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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石头记(瓶邪架空),很多人都看过了,搬过来壮[第2页]

作者:大紅花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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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起灵,我的伙计。”
“哟,不错嘛,”老痒拿胳膊肘捅捅他,“终于不是光杆司令啦?”
“……你囧他妈有完没完?”
“行,行,瞧你还着急了。”
老痒没再多话,领着他们穿过生活区,七拐八弯也不知是抄了什么近道,很快走到厂区大门口。老痒上前跟门卫说了几句,招了招手,带着他们进入厂区。
来到生产车间,里面坐着几个同样穿着蓝色工作服的操作工,一看到老痒就站起来打招呼,叫了声“解副主任”。
老痒摆了摆手让他们坐回去,指着面前有机玻璃墙后面的流水线说道:“这是我们这边加工贵重金属模具专用的机器,把那东西放进去,保证镕得连渣都不剩。”
吴邪也不搭茬,把那样钱递给他,老痒顺手放到传送带上,在操作台上按了几下按钮,铅灰色的传送带缓缓动了起来。
“吴邪,这东西镕出来以后你还要不要啊?要不做个工艺品给你留个纪念?”
吴邪脸都黑了:“不要,你爱要你要。”
老痒又笑了两声,没还嘴。
传送带慢慢转到锅炉跟前,稍稍倾斜了一点儿,那枚样钱瞬间就掉下去了。
就在此时,吴邪忽然觉得心中一阵悸动,好像有什么凶猛的野兽发出一声濒死的咆哮,震得他的心脏一颤。他赶紧转头看了看周围,老痒和那几名操作工神色如常,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有张起灵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小哥,你……你有没有……听到什么?”
张起灵点点头,面色严肃。
“咦?”一名操作工忽然面带诧异地看着窗外,“怎么天黑了?”
吴邪闻言转头一看,不由惊呆了。
只见本来还是艳阳高照的天空在一瞬间阴云密布,密密匝匝的乌云快速将太阳遮挡住,明晃晃的闪电带着沉闷的雷声奔腾而至,顷刻之间狂风怒卷,大雨倾盆,豆大的雨点敲打得玻璃窗“啪啪”作响。
老痒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也是疑惑不解:“怎么回事?天气预报没说今天有雷阵雨啊?”
另一名操作工若无其事地盯着操作台,说道:“南方的三伏天就就这德行,雨说下就下,连声招呼都不带打的。”
老痒和另外几人被他的话逗笑,也不去在意外面的景象。
吴邪看着张起灵,他仍旧盯着窗外的狂风暴雨出神,蓝紫色的闪电映在他白皙的脸上,触目惊心。
“哎,已经镕掉了。”老痒拍了拍吴邪的肩膀,“这地方没什么意思,我等会儿还得继续上班,雨停了你们就走吧。”
“啊,好。”吴邪心不在焉地应着,隐隐有些不安的情绪泛了上来。
张起灵的梦境:
他看到吴邪拎着一个西瓜从巷口走过来,推了一个到自己面前,往上面插了一只小勺:“小哥,天气热,吃点冰西瓜消消暑。”
他拿起西瓜开始吃,吴邪走进柜台,坐在他身边,也捧了半个吃得稀里哗啦。
一个满头黄毛嘴穿唇环的青年揣着个四方形的纸包晃悠过来,在柜台前站定:“吴老板,你这里收不收古董?”
他看到自己躺在地上,吴邪手脚并用死死地压着他,低下头问道:“你到底是不是贼?”
