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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传](原创短篇后传)寸草·丹心(阮小七+阮良)[第2页] |
作者:麦野初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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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献祭度神,求度神不要再强行沉我贴了 不过即便如此,还是要怀念偷换御酒的小七,怀念曾经的阮氏三雄,怀念曾经的石碣渔歌,还有.......遥想一下当年阮二家的小猴子,不知数年之后,又是何光景呢? |
【二楼】 【创作背景】 所谓历史为骨,艺术为翼,青史折射着文学作品的背面,文学作品幻化着青史的光晕。 ——我就是这么一个看到有哪怕一点点历史背景,都会 睹人思念 某朝某代的 精、气、神 的——二货~ 古代演义小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感觉有一条时间线索在沟通着不同的书,就像山河易主,一代换一代——所以,本二逼上承《水浒传》,下接《说岳全传》,再参考《打渔杀家》、《新水浒传》中三阮情节、以及一些不知哪儿来的民间传说,DIY了这么一个卡在中间的小故事~~~~(嘻嘻这两段中间,可是有一个重要的历史事件哦~) 以上~~~~感谢观赏,番茄和石头尽管扔吧! |
【三楼】 先借一句歌词,来开启这个故事—— “此生休便休,从来平生未低头” ——河图《丹心鉴》 再引一句诗,故事开启了——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孟郊《游子吟》 |
【正文】 【一·云烟】 “爷爷生在石碣村,秉性生来要杀人;先斩何涛巡检首,再杀东京鸟官人……” 春晖暖融,照不完,一片苇荡青葱;渔歌悠悠,唱不尽,半世岁月倥偬。 江山,还是那家的江山;水泊,依稀是曾经的水泊。 已过不惑之年的渔人独坐舟头,望一汪水面明澈如镜,收尽远山黛色、蒲草苇影,竟仍是当年好风景;偶有清波微澜,浮光粼粼,雀跃交织,正映何人心头忆,化作何方梦里人—— “二哥,五哥,来看俺摸上来的这条鱼嘞——!” “——呀嘿?好家伙,行啊你——第一回摸鱼,就摸了个七斤重的货!” “……可不是嘛,咱家七爷的水功,嗯比哥哥我呢,当然还是要差点;但和你阮小五比嘛……嘿嘿,你看看你,赌又赌不赢;论摸鱼呢,又眼看着摸不赢小七了,啧啧啧待到来日,看看哪家姑娘还能看得上你…….” “——嘿二哥……..不是,调笑也不能这样教坏小七的吧?” “就是嘛二哥,再说了,五哥摸的呢,也有五斤重;而你摸那条二斤的嘛…….阿爹现下病着呢,你手上那条也熬不出什么好汤,干脆还是放了吧啊~” “……..嘿阮小七,夸你两句,你就能耐了呀你!!这样,把鱼先放放,咱们来比比撑舟的本事,你要能追上二哥,咱这个月的私囊,全部归你!!” “真的真的????二哥,大丈夫说话算数!!!” “——那俺来做个公正,二哥,小七,你俩可悠着点,别俩都进了旋涡,俺可救不起你俩个啊!” |
【续上】 正是一方望不穿的碧苇青波,正是一途行不尽的云起水穷;正是昔日谁家少年,中流击水,浪遏飞舟,嬉笑追逐兄长的身影;才拨开一丛碧青的蒲草,却陡然已见—— “……..小七…….我已不能成事了…….待来日回了石碣村,你要好好孝顺咱们的老娘!!!!” “二哥!!!!!!!!” ——清冷剑光如月落,影落处,却是赤子心头,热烫朱红。 “不要!!!!!!二哥——!!!!!!!!” “——呃…….小七……..啊……..” 尚见无常至,又闻断肠声;才一回头,却又见山脚岸边,至亲重创,血若泉涌。 “——五哥,恐怕……再不能,照顾你了……你要、好好、活着……. ” “五哥!!!!!!!!!啊——!!!!!!!!!!!!!!!!” 悲从中来,何堪一声长啸;然长啸一落,却又如何追回已远去的幽魂?平整如镜的湖面忽然涌动了,翻旋了,恰若那始终不会褪色的记忆,在心头上光幻离合,此起彼伏——若是干脆在此时此刻放弃自我,随故人远去同游,可否,将后半生残留的离苦孤痛,尽相抵过?? 半生不改心坚如铁的他,竟真在一瞬间,险些动了些可怕的念头;然正在此刻,忽感觉面上,猛然传来一股清凉意——正是水泊之寒水,灭了虚妄的心火。 “——七叔!!!!!!!您无事吧!!!!!!!!” 多亏了这一浇,曾经的渔歌少年才惊觉,时光荏苒,光阴转瞬,如今的自己,已是历经风霜,亦如当年的兄长一样,成了石碣阮家的当家人;而眼前那道涉水而来的身影,却恰是风华正茂,而形容轮廓,眉梢眼角,亦是极尽神似,【当年人】。 【未完待续】 |
