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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踏歌行,人未停(父子)[第9页]

作者:水陆将寒
首页 上一页[8] 本页[9] 下一页[10] 尾页[10]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铭儿…!”看着陆铭紧攥出血的拳头,公孙琴皱眉低喝道。
“我没事。”陆铭拂去身上的尘埃,缓缓站起身,他的视线依旧锁定在墓碑上的‘公孙澜’三个字上,语气却一如既往地谦卑,“二公子还有什么吩咐么?”
公孙琴微张着嘴想说什么,却看到殷红的血顺着陆铭有些苍白的指骨滑落,压弯了刚钻出土地的新鲜嫩芽。那在日光下略显暗红的血迹让公孙琴蓦地心悸,他想起过往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亦想起大哥公孙涛在他年幼时曾指着被人骂做“杂种”的陆铭一字一顿地告诉他:
“这是我们的弟弟。”
——这是我们的弟弟。
在那个格外注重血统的丞相府里,在那个严苛无情冷漠的父亲面前,他不难想象大哥是用了多大的勇气才能以那么斩钉截铁的语气那样肯定地告诉他。
——所以……
“铭儿,去看看大哥吧。”公孙琴抿了抿干涩的嘴唇,用略带哀求的目光看着陆铭。
——原谅他吧。
这么多年来进进出出丞相府,独独避开最关心你的大哥,不过是二十多年前的一个无心之举啊,你竞恨了二十余年!
公孙琴的话传入耳畔时,陆铭浑身一颤,他缓缓眨了眨眼,仿佛是回忆起了什么,眼神有瞬间的迷离,但也只是那一瞬间,因为他看到了公孙锦身边的贴身小厮。
“二公子,”来人恭恭敬敬地朝公孙琴行了礼,然后轻声道,“大人唤陆铭公子过去。”
陆铭点点头,随在小厮身后迈步离去,公孙琴一时懊恼,便急道:“铭儿!”
陆铭脚步未停,只是淡淡回道:“我没恨他。”
春日的微风中传来嫩草的清香,公孙琴在墓前站立良久,终是叹了口气慢慢离去。
Chapter34 幕间2
骨裂是个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的伤,依着民间俗语“伤筋动骨一百天”的理论,若棋是足足要在床上静养三个多月的。静养啊,那就是安静地不用操劳地躺上三个月啊,这对自六岁后就疲于奔命的若棋来说简直无异于天籁之音,可一个礼拜过后,臀上的伤已经痊愈了的,一度喜形于色的若棋就彻底抓狂了,每天除了吃就是睡除了睡就是吃啊!这是正常青少年该过的生活么?!怎么说也得来个红袖给他添添香吧?!可惜红袖没有,彪悍夫人倒是有一个,但这个彪悍夫人自他醒来后就鲜少理他,基本都在陪他那受了惊的宝贝妹妹,至于陪法……据赤炎的官方透露,姑嫂俩人几乎逛遍了帝都城的各种庙会集市,他的彪悍夫人拾回了女人逛街的天性,他的妹妹基本摆脱了令他惊恐的阴影,本是可喜可贺的双喜临门,但若棋瞄瞄自己被绑得结实的双腿……幽怨之情溢于言表。
无聊到望天花板中的若棋无意中碰到了冰冷的令牌,那晶莹剔透的玉刻令牌在掌心散发出一种低调的华贵,令若棋陡然间收敛了神色。
就这样盯着令牌良久,若棋才仿若想通了什么般轻叹口气,他将目光移向门口,握着令牌开口道:“流火。”
出现在视线中的黑衣青年不过二十余岁,容貌平凡脸色平淡,除了行动带点一丝不苟的严谨外,倒是个极易隐于人群中的人物。
若棋撑起身,看着一瞬间已来到他身前的青年挑眉问道:“你就是暗影的头目流火?”
“会小王爷的话,奴才便是流火。”青年恭谨地单膝跪地低头回道。
“你们都是陆铭训练出来的?”若棋又问道。
“是,暗影包括奴才在内的十三人都是陆总管亲自督训。”
“那,你们忠于谁?”
“王爷和小王爷。”
“我怎么信你们呢?”
“暗影最初成立时陆总管给奴才们下了蛊毒,若是每月不去王爷那领解药便是生不如死。”
“……”人人都想活下去,或者是痛痛快快的一死,没人会蠢到冒着生不如死的风险去背叛自己的主子,所以不得不说,陆铭的行动再正确不过。可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前文曾说过,若棋对陆铭的感情是非常复杂的,但比起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感情,目前还是陆铭这个人因何而如此矛盾比较吸引探索欲旺盛的若棋。
“我知道了,账本的事我父王是交给你们查的吧?查的如何?”
“去向还未找到,但那日看守书房的是老十,依老十的功夫,能不惊动他潜进书房的只有陆总管一人,而知晓王爷藏书习惯的也应该只有大公子和陆总管。”
所以基本上还是锁定在陆铭身上了啊…若棋轻敲着手中的已经被他体温带暖的玉牌,沉吟一下,又问道:“有查到陆铭的去向么?”
“奴才无能。”
就知道…若棋靠在靠枕上闭上了眼,那么容易被找到就不是陆铭了。
“你下去吧,接着查。”若棋吩咐道。
“是。小王爷…”
见一向冷淡的流火难得迟疑,若棋不禁感兴趣地睁了眼。
“王爷前些年一直命奴才调查高堂的死因,不久前奴才得到消息,公孙澜在出事前曾去过那个村庄。”
“公孙澜…!怎么不早说?!”若棋忽然怒喝道。
“王爷的吩咐,若是小王爷不唤奴才出来,便不用拿这件事叨扰小王爷了。”
“叨扰?!”那是我娘……!!时隔一年,那木屋轰然倒塌的巨响仍不时回荡在他耳畔,若棋紧咬着牙,等感觉到手中的令牌硌得手心生疼时才稍稍冷静下来。深吸口气,若棋用指腹来回抚摸着令牌上繁复的花纹,他细细回想着流火刚刚说过的字字句句,脸上蓦地就失了血色。
“你先出去。”若棋轻声说道。
流火微微欠身,躬身而退。
房门被关上的瞬间,若棋的手指再不复方才的平稳,他知道了……
——若是小王爷不唤奴才出来
他竟是知道自己要走…!
Chapter35 落幕1
既然得知父王已经明了他想走的事,若棋就更卖力地想把王府的事做个了结然后一身轻松地带着老婆一走了之,是以这段时日若棋几乎是天天都要召见流火几次。如果王府上下不是阖府皆知镇远侯的掌上明珠在不远的将来必然会成为他们的小王妃,怕是早就传出这位新上任的小王爷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断袖之好了……
而这边厢,被疑有断袖的若棋仍是毫无知觉地在房中和流火促膝长谈。
“据老七的回报,陆总管出生在帝都外的铁城,生母名唤陆薇,原是大户人家的侍婢,因东家败落,无奈之下才流落铁城。”流火依旧是面色淡淡地回禀道。
“铁城?那个流民贫民聚积之地?”若棋微微皱眉问道。
“是。”
“唔…”若棋沉吟片刻,忽而问道,“流火啊,假使你身上带着一件宝物却无处可去,你会藏在哪里?”
