,不致别生枝节。 至挑补兵额之说,近多建此议者,臣窃不以为然。盖勇丁之口粮,一倍于马兵,三倍于守兵,马粮之缺极少,守粮月支一两,断不足供衣食之需。谁肯于数千里之外,补一衣食不敷之缺? 欲以湖南朴实之勇,补三江绿营之兵,必不情愿。其愿补者,皆懒惰无家可归者也。臣愚以为勇则遣回原籍,兵则另募土著,各返本而复始,庶为经久可行之道。 另,金陵城破,仅逸出数百人,伪幼主以十六岁年纪,纵未毙于烈火,亦必死于乱军,当无疑议。 且杭州省城克复时,伪康王汪海洋、伪听王陈炳文两股十万之众,全数逸出,尚未纠参。金陵此次逸出数百人,亦应暂缓参办。 曾国荃观文,曰:此疏文口气之强硬,兄长真乃东南之主也! 曾国藩道:左宗棠自谓气候已成,金鸡独立矣!沅弟浴血两载,方克此坚城;此功之巨,无人可撼!左宗棠以伪幼主名,道三言四,实属自讨无趣。只因金陵银尽,吾等一再退让,退避三舍,是为以退为进,讨人欢心。两宫倘若再行威逼,军即不裁,拥兵自保,孰能奈何? 曾国荃道:兄长疏文如此之刚直犯上,两宫倘若用强,该当如何? 曾国藩道:一张一弛,立身之本。吾以为,为一未成气候之幼主,两宫毋须用强;调拨反间、分崩离析吾十万之湘军,方是两宫孜孜之必求。如无意外,裁军谕旨,近日即至。弟可未雨绸缪,先行试裁;吾即去安庆,了却诸事,月初即可回返金陵。 慈禧太后接奏,欣喜无比,复敕军机,将曾国藩折子,抄传杭州。又谕:曾臣国藩,所奏裁军、筑营、开科三事,着即实施;曾臣国荃,秣马厉兵两载,克复金陵,功绩卓越。然经年戎马,曾臣国荃恙病缠身,急于求退;朕再三思量,著即允准;着送曾臣国荃六两人参,慢服常饮,以杜顽疾。 曾国荃接旨,大骂三日。 左宗棠阅曾国藩奏折,亦骂不止,且曰:曾氏谬语,不值一哂;攻破湖州,再争短长。 蒋益澧道:启禀左帅,堵酋黄文金,凶悍无比,思溪、双福桥之战,中外联军,伤亡七百,此后三战,又皆败北;必筹四面合围之策,亦如安庆、金陵,长久困围,待贼粮尽,再行攻击。 左宗棠道:铁通合围,惟沅甫一军做的,吾部不为。思溪、双福桥势难力攻,可分一军,绕至荻港,侧击旁路,或可有得。邓光明之洋枪队,此时不用,更待何时,悉数而上,死拼堵酋。 将益澧道:启禀左帅,邓光明自闻逆首洪秀全毙后,萎靡不振,整日吸食鸦.片,人已废矣。 左宗棠叹曰:邓乃性情中人也!速咨李鸿章,请其再遣兵马,合击湖州。 李鸿章接咨,道:黄文金、杨辅清、李远继三匪,确属凶悍,不集全力,难以剿除。速传吾令,潘鼎新、李朝斌二部再攻晟舍,断贼东南退路;刘铭传、郭松林、张树生、刘秉璋各部,速即倾出,趋重泗安,彻断皖浙之联,断贼西窜之路。 金陵城破,干王洪仁玕偕幼主洪天贵福逃至湖州,与黄文金、杨辅清、李远继等,商议天国后事。 洪仁玕道:湖州北濒菱湖,四面皆敌,恐难建都立业。 杨辅清亦附,道:然也,速弃此城,转战皖赣,与李世贤、汪海洋、陈炳文部会合,再行入鄂,会合扶王陈得才二十万大军,占据荆、襄,再图中原。 黄文金道:干、辅二兄言之有理,然左、李二妖重兵合围,退亦艰难。吾意,遣一劲旅,护送幼天王先行出城;吾等集合十万之众,以雷霆万钧之势,与左李二妖,决一死战,胜而再退。 洪仁玕道:堵、辅二兄积年戎马,攻守有方,烦请速即统筹湖州战事。 杨辅清道:吾在湖州及周边之军,约十万余,湖州以北之菱湖外围,乃我第一防线,现已被妖击破;东北之荻港、袁家汇,为我第二防线;东南之思溪、双福桥、晟舍、长超,西北之泗安、梅溪、安吉,皆由吾兵把守。现贼四面合围,吾等何去何从,烦请堵兄速定。 黄文金道:辅兄屡摧大敌,兄定即可。 杨辅清道:天王临终遗诏,言堵王黄文金可当后路;烦请堵兄迅即下令。 黄文金泪眼朦胧,泣曰:天王既召我匡扶天国,我即万死不辞。速传吾令,首王范汝增、养王吉庆元、昭王黄文英,各率本部,护送幼天王,至广德暂歇。我即与辅兄,督率主力,收拢各处兵将,先战荻港,再战思溪,尔后西进梅溪、泗安,徐徐而退。 1864年8月8日,黄文金、杨辅清会集主力,于荻港大败蒋益澧部。14日,复于思溪大战蔡元隆叛军,鏖战一日,斩杀游击杨应龙以下六千余人。20日,黄杨大军浩荡西进,攻至梅溪,复又击伤提督郭松林以下三千余众。 28日,黄文金、杨辅清、洪仁玕率军十万,弃城西走,29日抵达广德,会合幼天王洪天贵福,并昭王黄文英、扬王李明成、偕王谭体元、首王范汝增、养王吉庆元及忠二殿下李容发等部,南进宁国。 |
第一百五十七章 洪幼主殒命江西 湖州克复,左宗棠奏曰:曾国藩云杭贼全数出窜,未闻纠参,尤不可解。金陵早已合围,而杭、余则未能合围也。金陵报杀贼净尽,杭州报首逆实已窜出也。 臣欲纠参,亦乌得而纠参之乎? 至若广德有贼不攻,宁国无贼不守,致各大股贼逆往来自如,毫无阻遏。臣屡以为言,而曾国藩漠然不复介意。 前因幼逆漏出,臣复商请调兵以攻广德,或因厌其絮聒,遂激为此论,亦未可知。臣子上疏,论议国事,自以为常,然因意见之弊遂发为欺诬之词,似犹未可。 臣因军事最尚实质,故不得不辨。至此后公事,均仍和衷商办,臣断不敢稍存意见,自重愆尤。 左宗棠奏疏至京,慈安谓慈禧道:左臣总棠此折,还转金陵乎? 慈禧太后道:朝廷于有功之臣,不欲苟求细故。曾、左已不两立,此事点到为止。当务之急,粤匪余孽、扶酋陈得才,率二十万匪军,逼近皖西之英山;侍酋李世贤、康酋汪海洋,率十余万匪军,盘踞赣南之建昌、信丰;堵酋黄文金、辅酋杨辅清之十余万匪军,拥持伪幼王,直入皖南之宁国;堵、辅二酋若入赣地,会合侍酋,两部滚合,更难剿洗。速传上谕,杨岳斌、鲍超于赣南、僧格林沁于皖西、左宗棠于皖南,四部务必竭尽全力,就近剿除各路残匪。 恭亲王奕忻道:曾国藩屡疏,浙江提督鲍超,屡欲回籍奔丧,鲍超一去,霆军恐不复前勇。 慈安太后道:昨日,接陕甘总督杨岳斌、江西巡抚沈葆桢奏报,言江省自抚建各属叠遭蹂躏,各军累月血战,苦与贼持。幸提督鲍超许湾一战,摧强寇十数万,群逆胆寒,各城次第攻克。又经鲍超收降陈炳文六七万众,叠克金溪、南丰、新城、贼焰顿衰,自应乘全胜之势,期于歼尽。 慈禧太后道:鲍臣攻战无敌,此万夫不当之勇,军中无几。 慈安太后道:鲍臣屡御强贼,战功显赫,浙江提督一职,似显单薄。 慈禧太后笑曰:此臣一字不识,若以疆圻大任,岂不贻笑大方。念其许湾新胜、迫降贼众,叠获战功,著以一等轻车都尉世职,赏戴双眼花翎;倘其执意回川奔丧,不可强留。前遣陕甘总督杨岳斌,驰率本部,奔赴赣地,节制江西、皖南各路援军,亦乃有备无患。 陕甘总督杨岳斌至赣,吼三喝四,屡饬霆军,鲍超不爽,道:昔日,霆部依附润帅,鏖战疆场,何等快活,前为曾国荃差遣,今寄杨厚庵篱下,生不如死矣! 正定镇总兵娄云庆道:三载以前,鲍帅宜应回川丁忧,涤帅许以打开宁国;去岁再求,涤帅许以打开东坝;年初复求,涤帅许以金陵克复;今日又求,涤帅许以平定江患;江患平定,或许又出闽患、鄂患、粤患,鲍帅毋须看人脸色,尽可安心归川。 鲍超叹曰:杨厚庵军至赣州,再议离合。军国大事,岂容儿戏,传吾军令,暂于建昌休整时日,尔后再剿侍酋残部。 陕甘总督杨岳斌忙于战事,至赣月余,方与江西巡抚沈葆桢聚议时局。 杨岳斌道:甫任疆圻,指点同侪,于心不忍。 沈葆桢道:厚庵兄莅临战阵,踔立飙发,不测若鬼神。