【二·余火】 “良子…….俺方才咋地了?” 坐在舟头的中年渔人,透过眼前尚未全数滚落的水珠,借着日光熹微,愣愣看着立在水中的后生;那双已略有些混浊的眼眸中,犹有一丝丝的怅惘。 “…….叔,这个俺,俺怎么清楚,您咋忽然成这样了……” 略显透明的日光,仿佛一双温柔的手,拂润了涉水之人披散的乌发,亦点亮了他一双清澈灵动的眸瞳;虽然身上所衣,不过极简单的渔家装束,但凭一股浩然气,披煦阳、踏川泽,英姿勃发,神采奕奕,正是:身在山林草野间,志凌天地千万般。 此刻,年少的渔家子,面上却颇露担忧之色;话语自口中出,音色亦是透着浓浓的关切。 “俺方才还在那头忙活,才刚一回头,您忽然就怔了,”少年人一双眼眸中,仿佛盛满了温暖的烛火,“尤其您那一声大叫,可真没把俺吓晕了过去,俺生怕您有个三长两短,才忍不住…….拿这寒凉水浇了您一把。” 中年渔人看着自家侄儿一脸歉然的样子,良久,方才朗然而笑,抬手抹落额角的晶莹水珠;那已有些沧桑的话音里,透着从未消磨的意兴快哉。 “这哪能怪你呢,”中年渔人舒了一口气,“不过俺忽然成了那样子,大约是——上了些年纪的缘故吧。” 可不真是上了年纪么?昔日阮氏七郎,年少懵懂,只知任一腔心血,将这不平人间,闹个地覆天翻,反正总有家兄或长者替自己垫屁股;但一晃经年,莫说离人已去,聚众已散,就连曾经少不更事的自己,都学会替家中老弱妇孺,遮风挡雨了。 当年离去时,二哥家的独苗,尚是个三岁小儿;可现下,个子都长得与他一般高了——中年渔人望着后生少年来回忙活的身影,正在遐思间,眼角无意一瞥少年人的渔网,登时觉出了些许微妙之处来。 |
【续上】 “诶,良子,今日情况如何——呀嘿?!!!网了这么多啊?!!!”碰上了丰收,中年渔人一如少时,喜笑颜开,“行啊小猴子,果然是你爹你叔的好娃儿嘞!!” “诶呀叔,这算个啥,您再看看这个——”少年人有些不好意思,伸手往背后竹篓一掏摸,登时摸出一尾极大的红鱼来,“这玩意怎样?” “这——” 就连见过无数行情的中年渔人,时隔多年,又见着了幼小之时,才能得见的上佳好货,禁不住也是瞳孔放大,伸出手去掂量之时,也兀自有些颤抖。 “天……这个少说也有十四斤沉啊,”中年渔人眼中的惊喜,已然转成惊愕,“这等货,若放在昔年,也得捕好多次才能捕得;现下…….可恨那鸟官府,又来什么该死的禁令,好多产鱼的好地方,都没法去捕了——良子,你好好和叔说说,这玩意是如何得来的?” “——叔,既然上边不让行船捞,那俺就下底摸去呗!!!上回不是您和俺一起发现了,还有条暗道能通进那禁处…….” “…….可是那暗道光是要找准地方,就极考人行船的本事;你若还要深潜进禁处去,好家伙,那水可够深——而且十之八九是淤泥底嘞!!!”中年渔人一把搭住侄儿的肩头,连珠炮似得吐出一大堆话来,“你…….当真是进水泊禁地摸的?!这猴儿……这水这等儿深,你当真不怕一个不小心溺死了去,折了咱老阮家唯独一柱头香火,地底下挨你爹的骂啊?!!” “……..是是是是俺不好,害七叔担心了,”少年人虽不直迎自家叔叔的锋芒,但说起话来,却也是不卑不亢,“可是叔啊,您这心就操得过啦——您可还记得不?俺过去怕挨您的打,有一回可是躲了您三五日,靠得可正是这深潜的功夫——您想,要躲寻常人还好,可若要和您拼水性,不入险地里潜游,哪能成事呀?” 这番话可当真惊煞了当年梁山之上,叱咤风云的活阎罗——中年渔人默然不语好半晌,然后毫不吝啬地,朝后生少年一翘拇指头。 “好!!难得!!!”即便性傲如他,此刻的赞许之辞,亦是纯出于心,“无论是你爹、你五叔、还是你七叔当年,比你自然是不如的;就是昔日水寨之中,那名驰天下的浪里白条张顺,要和现下的你论水底功夫,只怕也难从你手上,讨到一星半点儿的便宜来。” |