流火思索片刻答道:“会藏在奴才心里觉得安全的地方吧。”
若棋心内喷血,直道废话,却还得引着流火继续说下去,便再接再厉道:“若你是个孤儿呢?什么地方对你来说是安全的?”
“……大概是,出生的地方吧…啊,小王爷的意思是?!”流火抬头对上若棋一双晶亮的眼睛,当即起身要赶往铁城。
“不急,我同你一起去。”若棋撑起身笑道,闷了这些天,他也早想动动了。
“可小王爷您的腿……”流火欲言又止。
“不妨事。”若棋摆摆手,歇了多半个月,下地早就不成问题,这些日子也是被养得娇了,想当初他小小年纪被打得下不来地转天不还是照样被纠起来上早课么。
“你又折腾什么?”将将站起身,门口就传来一声娇喝,若棋抬抬眼皮,看着云遥一副气势汹汹的架势,倒是不冷不热来了一句:“呦,今儿怎么有空来瞧我?”
云遥被若棋这拿腔拿调的话逗得噗嗤一乐,扶着门框哈哈笑道:“你这酸的,左右是陪你亲妹妹,你吃的哪门子醋?不嫌丢人啊!”
若棋抬眼看着流火,流火极其本分的把头低得老底,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淡定模样让若棋极为满意。稳着步子慢走了几步,觉得还好的若棋便道:“不闹了,我有事出去一趟。”
“我陪你。”云遥自知拦不下来,轻叹了口气后就敛了笑意正色道。
若棋不自觉地牵起嘴角,随即便顺势扣住云遥的手说道:“那走吧。”
我老家了……网络不稳定……后半部分根本发不上去啊::>_<::!!
铁城,乃是繁华的帝都城外一个灰败颓丧的影子。衣衫褴褛的老妪,眼神凶狠的壮年,神色萎靡的幼童,还有身姿妩媚的揽客女。明明是六月盛夏百花盛开,这里却弥散着一股腐烂的恶臭,甚至到处都是脏兮兮的泥浆。这里是阳光背面的灰烬,也是被奢华的帝都抛弃掉的土地。
“小王爷,打听好了,前面不远就是陆薇的故居。”流火策马来到若棋身边低语道。
若棋点点头,心里却不知为何有些不安,回想起一开始,这所有的一切都好似顺遂得有些不正常。
一路来到陆薇的故居,那不过是处隐在巷角中的青瓦房,檐上裂迹重重,污迹斑斑,小小的一间房,倒是颇有些摇摇欲坠之感。
“小王爷,这个阿婆住在这里几十年来。”流火在若棋身边附耳道。
若棋顺着流火的视线寻到一个拾荒的老婆婆,拿出一锭银子问道:“阿婆,您认识原本住在这里的陆薇么?”
老婆婆抬眼看了若棋一眼,缓缓地点了点头。
“知道她去哪了么?”
阿婆摇了摇头,只道:“生了孩子后就没了。”
“孩子呢?”
“被抱养了?死了?谁知道呢。”
“近日有人回来过么?”
“有一个,几个月前的晚上吧,记不太清了。”
“多谢。”若棋留下银子站起身,擦过流火时微动嘴唇吐出一个“走”字。
流火浑身一凛,看着若棋和云遥双双跨上马,自己便也飞身上马,而刚跨出三步远,身后的青瓦房轰然间火光冲天。
“若棋?”待跑出铁城,云遥终于忍不住问道。
“那个阿婆从始至终的眼神的过于平静,就连看着那锭银子都没什么大反应,按理说,在铁城活了这么久这种态度无疑太过古怪,而她后来又说她见过有人在夜间出入…若那人真是陆铭,依他的警觉,既是能避过暗影,没道理会让一个阿婆察觉他的行踪,所以从头到尾我们不过是被陆铭诳了,老七得来的情报是陆铭故意放出来的,他引我出来……”若棋驾着青驹,脸色一片青白。
“调虎离山?!”云遥亦是惊呼。
“还有另一个可能。”若棋轻吸口气,转而吩咐道,“阿遥你和流火回一趟王府,流火,你留几个人跟着我。”
“若棋…!”云遥急道。
“你和流火回去,我父王近日身子不爽,萤儿又没习过武,让别人去我不放心。”若棋耐着性子安抚道。
云遥斟酌片刻,终是咬着牙同流火调转了马头,一句“小心”说得又珍又重。
“你们也是。”若棋点头应了,随后便赶着青驹快速朝北面奔去。
一路疾风飞掠,若棋却感觉冷汗顺着背脊滑落而下。就在刚刚,他的脑中忽然闪过公孙澜的面孔,那张脸的轮廓和陆铭竟是极其相似,然后就是公孙澜临死前的大吼“我爹有个庶子”和流火曾告诉过他的“公孙澜出入过那个村庄。”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若棋咬咬牙,驱着青驹更快地向前赶,杀了他娘亲一家的,偷了那个要命的账本的,拿他当猴耍了他一圈的……都是陆铭!
Chapter 36落幕2
杨柳依依清风徐徐,宁静的小村庄依旧同平日一样祥和,远远地,风中传来孩童嬉闹的笑骂声和农夫们憨厚的笑闹声,若棋深吸口气,调转马头从小道拐到自己记忆中的小院去。
那次火事过后,白墨奕曾命人重修过这幢院落,山明水秀间的秀雅小院,却因了一年前的祸事弄得如今鲜少有人问津。
若棋跳下马,顾自穿过溢满荷香的院子,蝉鸣声铺天盖地,让若棋想起去年那个染血的仲夏。他亲娘那个带着眼泪的倾城微笑,那双终是没敢拥住他的颤抖的双手,那些眷恋的、愧悔的、疼惜的眼神……若棋的眼睑轻颤,强压下额角突突跳起的疼痛,挺直了脊背大跨步地迈进了屋子。
屋子不大,农家的院落本就没什么讲究,不过是主房加两间偏房,若棋在厅中环视一圈,细细看着原本应是布满灰尘的屋子如今却是窗明几净的模样,顿了顿,抬脚向主屋迈去。
主屋朝向很好,午后的阳光在此刻正斜斜的洒在榻上,若棋矮下身子,正觉得床板的颜色有些不对劲时,耳后就传来了细微的空气波动。
左脚用力带动整个身子倾向一边躲过了身后刺过来的利剑,若棋用右手撑地一个翻身和身后的人拉开了距离后,伸手拔出身侧的长剑横在胸前。定下神看着不远处逆着光站立的人,若棋不禁苦笑道:“陆铭。”
若棋记得双方最后一次横剑对立的场面是在两年前他生辰那日,陆铭看着被他一剑劈断的木剑后就淡笑着告诉他出师了,他犹记得当时自己不甘心地看着陆铭手中的残留的木剑剑柄,央着他拿出真剑和自己比试一回,结果却是被陆铭揉乱了发带去吃了顿长寿面。十余年来,若棋一直认为即便他和陆铭没有师徒之名,但却是有着师徒之实。是以今日,他虽知道陆铭背叛了王府,却仍不愿相信一直唯恐伤了他的陆铭会对他以真剑相向。
“你到底是找到了这里。”沉寂过后,若棋听到陆铭轻声叹道。
“为什么要这么做?”若棋捏紧剑柄,口中却是淡淡道。
“为什么啊,”陆铭慢慢朝前走了两步,阴影褪去,他的眉目依旧是若棋熟悉的冷然,薄唇轻启,陆铭接道,“因为我是公孙锦的儿子,当年病倒在巷口本就是我父亲的一个预谋,就连我大哥公孙涛的那个赌约也是他老人家算好了的。”
“可我父王……”
“你父王很精明,所以为了骗过他,我花了很大的心思,他是把我当了兄弟,可我也为他培养了暗影,多少是抵了他的恩情,至于账本……为人子弟的,总不能眼看着老父亲去死,你说是吧?”