咸丰五年,城陵矶之役,以三日平贼巢二百余里。六年九江之役,十日内往返千里。七年巢县之役,月余转战,亦千里余。论老谓赴机之速,古名将未有也。之于碌碌如吾辈同侪,兄即调遣,有何不忍? 杨岳斌道:论战功,鲍军门勇冠全军;其若居中阻梗,吾亦惧焉。 沈葆桢道:机缘弗巧,鲍公能武不善文,所以钝于军门之槛;半载以来,鲍公公而忘私,浴血而战,杀伐果断,屡摧大敌,厚庵兄心自放宽。 杨岳斌道:蒋益澧、杨昌濬、郭松林、刘铭传等,以驱虎赶狼之势,将洪天镇、洪仁玕、黄文英、李远继、范汝增、谭体元诸匪,先由浙赶至皖,复由皖驱至赣;此之大股逆匪,倘若南下会合侍、康二酋,后患无穷。吾意,速即饬请曾、左二帅,再遣得力之军,迅速来援。在赣诸将,务必令行禁止,违纪枉法者,严惩不怠。道员席宝田,增援南丰不力,贻误军机,必即弹劾。 那厢,幼主洪天贵福、干王洪仁玕、堵王黄文金、辅王杨辅清、扬王李明成、首王范汝增等由广德甫入宁国,突逢楚军袭击,黄文金无备,中炮身亡。 太平军骤失主将,军心大乱。 干王洪仁玕急道:启禀幼天王,堵王虽亡,然昭王黄文英久经沙场,列王黄朋厚逢战争先,人送外号小老虎,此之悍军,仍可依仗。 幼主言听计从,钦命昭王黄文英统领全军,列王黄朋厚为南军统帅,开路先锋。 辅王杨辅清一声叹息,自率其部,悻悻而去。 黄文英亦不强留,督兵率将,护佑幼主,前击湘军,后拒楚勇,辗转月余,终于10月6日进抵江西石城,距康王汪海洋盘踞之地,不足二百里路。 候补知府席宝田侦之,立功心切,趁夜偷袭。炮声一响,太平军即溃。席宝田不费吹灰之力,擒杀幼天王洪天贵福、干王洪仁轩、昭王黄文英以下两千余人。 |
第一百五十八章 左宗棠角逐闽中 康王汪海洋闻幼主被掳,咨斥李世贤见死不救。 李世贤回曰:黄部十万余众,一击即溃,孰能奈何?此乃武夷山区,赣、闽、粤三省交接,山深林密,民饥地贫,补给不畅,不利大军周转,吾部已由赣入粤,攻战平远。康兄速至,吾等于此,开天辟地。 何去何从,汪海洋犹豫不决, 不日,扬王李明成、佑王李远继、列王黄朋厚、偕王谭体元等灰头土脸,陆续来投。 汪海洋道:洪幼天王,亦被擒乎? 李明成道:炮声四起,各部溃乱,不知所踪。 谭体元道:乱军丛中,瞥见首王范汝增打马北去,恍惚之间,已不见其踪影。 李明成叹曰:天京破后,众无所统,各恣剽掠,无窃居一方之志,如流寇然,此天夺我魂魄也。 汪海洋道:居无定所,愈流愈颓。速传吾令,各部即由长平、乐远、镇平而踞武平;与侍王之平远,勾连成片。 1864年10月11日,汪海洋聚兵五万,围攻武平。 福建臬司张运兰闻讯,飞偕总兵贺世桢、王明高、副将雷照雄,督率五百悍卒,汹汹来援。 汪海洋迅克武平,复于城外设伏,全歼张运兰一军。太平军声势大震,粤闽贫民附从者益众。 两广总督毛鸿宾惊奏:粤省饷绌兵单非一时所能补救,臣等统筹全局,时时忧惶。 广东臬司李福泰亦奏:贼由江西长宁绕平远、松源而入武平,与瑞金贼合,其势趋重于粤。若长驱东下,惠之西江为花旗故里,本多伏莽,内讧外侮,尤为可虑,近闻平山、横沥各竖旗号,已令邓都司安邦掩捕。 武平得克,入闽路通,汪海洋迅速集结十万大军,半月之内,攻克上杭、南阳、龙岩、永定、平和、漳浦等十余城池。 侍王李世贤见状,亦不怠慢,即刻兵出大埔关,直入闽地,迅克南靖、漳州二府城,与汪海洋部,南北呼应,连作一片。 时值岁饥,无业者归之日众,李、汪之军,连营数百里,兵员四十万。 李世贤由粤入闽,两广总督毛鸿宾长舒一气。 臬司李福泰道:贼逆飘忽不定,即集主力,入闽剿洗,彻除匪患。 毛鸿宾道:吾并无畛域之见,然贼若麇集一团,骤然返粤,攻我首善之区,该当如何? 李福泰无言以对,复上疏曰:贼之由江省败窜而来,其众不下百万,鲍军沿途降歼,已去其半。其由闽入粤,以花旗为向导;林正扬以桑梓之邦,不欲贼众深扰,故诱其绕龙川而仍入闽。 今贼尽窜汀州、上杭,势实同于流寇。正虑其散而难图,若四面蹙之,可收聚歼之效。漳州三面滨海,合闽、粤之师,通力合作,分道进兵,扼其吭而拊其背,尽驱于漳,乘喘息未定,剿抚兼施,此不可多得之机会也。 当穷蹙之余,捣离散之众,事半功倍。 慈禧太后接奏,叹曰:福建巡抚徐宗干防堵无力,两广总督毛鸿宾、江西巡抚沈葆桢以邻为壑,焉能有成!毛鸿宾湘任期间失查同僚,着即免职;广州将军瑞麟,兼署其职;务与署抚郭嵩焘一道,坚扼逆匪入粤。 慈安太后道:速遣一要员,委以钦任,节制各路入闽援军,瑞麟可否? 慈禧太后道:流贼亦猛,侍、康二酋,盘踞闽中,西窥南赣,东瞰汀、泉,北驱连城,南扰东粤,据此形势,已成大患。昔日,瑞麟虽随僧格林沁防剿粤逆,然战力尚浅,非一得力大员,不能统筹闽事。 恭亲王奕忻道:可敕杨岳斌、鲍超大军,并力南驱。 慈禧太后道:曾国藩上疏,鲍超已赴川奔丧。多卿隆阿逝后,都兴阿、穆图善难扼陕甘匪乱,亟待杨岳斌入陕。 慈安太后道:僧格林沁、李鸿章、左宗棠均可担当重任。 慈禧太后道:李鸿章于沪苏浙,攻城略地,无所不能,其势太盛,不可复加。僧臣正于霍山黑石渡,围击抚酋陈得才部,此股逆匪三十万众,虽属乌合,彻剿亦难。闽地逆匪,左臣剿诛,名正言顺。速传上谕,闽浙总督左宗棠,著以钦察大臣关防,速率刘典、高连升、黄少春等军,驰赴闽境,剿洗逆匪。所有江西、广东援闽各军,左臣均有权节制。浙江按察使刘典,御贼有方,着予帮办闽省军务。 左宗棠接旨,即令浙江按察使刘典,率军八千,奔赴汀州;道员康国器,沿邵武进军龙岩;合击汪海洋一军。总兵黄少春、副将刘明珍率军五千,驰赴漳州;浙江提督高连升率军四千,由海路驰赴泉州;合击李世贤一军。 宗棠自率四营亲兵,先由杭州奔赴衢州,后由衢州奔赴闽北延平,就近指挥。 1864年12月中旬,帮办军务大臣刘典由连城进驻杨家坊,遣副将卢华胜,率军二千,进击南阳。 汪海洋示之以弱,诱卢深入,全歼其军。 刘典见势不妙,饬令总兵黄有功督率主力驰援。黄有功突飞猛进,复入伏圈,折损游击郭立本以下千人。 刘典惊惧之间,太平军已攻至营前。刘典不敢再战,收拢溃残,遁逃连城。 左宗棠闻,急令署福建臬司王德榜、总兵王开琳各率本部,驰赴连城,应援刘典。复饬各军,勿攻城,勿浪战,深沟固垒,相继图之。能诱贼扑垒,反客为主,痛剿数次,然后有机可乘;长泰一路与漳平连界,能就近联络,庶可防贼纷窜而卫泉州、厦门,纾漳军后顾之忧;侍、汪二酋聚团难扼,分而化之,一逐一剿,或可有成。 总棠令罢,速即疏曰:东南余逆全数窜入闽疆,约有四大股:李世贤、汪海洋、丁太洋、林正扬也。侍逆踞漳城,其分踞龙岩之伪来王、伪奏王、,及踞永定、南靖、云霄之贼,皆其死党,贼数约在十余万。 汪逆踞汀、连、南靖、上杭交界之南阳,贼数共一百八十五队,每队五百人,合计亦九万余。丁逆、林逆则出没漳龙间,人数各约数万。 臣兵分布数百里之间,且防且剿,兵力实形不足。欲待广为征调,则闽省饷源早竭,专哺本省兵勇,已拮据万分。 臣意,必须取远势,渐逼渐进,驱各处股匪归并一处,而后合力蹙之,庶完善之区得以保全,而兵力亦敷分布。 臣观,汪逆所踞之南阳,内夷外峻,贼数愈众,掠食愈艰,似难久踞。能将此股驱除,则兵力尚可勉敷剿办。 |