【续上】 “嘻,那还不是因为,俺叔教得俺好…….” 听得如此夸赞,这年少渔家子,既不面露狂喜,又不假装谦虚,回起话来灵活而得体;却见他明眸一眨,话锋一转,又一事已娓娓道来。 “.……叔啊,咱阮家祖传一套好功夫,您又是咱父辈里出类拔萃的,现下北地狼烟四起,咱不——” “——小子,俺咋觉得,你是要提什么晦气事啊?!” 先前那中年渔人眸中,还是热火光焰灼灼;此刻一听见自家侄儿,话里似有不太对的苗头,目光中的温度登时一降再降,顷刻间已成了万丈寒冰,仿佛能冻彻观者之心骨。 “这……这哪成了晦气事诶,”少年人亦感觉到了叔父的不快,却犹然不愿意就此放弃,“叔,那些夷狄胡虏,愈发猖狂,长久下去,必是我中原大患,俺就算是帮朝——” “啪”一声脆响,竟是那目光凛冽的中年渔人,直接一个耳刮子打将过去,惊得那少年人再吐不出话来,只怔怔看着叔父光芒起伏的眼眸中,若有一方波涛汹涌的洪潮怒海。 “还说不是晦气事,替那赵家的朝廷做事,可不就是人间最最最晦气的事!!!!” 昔日阮氏七郎,虽已历风雨沧桑,但一触及昔年最恨,毕生最痛,瞬时又成了多年之前,快意恩仇的性急爆炭。 “现下大宋的什么道——哦不对,前阵子听说,他已把那破位子传了他家小子了,不过反正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还能变个什么鸟样——小子,你倒说说看,这群姓赵的瞌睡龙,有个什么的好处啊?!!” “嗯…….啊…….啊…….” 年少的渔家子支吾了老半天,也不知是真说不出大宋皇帝的半点好,还是被自家叔叔给折腾得半个字吐不出。 |
【续上】 “你看看看看看!!让你说他家好,你也说不出了是吧?!!!”中年渔人愈说愈愤,几近喷出火来,“就算那小皇帝真能比他那混账爹,好上那么一点点,但那朝堂上的败类呢?!!!蔡京、童贯、高俅…….哪一个不是该挨天打雷劈的狗贼!!!!!!!” “——叔,您忘了,好些日子前,朝野官民,共斥国贼,这些奸臣该流放的流放,该问斩的问斩,都已经正法——诶,叔?叔?!!!” 无诉冤,积年恨,岂是说休就休?遥想当年,阵前浴血,马革裹尸,多少豪杰化南柯,白骨森森入青冢;终久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不,在那群鼠辈心中,他们这一众弟兄,大约就是比野狗还不如的荒草!!!! “呵呵呵——昏君奸相,贼子乱臣,”阮家的主人似乎压根没听见侄子的呼唤,兀自沉浸在恨苦冤仇之中,喃喃低语,无法自拔,“晁天王去了,宋公明、吴学究被你们害死了,俺阮家的二爷五爷,还有那一众热血的弟兄,说到底,也是为你们逼上绝路才死的……哥哥们不在了,俺可还睁着眼看着!!!待到身入阴曹,了断旧事之时,俺即使身化厉鬼,也要一刀一刀,将你们千刀万剐,诛心刺魂,缠着你们永世不得解——咳、咳……” “——叔,您您您先别生气了,俺决计不和您再多说那事了…….您慢点,当心身子啊!!!” 真是锥心之痛,直透骨髓——昔日的阮氏七郎一面用一只手捂住犹然隐痛的胸口,一面望着那为他焦急不已的亲侄子,忽然又是疾言厉色,逼视得那少年人不得不低下了头。 “你当真不会为赵家的狗皇帝做事了么?好,看在你是阮家二爷的独生儿子,这么多年来又一向懂事的份儿上,叔也信你能明白是非忠奸,”中年渔人的目光仿佛一根尖利的长钉子,能透过那少年人眼眸,直直钉进后生晚辈的灵魂里,“但叔也会瞧着,瞧着你的作为,也瞧着这宋室之宗——还要窝囊废到几时!!!!!” 说罢,中年渔人也不理会自家亲侄是何反应,径自一转身,就向远处行去;而那目光清澈的少年人,目送叔父渐行渐远,神色却甚复杂,显是有话未吐尽,心头意难平。 【未完待续】 |
【三·辉光】 有些深怨沉恨,若能吐将出来,心底总会畅快些;但若是有话未尽,有意难平,这一憋再憋下去,那黄连般之苦意,可是才上心头,又上眉头。 阮家后辈唯一的男丁,此刻便是蹙眉不展,独看风动蒿草,清波回环。 可那蒿草啊,清波啊,行过石碣多少年的水风啊,又岂能知晓少年郎的真心意呢?独观独对独相与,孤思孤想孤空愁,心绪纠葛反复,当真是忧上加忧——就在他一个人空对景色,望眼欲穿时,冷不丁眼前猛然一片漆黑——却不知背后是谁,忽然一下将他的眼睛蒙上了。 “猜猜我是——啊!!良哥!!!别动手是我……” 漆黑顿时消失了——可当他看清了,被自己反手一把扣住脉门的,是何许人也,顿时脸颊一片潮红,简直胜过桥边芍药花。 “——桂英妹子?!”年少的渔家子心下大骇,连连懊悔自己防卫过度——若是自己因这小小的玩笑,却伤了花骨朵儿一样的小堂妹,那他才真是罪过大了。 “诶,良哥——你紧张个啥子啊!!!”先前还略有些受惊的少女,一见堂哥反应了过来,登时也恢复了平素的爽利模样,“男人女人的手,你还分不清吗…….?!” “这——因为俺从来就没小看过姑娘家啊,”年少的渔家子不好意思地笑笑,“七叔给咱们讲梁山上的故事,不也提过嘛,‘替天行道’的杏黄旗下,也有三员女将,个个都赛过须眉……” “嘻嘻…….真中听,妹子就知道良哥最疼妹子啦,”一听堂哥变着法儿夸自己,伶俐少女脸上可真乐开了花,连忙将自己先前提过来的一盒儿东西打开,“来,乖乖,肚子饿了可夸不出好话,快吃点我新烧的好菜——” “这么忙不迭要喂饱我诶?