他靠得极近,呼吸可闻。
随后是一系列凌乱的光影碎片,好像走马灯一般从他眼前晃过,快得来不及捕捉。
他依稀看到有很多人从他身边一闪而过,有些穿着现代衣装,有些干脆是古代服饰。他们都在对他说着什么,但落在耳中却是一片噪杂,分辨不清。
他听到很多声音自悠远的地方传来,有枪炮的轰鸣,有金属器物的撞击,有铁蹄奔驰的脆响,有闹市街区的熙熙攘攘,有风穿竹叶的清新悦耳……
最后画面静止,他看到自己站在一座高山之巅,仰头望着漫天翻滚的乌云。
数道闪电携带万钧之力劈下,轰隆隆的雷声震耳欲聋。
他闭上眼睛,积蓄起身体里所有的力量准备迎接闪电,却猝不及防地被人一把推开。
仿佛燃烧的紫色火焰,来自天地之间的雷电一拥而上,尽数砸在那人身上。
一阵刺鼻的焦味弥漫开来,那人站在缓缓散开的烟雾之间,鲜血流了满脸。他有些费力地咳了几声,气若游丝地说道:“还好……没有害死你……”
有一缕阳光穿透厚厚的云层照在那人身上,让他的面孔清晰可辨,那是……那个人是……
“吴邪——”
 
吴邪笑了,开了柜台后面一个抽屉的锁,取出一千块钱扔给他:“拿着,你顺便教教我怎么越狱吧。”
“……好。”
等那年轻人走了,吴邪找了张报纸把那玉器包起来放进仓库,走出来笑眯眯地看着张起灵:“小哥,你有喜欢看的电影吗?”
其实吴邪很久以前就曾问过张起灵在遇到他之前是怎样生活的,那人埋头想了很久,最终依然是很茫然地摇头。他的失忆好像不是外界刺激或者强烈碰撞造成的,而是他自己选择性地遗忘,原因不明。不过好在基本的生活常识还是有的,至少他还不会把散发着水果味道的橡皮当糖果吃。他对人事物冷漠疏离的态度未必是缘于天性薄凉,而是他不在乎,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他始终念念不忘的要找寻的某样东西之外,其他的一切,他都不在乎。吴邪当然不指望这样一个人能有什么喜欢看的电影,他不过就是随便问问,但是……谁来告诉他这个能保持着一张面瘫脸聚精会神地看周星驰无厘头喜剧片的家伙是谁啊?这种八风不动的表情算怎么回事?明明是很好笑的情节不是吗?如果不是为了会心一笑你看它干嘛?
此时的文具店里,乾坤倒转。
身为老板的吴邪坐在柜台前应付来买东西的学生,身为伙计的张起灵大刺刺地坐在店铺的角落里捧着个ipad看电影,不时有极具标志性的“啊哈哈哈”的笑声从那里飘过来。
这声音刺激得吴邪几乎暴走,在又一次数错零钱之后,他终于忍无可忍地回头喊了一句:“你不会戴个耳机啊!”
片刻后没了声响,张起灵果然很听话地戴上了耳机,可他依旧看得很认真,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几个慕名来看帅哥的新生蹭在柜台边上捧着脸做花痴状:“呀,果然帅得名不虚传,就连坐在马扎上用ipad看电影都这么帅!!”
吴邪欲哭无泪,早知如此,他昨天就不该手贱地把周星驰的片子拷进去,不然也不用自己在这里遭受这帮小女孩子的盘问轰炸了不是?最最郁闷的是,那些提问题的人关注的对象还不是他。
好不容易挨到学校上课铃响,几个女孩子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那小眼神儿比被法海拆散的白蛇和许仙还哀怨,是说现在的九年制义务教育都教出些什么人啊,怎么一拨比一拨花痴得还要厉害,脸长得再好能当饭吃么?一面忿忿地想着,一面回头去看张起灵,那家伙还是盯着ipad的屏幕无比专注,光从表情上绝对看不出来他看的是什么。
一辆宝马mini风驰电掣般地开进巷子,“吱”地一声停在文具店门口,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嬉皮笑脸地踱到柜台跟前。
“哪位是吴老板?”