第一百五十九章 汪海洋一意入粤 宗棠驱汪入粤,甫一实施,即被广东臬司李福泰看穿。 李福泰速奏:贼军久踞汀、漳,据有形势,蔓延日久,附从日众。又随处开互市以惑平民,牟利之徒,争奔走焉。米粮战具赡其用,山川形势便其谋。昔之病弱皆成劲旅,一时难以歼除。 左恪靖各起援兵已逾十万,若由连城扫荡而下,必铤而走险。以十万之师逼之而趋,贼不走粤将安所之? 慈禧太后接奏,即刻谕斥左宗棠:务于闽地剿除侍汪二酋,勿以驱狼逐虎之势,危害粤域。 慈安太后道:一月之前,僧格林沁于霍山黑石渡,大败匪军,歼灭匪首陈得才以下五万余人,复又收降众二十万众。僧臣入闽,协手左臣,定除贼逆。 慈禧太后道:僧格林沁无法抽身,张宗禹、赖文光、范汝增、任化邦四匪逃遁,僧部正尾随而追。速敕李鸿章,酌派一军,携带炮队,驰援闽地。 左宗棠接旨,不置可否,速饬副将方照轩攻击永定,道员康国器攻击龙岩,其余各军,或攻或扰,全线出击,以作牵制。 1865年1月6日,方照轩率军两千,围攻永定;攻击半月,进展甚缓。23日,左宗棠遣郑绍忠率安勇军助攻。 利王朱兴隆接战月余,渐有不敌,速即求援。李世贤、汪海洋尽遣精锐以抗楚军,无力顾及。 朱兴隆心怀疑忌,再无斗心,弃城而去。 永定失守,李世贤大惊,急咨汪海洋:吾等原本连营数百里,首尾呼应;粤妖攻克永定,拦腰砍我一刀,必即施救。吾意,各遣精锐,出攻泉州,断高连升、黄少春之饷道,调妖回军,寻机灭之。 汪海洋回曰可。 两人议定,李世贤即于各地抽兵调将,组建悍队,出安溪,攻泉州。 来王陆德顺领令,不等丁太洋部接防,连夜撤出龙岩。 道员康国器不费吹灰之力,进占龙岩府城,彻断汪海洋、李世贤二军之联。 李世贤惊惧,急饬丁太洋一军横踞水潮、和溪一带,寻机攻取。丁部二战皆败,回天无力。 汪海洋亦惊,督率全军,并力围攻新泉,以求打通龙岩,进击泉州之通道。 刘典接战二日,几不能敌。福建臬司王德榜闻讯,急率全军,加入战团。汪海洋不敌,狼狈遁去。 汪海洋北路遇阻,李世贤遂转东南,欲自镇门攻取石码,以绝清军粮道。 2月15日,李世贤亲率万军,攻克漳浦。25日,世贤进攻镇门,台湾镇总兵曾玉明猝不及防,弃营遁逃。 高连升接讯,遣军驰援,并以劈山炮横截小河,以断李世贤归路;曾玉明亦率残部,自后夹击。 李世贤不敌,复返漳州。 永定、龙岩复得,新泉、镇门大胜,左宗棠喜奏:江西、广东边防尚固,又入春以来,阴雨兼旬,山水暴涨,该逆窜越维艰,汪逆又时遣党伙,嗾其内犯。见经官军痛剿,或仍思与漳州侍逆合股,以延残喘,亦未可知。 漳州南境濒临大海,闽省师船既不足恃,洋人又与之交通。逆贼势既窘蹙,无延颈待戮之理,此时自以严防下海为要。 汀、连官军节节扫荡而下,逼贼归并一处,锁围困之,庶东南余逆,可冀尽歼。 宗棠奏罢,复饬记名提督刘清亮、水师提督吴全美、陆师提督郭松林三部,水陆并进,共扼漳州以南之海路。 战事不顺,城池频失,汪海洋欲复返赣南,回马一枪。李世贤不允,冀依托漳州,入海求生。汪海洋斥李世贤幼稚,自率本部,奔赣而去,然江西防边兵力雄厚,甚难攻破,汪海洋只得复返永定境内,游击自保。 李世贤见状,迅即出兵,南攻石码以求退路,北击长泰勾联汪部,然兵疲将乏,接战月余,一无所获。 4月12日,汪海洋亲至漳州,晤会李世贤。 汪海洋道:粤赣之交,妖兵负隘顽抗,北上江西,已然不通。 李世贤道:依托漳城,打通海路,乘船远走。上月已与英法领事协商,洋人愿意出船相助。 汪海洋道:尔我一走了之,麾下十余万众,何去何从?背海接战,全军覆灭。妖军皆集闽地,粤地无几,舍闽入粤,此路必活。 李世贤深思半晌,道:康兄言之有理,林正扬、丁太洋二部即刻南进潮州,控制粤海口岸;吾部即行开攻,牵制左妖楚军;兄部即于龙岩、永平地方,集结休整,侍机而动。 汪海洋道:我部时刻枕戈待旦,不用休整;事不宜迟,尔我即刻集兵一处,合攻大埔,站稳脚跟,摆脱左妖,渡江入粤,攻击梅州。 4月上旬,左宗棠亲至前沿,察观战情,拟疏文曰:自汀、连肃清厚,汪逆窜踞龙岩、永定、南靖三界各处地方,于侍逆李世贤相为首尾。其地可由永定、武平窜江西,可由平和窜广东。 侍逆坚踞漳城,分其党踞云霄、平和。近自漳浦失守后,丁逆太洋复由平和陷诏安,其地紧连广东潮、嘉,滨海之区素多盗艇出没。 以贼情言之,汪逆志在窜江,李逆志在入海。然闽军攻急,则必粤东为退步,徐图逞其窜江下海之本谋。 见于贼势言之,则闽之铜山、硿口为尤急,亦知贼数众多,海船难敷装载,贼虽妄图下海,势必不能。 论防贼入粤之路,惟饶平、大埔最为冲要。粤军防边,闻尚周密。方照轩一军亦已调回,兵力似为不薄。 以刻下局势论之,北路应严扼华峰司、朝天岭诸隘,由和溪、水潮进剿南靖;南路严扼石码,进规漳浦。郭松林、杨鼎勋两军,即由海澄进取漳浦,先断其入海之路,然后由九龙岭、木棉庵会攻漳城,并杜其窜粤之路。王开琳部,移扎永定河边,兼顾上杭,以扼其奔窜江西。 能将汪海洋、李世贤两大股于闽地歼除,则丁太洋、林正扬等亦无能为矣。 |
第一百六十章 左宗棠纵横捭阖 刘典观宗棠疏文,道:启禀左帅,非将侍、汪二贼于闽地歼除? 左宗棠道:非也!二贼合力,其势甚大,囫囵吞枣,甚难消化,必须逐汪入粤,再集全军,诛杀侍逆。 刘典道:驱贼入粤,郭云仙恼乎? 左宗棠道:郭云仙乃吾至交,左、郭两家,亦有联姻;可谓好上加好。然郭云仙,妄为疆圻,闽中连月会战,吾军殚精竭虑,郭云仙竟不遣主力会剿,以致贼逆逃遁,好局顿失。 刘典道:郭云仙乃署理抚任,军情皆为两广总督瑞麟贻误。 左宗棠道:昔时,胡润芝公亦于湖北署抚。大清官制,督抚并立,互为监督;郭云仙尸位素餐,不值一哂。倘克庵与芗泉二兄,一人抚任粤地,侍、汪二酋,早已诛灭。 刘典道:左帅抬举,克庵惭愧;克庵有话,不知该讲不该进? 左宗棠道:但讲无妨。 刘典道:伪幼王一折,左帅已开罪涤帅;今又弹劾郭云仙,湘人皆谓左帅不近人情矣。 左宗棠道:兵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也。吾等攻剿不力,或为侍、汪二酋砍杀。苟利国家,不论亲疏。传吾军令,康国器部,速出龙岩;自抚溪攻击汪部,驱其入粤。王开琳部,速至粤闽边界布防,会合方照轩一军,扼贼南顾。克庵兄自率主力,据守龙岩南境适中寨,坚扼汪逆窜奔漳州,与侍逆合二为一。其余各部,高连升、黄少春、王德榜、刘明珍、郭松林、杨鼎勋、刘清亮等,逐次推进,合围漳州,彻歼李世贤一军。 康国器接令,即出龙岩,从小路抄袭击茅畲后路,一击而克。 汪海洋见状,速于上、中、下各奎洋及梅林、场校各处山径,悉行掘寨,以阻楚军;仅留由南靖赴漳州一路,以与侍王,互通往来。 4月22日,刘典督率主力赶至,即令道员张恒祥、副将张福斋,自左路攻击下奎洋;康国器进攻苦竹,抄袭太平军后路。 张恒祥正面强攻,张福斋奇兵突袭,径拊下奎洋之背;太平军不敌,汪海洋急饬中奎洋驰援。刘典接讯,亲率主力围截;太平军不敌,下、中奎洋皆失。汪海洋复自上奎洋、梅林、场校三地反击,鏖战一日,各有伤亡,相持不下。 傍晚时分,王开琳驱兵赶至苦竹,会合康国器部,前后夹击。太平军负垒顽抗,弹子击打王开琳坐骑,楚军惧,攻势顿减。 汪海洋闻讯,亲率两路援军,分两路抄袭王开琳一军,毙伤楚军二百余人。王开琳、康国器经此惨败,再不敢强攻。 