你当俺是你养的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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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上】 话音刚到那“狗”字上,少年郎才刚刚绽开些许的笑颜,登时又忽地一凝——他可难忘先前,自家叔叔一连痛骂了多少个“狗”字。 “诶?怎地了这是……?”少女察言观色,已然发觉不对,“哥啊,怪道你今日,午时了都不回来吃饭,莫非真是和阿爹闹脾气了吗?他与你——” “——七叔是回了屋吗?他现下没再生气了吧?” 即便先前叔侄之间,是有些许不快;但毕竟是骨肉之亲,岂可不顾人伦,少年郎极是关心地问起叔父的情况,眼角眉梢间,还带着深深歉然。 “诶,咱爹那刀子嘴,你又不是不知道的,一回屋就哼哼唧唧了好半天呢,也不知道他说得都是什么,”少女撇了撇小嘴,转眼却又说起堂哥来,“倒是良哥你——你平日里不是不稳重的人,咋今日和阿爹拌成了这样诶?看着你俩个,一个似吃了大炮,另一个半天不见影,想急死我个姑娘家吗?” “诶……” 若在平时,以他心思之机灵,不愁把小丫头片子哄得服服帖帖;可这少女的言语,却恰好戳了他心坎头的事儿,怎能不叫他是心绪不安。 “——到底咋了?!!”少女见着一向开朗的哥哥,居然如此伤神,忍不住也焦急起来,“快和咱说说吧,你老这么憋着,憋坏了也真不是个办法啊?!!” “——行,但只怕俺说了,你一女孩儿家也不懂,”许是终于憋得受不住了,渔家子舒了口气,这才悠悠地诉说起来,“妹子啊,你看咱现在的世道,安乐么?” “这个嘛……咱虽然命数好些,得奶奶领进了老阮家,有阿爹和哥哥照顾,再不用怕旁人的欺负;可那其他流离街头的小伙伴么……”少女拖着腮,微露思考之色,“哥,你忽然问这个做什么,真是想得咱脑袋好痛,心里也不舒服——诶?!!!诶诶?!!!!莫不会就是因为你说了这档子事,阿爹才会生气——难道良哥你,你要…….为了图个富贵,去投…….投奔那大宋皇帝?” “——我还没说我就非要和皇帝老爷混啊!” |
【续上】 果然这丫头才是叔父名下养的闺女,连随便一想,都能先想一块儿去,年少的渔家子忍不住一扶额,轻轻摇了摇头,才继续慢慢说开来。 “你爹,俺叔,没少和咱俩说过,在昏君奸臣眼里,咱们平民百姓,江湖儿女,是比野狗还不如的野草;俺也算混了有些时日,心知这话原来真没错——可恨乱世贼子,恨不得要摘尽咱老百姓的草叶,哪怕深埋土中的草根子,也要挖光不放过。” 少女聆听着自家堂哥透着炽热的语声,望着他一双明眸中,有辉光如金铁似锋刃,已知他说这番话,绝非是要作秀与自己看,不觉也微微点了点头——但顷刻间,她却又发现了疑处,忍不住开口相问道。 “但这可奇了呀——良哥,既然你也觉着阿爹说得在理,怎么还会吵起来了呢?” 却见那年少的渔家子,轻轻摆了摆手,忽抬头望向苍穹尽处,云卷云舒,眸色虽然深湛,眼底却有辉光,灼灼而燃。 “贼子何止奸臣?!妹子,你不知北地边关外,金人铁蹄锋锐,更是野心勃勃,一旦河山沦陷,这些饿狼就会拿咱中原百姓,来吮血磨牙,”少年人此刻语声,却是与年龄截然不符的深沉,“若真有那么一天,国门大破,战火燎燎,马踏荒骨,尸横遍野——即便我们阮家能在变乱中自保,可分明,分明——” 许是心下有些激动,一时说不连贯,年少的渔家子顿了一顿,目光却是猛然一凝,连拳头也不由自主地紧紧一握,狠狠砸落自己的膝头。 “——分明俺有一身本事,分明俺能多杀几只豺狼虎豹!!!俺从不图什么荣华富贵,封妻荫子,只是一想到,多少人身处水深火热,俺却缩在家里安安稳稳,俺就好恨……好恨自己没有个鸟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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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锋芒】 “香油……肉丁……有馅儿的馒头;然后还得买什么,针线……剪子…….布…….” 日头闷闷地烤着,行人慢慢地遛着;而那顶着斗笠的渔家子,此刻正走在石板路上,穿梭于街市坊间,东捡一件,西看一家,忙活地晕头转向——还不是为着堂妹和叔父的缘故嘛。 