吴邪愣了一下,仔细打量了一番面前之人。穿得到是人模狗样,细条纹的衬衫还是阿玛尼的,细皮嫩肉活像个娇生惯养的二世祖,只是脸色呈现出病态的苍白,眼窝深陷、印堂发青,浑身上下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我就是,请问您……”
二世祖笑得更欢了:“你就是啊,真没看出来嘿,居然这么年轻。”
“您要找年纪大的啊,那不好意思,我们这店里姓吴的就我一个。”
“不是不是,”二世祖连连摆手,“我寻思着做古董生意的怎么着也得是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子,还真想到有这么年轻的。”
他的态度十分友善,透着几分自来熟的亲近,吴邪忍不住也笑了。
二世祖继续说道:“是这么回事,昨天是不是有个人卖给你一个鼻烟壶的盖子?”
“对。”
“那人是不是二十来岁,年纪不大,瘦了吧唧的,长得还特不招人待见?”
吴邪摸着下巴想了想:“那长相别人待不待见我不知道,反正我是不怎么待见。”
“这就对了!”二世祖猛地拍了一下柜台玻璃,几乎跳起来,“就是这小丫挺的害我,差点被我老子打断腿。”
吴邪吓了一跳:“怎么回事?那东西是你们家的?”
“可不是。那盖子是羊脂白玉的吧?上面还镶了颗蓝宝石,烫着鎏金花纹,没错吧?”
“没错。”
“能拿出来让我看一下吗?”
吴邪想了想,见他一脸焦急诚恳,只得从仓库里那了东西出来:“就是这件。”
二世祖一见那东西就嚷了起来:“对对对,就是这个,这是我们家的祖传之物啊,昨天忽然不见了,老头子急得和什么似的,差点跟我拼命。”
 
吴邪叹了口气:“既然这样,这东西你就拿回去吧,别让你爸着急,我权当亏了一千块钱。”
“等等等等,”一听到“钱”字,二世祖眼中忽然绽放出异样的神采,“吴老板,这玩意儿当真能卖钱?”
吴邪苦笑道:“你刚才不还说他是古董吗?是古董肯定能卖钱,就是价格高低的问题了。”
“那这东西……大概能值多少?”
“不好说,如果下面的瓶身也有这个成色和品相,起码这个数。”吴邪拿过一旁的计算器,按了几个数字推过去。
二世祖立马双眼放光:“得,我这就找那小丫挺的去。吴老板,这东西暂时先放你这儿,三天后咱们在金碧辉煌碰头,我请你吃饭。对了,说好的价格可不能变卦啊。”说完又扔了张名片在柜台上,也不等吴邪答话,又跑回车里风驰电掣地开走了。
吴邪好半天没反应过来,直到张起灵无声无息地走过来从柜台上拿起那张名片,他才回过神。凑过去一看,只见上面写着“XX集团副总经理 李滨”,后面是详细的办公地址和电话号码。名片到事制作得非常考究,但是这位副总的行事风格未免太不着调。
张起灵只看了一眼就放下了,低头又把目光投向ipad。
吴邪一伸手拔掉他的耳机:“小哥,刚才那人你看见了吧?不觉得他有点奇怪?”
张起灵眨了眨眼,流露出询问的神色。
“一集团副总瘦成那样,双眼无神,说话还有气无力,我看他八成就是个嗑药的,偷着算计自己家老头子那点儿家私呢。”
“……”
“看盖子那鼻烟壶应该是个好东西,但是就他这么个败法儿,金山银山也架不住啊。”
“……”
“这笔生意真囧他妈让人蛋疼!”
“……吴邪。”
“干嘛?”
“电影,还有吗?”
“……我晚上回去再给你下点儿……”
第二天,吴邪刻意等到中学午休时间过了才拎了两份盒饭晃晃悠悠走到店里。张起灵趴在柜台上发呆,一看见他就站了起来,虽然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吴邪分明从他的眼睛里读到了一种名为“期待”的情绪。黑线了一下,他从怀里掏出ipad递过去,张起灵立刻接过来捧着走到旁边的马扎上坐着了。
吴邪从塑料袋里拿出一份盒饭:“嘿,吃饭,要不要这么废寝忘食啊?”