战暇时刻,汪海洋急召王宗汪大力、天将胡永祥、偕王谭体元、奉王黄朋厚、佑王李远继等,相商出路。 汪海洋道:李典妖儿,攻势甚急,吾等不谋出路,必定败亡。 天将胡永祥道:漳州方向,妖军麇集,不利出击;与侍王会合,遥遥无期。苦竹之地,妖军稀薄,似可突袭。 汪海洋道:左妖毒辣,此乃断我与侍部之联,逐我入粤耳!也罢,速自苦竹地方,攻击前进,进军大埔,渡江入粤。 偕王谭体元道:启禀康王殿下,临时决计,必速告于侍王,以期共进合击。 汪海洋道:这有何难,奎洋至漳州,百余里地,精兵快骑,半日即至,妖军挡道,多遣几路告禀侍王即是。 汪大力道:军情万急,何日突围。 汪海洋道:反戈一击,攻势凛冽,退亦从容。速传吾令,苦竹、大溪二地,务必坚守,其余各部,休养十日,围攻大埔。 李世贤孤守漳州,力不能支,听闻汪海洋折攻大铺,李世贤亦不怠慢,即饬各部,整兵理械,以备弃城;又遣一军,攻击长乐、赤溪,进逼大埔,以为前应。 李典一军,鏖战半月,坚扼汪海洋兵锋,左宗棠大喜,疏曰:李逆世贤经官军叠次击败,势日穷蹙,图由漳北小路绕犯安溪,以抄官军后路,其计未成;又图勾结同安土匪内讧滋事,复被平息,李逆狡谋益无所施,复见汪亦由奎洋败窜梅林,李逆复又蠢动。各逆麇集一隅,其势断难久踞,必仍思乘间突窜,为苟延残喘之计。 漳州东南两路局势渐臻稳固,东北一路兵力稍单,臣已与近日弥补。闽粤边防之交,西路及西南一路,远防之师,有王开琳新老浙营七千余人,驻扎永定;方照轩五千余众,驻扎饶平、大埔。近剿之师,则必须俟龙岩、永定边界肃清,南靖攻克,始可移军进逼,渐合长围。 臣意,郭松林、杨鼎勋之苏军由漳州进攻漳浦,可由此以进云霄、诏安,与粤东黄冈守军联络,并可杜其入海之谋。臣之浙军分由南靖、漳州追贼,以向平和,可与粤东饶平守军联络。其紧连粤东大埔一带,则总兵王开琳、延建邵道康国器及都司关镇邦扼永定之抚溪、胡雷、上杭一带截之。 汪海洋、李世贤二军进逼大埔,渐近粤地。两广总督瑞麟惶恐不安,急奏:汪逆贼军并集于大埔之归阳、苦竹等处,是贼之去路仅广东一面。漳州逆匪数万窜至平和、粗溪地方,兼及上、下坪等处,其势必谋窜绕平、大埔等县,渐及粤域腹地。统计粤边防各军,合共三万余人,纵横数百里,随处设防,兵力几不能支。 广东巡抚郭嵩焘观左宗棠用兵,愤曰:左宗棠今日之功,发端亦自鄙人始;今驭十万之众,不于闽地彻歼逆匪,反一意驱贼入粤,是何心思?必即上奏弹劾。 慈禧太后接奏,再谕左宗棠:贼军必由南路转进,粤军兵力不敷分布,左臣宗棠务必分拨劲旅绕赴西路,会同粤军迎头拦击,杜其窜越之路。 宗棠接旨,不为所动,速饬各军,汪海洋逆军如不渡江,务必死攻;倘若渡江,不可强阻,除刘典一部稍为牵制外;其余各军,分进合击,务将李世贤一军,歼灭于汀江以东。 |
第一百六十一章 汪海洋诛杀李世贤(1) 康王汪海洋于梅林、苦竹、上奎洋一带休整十日,复集全军,攻击大埔。 1865年5月3日,先锋官、天将胡永祥率军一万,先行出击。粤军都司郑邵忠负垒顽抗,两军接战一日,天黑各散。 粤军副将方照轩以郑部兵单,即遣一军,驰赴五通庙,依山傍谷,静伏以待。 4日黎明,汪海洋率军五万,进至五通庙,不由分说,即行围攻。中午时分,方照轩率主军加入战团,太平军攻势顿挫。汪海洋亦不强攻,饬令各部,就地筑垒,轮番攻击。 傍晚时分,佑王李远继督率后军赶至,汪海洋即饬各部,合围大埔,逼城而营。翌日黎明,太平军兵分二路,一路围城而攻,一路围攻方照轩一军。 方照轩设伏诱击,汪海洋猝不及防,仓惶而退。攻城之军不明战况,亦退。 汪海洋大军围攻大埔时刻,粤军副将吴光亮偕候补知府康熊飞,偷袭苦竹,一击而得。 苦竹失,后路被堵,汪海洋无奈,遂令各部沿忠坑、漳溪,撤攻永定。 永定城外有一要隘,名曰射猎凹,汪海洋饬令偕王谭体元攻之。 谭体元查观地势,即令各军分筑四垒,困围射猎凹,以绝永定楚军增援之路。入夜,复又添筑数垒,以为死困。 二日后,垒内楚军米粮火药俱尽,谭体元发令完毕,一马当先,冲入敌垒,手起刀落,阵斩楚军总兵丁长胜;统帅骤失,守军慌乱,一千余人,皆被砍杀。射猎凹大胜,太平军士气徒增,汪海洋复又调兵遣将,合围永定府城。 永定若失,全局被动,刘典急令康国器驰援王开琳部。 5月17日,康国器率军二千,进抵湖雷。汪海洋饬令佑王李远继率部阻挡。激战一日,远继不敌。汪海洋亲率二万大军,驰援助战。鏖战正酣,刘典率主军赶至。汪、刘二军,接战竟日,相持不下。 汪海洋大埔惨败,入粤之路被堵,李世贤不敢坐视,即饬全军,舍弃漳州,兵分二路,一路由永定上、下坪至赤草埔,勾连汪海洋大军。世贤亲率一路,由平和进军漳溪、大靖,并饬令陆顺德、丁太洋二军,速舍漳浦、诏安城垣,俱至平和会合,另觅生路。 丁长胜全军覆灭,左宗棠大悲,泣奏:四月二十二日,永定射猎凹之败,新湘六营、老湘两营俱陷,宿将丁长胜死之,为臣军从来未有之事…… 左宗棠奏报完毕,速记查漏补缺,急令高连升、黄少春、刘清亮三部,驰赴下溪一带,截断李世贤与陆得顺、丁太洋二部之联;郭松林、杨鼎勋部,即刻围攻漳浦、诏安。 高连升得令,即偕黄少春、刘清亮二部,于5月21日,进抵平和城下,攻城击李,一并而行。两军接战,往来冲击三十余次;中午时分,李明成,朱兴隆后队赶至,楚军渐落下风。 高连升见状,急遣一军,绕后袭击;李世贤不备,仓猝之间,坠马倒地;太平军骤失主帅,流言四起,人心惶惶,顷刻四溃。 高连升乘胜攻克平和县城,迅即挥军南下,携手郭松林、杨鼎勋二部,围攻陆德顺一军。 来王陆顺得接李世贤军令,舍城而出,顿失依恃;踽踽独行,兵疲将乏,甫一接战,全军皆溃,懔王刘肇均、列王朱义得、祥王黄隆芸先后战死,二万大军,折损八成。 漳浦得克,郭松林、杨鼎勋即遣一军,围攻诏安。 天将丁太洋部甫出诏安,即被淮军打残;丁太洋督率残余,由山间小道,奔至下奎洋、苦竹二地。丁太洋喘息片刻,绕过龙潭,突袭刘典行营不成,行无畅途,居无处所,索性跪而乞降。 李世贤、陆得顺大败,汪海洋已无退路,遂尽撤永定之围,收拢李世贤溃军,倾至上杭地界,寻觅渡江之所。 1865年5月29日,汪海洋饬令各部,折屋梁为筏,由大姑滩地方,且战且渡。三日时间,全军渡过汀江,即行攻击粤地。 6月8日,汪海洋亲率一军,攻克蕉岭。汪海洋遂率中军入驻,旋又广招人马,即开互市,冀图复振。又于蕉岭至大拓地面,布军十余万,连营百余里,以为长久固守。 |