一想到桂英那小魔女,渔家子随手一撸额前已有些润湿的碎发,脸上忍不住便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来;可偏生他耳畔边,好似又回荡起妹子清脆的嗓音,那道理听上去,却还真不完全是个馊主意—— “都说呢,这要抓住人心,先得把握人的胃口;阿爹虽然现在还是气头上,可都说好酒解千愁,如果有好的下酒菜呢,那就更妙啰——你要想成的话,这些个琐碎的准备,就都看你的啦…….” 再加上先前他应允她的那些无赖好处,个个都得精挑细捡,精打细算,真真是要了堂堂男子汉的命——他忍不住就在心里低叫了一声“救命”,打算先讨碗茶歇歇;可一看树梢日头,似有西斜之势,心里却又好生纠结起来。 “救命啊……救命啊…….” 便在他意下踌躇之际,忽然听得有人似在叫唤“救命”之声,而且音色非但稚嫩,更有着不似伪装的可怜;既生就一副阮家的侠义心肠,他又怎不会有难相帮,自然会上前去看究竟是何情况。 “发生什么事儿了??” 原是茶肆檐底的阴影下,竟倒坐着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小乞儿;先前那一声声听得甚是揪心的低唤,便是从这小乞儿口中发出的。 “小弟,你怎么——喂!!!!给俺站住!!!!!!!!” |
嗯,简单看了看,很喜欢这篇 |
继续加油 |
已经仔细看过。很期待这个故事的后续发展,先收藏 |
可以试着加入一下张荣跟阮良组cp,传说是张顺的儿子,在历史上也很有名, |
【续上】 事发实在太过突然,就连已经略有江湖经验的他,竟也没在第一下反应过来——抬头已见那小乞儿抱着他刚买的食材,疯了似得朝街头直窜而去,登时好生着恼,立马提气狂追不舍,势若流星赶月。 “小贼!!!!!站住!!!!!!!” 那小乞儿倒也有些头脑,大约是听得他脚步声追得极近,便绕着大小摊铺疾跑,意图先迷他眼,再将他甩开;但若真以为那渔家子,竟会被这些小手段给弄昏,那他可当真是白姓阮了——那小乞儿正待要拐回大道上,才一转身,冷不防就看见一个挺拔的身影立在身侧,登时惊得连逃跑的勇气都失了;而他却也不瞎发慈悲,三招两式连将下去,恰若花开并蒂、铁索连环,那小乞儿哪儿招架得住,早已被他制得死死的。 “啊——!!!!饶命啊,好汉——!!!!呜呜…….” “这会儿才知道求饶,刚才你就不该来抢小爷的东西!”他一只手扣在小乞儿的咽喉,只消劲力一吐,历时就可叫这小贼滚下地府;另一只手却也不忘拎起自己先前买的食材,查看了是否有所缺失,这才狠狠教训起小乞儿来,“再让小爷看见你干这勾当,小爷可不会再轻易放过你!!” “呜呜……好汉饶命,俺,俺也不是有意要干这小偷小摸的勾当,”那小乞儿被他唬得又惊又怕,鼻涕眼泪都齐刷刷流下来了,“俺,俺和俺的老爹,已经好些时日,没吃到一顿饱饭了…….俺老爹年纪大了,身子骨也不硬朗了,俺,俺实在是看不过去,不得已才,才要偷摸您的东西…….” 一听到那个“爹”字,他猛然感觉,自己的记忆中,似有一块最隐秘、最温暖的残片,忽然就被撬动,隐有一阵阵的热流,悄然涌上心头,指掌忍不住就是一松;再听那小乞儿说得真切,更兼想起某个人还在世时,最亲切、最慈爱的眼神,以及自己再无法为这个人尽孝的难言深痛……他想得动情,心肠亦软了不少,自然放开了那啼哭的小乞儿,拍了拍这小哭包瘦弱的肩膀。 |
【续上】 ……. 城北郊原有一条无名的小河,河岸边乱生着蒲苇荒草;日头西斜,晕影昏黄,更兼此刻天光阴沉,显得草更乱,道更荒。 可此时,荒郊野岭,虽无人烟,却并非完全的寂静无声——有几许晶莹的水泡,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水面;苇草丛亦颇奇异地动了动,全不似有风吹过,倒像是被什么人,用手轻轻拨了拨。 “还好没正面撞上,”这方寂寞天地间,忽然响起一个清亮的男音——除却那阮家的儿郎还能是谁,“虽说走水路确实要快些,但…….咦?” 许是在水里泡了泡,一冷静些许,他便觉得自己实在有些冲动了——若是金兵早已寻远地方扎营了呢?若是金人真兵临城北郊外,他又怎敌得过如此势众?就连那小乞儿的话里,也有许多地方讲得不明不白——比如这家伙的姐姐被人掠去,这小子与老子却又怎地还能生还?……. 回头一想,先前那些话里,还真让人怀疑,是否有所掺假——他有点懊恼自己一时心头血热,居然会如此莽撞行事;可却又拗不过自己天生的侠肝义胆,还是忍不住登上岸去,若真是被那小家伙给骗了,起码也能亲眼看个明白。 |