“那你为什么把账本偷出来后不给你爹呢?反是要藏在这种地方让你爹提心吊胆地找,不怕你爹折寿么?”若棋冷笑道。
“你怎知账本一定在这里呢?你怎知这不是我和我爹演给你们看的一台戏呢?”陆铭轻轻笑开,“你说,若宸已死,你再死在这里,王爷还有力气一个人撑下整个王府么?”
陆铭袖口微动,剑气随之而来。若棋一时不查,,只觉得威压忽然朝他袭来,瞳孔微缩,若棋屏住呼吸抬起右手扬剑迎上,“噌”地一声,腕间仿佛被巨石压下,若棋咬咬牙,迫不得已下只得双手握剑,拼尽全力挡开陆铭后就立刻旋身破窗而出。
天空不知何时飘来阴云,遮挡了原先稍显闷热的阳光。若棋背靠院中的槐树,抬手抹去顺着额角滑落的冷汗,双腿正不听使唤地微微颤抖,间或传来刺痛神经的疼痛。若棋咋舌,他到底是小看了骨裂。
“这就不行了么?看来这两年你真是退步很多啊。”陆铭执剑缓缓从屋中踱出,看见若棋左手撑在腿上,又淡淡道,“腿还没好么?也难怪,父亲那次在殿上可是命人下了重手呢。”
若棋放下左手站直了身子,显然是早有预料,所以神情倒是波澜不惊。
陆铭微微勾起嘴角,看着几步开外他看着长大的少年倔强的神情,目中忽的溢出一丝悲悯:“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娘一家是谁杀的么?”
满意地看到少年如遭雷击的神情,陆铭又道:“一年前,那个地址是我故意放在书房小王爷能找到的地方的,我猜到他一旦拿到地址必然会给你,就尾随你来了这里。要知道,这时机啊是不能算差一分的,所以你走后,我就动了手。之后的事果然不出我们意料,你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你爹。你们父子生隙对我们是极有利的,但为了不被看出破绽,我就趁你和王爷争吵时烧了这座院子。”
若棋握剑的手都因愤怒而剧烈的颤抖,他想起一年前,就是在这个地方,陆铭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地说“不是你的错”,那沉稳的声音曾是撕裂他绝望的一束光,如今想来,却恶心得他一阵阵反胃。原来是这样,他从头到尾不过是丞相府用来打击王府的棋子,他,他亲娘,他亲娘家尚还是总角的孩童,通通不过是这些上位者眼中的黑白棋,他们身在局中,命不由己。
存稿没了。。。开始进入完结倒计时~~~但老家的网非常有问题。。。。所以我还是会先努力存稿。。。。

抱抱亲们~乃们的留言真让小寒感动~\(≥▽≤)/~,找个时间我好好回大家的留言哈~现在小寒在旅游中……行程比较长……所以可能……T^T……不过我的计划是再写一章半结文,所以假期是一定能完结啦~大家再耐心等待一下哈(>﹏<)
“若棋啊,”似一阵风过,陆铭欺身贴近了若棋,若棋反应不及地骤缩了瞳孔,只觉利刃割破皮肤传来剧痛,耳畔响起的却是陆铭淡漠的低喃,“你还是太弱了些。”
若棋冷冷一笑,左手攀上陆铭的剑用力攥紧,同时身子斜向后使力生生将剑从自己身体里抽离,血水迸出的瞬间,若棋甚至抓住了陆铭稍稍震惊的一刹那抬起右手的剑使出了一个极快的突刺将陆铭逼得退了几步拉开距离,看见陆铭没在动手,若棋倚在树上有些绢狂地笑道:“弱的是你。”
阴沉的天空有沉闷的滚雷声轰隆隆捻过,雷声在耳边炸响的一瞬,若棋身后忽然出现了一道黑影,黑衣人恭敬地站在若棋身后,手中握着的是一个账本。
陆铭微不可查地蹩起眉,他看着若棋带着恨意的眼神和嘴边极尽嘲讽的轻笑,淡淡道:“暗影?你故意把我引出来的?”
话音未落,凭空出现的一群杀手猛地朝若棋扑了过去,若棋视而不见地拔剑直冲陆铭,身边自有几个影子替他悉数挡下了招招狠辣的杀手,而拿着账本的黑衣人则是趁乱迅疾地退了下去。 “你打不过我的。”陆铭单手接下若棋雷霆之势的一剑,笃定地说道。
狂风骤起,直接卷走了之前沉闷的粘湿空气。若棋翻腕带着长剑中途改变剑势刺向陆铭的咽喉,凌厉的剑锋将狂风吹落的叶子顷刻劈成了两半,却依旧被陆铭一个错身挡了下来。他的剑术本就是陆铭手把手教的,所以若棋对陆铭游刃有余的架势丝毫不奇怪,他只是执拗地一招接一招,忽略掉双腿因移动而带来的疼痛,不断变换剑势加快速度,如两年前出师那日一般不留给陆铭一丝喘息的余地。
【面对比你强的人时,你的眼睛要锁定他,他的目光,他的脚步,他手臂肌肉细微的抽动都能反映他下一步想做什么,你预测到了就能先一步封住他。】
陆铭左脚微移,若棋立刻侧身闪过陆铭由左改右刺过来的剑,“噌——”的一声,两剑擦出的火花在噼噼啪啪开始滴落的雨珠中尤为清晰。
【掌握主动权在对峙中很重要,疲于防守的一方同样处于被动,即使再强,时间久了,就难免会出现破绽。】
身上被利剑划伤的口子不断增加,若棋却不管不顾只埋头猛攻,鹰隼般的眼睛牢牢盯在陆铭身上,终于在一个陆铭扬剑的空挡里抓住了他来不及回防的一个瞬间。
【高手的破绽很难抓住,一旦看出来就不要犹豫,没人会傻到给你第二次机会,所以小公子,那种情况如果出现你却没抓到,死的就会是你自己。】
利剑干脆利落地朝陆铭的心脏刺了过去,出乎若棋意料的是,在最后的时刻,陆铭一点挣扎的意思都没有,那双淡静到冷漠的眼睛从头到尾都没有波澜,诡异般地和若棋记忆里给他讲授对战技巧的那个陆铭重合在一起,以至于在那一个瞬间,若棋觉得,其实是陆铭他自己杀了自己。
原本淅淅沥沥的雨滴终于连成遮蔽人视线的雨幕,若棋收回长剑,看着混着雨水滴落到泥地里的血水,有些怔怔地发着呆。
不知过了多久,若棋被一阵嘈杂的马蹄声唤回神智,他转过身,视线掠过地上横死的杀手,掠过零散的几个影子,最后落在许久未见被暗影拦在十步之外的公孙珏身上。
“你也是来杀我的?”若棋隔着雨幕看着昔日的兄弟,又道,“而且还是一个人?”