第一百六十一章 汪海洋诛杀李世贤(2) 汪海洋大举入粤,两广总督瑞麟、广东巡抚郭嵩焘惶惶不可终日,急急奏请左军入粤助剿。 慈禧太后亦知广东之重,速传上谕:左臣宗棠,惟有不分畛域,方能与粤东官军共谋夹击,终不至贻患邻封。 左宗棠接旨,奏曰:昔时,江西、粤东专顾本辖藩篱,重兵列屯边界;所谓江西追兵不入粤,粤东追兵不入闽。堂奥有贼,不能为邻省代固藩篱,此乃常情至理。微臣于闽地用兵,由东北而西南,由内里而至外沿,实局势自然之理。闽军出省,须待本省腹地肃清,方可成行。 刘典道:依左帅之意,吾军暂不渡江击贼。 左宗棠道:吾军入闽,所耗甚巨,粤赣督抚,一毛不拔,此恨绵绵。上此奏文,只为解一时之恨。然汪逆若于粤地坐大,势必复殃闽地。速传吾令,高连升、刘清亮、康国器三部速渡汀江,扼要布防;克庵兄速率各部,扫清余匪,挥师入粤。射猎凹惨败,丁长胜全军覆灭;王开琳援救不力,即褫其职,以儆效尤。 刘典道:请左帅放心,吾即饬令各部扫荡余匪。启禀左帅,念王开琳戎马经年,可否留营效力? 左宗棠道:军法无情,王开琳者,倘再贻误军机,吾定杀一儆百!速传吾令,各部务必从速行军。沈葆桢来咨,言霆军一部八千余人,于湖北金口哗变,一路烧杀抢掠,直奔闽粤而来。 刘典惊道:何故至此?霆军之悍,无人能挡;若与汪逆合军,如虎添翼,那还了得,吾军能挡乎? 左宗棠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何可惧!金陵城破,吉字军金山银海,盆满钵盈,复被裁撤,厚给川资;鲍军欠饷半载,怨声载道,复遣西北,恨意肆起,致成哗变。 刘典道:润帅若在,何至于此! 左宗棠叹曰:润帅若在,粤逆早灭!曾涤生眼中,吉军最大;沈葆桢心里,非赣无他。曾、沈倘若高抬贵手,赏鲍部纹银几两,何有今朝之哗变。 鲍超返蜀,霆军一分为二,总兵宋国永、娄云庆各领一支。宋部接旨赴陕平乱,甫自江西出发,就有兵勇闹饷,宋国永承诺至鄂必发,军心方定;及至湖北,却无音讯,一姓黄名矮子之营官侈口鼓噪,霆军遂于金口哗变,穿越江西,直奔闽粤而来。 慈禧太后闻,急敕鲍超,速至闽粤,督率娄云庆部,剿除逆匪。 1865年7月2日,黄矮子督率八千哗变之军,进至广东兴宁罗浮镇,甫一接洽,汪海洋迅即纳之,且予副主将之任。 李世贤旧部不爽,私语汪海洋喜新厌旧。汪海洋怒,为正军纪,以救护侍王不力名,斩杀侍部主将李元茂。 元茂被杀,侍王旧部心寒;天将林正扬直言汪海洋不直;陪王谭富乃侍王心腹,惶恐之极,竟与楚军暗通款曲。 黄矮子甫至粤地,即被委以重任,他乡遇知己,久旱逢甘霖,黄矮子喜泣,即刻上言汪海洋:粤东、闽地皆为贫瘠之所,群山纵横,且濒大海,又有左妖牵制,不利大军周转。 汪海洋道:黄兄所言极是,蕉岭周遭,康国器驻松源,高连升驻中赤,黄少春驻岩前,席保田、王开琳分驻赣粤之交军门岭一带,已成合围之势。吾十万大军,不可长囿于此,亟需另寻出路。 黄矮子道:赣、鄂、豫地,吉军被裁,霆军去半,僧部为捻军所牵,放眼一望,千里如洗;吾军由鄂至赣,又由赣至此,竟无一军阻遏。勿于此地蹉跎,返旆赣豫,进图中原,兄无意乎? 汪海洋道:黄兄金玉良言,使吾茅塞顿开。吾即遣来王陆顺德、天将林正扬,速即北顾粤赣之边,调妖大部。吾等声东击西,攻取梅州,吃饱喝足,渡江规取武平,尔后入赣,进图中原。 |
第一百六十一章 汪海洋诛杀李世贤(3) 陆顺德、林正扬领令,挥师北攻,二日时间,即抵江西安远境内。 粤军副将方照轩不敢怠慢,急率本部,由忠坑追至超竹,又由超竹追至安远。 方照轩率部远走,汪海洋饬令陪王谭富据守蕉岭,海洋亲率一部,虚张旗鼓,伪攻白渡;尔后忽以步骑数万正攻,奇兵绕后突袭,全歼都司林保一部,攻克石公径,乘胜进击象村。 方照轩闻讯驰返,二百杆抬枪、十余门开花大炮齐发并放,力阻太平军于象村一隅。 陪王谭富降意已决,速将汪海洋舍粤入赣之意密告楚将康国器。 左宗棠闻,惊曰:汪逆窜入粤境,人数虽尚数万之多,加以零股及霆营叛卒窜并,合计亦不逾十万,所踞蕉岭各处,险瘠异常,势难久踞,吾以为逆必攻粤西完善之区。汪贼执意入赣,确属出乎意料。此报准乎? 刘典道:陪酋谭富冒死密禀,不应有假;谭富一意归降,或为将功赎罪。 左宗棠道:速传吾令,康国器部速固松源三溪口防线,刘清亮部扼扎下坝,高连升、黄少春分扎中赤、岩前,此为扼贼第一防线。克庵兄速去汀州濯田布防;另,张恒祥部,速由上杭移扎高梧,游击赖长部,速速进扎永定。第一防线若破,克庵兄务必坚守汀州,等待郭松林、杨鼎勋苏军驰援。 刘典道:左帅放心,汪逆势颓,难破高连升营垒。 左宗棠道:半数霆逆窜并,其势叵测。 汪海洋、黄矮子等围攻梅州不得,即率全军,返旆北顾,取道武平、汀州,以入江西。血战月余,伤亡逾万,尚不能攻破高连生、黄少春二部防线。 黄矮子道:此处妖军誓死不退,汀州、高梧一带,亦有妖军新近入驻。吾等围攻梅州之时,妖军焉有如此之多!弃粤入赣之策,已为妖知。 汪海洋道:此策,知者惟诸王与天将胡永祥也;陪王以外,诸王皆于阵前接战,不离须臾。速传吾令,即刻缉拿叛贼谭富。 谭富闻之,慌不择路,挟带五百亲兵,就近遁入李福泰军营。 象村惨败,攻梅州不得;谭富泄密,北顾无望,汪海洋无奈,只于蕉岭地方,筑垒增濠,坚壁不出。 一日,侍王李世贤乔扮乞者,现身蕉岭。众人乍见,欢声雷动,泣迎侍王。 康王汪海洋亦是摆酒置肉,笑脸款待,酒过三巡,汪海洋曰:侍兄如何熬过两月? 李世贤道:那日坠马,兵丁四溃,吾割去须发,隐匿山间;昼伏夜出,一晃两月,闻康兄于此,特来相投。 汪海洋道:侍兄归来,大事必成!来来来,吃肉喝酒! 酒过九巡,夜幕降临,汪海洋以李世贤等皆降清妖名,砍杀侍王、王宗、天将、朝将五人。 汪海洋暴戾恣睢,猜狠凶虐,连番虐杀,侍王旧部,皆呈贰心,纷纷团聚密商,意诛康汪。 偕王谭体元心急如焚,以天国大计名,反复苦劝,众方止戈;然人心已散。 一日黄昏,佑王李远继、扬王李明成皆不辞而别。 奉王黄朋厚惧赴侍后,暗降楚军。刘典饬其内应,且告:贼军全灭,尔方浮起。 天将林正扬欲降,来王陆顺得不允,林正扬一不做二不休,绑缚来王,献城降敌。 |
第一百六十二章 左宗棠涤荡天国(1) 汪海洋擅杀李世贤,汪部之将胡永祥、汪大力等,亦是疑惑。 汪海洋道:非吾不仁,非吾随意,李世贤与黄少春、谭星等叛逆暗通款曲,此次携带多份清妖委任状,往来蛊惑;前日,捕获妖将多名,皆曰李已降妖。人证物证俱在,焉能不杀! 黄矮子道:诸位不知,天京城破,李秀成被俘,不尽臣节,低眉顺眼,谄媚曾妖,具状三万,亦被斩杀。 汪海洋道:李氏兄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骆国忠二降清妖,钱桂仁四番跪伏,郜永宽等明目张胆、团伙乞降,李秀成焉能不知!包庇纵容,贻误天国;吾非李氏,优柔寡断,假慈示人;吾遇叛逆,逢一杀一,逢二斩双! 天将胡永祥道:启禀康王殿下,以后每议大事,吾等几人即可;局势急危,吾军中之如叛贼谭星者,不在少数。 汪海洋道:胡兄言之有理,以后但凡大事,吾与黄兄、胡兄三人议之。蕉岭乃四战之地,不宜常居,胡黄二兄何意? 黄矮子道:此地偏隅,北上为好。 胡永祥道:粤西繁华之所,广州富甲天下,无意乎? 汪海洋道:此地距广州千里之遥,道路迢迢,北乃群山,南为大海,粤闽妖军东西夹击,吾无回旋,此途甚险。 黄矮子道:沈葆桢不擅战事,江西妖军乱如散沙,此机可乘。 汪海洋道:吾军即便入赣,亦要血拼闽妖,方能成行;左宗棠之妖军,攻守有方,杀伐果断,实乃一劲敌也。明日即出,与左妖决一死战,尔后西入平远,北上入赣。 1865年8月27日,汪海洋遣军五万,北向而攻,围击岩前;高连生、黄少春各率一军,出城反击,击战一日,胜负未分。 翌日,高、黄兵分三路反攻,胡永祥率军三万,筑垒结营,严阵以待;两军鏖战正酣,太平军营垒,忽地火起;胡永祥回首之间,其兵已溃;永祥无奈,督率残部,撤退回城,愤而进言,人心叵测,防不胜防。 汪海洋道:侍逆旧部皆不可靠,传吾密令,凡侍逆旧部,闲时分而屯扎,战则阵前冲锋。