【续上】 他一路行去,却也看见了几间破落的草屋;但这寻常人家屋舍之前,该有的家鸡家犬,袅袅炊烟,他却压根没见着;反倒有一股浓郁的腥气甚是刺鼻,闻得他心中,陡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他试着轻推了一间草屋的门,可才刚一推开,眼前的景象,就令得他这已经成年的男儿,都忍不住全身一阵寒战—— 那简陋的草屋里,桌椅歪斜,窗棂断碎,放眼一看,竟找不出一件还是完整的用具来;但最令人心生恐惧之处,却还是地上,横着数具衣衫褴褛的尸体,有些甚至还露出了白森森的骨;而流淌在地的血河,却早已凝干成枯色——他强忍着蹲下身来,细细看了看那些尸体的惨状,却分明瞧清了,这些乡亲之死,皆是利器砍刺所致的。 他颤抖着掩上屋门,再去查看其他几间草屋的情形,惨状居然毫无二致,甚至还有些尸身,连眼眸都未曾合上——待看到最后一间屋舍时,面对着满目凄然,他心头悲痛已极,正要慢慢吞咽涌上喉间的苦意时,眼角却忽然瞥见,墙角落头的草堆里,似有什么东西忽然动了一下。 “嗯——?” 虽不是怕有什么尸变之类的怪事,但他还是警惕地拔出随身短刀,一步一步慢慢靠近了那草垛,瞅准时机一把探准了,猛地将里面的古怪一把拉将出来——但当谜底揭晓的刹那,他却吓得险些连短刀都要丢掉了,一张脸更加是红透了,简直要滴出血来。 “啊——!!!!!!” 这一声尖利的女声,远比他桂英妹子要凄厉得多——那躲在草堆里的姑娘虽不敢抬起头,但他却隐约看见了,这个俏脸苍白的姑娘额上,似有一个梅花形的印痕。 “莫慌!!!!俺不是鬼,更加不是金狗!!!!”这还是他第一次和一个陌生姑娘单独接触,一下也是慌不择言,舌头打结好一会儿才能舒展自如,“嗯…….啊…….哦…….姑娘,你…….你是不是家中上有老父,下有小弟,流亡逃难至此??” |
【续上】 “嗯……..嗯……..嗯,”那姑娘也是吓得呆了,喘了好一会儿,见他确实没有恶意,方才慢慢说得出话来,“为什么,你会……你会知道这些?” “.……偶然相遇罢了,”他却懒得提那些琐事,单刀直切心中疑惑,“姑娘,此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和你的家人,却又是如何分隔城两头了呢?难道真的…….真是有金人要进城了?!” 许是受惊过度,许是女儿羞怯,那虽有几分俏丽,但脸色却极是苍白的姑娘,背过身去面朝墙壁,不去直触他的目光;但光是这姑娘死水一般的语声,听在他耳里,落在他心头,就让他堂堂七尺男儿,胸口没来由一闷,心中更是万分疼痛。 “小哥啊……若是金人真要打进城去,你就不该是在这儿,看到如此惨状了,”姑娘的语声中,犹带着一抽一抽的哽,恰若枯木犹飘落叶,死水犹泛微澜,“但只不过是一小拨来刺探的金人军士,便可以如此凶残横暴……他们要欺我掳我,还要杀伤我父亲和弟弟,若非此间素不相识的乡亲相护,我父亲和弟弟,断然也难趁乱走脱……金人非但杀了乡亲们,还掳掠了乡亲们的妻女,若非我躲在死尸之中装死避过,现在也断然被他们,不知带往哪儿去了……..” “.……竟是这般?!!!姑娘,既然事已无转机,你还是赶紧进城里去寻你的亲人,然后再…….” “然后……再逃吗?也许只有这条路了…….却恐怕也是终有一日,【逃到哪儿去,都会是一样】的了。” “——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听得他语声有变,那姑娘总算抬起一双美眸,望了他一眼——那双原本应是美若天星的眼睛,此刻却泛着了无生机的死灰色,果然人间最哀,莫大于心死也。 “小哥,难道你不知么,”柔和的女音浑然虚弱无力,仿佛衰兰枯草,无可归依,“为什么连你们这儿,都遭金人骚扰?莫不是因多少重镇失守,金人旦夕之间,便可渡过黄河,直逼京城之下了——若这天下,真成了【番贼之天下】,无论我们逃往何处,还不都是一样的,【只待就死】……抑或【生不如死】?” “!!” 是啊……即便有家可归,亲人皆在;但国门已破,山河易主,如此苟且偷安,真正如野草一般任人践踏,又有何生趣可言??? 他忍不住又是一闭双眼,可才一闭上眼,脑海中却尽是先前所见的种种惨象——却在这时,有一个念头,宛若一闪电光,一线锋芒,猛然扎入他的脑海,越扎越深,越来越清晰,引得他愈发攒紧了拳,愈发握紧了心头最深处的愿望—— “不是的……绝非如此!!!” “……难道还有什么两样吗?” “——自然!!!”他蓦然睁开双眼,霍如飞剑出鞘,寒光惊慑天地,“好比野火,能烧枯满原的草——可却烧不透,寸草欲夺回春日的心!!!” …… 【未完待续】 |