张起灵头也不抬,手上像长了眼睛一样拿过饭盒跟筷子,把ipad放到腿上,眼睛盯着屏幕,双手捧了饭盒漫不经心地扒拉着,饭粒都沾到嘴角上了。
他这样子活像是一个刚刚迷上网游玩疯了的中学生。吴邪“啧”了一声,抽了张纸巾就去擦他嘴角:“你到是专心点儿吃啊……”
被他的手指碰到脸颊的那一刹那,张起灵像是触电般地浑身一颤,猛地抬起头,却不留神那人离他极近,尖削的下巴直直撞上吴邪的鼻子。
吴邪叫了声“哎呀”,捂着鼻子蹲了下去:“撞着我了……”
张起灵赶紧放下饭盒和ipad去扶他。
吴邪只觉得鼻子酸疼,眼泪都要下来了:“你那下巴是铁做的啊。”
“我不是故意的。”
微凉的手指按上了鼻梁,有些笨拙地揉了揉。吴邪微微仰起头,眼睛里一片水色荡漾,抽着鼻子小口地吸气。按在他鼻梁两侧的手指渐渐停了下来,张起灵用一双黑得发亮的狭长凤目直勾勾地看着他,拇指往上一扫,抹去了他眼角渗出的泪水。
“小、小哥……”
“嗯?”
吴邪忽然露齿一笑,松开捂着鼻子的手,放到张起灵下巴上也是一抹,再转回来的时候,指尖上沾了一颗饭粒。
“下次吃饭要专心。”他颇有些得意地说道。
张起灵没说话,忽然低下头,舌尖在他手指上舔了一下,把那颗饭粒卷进口中。
湿润酥麻的感觉在指尖上一晃而过,吴邪只觉得大脑“嗡”地一声,血往上涌,心脏狂跳,就像被雷劈了一样站在原地动弹不得。反观张起灵,像没事人似的又回到马扎上继续去看电影,仿佛刚才发生的事情只是吴邪的幻觉。
“扣扣”,身后传来一阵手指敲打玻璃台面的声音,吴邪木然地转过身,看到外面那人,却是一愣。
昨天那个二世祖站在柜台前,面无表情地叫了声:“吴老板。”
 
“哦,是你啊。”吴邪赶紧收敛神色走过去,“不是说三天以后交易吗?怎么又来了?”
二世祖眯起眼睛看着他,冷冷地说道:“把那个盖子还给我。”
“哎?为什么?”吴邪一愣,只觉得面前之人非常奇怪,脸还是那张脸,甚至连身上的阿玛尼都一样,但却全然不同于昨天自来熟的开朗多话,到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无论眼神还是语气都让人极其不舒服。
“不为什么,我不卖了。”
他的态度异常强硬,眼神森冷,吴邪一时有些晃不过神,随口说道:“可以,但你得把定金退给我。”
“定金?”他似乎疑惑了一下,“多少钱?”
“一千块。”
二世祖皱了一下眉头,脸色更加难看:“我没有,快把东西还我。”
“不是吧,你一个集团副总连一千块也拿不出来?”说着,吴邪探头往外看了一眼,“哎,你的车呢?”