稍有反叛端倪,即刻全部诛杀。 汪海洋骤然反击,刘典惶恐其窜逃,左宗棠不以为然,道:困兽犹斗,况汪逆人乎!速传吾令,张恒祥速率本部,接防岩前,高连生回返中赤,以助下坝之防,与黄少春等,坚扼蕉岭以北;康国器驻防松源三溪口,扼守东路;刘清亮驻防盘龙村,扼制东南。 刘典道:王德榜部驻扎象洞;吾部驻扎濯田,兵不尽用,今贼势已颓,何不进前角逐? 左宗棠道:蕉岭东南及东面、北面,吾军相互联络,长围蹙贼之势已成,各部皆以防为剿。蕉岭西路,吾若进击,是谓越俎代庖,费力不讨好,必须粤军自为截剿。 刘典道:启禀左帅,贼军势颓,聚力一击,或可全歼,此机不可失。 左宗棠道:克庵不可小觑汪海洋逆匪,陈逆玉成之后,最悍者,非此逆莫属。余杭之战,汪逆使诈设伏,吾军惨败;程学启劝降不得,反遭怒斥。及至江西,此逆纵横杀戮,攻城略地,无所不能;鲍春霆遣使说和,汪逆斩使以示威。射猎凹之战,汪逆诛我六营悍勇。此逆心硬如铁,其军之战力,不亚于程方忠之开字营。 刘典道:恭听左帅一席话,胜读十年圣贤书。 左宗棠道:克庵言过!吾若合而攻之,亦能灭此悍匪,然克庵与果目诸兄,不知尚能存几!金陵已破,此等余孽,早晚皆灭,不急一时半月,分地筑围,循序渐进;鲍春霆、娄云庆、席保田、周宽世等皆至,再行合击。捻匪蔓延豫鲁,僧邸阵亡,涤老恐无能扼,吾已奏请郭松林、杨鼎勋二军,北上援剿。 |
第一百六十三章 左宗棠涤荡天国(2) 闽粤战事迟迟不决,北地捻匪群起肆虐,两宫太后甚忧。 慈禧太后道:左宗棠以邻为壑,瑞麟、郭嵩焘堵截不力,致逆匪窜犯粤东、赣南。江西巡抚沈葆桢执意回籍,归心似箭;南国纷繁,乱如团麻。 慈安太后道:二粤首皆灭,此之余孽,是乃落日回光,昙花一现,不必多虑。沈葆桢丁忧去职,依制当允。 慈禧太后道:曾国藩北上剿捻,李鸿章督任两江,刘长佑入鲁戡乱,得力大员皆有重任,江西之地,孰人可担? 恭亲王奕忻道:启禀皇太后,奴才以为,广西藩台刘坤一曾于江西剿匪三载,人地两熟,可担此任。 慈安太后道:刘坤一追随直隶督臣刘长佑,援赣护湘救桂,功勋卓著,刘臣长佑休致期间,刘坤一亦能独当一面,频摧强敌。 慈禧太后道:豫鲁中原之地,广袤无边,剿逐捻匪,需耗时日;闽粤之交,群山万壑,且濒汪.洋,实属偏隅,汪逆诸匪囿于此处,实属自取亡地。速传上谕:擢授刘坤一江西巡抚一职,刘臣坤一务必驰赴赣地,与左臣宗棠、鲍臣春霆等并心合谋,彻剿粤逆余孽。 刘坤一接旨,不敢怠慢,轻装简随,一月即抵南昌,与沈葆桢交接完毕,复又飞奔赣粤之交,就近筹划。 刘坤一查观战局,即刻饬令:赣粤闽三地,毗邻而居,阡陌相交,江西臬司席宝田、记名提督娄云庆等,切勿画地为牢、妄分畛域,二部务必驰入粤地蕉岭之西,会合左恪靖闽军、郭中丞粤军,就近堵截,扼贼入赣。湖南提督周宽世,扼守长宁等地,护赣纵深,以为后援。 汪海洋十万大军,孤驻蕉岭三月,粮资皆乏,众亦惶惶。 汪海洋谓天将胡永祥道:此地不可久居,兄虚攻程官埠,牵制妖军,我自率主力,偕奉王黄朋厚部,夜袭康国器妖儿高思老营,彻歼其军;声东击西,折入平远;稍事休整,大军入赣。 胡永祥道:可否大张旗鼓? 汪海洋道:人多嘴杂,密令列王黄朋厚即可。黄甚骁勇,战皆当先,人曰小老虎也。此战至关重要,务必万无一失;吾即于各营,选调标旗手三千,直前冲锋,斩取康国器首级。 胡永祥道:黄朋厚可靠乎? 汪海洋道:吾令其冲锋陷阵,其若告密,岂不自寻死路;再者,其若贰心,必定畏缩不前,吾即趁乱斩之。 列王黄朋厚得令,毫不迟疑,即刻遣人密告道员康国器。 康国器得告,即饬程官埠之军,坚守勿动。国器亲率主军,于高思地方,扼要设伏。 1865年9月3日,康王汪海洋、列王黄朋厚、王宗汪大力,督军两万,夜袭高思。甫近城垣,即遭伏击,汪大力不备,当场阵亡;汪海洋、黄朋厚力战皆伤,仓惶而退。 左宗棠闻讯大喜,即刻饬令各部,移营进逼;又令各部距离蕉岭城垣,勿超三十里地;复令刘典进扎下坝,总统前线诸军。 |
第一百六十三章 左宗棠涤荡天国(3) 刘典进抵下坝,即令高连升攻击蕉岭北路要隘分水坳;又令黄少春部,自后策应。 高连生得令,兵分三路,突袭分水坳,一击即得。 分水坳失陷,汪海洋大惊,亲率主军,正面强攻,又遣二部,兵分两路,抄袭高连生后路。 高连升四面接战,力有不殆;黄少春闻讯,飞率援军赶至,二部合力,方将太平军击退。然高连升亦不敢再驻分水坳,后撤十里,筑垒观望。 汪海洋撤退回城,即召各将,商讨撤兵事宜。 汪海洋道:方才之战,已将高连升妖部打残,吾若弃城而走,北路妖军定不追逐。各部整兵理械速作准备。 五日后,汪海洋骤令天将胡永祥,东攻康国器部,以作牵制;其余各部,兵分三路,出城西走,奔赴平远。 刘典知晓太平军逃遁,已是日落以后,刘典迅饬各部,开进蕉岭城内,驻军安民毕,刘典复令高连升、康国器二部,蹑踪追击。 太平军撤出蕉岭,未抵平远县城,即被娄云庆、席保田截击于半途。两军于东石、大柘鏖战四日,太平军不敌。 娄云庆、席宝田分兵驻防篁乡堡、鹅公圩,自平远北进入赣已无可能,海洋遂率军继续西进,10月2日,进抵兴宁黄陂圩。 汪海洋查观地形,决意驻军休整,设伏待机。 10月3日,楚军一辎重队长途跋涉,误入黄陂圩,长夫兵勇一百余人,皆被斩杀,辎重军火,尽被抢去。 高连升勃然大怒,亲率主军,翻越黄陂圩,追击太平军。汪海洋复于山势峻恶、树木阴翳处设伏,诱击高部。 高连升奋勇向前,直入伏圈;汪海洋饬令各部,封闭退路,即行炮轰枪击箭射。高连升临危无惧,兵分两路,竭力反击。候选知府康熊飞不敢言退,亦率其军,杀入伏圈,助力高部。 汪海洋见状,再调兵勇两万,层层逼裹而上。鏖战一日,楚军大败,都司关镇邦、副将康达本、参将邹朝瑞以下二千余人,皆被斩杀;伤者,更是数不胜数。 康国器怒火中烧,欲斩康熊飞,以正军法。 高连升力阻,且曰:此无关熊飞事;长驱直入,穷追中伏,责任在吾;要杀要剐,任由左帅处置。 左宗棠闻败亦怒,速即奏曰:汪逆海洋负踞蕉岭,叠思由闽边冲窜江西,迄不得逞,遂改由平远觅路而窜。汪逆知各贼思散,其由蕉岭窜出也,尽将各贼及辎重裹实中央,亲信死党则分隶前后,以拒官军。 汪逆自蕉岭窜出后,昼夜狂奔,刻无停止,悍党已歼除及半。其伪平东王、伪佑王及霆营叛勇黄矮子等股,则已歼除逃散殆尽奕。 汪逆诡谋窜越江西,另觅生路。闽军扼之武平,不能北窜,乃改由蕉岭西南犯平远。适江军席宝田截之东石,闽军自后急蹑之,复改由大柘以向兴宁之黄陂圩、罗扶司。 高连升等军,追剿窜贼,六昼夜未尝停止,未闻粤军一卒一骑会剿。此次蹑踪紧追,土匪又敢肆其凶顽,截夺辎重、军火,受贼重贿,戕害官军,致垂尽余氛得以乘隙复折而北,趋图由江西之长宁窜去。 |