公孙珏摇摇头,一路的疾驰让他扶着膝盖剧烈地喘息,他看着若棋身后蜿蜒的血水,嘴唇颤抖半晌,吐出的也只是断续的词:“你…杀了他?”
“陆铭身为王府总管,却为丞相府卖命,是为不忠;屠戮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孩童,是为不仁;背弃待他亲如手足,对他有养育之恩的王爷,是为不义。这样的人,我为什么不能杀?”若棋挥手让影子下去,语气平淡地说道。
“不是这样的!”公孙珏忽然大吼道,“陆铭没杀你母亲一家,当年是我小叔公孙澜看上了你母亲家的小莲,我祖父才发现住在这里的是你母亲,派人灭口的不是陆铭,是我祖父!”
“哈哈,一人一套说辞啊,阿珏,你们公孙家当真拿我当猴耍么?”若棋低低笑开,听着公孙珏的大吼犹如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若棋,我没骗你。”公孙珏跪在陆铭身旁,崩溃般地用双手捂住脸,“我爹跟我说,他当年是真的想救陆铭的,他以为把陆铭放到你父王身边,陆铭就不用在丞相府里过那种过街老鼠般的日子,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我祖父会查到这件事,他把陆铭的母亲抓回了府,强迫她生下了公孙澜,然后就用母子两人胁迫陆铭为他办事。”
铺天盖地的落雨模糊了公孙珏的悲戚,若棋低着头,沉默不语。他想,这或许是公孙家的又一个圈套,可他的脑中却总是浮现陆铭或冷淡或无奈或带着些许纵容的眼神。潮水般涌来的记忆让若棋的额角剧烈地疼痛起来,他伸出食指和中指使劲按压着,闭上眼想阻断那些回忆,可过往的画面却一幕幕的格外清晰。
十一年前,陆铭从母亲怀中接过他,那双冷漠却参杂着怜悯的通透眼睛,是透过他看见了谁?
一年前,陆铭不断在他耳边呢喃的“不是你的错”,是安慰他还是在挣扎着救赎他自己?
半个时辰前,陆铭激怒他动手杀人,是他真的觉得歉疚还是只想借他的手要一个了断?
豆大的雨滴从阴沉的空中直坠下来,砸得人生疼。公孙珏偏过头看着若棋,只见少年闭着眼微扬着头,雨珠一串串地划过他苍白的脸颊。他不知道若棋有没有哭,只知道自相识起,若棋似乎就一直这样倔强的挺直脊梁站着,被他连累受罚时是这样,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时是这样,被他设计导致父子生隙时也是这样,他不晓得这样的若棋到底累是不累,只知道自己还未开口,泪却先一步滚了下来。
“我爹说,他从来没恨过你父王。他本性淡泊,对官场并无兴趣,和你父王厮混那几年,是他一生中少有的开怀时光。我祖父做了太多恶事,可说到底也是为了我们这些小辈,我们输了,该担的自然会担,但陆铭……我爹不想让他背着恶名离开,他没被冠上公孙的姓,就不该担着公孙的罪。”
“若棋啊,”公孙珏站起身微笑,看着仍闭着眼的若棋开口道,“我还是不配和你做兄弟。”
倾盆的大雨终于变得淅淅沥沥,若棋站在雨中,听着公孙珏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失血加上淋雨,若棋知道自己得快点回去了,可心中那冉冉滴血的伤口却让他忽然不知道该回到哪里,于是便只能继续呆呆站着。
泠泠的雨声还在继续,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雨滴不再砸到他身上,若棋才缓缓睁开了眼。天幕渐沉,雨还在下,若棋看过头顶的纸伞,视线有些木然地落到执伞人的身上。
“回去吧。”白墨奕替若棋披上一袭披风,握着伞说道。
“回哪呢?”若棋松开手中一直握着的长剑,已被雨水冲刷得干净的剑落到地上溅起了浅浅的一滩水。
“回家。”白墨奕伸手抹去若棋脸上的雨水,触手的冰冷让白墨奕心惊又心痛。
“家啊…父王,可是我很难过。”若棋的目光有些涣散,又有些空茫,他看着白墨奕,可又似乎只是在轻声自语,“你从小就教我怎么顶天立地,怎么做一个好儿子好弟弟好臣子,你说过不能软弱不能低头,这些我都做到了啊,可你怎么就不教教我,难过的时候我该怎么办呢?”
白墨奕怔怔的听着,他看着若棋茫然若失的样子,恍惚间就想起了若棋六岁那年立于阶下第一次仰望他时的模样。白墨奕心痛得轻颤,手中的伞便一时没拿住落在了雨水中。他有些畏缩地抬起双手,终是轻轻地,将他被伤了十一年的儿子搂在了怀中。若棋的身子冰凉,白墨奕拥着他,眼前忽然有些模糊,他轻声对着若棋开口,就像是对着当年那个仰望他的六岁孩童道:“难过的时候,就哭出来吧。”
有雨滴划过若棋干涩的眼眶,若棋低下头,用额头抵着父亲不再宽厚的肩膀,那熟悉的淡淡檀香萦绕在鼻间,让若棋终是压着声音,犹如一头受了伤的幼兽般嘶声哭嚎了出来。
断断续续的雨,断断续续的低泣,那连绵不断的雨落声让若棋无法察觉时间的流逝,只能从模糊中看到一方钴蓝色的天幕后才迟钝的意识到父亲在雨中陪他站了许久。双腿的疼痛渐渐剧烈,若棋轻颤着,想推开白墨奕,却仍是被拦腰抱了起来,一时的颠倒让若棋更加昏沉,他抬起手覆着眼,想就这样睡过去,却在混沌过去之前,听到了一声夹着叹息的“我很抱歉,儿子。”
Chapter37 尾声
若棋揉着微微刺痛的太阳穴醒来时,所有的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公孙那个老狐狸因那本账簿入了狱,不但搜刮的家产一律被查抄,而且老来还落得个择日问斩的下场,而其余的公孙族人被念在公孙家往来的功绩上未被株连,只是全部被夺去了官爵,贬为庶人。至于那本账簿上牵扯到的盘根错杂的官员们,皇帝大人是挑着处决了,站错队的全部跟着公孙老头下了黄泉,站对了边的则得以继续享受所谓的荣华富贵。”
听着云遥在他床边念故事一般的絮叨,若棋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道:“他到底长成了一个合格的皇帝。”
云遥听罢撇撇嘴,不置可否地耸耸肩。虽然她偶尔会从若棋口中知道一些皇帝大人的往事,但那个在叙述中鲜活的小人儿显然不是现在朝堂上掌握天下人生死的九五之尊。
每个人都在成长,就好比说十七岁的若棋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就这样对幼时念念不忘的世子之位彻底失去了兴趣;也好比说原本以为会在战场上金戈铁马一生的自己,同样也不会想到如今会甘愿在花一样的年纪里为眼前的少年洗手作羹汤。虽说这是他们原本无论如何都没能想到的未来,但就目前看来,这样的日子倒是意外地让他们感到开怀。
“哥哥。”轻微的叩门声响起后,若萤极小心地端着一托盘的东西走了进来。
“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萤儿会给我做东西吃?”若棋微笑着调侃完,就双手向后撑着床支起身子,云遥见状立刻探身过去给他调整了一下枕头让他倚靠在床头,那副默契十足的样子让若萤忍不住偷偷笑了出来。
“丫头…”若棋压低了声音淡淡威胁,若萤立刻双手奉上香气四溢的骨头汤,连带骨头汤附赠的是小丫头许久未露的明媚笑颜,那微弯的眼角和眼中明亮的光华让若棋心中骤暖。
——多好,其实他拼尽全力守护的也不过就是他这些至亲的微笑。
“哥哥,大夫说你的腿有些错位,这回你是一定要修养够三个月啦。”若萤看着若棋一口口仪态优雅地慢慢喝汤,温声叮嘱道。
“嗯。”若棋咽下喉间温热的浓汤,随口回道。
“哥哥,你能下床的时候陪我去看看大哥好不好?”