“少废话,”二世祖双手撑住柜台,整个人靠了上去,“快给我。”
他的气息冰冷,宛如一条吐着信子的蛇,吴邪被他的气势震慑,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二世祖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突然伸手揪住吴邪的衣领:“把盖子给我。”
“你……”吴邪吃了一惊,挣扎了一下,那只苍白瘦弱的手却好似铁钳一般,纹丝不动。
在一旁坐着的张起灵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骨节分明的手指扣住他的脉门:“放手。”
二世祖侧头看了他一眼,又笑了笑,手腕一翻,轻描淡写地挣脱了他的钳制,同时也放开了吴邪:“你是……”
张起灵顺势将吴邪推到身后,也不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哈哈,”二世祖指着张起灵笑出了声,那笑声依旧令人浑身发毛,“既然你在这里,看在我们出自同源的份上,这事今天我就不计较了,东西暂且寄放在你那里,两天后金碧辉煌见。”
说罢,扬长而去。
吴邪从张起灵身后看到他渐渐走远,心里的疑问却越来越多:“小哥,那个人……”
“不是昨天的人。”
“不,我是说,他好像认识你?‘出自同源’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意料之中的回答。张起灵不再理他,又回去看电影了。
吴邪站在柜台前使劲抓着头发:“是双胞胎吧?一定是双胞胎,长那么像……他们家老爷子也忒不省心了,俩儿子全嗑药。”
两天后,金碧辉煌。
令人目眩神迷的灯光和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扑面而来,张起灵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一只脚放在门外。
吴邪不解地回头看他:“怎么不走了?”
“……吵,不想去。”
两个身着旗袍身材高挑的迎宾小姐开始捂着嘴暗笑,吴邪顿觉老脸一红。
“不是说好了做完生意就回去的嘛,快跟上。”
“……”明显不怎么情愿的表情。
吴邪心说这怎么和哄孩子一样,刚才出门之前也不知是谁死乞白赖地硬要跟着,嘴里还是放柔了语气:“今天这票做成了,明天我请你吃山外山的八宝鱼头王。”
“真的?”
吴邪狠狠点头。
张起灵终于不闹别扭了,乖乖跟着他走进门。
两个迎宾赶紧换上一副职业笑容:“欢迎光临。”
吴邪拿出手机看了看,说了句:“15号包厢。”
一个迎宾从后腰上摘下个对讲机:“两位先生,是15号包厢的客人。”
不一会儿,就有个穿着掐腰黑衬衣的小伙子走过来,做了个请的手势,让吴邪和张起灵跟他走。穿过大堂的时候,伴随着节奏感极强的舞曲和DJ的怪叫,一个穿着银色迷你裙的姑娘正在吧台里的桌子上大跳艳舞,一双肤色健康的长腿整个缠在钢管上,身体垂下来跟着音乐摆动,周围一片口哨和尖叫。
吴邪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脚步稍微有点放慢。走在他身后的张起灵忽然伸手推了一把,把他直接推进一条狭长的走廊。吴邪一个趔趄,险些撞上前面的服务生。
“小哥,你……”
“到了。”服务生站在走廊尽头的一个包厢门前,微笑着半侧了身子推开门。
吴邪道了声谢,给了他一百块小费打发他离开,自己拉着张起灵走进包厢,掩上门。
本就浑浊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香气,整个房间烟雾缭绕灯光昏暗,从硕大的壁挂电视上发出的声音大得吓人。长排的皮沙发里隐约坐着两个人,看身形应该是那个二世祖和最初把鼻烟壶盖子送来的年轻人。
 