第一百六十三章 左宗棠涤荡天国(4) 慈禧太后接奏,怒曰:汪逆真乃悍贼也!粤军畏手缩脚,孰人之过? 恭亲王奕忻道:郭嵩焘奏报粤军官将勒索饷银、消极避战;弹劾粤督瑞麟卖缺纳贿以敛其财,包庇袒护以纵粤军,弄虚作假贻误军机。瑞麟、李福泰等反劾郭嵩焘全不知兵、一意掣肘。 慈安太后道:郭臣嵩焘奏言,卓兴、方照轩等不法情事,瑞麟概不查问。长乐失守,惠州戒严,郭欲驻扎惠州,就近视军。瑞麟将会商之司、道面斥,且对众宣言:巡抚欲加整顿,卓兴、方照轩将反。督抚不和,跃然纸上。 慈禧太后道:粤地督抚相互攻讦,焉能专心剿匪! 慈安太后道:前江西抚臣孙长紱奏请,福建、广东、江西三省之军务,需得力要员节制,方能彻歼逆匪;左臣宗棠,似能为之。 慈禧太后道:事权专一,方能彻除粤匪余孽。再传上谕,左臣宗棠剿洗汪逆期间,除有权节制粤、赣援闽之军以外,粤、赣、闽三省之军,左臣均有权节制调遣。左臣督办三省军务之余,就近将郭嵩焘所参各节确切访查,该署督抚因何不协,究竟为公为私? 左宗棠接旨,叹曰:昔日,吾与郭云仙,与那白水洞间,诛茅筑屋,谈古论今,好不快哉。及至今日,云仙得任疆圻,虽勤恳笃实,然廉谨有余;自谓时坚同值,委屈以期共济。然世事日艰,人心叵测,荣辱皆不能与共。 刘典道:左帅与郭中丞,亦属总角之交,战暇之余,小聚浅酌,亦是快哉。 左宗棠道:国家大事,岂容掺杂于私谊。黄陂圩之战,粤军作壁上观,高连升、康国器二军倘若全灭,粤闽战事,将无了期。涤老曾曰,郭云仙擅长求学论道,博取世俗功名,确非所长。粤地若有一二明干开济之才,汪逆余孽,早被扫除。 刘典道:左帅莫非还要上疏弹劾郭云仙? 左宗棠道:鲍春霆悍军不日入粤,吾咨请郭云仙供给军饷;郭云仙以霆军所过残灭如项羽,却之;火烧眉毛,尚有闲情争长论短;非吾乐意弹劾,郭嵩焘微近迂琐,实属咎由自取。 刘典道:启禀左帅,黄陂圩战后,军心大衰;连日以来,疫病肆虐,各部患病者皆逾一半,弁勇物故颇多,道员张恒祥、副将佘佑民亦染病身亡。康国器部,尤其严重;康因病勇过多,哀恳暂撤。 左宗棠道:汪逆亦是水深火热,康部不可暂撤;速自闽粤赣三地,广求名医,速来军营,医治病伤。汪海洋逆匪,现至何处? 刘典道:启禀左帅,黄陂圩战后,汪贼被赣军截击,汪贼背部受伤。江西巡抚刘坤一咨告,称贼众不过三万,能战者不满万人,复由江西败回粤东,辗转于和平、连平境内,势已穷蹙。 左宗棠道:刘坤一驻扎赣州,亦属难得。速传吾令,闽、赣、粤各军并鲍超霆部,务必以剿为防,步步进逼连平、和平县境,渐合长围,以期聚歼。 |
第一百六十三章 左宗棠涤荡天国(5) 黄陂圩战后,汪海洋摆脱追兵,率军入赣,被席宝田、娄云庆合力堵截,复返入粤,乘夜潜越山径小路,攻克和平县城,抢掠完毕,西击连平州城,环攻二昼夜,不克;遂复返和平境内。 其时,席宝田、王开琳部已尾随抵近,娄云庆部亦绕前堵截。 汪海洋诚恐困于长围,迅速复返连平上坪一带。汪海洋查观地势,只见此处万山环绕,途径迂曲。海洋遂令各部扎营筑垒,密布炮台,层层固守,为据险负隅之长计。 左宗棠得讯,不以为然,且道:汪逆旬日之间狂窜数百里,黄陂圩战后,其由闽边以犯江西之势已成。闽军悉数入江、入粤,原为截贼去路,去闽日远。此次逆贼乘虚回窜,一无阻遏,闽军为贼所隔。且东江一带,遍地土匪,楚军队伍、辎重落后者均被劫杀。高连升、刘清亮屡次函报相同。各军又值疫情盛行之后,疲乏殊甚。此次回剿之不能迅速,已在意中。吾三省之军,现至何处? 刘典道:启禀左帅,王开琳、娄云庆、席宝田三部围追堵截外,粤军方照轩、郑绍忠部已回防连平;刘清亮部亦驰赴和平;高连升部进扎河源,扼防南路。 左宗棠道:速传吾令,广东臬司李福泰,速至连平督战。席宝田、娄云庆、王开琳三部,毋须步步进逼,致贼复窜;三部分扎龙、定、信丰一带;克庵兄与李耀南部,飞速进扎南雄、始兴二地,于赣边堵截。黄少春部,由赣州速进信丰,扼制西北。高连升部,速由河源进防长宁,防贼窜犯省会。 刘典道:左帅如此布置,和平以东,几无雄兵。 左宗棠道:和平以东,傍临汀江,南濒大海;汪逆东窜,乃入死地。 太平军据守连平月余,复陷重围;汪海洋思忖再三,决意绕道东走。 1865年11月29日,汪海洋率军三入和平县境;次日,忽又东进龙川;12月5日,再攻兴宁,向平远、蕉岭处佯动;6日,复又折返龙川麻布冈,稍事休整,即行东进,一昼夜疾走三百里,黎明时分,进抵梅州城下;即刻竖立竹梯,四面扑城。 梅州守军睡梦之中,猝不及防,稍作抵抗,四散而去;太平军攀缘而上,入城厮杀,围歼游击英秀以下百余官兵;梅州知府程培霖,见势不妙,仓惶而遁。 汪海洋攻克梅州,即刻因循地势,筑营浚濠,建栅实隘,以抗各路追剿之军。 偕王谭体元、天将胡永祥皆曰:梅州偏隅粤东,南濒汪洋,不可久驻。 汪海洋道:连月征战,粮资匮乏,居无定所,饥疲已极,暂居此城,休整补充。速传吾令,精悍之勇,悉入城内,守护城垣;其余将士,于梅州城东、城西、城北三面,筑垒结营,佑护城池。速遣一部,收集所有民船,待机转进潮州府。 谭体元道:十日之内,此城必定被妖军合围。吾意,休整三日,筹足粮资,迅疾弃城,另谋去处。 汪海洋道:行军布阵,贵在歼敌;惶惶如丧家之犬,一味逃窜,迟早被诛。去岁,吾等全歼张运兰妖部,方能立足年余;两月之前,吾等于黄陂圩打残高连升、康国器妖部,尚得此喘息之机。吾意,休整暂歇,静待左妖前来,届时会集全军,决一死战。 |
第一百六十三章 左宗棠涤荡天国(6) 梅州失陷,两广总督瑞麟、广东巡抚郭嵩焘皆慌,速即联奏:粤军防多力分,只有方照轩等与提臣高连升、刘清亮、康国器数军专事追剿。而各营皆疾疫过多,日驰逐于山岚溪瘴中,每行百十里,旷无人烟,粮食俱断,饥病交侵,情形实多拮据。 汪海洋溃败之余,逆焰已衰,有隙即乘,志在逃死。论目前形式,不患贼之屯聚,而患其轻窜。聚则可歼于一隅,窜则恐延及四境。 汪海洋进踞梅州,左宗棠忧喜叠加,速即传令,粤军方照轩、邓安邦部,速至南口扎营;臬司李福泰,务必速至梅州城西,统领西路诸军。鲍超速率霆部及赣军各部,进驻梅州西北相公亭,总统西、南两翼。康国器驻扎蕉岭、高连升、刘清亮合驻葵岭,坚扼东北;刘典驰赴松口,总统东南防务;候补道员朱明亮即进三河坝,扼贼窜犯潮州府城。 各军未集之先,分地筑围,贼至,无与浪战,谨守关隘,毋令逸出。各军营垒宜若断若续,若即若离,令贼不觉。一俟各路取齐,则克期并进,一面出队,一面筑营,撤作锁围,乃能困此残寇也。 宗棠令罢复奏:贼之困于连平上、下坪也,实垂烬之余,因江西龙、定之军未及合围,广东连平之军未能拦截,致旬日之间铤走梅州,凶焰忽张。广东土匪及遣散之勇从之者众。若令其飙忽四窜,兵事将无了期。 清军各将接左宗棠军令,驰赴梅州周遭,分地筑围,坚扼不出。两军相持月余,高连升、刘清亮二部率先倾出葵岭,冀于凤寨逼城而营,甫将筑垒,数万太平军,漫山遍野,枪队于前,骑队居中,步队于后,悍然杀至。 汪海洋督率万军,直向刘清亮中军猛冲十余次,毙杀六哨长、一知县、一县丞,兵丁更是不可计数。 高连升仓猝迎战,急调洋枪队反击,太平军无惧,前队扑地,后队迭进,当场毙杀游击朱体盛、叛将钱桂仁以下千余人。 高连升、刘清亮不敢再战,复退老巢,缩营自保。 左宗棠闻知,即饬黄少春、王德榜二部,由松口驰进塔子坳,与高连升、康国器、刘清亮声势联络,共御汪海洋。 刘典道:如此以来,梅州东路、东南、东北及北路长围之势渐成。 左宗棠道:惟有西路空虚,亟待鲍超莅临。鲍超至后,将东西两路各军分匀派扎,渐逼渐近。迨地近兵多,足敷防剿,则分兵过河,绕扎南路,而四面锁围之势可成。 刘典道:鲍至之前,可饬李福泰督率粤军,先行堵截。 左宗棠叹曰:只能如此矣! 广东臬司李福泰接令,踌躇不决。 幕客朱用孚劝:贼虽穷蹙之余,其众尚数万人,皆有必死之心,利于困,而不宜于攻。盖攻则必窜,善地遭其蹂躏,而我师亦疲于奔命。若围而堑之,阱兽槛鱼,罔不济也。左爵帅宗棠以分地筑围困之,此策之最上者也。 李福泰道:鲍超不至,闽军皆于东端,吾等兵寡,贼若寻机窜入粤西完善之区,吾等罪不可赦。左帅之策,看似绝好,实则漏洞于西;吾部暂且勿动,静待鲍超霆军。 |