“…嗯。”若棋微怔后轻声应道。他其实一直在逃避,不论是大哥过世前放在他头上的冰凉的手,还是那些温和却字字泣血的嘱托,每当触碰到那个月夜的记忆,他都会趋利避害地竭力忘记。但其实那样才是对他大哥最大的伤害吧。
“哥哥,这个汤……是父王褒的。”
“……嗯。”若棋看着手中色泽清醇的骨头汤,微微晃了一下后就低头又抿了一口。就像他从不知道父亲会厨艺一样,他也从不知道父亲会为了挽留他屈尊到这个地步,只是…何必呢?
若棋有些无力地牵起嘴角,他的记忆中,曾经冷漠地骂他“废物”的高大身影仿佛还在眼前,可那句迷迷糊糊中听到的“我很抱歉,儿子”也是真切地响在耳畔——他的父亲曾在他身上和心上刻下道道伤痕,多年后,伤口终于结痂麻木不再会痛,可他老爹却又开始徒劳的想用各种伤药治愈他,这有用么?
“哥哥,三个月后就是父王的生辰,我们…”
“好,我知道了。”若棋一口喝光剩下的汤后,就一手递回汤碗一手使劲揉着若萤的发顶,失笑道,“还有什么事一起说了吧。”
“嘿嘿~没了,啊,对了,你什么时候吧嫂子娶进门?”
“……你跪安吧。” ←此乃咬牙切齿的若棋。
——三个月后
北雁南飞,合欢落叶。
若棋仰头坐靠在水亭的柱子边,舒服的伸伸腰蹬蹬腿,顺带享受着秋日傍晚沁凉的微风,缓和了一下自己酸痛了一天的骨头。
阴历八月十五,于天下百姓是中秋佳节,于恭亲王府却更是王爷的生辰。整整一日,若棋忙里忙外地招呼前来贺寿的大小官员,再跑进跑出地赔笑应酬安排宴席,好不容易熬到傍晚宾客散尽,若棋扶着腰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松了,再看看府上仍旧来去匆匆准备晚上家宴的仆从,头痛的若棋一声呻吟后就干脆利落地钻进了相对僻静的水亭去歇歇他好不容易才痊愈的一身老骨头。
真不知道以前大哥是怎么应付的啊……若棋叹了口气,滑躺在长椅上看着渐渐晦暗的苍穹。他记得以前每次中秋宫中有晚宴,他因要陪在小皇帝身边,所以回到王府总是来去匆匆,但不管多忙,大哥都会抽出时间把他打理好带到父王跟前说几句祝福的话,然后他就顺势假笑着附和几句,再献上小皇帝早就给他备好的寿礼,如此一套下来,一旁等候多时的宫人往往也就过来催他回去了,是以这么些年,他都不晓得那时看着他匆匆来去的父亲究竟是个什么表情。
“小王爷!晚宴都快开始了您怎么还在这?!”不知道打哪钻出来的赤炎上下扫视了若棋几眼,不但打断了他原本稍显沉重的回忆而且还挑剔地撇嘴道,“您竟然还没换衣服!而且头发也乱了,您…”
“赤炎,你欠揍吧?”若棋把手指关节掰得咔咔响,狞笑着问道。
“哎呦,都什么时候了,换衣服去换衣服去。”赤炎选择性地忽视了自家小爷的问题,扯着若棋就往回走。
“……”身边的小弟都和他夫人学得愈发彪悍,若棋无奈下只能翻翻白眼任其摆弄。
未完,还有半章在努力攒文中。。。
中秋月夜,明亮的月光铺洒在年代已久的青石板上,静静地散发着略带宁静的幽光。虽说是一副好景致,但奈何晚风微凉,稀稀疏疏绕篱竹的响动让奉命送菜的小厮一个哆嗦差点撒了汤碗。一身冷汗地稳下托盘后,小厮满心疑惑地回过头,视线尽头是王府灯火通明的大堂,他完全不能理解王爷为什么要把寿宴从布置华美的温暖中庭转到这石板尽头四处漏风的小亭子上。
湖心亭中,白墨奕躺靠在铺着狐绒的红楠木椅中,一手撑着下颌,一手微微晃荡着手中的白玉酒杯。视线所落的地方是湖中的那一盘圆月,随着湖中清水微漾,玉盘似的月亮也就扭曲成了各种形状,白墨奕微微一笑,右手一抬就要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举杯邀明月?父王好雅兴啊。”一只芊芊玉手探到眼前拦下了白墨奕还未入口的蓝尾酒,伴着淡淡的茉莉花香,身着淡粉石榴裙肩披月白连帽披风的若萤宛如翩跹飞舞的蝴蝶一般蹭到了白墨奕身旁。
“没大没小的,也不怕遥遥笑话。”白墨奕笑骂了一句,向着正要行礼问安的云遥摆摆手,示意她落座。
“早晚是我嫂子,有什么好怕的,是吧,嫂嫂?”若萤嬉笑着扯了云遥坐到她身旁,力气太猛,倒是弄得云遥发间的花簪步摇一阵晃悠。
“这么刁蛮,难怪嫁不出去。”似是踩着若萤的话尾一般,若棋信步迈进亭中,笑着接过话茬道。
白墨奕闻言抬头,只见若棋身着青色长衫,外披宽袖广身的锦袍,腰间佩有质地细腻的翡翠环佩,正和着若棋的步子轻轻摇晃。
十七岁的若棋,身形挺拔,步伐稳重,便是那眉眼间自童年起就带有的戾气也随着近些年接连发生的事而渐渐淡去。白墨奕浅笑着,他知道若棋终是从一个稚气少年蜕变成了如今的谦谦君子,本是该由衷骄傲自豪的一件事情,但此刻看着幺子温软的微笑,再思及几个月前他立于雨中狼狈的样子,满心的欢喜便又生生渗进了一股酸涩,让他不得不错开目光平复一下心绪。
“儿子若棋祝父王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清朗的声音掷地有声,白墨奕看着撩袍跪倒在身前的儿子,正了正身子正待喊起,身旁的若萤云遥连带两旁随侍的仆从却也跟着盈盈跪了下去,“祝王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亭檐四角挂着的大红灯笼和着整齐划一的贺词发出火烛爆裂的劈啪声,白墨奕笑着起身扶起若棋,吩咐道:“地上凉,都起来吧,萤儿和遥遥坐下,其他人下去领赏吧。”
等人都谢了赏鱼贯而出,若萤立刻探头邀功道:“父王,我也贺寿了啊,赏我什么?”