【五·惊雷】 黄昏已过,暮霭渐深;寒鸦归巢,清虫微鸣,偏生晚云积压,天又暗沉,正是风雨欲来时。 几株枯藤老树后,破旧茅草房屋内,却有父女二人,正在干等枯坐——两个人的面色都甚是难看。 “.…...阮良这个混小子,到底又干什么去啦?!!!”大约实在等了太久,中年渔人终于不耐烦了,猛得拍桌大声嚷嚷起来,“这小子,翅膀硬了,就不把人放眼里啦?真是——” “——爹爹爹,您先慢点,喝点水消消气……”少女一看自家父亲,眉毛都快拧歪了,连忙拿过茶壶往父亲碗里斟水,“想来哥哥是遇上了什么要紧事儿,才耽搁了——” “什么要紧事儿?!难道还是白日那桩晦气到家的事不成?!”中年渔人大概真是气得紧了,伸手拿茶碗猛往桌上一摞,“当”好一声震响,半碗子的水花都被震落了,“要是阮良这野猴子,当真为了那晦气事,居然敢离家出走——” “——我在您心里,是那种会弃亲人于不顾之徒吗…….?!” 柴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却是那年少渔家子,径直走入屋内,行至中年渔人跟前,伸手轻轻一抬斗笠,清澈的明眸中,有明光灼灼,一如往昔。 ——只不过那明光之内,更多了一泓秋水寒剑般,锐利无匹之锋芒。 似是感受到了侄儿犀利的目光,中年渔人亦抬起了眸,眼目之中,那种如飞鹰、似苍狼一般的凶悍,亦然恰若当年,半分未变——两般眼神,两种心意,都化入眼波之中竟相摩擦,直似要迸出火星子来。 |
【续上】 “怎地了?俺有说错么?!”中年渔人瞪着侄儿的双眸,目光中仿佛隐含着一把慑人心魂的利钩,“今日早些时候的那番话,你当真有听进心里去么?!若你连自己叔叔的话都可以不听,又怎生指望你,还会顾着俺的人啊?!” “——您的话,我自是不可能不听的,”尽管那中年渔人凶相毕露,渔家子却也是毫不退缩,“但在您的话之外,我还听到了更多我该听的声音,看到了更多我该看到的事情!!!!!” “……别,爹,别上火,良哥不是那个要惹您生气的意思,”一旁的少女一见这两个大男人,一言不合居然就剑拔弩张,连忙上前好言相劝,一面还拉了拉渔家子的衣角,一双清丽眼眸连使眼色,“是吧,良哥……你也不是存心要和阿爹急,对吧???” 渔家子却伸手一挡,直接将少女隔到身后——虽然他低眉侧目时,依然蓄满了一如既往的温和;但在那温和之外,却更有一种不可扭转的决绝。 “谢了,妹子,俺知道你一心想为俺好……俺心领了,”渔家子颇为感激地对一脸急切的少女点了点头,可却又慢慢地摇了摇头,复又昂首直视,叔父那迫人十足的目光,“可有些事情,特别是男人之间的事情——却是无法回避的。” 话音虽然不高,但听那语声,却是毅若岩,坚若钢;见亲侄如此,中年渔人竟不继续恶骂,却是怒极反笑——只不过那笑音之中,却透着几分似是危险、又似是痛楚的味道。 “——小子,这么说来,你真是要不顾七叔所说,要和朝廷一条路走到黑了么?!!!” 自打少年人有生以来,便从不曾见叔父,如此怒极而悲——然,他始终,也有他自己的执着。 “七叔,俺本来并没有说过,非要去投大宋皇家的官兵;可现在,俺想明白了——割占一方,形单影只;而以一国之众,何愁无英才世出!!!!!若是能让俺心服之人,当真就是宋室良将,那俺自然也是,非投不可!!!!” “呵——哈哈哈哈哈!!!!” 多少年……已经有多少年,又多少年,不曾这般笑过,这般痛过?!在看清了兄长的亲儿子,那倔强如斯的眼神时,昔日阮氏七郎,今日阮家之主,不顾心中是大怒还是大痛,猛地一把揪住渔家子的衣衫,径直就往门外走。 “既然如此,好——你跟我出来。” |
催更 |
【续上】 …… 天晚昏暗,浓云密布,云际之间已有雷光乍现;阴幽暗影下,那不知走过多少次的孤村小路,那不知已历多少载光阴的老柳古木,还有那垂挂的网,停泊的舟,无言的河,都透出一股不可名状的森然。 这里,承载着他们回不去的童年;这里,又是何方孤魂的旧梦。 “——跟我进来!” 却是那阮家的叔侄两个,步行许久,停在了一座破落的小祠堂前——尽管两人都是斗大字不识几个,但两人的目光,却不约而同地,落在两处并列的牌位前。 ——哪怕不得同年同月同日生,哪怕不是同年同月同**,甚至哪怕死后,所葬也不在一处,但此刻,却有相同的人,在怀念着那些入土已久的至亲。 “二哥,五哥,”即使事隔多年,中年渔人呼唤兄长的话音,犹然还带着阵阵悲声,“小七来看你们了……若是你们真在天上,睁眼看一看俺们阮家的孩子,能替他指条明路,该多好……” “轰”一声雷霆震响,好似天上人,回应地上人的感伤——渔家子身处父亲与五叔的灵位之前,又见向来性快的七叔,竟然如此伤绝恸绝,心中之悲怆亦是痛入骨髓,忍不住双膝一软,就要跪将下来。 “——起来!!!话还没说完,动不动就跪,”却是他七叔一把将他拽了起来,话中又有火花炸裂,“给不给俺们老阮家丢人啊?!” 渔家子却先不理会叔父的痛斥,目光犹然痴痴凝在两块牌位上,清澈的明眸中,似有几许晶莹在滚动。 “阿爹,五叔,”渔家子的声音也带着微微的哽咽,“孩儿不孝——” “——你还知道自己不孝?!!!”话才刚出口,却又被中年渔人一下打断,“那你自己说说,你哪儿不孝啦?!!” “.…..俺不能替您二老,好生照顾着七叔……” “啪”一声爆响,这一记耳光,恰好成了堂前夜雨,倾盆落下的最好前奏——祠堂之内,阮氏七郎当真是被气得不可开交,一双眼狠狠地瞪着亲侄,连唇齿之间擦出的话音,都在格格发颤。 “——俺才不稀罕你这混小子的什么照顾!!!今日在此,当着阮家列祖列宗,我且问你,你亲父是谁,先叔又是谁?!” “.…..家父阮进,江湖人称立地太岁阮小二;家叔阮通,世人称名短命二郎阮小五,”落雨声中,渔家子一字一字,缓缓清晰吐出,“昔日阮氏三雄,同气连枝;梁山泊上,替天行道——” “——废话少说!!!这些吹嘘的话,老子听都听腻了,”阮家父辈的最后一人走到供桌之前,不知往哪儿伸手一拉,一只古旧的匣子已是赫然在手,“你且看看这里面,有些什么东西!!!” |
【续上】 渔家子接过那只古旧的匣,却见其中之物,乃是一只带着斑斓点痕的干松果,一枝业已干枯的青松枝,一只精雕细刻的酒樽子,以及一条颜色褪尽的长绳索——分明是四样毫无瓜葛的物事,却被放在同一处,想来互相之间,必然是有着极深的渊源。 “小子,俺再问你,”阮氏七郎还趁着侄儿细细观看的功夫,便已然吐出一串话来,“你亲爹和五叔,又是因何故而亡的?!” “您曾经言过,”渔家子据实以答,“是昔日梁山征讨方腊之时,被那方腊……” “——话虽是如此,但俺却未和你说清过,其中诸般细节,”中年渔人伸手捡出那松果与松枝,“你亲爹……俺的二哥,乃是血战乌龙岭时,于江流之上,不屈而死,自刎身亡,这只松子,便是俺顺着那江波残血流下,随波捡拾起来;而你五叔……俺的五哥,却是在清溪乱军之中,为人暗伤至死,所以这截松枝…...呵呵,谁知是不是俺五哥阴灵有知,追得那狗贼吊挂自死?呵……” 方才道尽当年恨,却是旧怨从头生——阮家的家主微微顿了一顿,再开口时,声音里又重新蓄了燃不完的业火。 “——俺昔时年少,浑不觉有何蹊跷;但细一想来,当真觉得窝火!!!”阮氏七郎恨声说道,“虽说俺们阮家的二爷五爷,是死于方腊军之手;但若非招了这甚鸟安,又如何会有争方腊这一出!!!呵呵……若非奸臣险恶,昏君无信,调得一众弟兄北战南征,又怎会落到这种七零八落的田地!” 虽然这恨声之中,极尽怨毒,但毕竟是真心之言,肺腑皆剖,听得那渔家子也忍不住动容——但见这阮家的后生,面上虽含悲色,但说起话来,仍是镇定如初。 “可是七叔,俺爹,俺五叔,虽然因此大战,折了性命,却也不枉一身本事有了用处,顶天立地一回,强似老死在水泊,埋没了名目——” “——你住口!!!!!” 又是“啪”一声惊响,这一掌,却不知是打了,那与曾经的他,说过同样一番话的侄子;还是打了,经年记忆中,那个年少懵懂的自己。 “——话虽如此,但却要看,【为的是谁,值不值得】!!!!” |
【续上】 愤愤扔出这一句话,阮氏七郎却将手边的东西放下,再从匣中拾出那长绳索与酒樽子,紧攒的手掌上,爆出了些许青筋。 “呵,七叔昔日的确曾与你说过些许,宋江宋公明,如何为朝廷尽心竭力,最后却是如何为奸臣昏君毒死的往事;而吴用吴学究,也是因为此事,一绳子把自己给了结了,”阮家的主人怒目环睁,遥遥向窗角望去,似是在追忆过往,又似要看清今时阴云,“多年过去了,俺从来没怪过当年那些致力招安的人,毕竟他们都对得起一身硬骨头;可他们忠的那昏君呢?!!!照旧是【该用奸臣用奸臣,该听贼子听贼子】,何其无能,何其无义!!!——怪道吴学究一心就死,只怕也有这一层的缘故!!!” 昔年七星朗朗,今日孤存其一;骤然吐出了这么多经年旧事,中年渔人大约也觉得有些心累,又是喘了喘气,叹了几声,听雨声乱滴阶前,弹落在自己的心弦上——好容易缓过了劲儿来,中年渔人立时盯住了亲侄儿的双眼,话语虽不似先前的连珠炮那般毒,但其中份量,却远非先前可比。 “尽管这昏君奸臣,追夺过七叔的官诰,还对七叔言语侮辱,但七叔从来就不屑和他们计较;但冤有头债有主,梁山不负朝廷,朝廷却负梁山;若非此等鼠辈,老阮家今日,又如何成了单传孤脉!!!”阮氏先辈的最后一人,定定凝视着阮氏后辈的独一男丁,一字一顿,话语重逾千斤,“小子,七叔心里想吐的,已经与你吐尽了;俺只最后问你一句——你当真要不顾如此深仇,舍阮家、弃先辈而去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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