第一百六十三章 左宗棠涤荡天国(7) 太平军盘踞梅州两月,粮资火药,行将告罄。汪海洋急召众将,商讨去路。 黄矮子道:探报,鲍超已至赣州,五日之内,即抵此处,何去何从,烦请康王殿下及早定夺。 汪海洋道:眼下之势,惟有入闽进浙,方能摆脱妖军;粤妖数十炮船,已驶抵三河坝,沿水路南下潮州入闽,已无可能。 偕王谭体元道:左宗棠楚军皆聚东路,鲍超及赣军未至,西路粤军稀薄,大军西进,再入兴宁、和平,即可摆脱诸妖;尔后进军广州抑或折入广西,任凭吾意。 汪海洋道:广西赤地千里,一贫如洗,吾曾追随翼殿,奔波折返,一无所成;西路不通,切勿再议。吾即再集重兵,打残东路妖军,顺势入闽。吾近日查观,左妖正与城东佛子高、塔子坳一带滚营进扎,趁其立足未稳,即刻围而歼之。事不宜迟,今夜即动。偕王谭体元速率一部,由草塘小路出指湖顶、双坑,以抄横径一带营盘之后;列王黄朋厚督率本部,横出黄坑,牵制井塘、丙村刘典妖军。五更时分,吾即率全军,正面强攻,斩妖除魔。 列王黄朋厚得令,行军之余,复遣得力心腹,就近密告清将萧雅泗。萧雅泗不敢怠慢,连夜禀报刘典。刘典闻,心惊胆颤,即遣高连升、康国器、刘清亮、张福斋、李耀南各部,驰赴塔子坳,增援黄少春、王德榜。 黎明时分,汪海洋、胡永祥督率漫山遍野之军,悍然围攻塔子坳,两军四万余人,鏖战四时之久,荡决数十回合,难分胜负。 楚军兵力不足,且未设后备之军,刘典心急如焚。 叛将丁太洋上言:启禀大人,吾有一策,可诛汪逆。 刘典道:丁将军请讲!快快请讲! 丁太洋道:身先士卒、擎扯黄旗者,乃汪酋海洋也;大人排枪齐射,自可取其性命。 刘典道:擒贼先擒王,此策甚好;丁将军即率洋枪队,寻机毙杀汪酋。 丁太洋领令,即集洋枪几十杆、火炮数门,对准黄色龙旗处,枪炮齐施;一时间,只见弹子密如雨注,一并发出。 汪海洋忙于麾军,不及躲避,应声倒下。 汪海洋重伤,谭体元、胡永祥等不便再战,收拢各军,退防梅州。汪海洋伤脑,无药可治,残喘二日,入归西天。诸将公推偕王谭体元为主帅,天将胡永祥总统诸军。 谭体元、胡永祥、黄朋厚、黄矮子等筹划攻防之时,鲍超大军已进驻相公亭。 胡永祥道:鲍妖至,西路已堵;妖军各部,已渐近城缘,偕王殿下,有何打算? 谭体元道:鲍妖新至,立足未稳,大军即刻西进,由兴宁、和平以趋广西。 众将亦附。 胡永祥道:西路鲍超悍军,复加席宝田、刘胜祥赣军,突破甚难;即便勉强得过,残兵入广西,奔波于贫瘠之地,立足亦难;翼殿前驱,亦为我后车之鉴。西南粤军最弱,吾意,大军出城,驰赴黄沙嶂,转经丰顺、潮州入闽,越天目山而入皖南。 黄矮子亦附。 谭体元、黄朋厚等皆畏胡、黄二部兵众且悍,勉从之。 |
第一百六十三章 左宗棠涤荡天国(8) 胡永祥道:突围方向既定,烦请偕王殿下下令弃城。 谭体元道:天色向晚,各部速为准备,三更做饭,四更出发。 胡永祥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兵贵神速,即刻出发;吾部先行,为大军探路。 谭体元亦知梅州危如累卵,遂道:妖军四面合围,吾等危在旦夕,速传吾令,一更用饭,二更出城,天将胡永祥前锋开道;列王黄朋厚率部居中,佑护老幼妇孺;其余各部,依次追随;吾自断后,血拼妖军。 黄朋厚得令,速遣心腹,密禀刘典,又亲至谭体元大营,窃窃私语:启禀偕王殿下,入粤以后,吾军以侍王之众为最盛,以康王之众为最强;然康汪暴戾,兄弟阋墙,吾等方至此步!方才胡永祥之武断,似有康汪之气。 谭体元道:列兄切勿再言。 黄朋厚道:康汪若在,孰敢言语!尔我皆为广西老兄弟,切勿再为皖人所制! 谭体元道:天王曾曰,吾等之天国,人人皆为兄弟姐妹,有饭同吃有衣同穿;天下一家,共享太平,几何乖离浇薄之世,其不一旦变而为公平正直之世也。胡永祥智勇双全,心附天国,绝无贰心,其不负天国,我必不负其! 黄朋厚反间无力,悻悻而退。 刘典得讯,速即禀告左宗棠。 宗棠喜曰:黄沙嶂群峰峭削,一径萦纡,为梅州出新田、火田,右至丰顺,左至潮州之间道。此之羊肠险途,急不得前;山路逼窄,又不能容众,贼逆死期至奕!速传吾令,闽、赣、粤各军,速至黄沙嶂,围追堵截,彻歼贼军。北溪等处,有经渚隘道,一线羊肠,下临深渊,悬崖绝险;丰顺官吏,务必督饬团练,将该隘路掘断,绝贼去路。 胡永祥、黄矮子前军行至大田,即被高连升、刘清亮二部堵截。 胡、黄抵死力拼,夺路四奔,溃不成军,胡永祥匿避山坳,旋被俘杀;黄矮子等溃抵北溪,无路可通,转遁白杀坝。 翌日,鲍超率霆军、赣军追至。黄矮子等辎重全失,无所得食,席地跪降,皆被斩杀。 偕王谭体元督率后部,力拼粤、闽、赣各军,力不能支,困于黄沙嶂里,屡次缘岩冲杀,冒死出击,屡不得逞。 黄少春等督军冲入,枪炮齐放,偕王身中数弹,跃马跳涧而去。 黄春厚稍作抵抗,即率余部,伏地请降。 楚军诸将气愤填膺,欲斩黄春厚,以奠死者。刘典急禀左宗棠。 宗棠曰:战场杀伐,生死乃命;言而无信,不知其可。吾即上疏,免黄朋厚之罪,以五品守备用之。 刘典道:诛毕此逆,天国完绝,左帅终成大功,恭喜恭喜。吾即邀请郭云仙等,前来小酌。 左宗棠叹曰:弹劾瑞麟、郭云仙之折,业已发出;此酒,不酌也罢。陕西匪患,久剿不绝;鲁豫捻子,群起肆虐。战乱不息,吾等无歇,南征以后,势必北顾。 是夜,左宗棠急书一封,遣人送予郭嵩焘。 文曰:阁下力图振作,而才不副其志,徒于事前诿过,事后弥缝,何益之有?生平惟知曾侯、李伯及胡文忠而已,以阿好之故,并欲侪我于曾、李之列,于不佞生平志行若无所窥,而但以强目之,何其不达之甚也。所念无他,因忠而愤,以直而亢,知我罪我,听之而已。 郭嵩焘观左宗棠咨文,自知抚位难保,即刻上疏乞退。 慈禧太后以广东军务致误之由,缘因督抚不合,互相掣肘,谕命郭嵩焘罢官回籍。 郭嵩焘接旨,轻舟一叶,驽马数匹,黯然返湘。 粤地官场巨震,广东按察使李富泰哀声涟涟。 幕僚朱用孚道:此乃塞翁失马,臬台大人必定洪福齐天。 李福泰道:此乃何意? 朱用孚道:郭嵩焘一去,抚位之缺,必有楚人填补;然两宫岂容一家独大,大人近日必有升迁。 李福泰叹曰:惟有左帅宗棠运筹帷幄,方能如此之快,诛杀侍、康、偕诸酋;吾等之力,浅也浅也。 朱用孚亦叹:贼以四十万众由江、闽窥粤,一挫于武平,再挫之于大埔。丁逆乞降于闽,高、郭降于方。李世贤溃于永定,其余不过二十余万。花旗以十万之众入广,溃于雉鸡笼、石正,又溃于铁场,全股受抚于长乐,仅余汪逆十万余耳。 蕉岭之窜也,沿途降剿已去其半。及至走连平,踞梅州,闽、粤各军屡挫其锋,又挫之于金鸡石,所余数万人于黄沙嶂而竟其功。 左帅之功,无人可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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