“赏你吃鱼。”若棋趁机夹了块鱼肉放进若萤嘴里,嘴边挂着和刚刚截然不同的狡黠笑意。
“父王!你看哥哥!”若萤费力地咽下那一大块红烧鱼,气得指着若棋跺脚道。
“你们两个凑一块真是不得安生。”白墨奕笑着摇摇头,自从酒壶中又倒了一杯酒,这次却是被云遥拦了下来。
“空腹饮酒太伤身,世伯还是先吃点东西吧。”云遥歪歪头,嘴上说的讨巧可爱,手上却是不容分说地扣下了白墨奕的酒壶。
白墨奕看看先前被女儿拿走的酒杯,再看看此刻被准儿媳扣留的酒壶,郁闷的转回头想叫若棋说说话,却哪知儿子只是指指云遥,然后便冲他万分无奈地摊了摊手表示无能为力。
“哈哈,哥哥你怕嫂嫂!”若萤见状立刻哈哈笑着抓住若棋不放,打算极尽嘲弄后扳回刚刚的一局。
“那哥好歹也有夫人啊,哪像你,无人问津啊。”若棋一边悠闲的给父亲布菜,一边顺口挤兑着妹妹。
“那是我看不上!你简直曲解事实胡言乱语!”事关女孩子的名誉问题,若萤被气得龇牙叫道。
“棋儿,你这张嘴啊,”白墨奕叹了口气,“都从小斗到大了,还不能让让萤儿?”
“好吧,”若棋给自己夹了块酥脆的鸡翅,冲若萤眨了眨眼,“看在父王的面子上。”
若萤气闷,扭身央着云遥收拾若棋,白墨奕被女儿曲线救国的方式逗得开怀大笑,便也趁机遂了女儿的意调侃了儿子几句。
月圆,风清,水波微漾,灯笼朦胧的红光映在身边这些竭力逗他舒心的小辈脸上。那种发自内心的温暖愉悦便是成了白墨奕无趣的回忆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终其一生都没能让他忘记。
——戌时
“还不睡么?”身后传来未加掩饰的脚步声,白墨奕坐在院中仰头饮尽杯中酒,有些昏沉地问道。
“父王不是料到我会来?”若棋看着石桌上端立着的两个酒壶,笑道,“色比凉浆犹嫩,香同甘露永春。父王倒是知道我的喜好。”
“桑落酒啊,”不知想到了什么,白墨奕微微苦笑,提起酒壶拿起另一个杯子续了酒放在对面,抬头笑道,“陪我喝几杯。”
“父王,换做一年前,我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能和您平心静气地坐下来喝酒的。”若棋轻啄了一口杯中酒,淡淡笑道。
“是啊,”白墨奕晃晃之前饮尽的酒壶,有些迷离的嗤笑道,“你这孩子随我,太记仇啊。”
“有其父必有其子。”若棋轻轻笑开,毫不否认父亲对他中肯的评价。
“那现在呢?你还恨么?”白墨奕面色平静地灌着酒,手指却因为紧张而用力地攥着酒杯。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父王,如果我站在你当年的位置,也许会做得更甚。”若棋玩着手中的杯子,看着杯中余酒有规律地沿着杯沿晃来荡去。
可以理解却拒绝原谅么?
白墨奕一手撑额,许是酒喝多了,神思有些混乱,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幺子,眼前却同样出现了年少时的陆铭和向来进退有度的长子。
眼眶微红,白墨奕忽然失声笑道:“知道么?我是盼着你今夜不来的。”
若棋晃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桑落酒便就势泼洒到了石桌上。短短一瞬的怔然后,若棋先是唤来不远处伺候的人处理了桌上的残酒,然后再抬头看着对面显然已经喝得微醺的父亲时已重现挂上了晚宴时的温软微笑道:“父王,您喝多了。”
“我第一次要你念书,你还这么小。”喝多了的白墨奕有些迷糊地抬手比比腰间的位置,呵呵笑道,“你不肯,就冲我瞪眼睛。我故意作势要打你,你怕的要命,却还是要瞪着我。”
“父王,您醉了。”若棋深吸口夜里带着寒意的空气,打断父亲的话后就起身去夺他爹手里的酒杯。
“你看,你自小就是那么要强的性子。”白墨奕丝毫不挣扎地任若棋顺走了手里的杯子,只是有些混乱地接着说道,“就好像你不用眼睛告诉我你恨我,你就输了一样。”
“父王,我送您回去。”若棋蹩蹩眉,他不想再听下去。不过所幸白墨奕饮酒的小石桌就在他自己的院子里,所以若棋并不怎么费力地就把他连拉带抱地扶回了房间。
但怎么侍奉一个喝醉了酒的中年人乖乖躺到自己的床上去是十七岁的若棋遇到的又一个折磨自己的课题,特别是在这个中年人还极度的不配合的情况下。
被毫无理由的第七次推开后,若棋咬牙忍着想打昏自己老爹的不孝念头,第八次尝试把他强势的爹放倒在床上,等终于伺候完自己老爹,确保他躺好并盖好被子后,若棋已经在这个深秋夜里被折腾出了一身薄汗。
站在床边舒缓了一下呼吸后,若棋整整衣衫正想转身离开,只是才迈出一步,就被人从身后拉住了手腕。
“父王?”若棋回过头,看到白墨奕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他父亲的眼中明明仍带着醉酒的迷茫,却是那么执拗并专注打量他,仿佛要把他刻在心里一般。
若棋心中微微一痛,他重新转过身蹲在白墨奕身前,就着左手被紧紧抓住的别扭姿势同样打量着眼前的老爹。他的眉眼确是随了父亲的,便是连脸部的轮廓都如出一辙,但他记忆里暴躁的没有丝毫耐心可言的父亲也确实老了,毕竟就连他原本乌黑的两鬓都已经开始染上了微霜。
“……你赢了。”沉默对视了许久,白墨奕似是认输一般地苦笑开来,他松开若棋的手,有些颤抖地闭上了眼。
他堵上恭亲王府百年的荣耀下了一盘长达十年的棋局,旗开得胜的那日,他不会想到此后会是和自己曾视为棋子的儿子去进行漫长的拉锯战。但所谓的拉锯是需要双方共同用力的,如果一方一心向往的只有的逃离,那输的必定是直到最后都不肯放手的自己而已。
“父王,你太骄傲。”若棋叹了口气,缓缓站起身。
——你直到现在都不肯出口挽留,直到最后都吝啬于说一句“留下来,儿子。”
“可偏偏,我就是继承了你的骄傲。”这是可喜还是可悲呢?若棋轻轻嗤笑,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父亲的房间。
——我不能接受你失去了大哥之后才冠在我身上的世子之名,也不能忍受你眼看着我经受了那么多才退而求其次一般的偏爱,我要的不过就是简单的认同,可你从小到大给我的,偏偏都不是我要的。
——翌日
“父王!”看着急匆匆闯进房间的若萤,白墨奕温和地站在桌边微笑。他的手上是若棋留下的最后的礼物——一张花了很大功夫的精妙人物图。画中的他表情严肃的立在正前方,身旁是去世已久的嫣然和与他相伴甚久的发妻,身后端立的是他疼宠了一辈子的长子,他一手牵着模样甚是不耐烦的若棋,一手揽着不甚安分的若萤笑得极尽温柔有度。
每个人都栩栩如生,白墨奕轻轻抚着画中人,老大懂事知礼但体弱多病,老二聪明勇猛但冲动记仇,老三乖巧可爱但任性娇气,每个孩子都不过普普通通,但每个孩子在他眼里却都是不能取代的独一无二。
“父王,”最小的女儿踮起脚尖揽着他的脖子,平日讨巧的声线却夹杂着哭腔,“我陪着你啊,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他的指尖轻轻一抖,小儿子留给他的字条就滑到了桌子上,他收回手拍哄着女儿,温热的液体却是不受控制地自眼眶滑了下来,“那个…臭小子啊。”
秋日温和的阳光下,桌上若棋漂亮的柳体也似发起了光:
“梦里思大漠,花时别渭城。长亭,咫尺人孤零,愁听,阳关第四声。且行且慢且叮咛,踏歌行,人未停。”
补:桑落酒:不知桑落酒,今岁谁与倾。色比凉浆犹嫩,香同甘露永春。十千提携一斗,远送潇湘故人。不醉郎中桑落酒,叫人无奈别离情。
——end
正文完结~撒花
感谢这半年来大家伙不离不弃的支持,我爱你们~~
没有你们的回复我早就打算弃坑了的说。。。。大过年的放这种结局我知道是不太厚道啦。。所以我会写个大团圆番外~有卫子逍一家白墨奕一家还有若棋和云遥的小崽子~~
番外之迟到的婚礼
话说,在若棋十七岁那年的中秋之夜,他非常霸气的扔下了身为小王爷所能享受到的富贵荣华转而带着一直跟他共患难的漂亮老婆私奔了,但霸气归霸气,再给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带着云遥去投奔他的老丈人卫子逍啊,你问为啥?
咳咳,第一,他家老爹和卫子逍是什么关系?那是至交好友啊!他要是傻了吧唧的跑过去,没准就被捆成粽子当是生日礼物送回给他老爹了。
第二,当初他一声不响的把人闺女带回帝都,虽说卫子逍也确实没派人来寻,虽说他也确实把自己老婆看得好好的,没让她受一点儿伤,但到底人心虚不是?都这么大的人了,要是再被按桌子上臭揍一顿那多掉面子啊!
第三,就算他能说服卫子逍不送他回去,就算他咬牙忍了老丈人的棍子,可还有一个史上无敌妹控卫云凡在啊!试问,有这么一个难搞定的大哥在,他白若棋得何年何月才能抱得美人归啊!
……
于是若棋综上所述后,毅然决定带着老婆改道下江南。只是他本以为劝说彪悍的云遥是一件非常耗时耗力的大工程,却哪知他老婆还处在玩心极大的时期,对于从小未涉足的地方是比他还充满了好奇心,如此这般,两人便一拍即合,从此开始了甜蜜的私奔之旅。
那么——云遥是幸福的,可是云遥他爹呢……?
再话说,将军府是建在了苦寒的边塞的地区的,消息本身就比较闭塞,所以得知若棋离家出走的传讯时,其实俩人已经比翼双飞了大半个月了,本来卫子逍是在将军府里坐等他的宝贝女儿和准女婿的,可等了一个月都没等到时,大将军就坐不住了。
“老爹,你还没反应过来啊,白家的臭小子把咱遥遥拐走了呀。” ←某个天朗气清的上午,他儿子翘着二郎腿对他如是说道。
“那你还有空在这里喝茶嗑瓜子?!去把你妹妹给我找回来!!” ←将军怒了。
“我早就找了啊,据我推断,他们肯定往南边走了,而遥遥那个喜欢冒险的性子,肯定不会呆在安逸的地方,所以我就派人去包抄有险山峻水的地方了,前几天确实发现他们的行踪了,不过一不小心让他们跑了,白家那臭小子真是滑不溜秋的。” ←他儿子一边吐着瓜子皮一边抽空回他道。
“……”←此乃忽然不知道说啥的大将军。
“没事,老爹,智商是硬伤,我随我娘的。” ←他儿子晃悠悠地站起来抚慰他道。
“……老子他妈的抽死你!” ←将军出离愤怒了。
于是乎,这就是温文尔雅的大将军被他高智商的儿子挤兑得爆了粗口动了粗的故事。
至于后续嘛……咳咳,将军是在一年后一个安逸的封闭的几乎与世隔绝的小村庄里找到他闺女的……
其实,卫云凡的推断并没有丝毫错误,但是,为什么就是找不到人呢??
……原因就在于卫云凡虽然是个天才但终究不是神才,他无论如何也算不到,跑出去没多久的若棋云遥竟然那么快就擦枪走火了,于是迅速结束二人世界的小两口就只好从原来跋山涉水的探险之旅改成找一个宁静安逸的地方养胎去了,这也造成了追捕队伍和他们南辕北辙以至于天才卫云凡被他老爹冷嘲热讽了整整一年的惨痛结局。
卫家的故事说到这里,其实还不算完…因为最惨最痛的若棋才刚要出场。
说来若棋真是比谁都无辜,他死也想不到卫子逍能带着卫云凡杀到这个小村子里来,更想不到的是他们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在云遥临盆那晚来!试想一下,身为一个疼爱女儿的老爹,自己闺女被臭小子拐走近两年不说,如今还在屋里撕心裂肺地给他生孩子!这这这……这怎一个愤怒了得!!
“将军!君子动口不动手嗷!!”若棋仰头后退两步,惊恐地躲开卫子逍劲道生猛的一巴掌。
“你还敢躲?!”卫子逍气极,顺手就从身边的树上扯下一根光秃秃的柳树枝。
若棋一个哆嗦,刚想脚底抹油先开溜再说,却没成想屋里传来了他老婆极度痛苦的尖叫,一个着急分神,就被卫子逍逮个正着牢牢压在了院子里的平日喝茶的小石桌上。
“卫将军,卫叔叔,卫伯伯,你冷静点啊!”若棋欲哭无泪的讨饶道,他都不知道卫子逍点了他哪个穴道,弄得他浑身上下一点儿劲都使不出来。
“我冷静个屁!”卫子逍被气得再次爆了粗口,左手摁着若棋的腰,右手一用力就扯下了若棋的裤子。
“我错了我错了!”若棋快哭了,“您就不能到屋里再动手啊!!”
守着门口的卫云凡听罢翻了个白眼,切,还屋里动手呢,抽不死你!
果然,伴着他想法落地的是若棋异常凄厉的惨叫声,卫云凡微眯着眼看过去,就见到红得格外清晰的一道肿痕迅速浮在若棋原本完好的臀峰上,卫云凡不禁打个哆嗦,第一次用充满同情的眼神遥遥注视着他妹夫。
“轻…轻点…!嗷——!”若棋被打得瞬间弓起了身子,可还没等他喘过气,云遥痛苦的叫喊就又传了出来,若棋急的心疼,卫子逍更心疼,所以化心疼为愤怒的大将军就将更狠的一鞭就分毫不差的甩到了上一鞭的位置,把原本红肿的鞭痕生生变成了青紫色。
这一下可是让若棋痛得“咚”一声把脑袋撞到了桌子上,当即眼泪和着冷汗一起流了下来。
“爹,”卫云凡走到跟前,“你缓缓。”
若棋在这一刻真心觉得云遥的大哥像是个东西了。
“把他打晕了一会儿遥遥又得哭了。”卫云凡又补充道。
…… ……
卫云凡***的果然不是个东西!!←此乃若棋内心真实的写照。
“哼!”卫子逍犹自气愤,提起柳条又快速的照着没伤的地方狠命抽了下去,虽是没前三下那么凌厉,但数量累加的疼痛还是让若棋即使挣脱了穴道也没了力气挣扎。
“嗖——啪!”又是一声清脆的响声,若棋咬牙咽了几乎破口而出的尖叫,并在缓过神后欣喜的发现柳条断了。
卫子逍皱着眉,扔掉已经沾了血的柳条。看着若棋身后一道道青紫交错还渗着血点的楞子,不得不说,将军大人还是心疼了。刚想俯身把人扶起来,却不经意看到若棋劫后余生的微笑,顿时卫子逍怒火就那个中烧啊,甩下若棋便扬声怒道:“云凡!再折一根来!!”
……若棋忍了许久的泪再次“刷”的流了出来。
当卫子逍再一次提着若棋打算把他重新按回桌子上时,某个痛极生智的少年便在此刻声泪俱下地叫了声:“爹——”
这声“爹”喊得那叫一个哀转九绝,生生把一旁折柳条的卫云凡恶心的手一抖多带了一根下来。
但不得不说,若棋的智慧出头得正是时候,卫子逍虽然面上仍是凶狠,但心里的火确实被叫得没了七八分,只是还没待他端足面子进行最后的训斥,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就划破了夜空炸响在所有人的耳畔。
“生了生了!!母子平安!还是位小公子!”三人还没回过神,接生婆就已经打开门激动地扯着嗓子喊道。
若棋闻言同样激动得立刻支起了身子,却被身后撕裂般的剧痛带累得又生生跪回了地上。痛得手都抖了的若棋悲催的想找人扶一把,可抬头扫视一圈,整个院子犹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哪儿还有半个人影?
等他刚咬牙自力更生地提好裤子并颤颤巍巍地扶着桌子站起来后,屋里就传来了他老丈人洪钟般的怒吼声:“臭小子你还不给我滚进来?!”
……那一瞬间,若棋抬头望着天上伶仃的孤星,真心觉得他家小崽子的降生日不只是身为母亲的云遥的受难日,更是身为父亲的他的磨难日,绝对是,森森的…磨难嗷!!( T^T)
——三天后
“遥遥,我和云凡不能出来太久,你真的不跟我们回去?”卫子逍长叹口气道。
云遥摇了摇头,轻轻抱着刚降生的还睁不开眼的儿子,对卫子逍笑道:“我们自己会过得很好。”
“堂堂小王爷在村里当教书先生,声名赫赫的少将军每日做饭带孩子,这就是你们所谓的过得很好?”卫子逍皱着眉头,看着早已磨平棱角的小女儿有些生气的问道。
“爹,你该比我清楚的,”云遥低头亲亲小孩子还皱巴巴没长开的眉眼,轻轻笑道,“没什么是比两个人在一起更重要的事了。”
那一瞬间,卫子逍看着女儿漂亮的眼中缓缓流转的光华,忽而明白了他的发妻在弥留之际那样深的看着他,却终究随了呼吸散去的话是什么。
——那是他们未能完成的誓言。
——是他们曾虔诚的向天地神明许下的永远。
卫子逍叹了口气,宽厚的手抚着女儿柔软的发:“如果臭小子欺负你,记得给我写信。”
“那是自然。”女儿眨眨眼,笑得格外明亮狡黠。
——三年后
“遥遥,小崽子去哪了?”正值秋收时节,村里的孩子都要回家帮忙收麦子,所以若棋干脆早早下了学回家,却找遍屋里屋外都只见到侍弄花草的云遥。
“跑出去玩了吧,还有,你也别总是小崽子小崽子的叫,听得我总觉得自己是下崽儿的母猪一样。”云遥气愤地白了若棋一眼,直接拾起身边的小铲子毫不客气地扔了过去。
母老虎。若棋在心中愤愤腹诽,却还是讪讪地接了铲子乖乖地递了回去。“那我出去找找啊。”若棋凑近云遥,嘻嘻笑道。
“快滚吧!”云遥看着越大越不正经的若棋,深深的头痛了。
天空是漂亮的水蓝色,稻田是耀眼的金黄色,不远处的大山是苍劲的青绿色,脚边用来灌溉的溪流是透彻的碧绿色。当年不过是为了安静才挑选的小村庄,反而藏着这样浑然天成的景色,倒确实是种意外之喜。
若棋沿着田埂边慢悠悠地晃着,享受着秋天并不毒辣的阳光,感受着田间柔柔的微风。
他并不担心他家的小崽子,毕竟这个村里不过只有十几户人家,大家知根知底,实在是熟得不能再熟。他只是在这样难得空闲的秋日想起了一些被他抛在身后的往事,还有一些…被他抛在身后的人。
这些年,他偶尔也会去附近较大的城镇采购一些生活必需品,听到的消息虽是零零碎碎,但大抵也能拼出个大概。譬如说他唯一的妹妹被当今圣上高调地娶进了皇宫,成了与帝王并肩的帝后;再譬如说圣上以恭亲王府无人为继的因由,过继了宗室里的一个孩子给他父王,从此甚是干净地瓦解了恭亲王府手中的权势,真正在即位十数年后坐拥了江山……还有就是他曾经的朋友公孙珏,被贬后带着家人回到祖籍江南东山再起,最后竟是成了富甲一方的巨商。
若棋轻笑,如今的帝都离他那么远,那些是是非非已然都与他没了半分关系。或许如今想来,十七岁那年参杂着赌气的出走难免有些鲁莽,但他却始终不曾后悔用他略有些坎坷的少年时代换来了如今安逸悠闲的生活。
“爹爹!”远远地,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团子一边冲他挥着手中的东西,一边笑着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若棋见状立刻疾走几步,赶在小东西被绊倒前俯身把他捞了起来。
儿子冲他眨巴着大眼睛,嘿嘿憨笑着,弄得本来想板着脸的若棋到底绷不住,便笑骂道:“笨死了,在这儿摔了这么多次,你到底是谁的小崽子啊?怎么一点都没遗传到你爹我的英明神武呢?”
小崽子煞有介事地撇撇嘴,奶声奶气地控诉道:“我娘说了,明明是爹爹你拉低了我的智商。”
若棋气倒,抱起小崽子扔上扔下:“哼,我对付不了你娘,还对付你?”
小崽子嘎嘎笑着,痛并快乐地讨饶:“放我下来啦,东西要掉啦——”
若棋闻言接住儿子,奇怪的问:“什么东西?”
小崽子摊开肉肉的小手,一枚质地极好颜色青纯的玉佩便静静地躺在小孩子的手掌心。
“这个…谁给你的?!”若棋震惊过后,紧抓着孩子的手腕追问道。
“爹!”小崽子被抓得痛了,水汪汪的眼睛差点滴下泪来。
“宝贝儿,快告诉爹。”若棋急道,他认识这枚玉佩,那是自他进王府时就挂在他大哥脖子上的玉,这么多年,他大哥的这块玉从不离身,可自他大哥病逝后,他便再没见过这块雕饰极巧的玉,如今这玉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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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6 14:11:32  更:2021-09-06 18:4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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