吴邪捏着双一次性筷子发呆,刚刚扒拉了没几口的饭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他觉得自己很奇怪,就算再怎么喜聚不喜散,也不至于对一个人的不告而别在意到这种程度。就算以后都见不到了又怎样呢?张起灵的存在本来就是个意外,他是游离于这个世界的幽灵,就算下一秒消失不见也没有什么不合理。但是,心中这种难以抑制的失落是因为什么呢?这种仿佛从身体中剥离了一部分的感觉,究竟是什么呢?他忽然发觉,与张起灵的失踪比较起来,自己更在意的是,他竟然连他为什么离开都不知道。
好像要发泄什么一样,吴邪夹起饭盒里一块大排,狠狠地咬了一口。
食不知味地解决了午餐,把一次性饭盒拿起来正要去扔掉,垫在下面的报纸上有一则新闻标题吸引了他的注意:某娱乐城客人吸毒过量致死?!市**局加大打击力度,彻查市内娱乐场所。
吴邪立刻放下饭盒去看那条新闻,报纸已经被油渍弄脏了,好在并不影响阅读,新闻的大意是,近日在某娱乐城有多名客人因吸食毒品过量被送医院急救,更在三天前发现两名青年男子吸毒致死,因此市**局决定要从本周开始彻查市内所有娱乐场所,坚决杜绝一切毒品交易及使用。这是典型的欲盖弥彰,金碧辉煌死人的事情早就街知巷闻。忽然他脑中灵光一闪,想起那天张起灵扶着他离开的时候,那个长着“二世祖”面孔的人说过的一句话:“如果以后你有需要,也可以来。”而在那之前,那人还说过他与张起灵“出自同源”,难道……
脑中有了想法,吴邪就坐不住了。好不容易挨到傍晚,算一算时间,他连晚饭也顾不上考虑,抄起钥匙开了金杯,直奔金碧辉煌。
刚开门的金碧辉煌还不到最热闹的时候,人不太多,大堂里播放的音乐也还比较舒缓,最重要的是,没有那股子烟草、香水和酒水的混合味。吴邪停好车就急急走了进去,连迎宾的“欢迎光临”都没听齐全。
吧台周围还没几个人,灯光虽然还是那么昏暗,好歹不是表演钢管舞时的那种眼花缭乱。吴邪一眼就看到了在高脚椅上坐着的清瘦身影,仍旧穿着他的连帽外套和牛仔裤,半个身子趴在大理石台面上,手里拿着小半杯芝华士。一个衣着火辣妆容艳丽的女人紧贴着他坐着,也不知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伸出一条鲜藕般的手臂揽住他的脖子,将他从吧台上拉起来,另一手拿着一满杯鸡尾酒就往他嘴里灌了下去。那人居然也不拒绝,皱起眉头微张着嘴,任凭她一面笑一面将五颜六色的液体灌进他嘴里。有一部分酒液溢了出来,沿着下巴弄脏了他的连帽衫,他却浑然不觉。色彩艳丽的鸡尾酒衬着他白皙的肤色分外诱人,那女人敛了笑,将脸凑上去,伸出舌头就要舔他的下巴。
吴邪再也看不下去,大踏步走上前,一把将他从那女人怀里扯了出来。
“哎,你干嘛?”女人不满地叫了一声,抬头看了看他,又笑了,“哟,是你啊,怎么?闹完别扭,肯接受他了?”
吴邪懒得理她,敲了敲台面问里面的酒保:“他这几天消费了多少?”
酒保从吧台下面抽出一个本子翻了翻:“一共4200。”
吴邪想都没想,直接掏出一张银行卡递过去。
趁着酒保去刷卡的工夫,那女人还想去摸张起灵的脸,被吴邪眼明手快地拦了下来:“对不起,他不卖的。”
“我知道,”那女人笑得就像朵盛开的花,“他专情得很,那天你不知是嗑药磕high了还是喝酒喝高了,他护着你跟护着什么心肝宝贝一样,可是你又不要他,转天就看到他在这儿借酒浇愁,现在又来护食儿了,真不知道你们这些gay是怎么想的。”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吴邪听得满脸黑线,他也不想解释,仰头把张起灵放在吧台上的小半杯芝华士一饮而尽。
酒保拿着吴邪的银行卡笑吟吟地走过来:“先生您好,总台刚才告诉我,15号包厢的客人已经交代过,张先生的帐都记在他那里。”
吴邪皱了皱眉头,没有再问什么,拉了张起灵走人。
出了金碧辉煌,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各色人等像赶集一样陆陆续续走进来,门口的迎宾和待客泊车的服务生忙得脚不沾地。
吴邪把张起灵拽进边上一条小巷,看他慢慢回神好似大梦初醒一般,也不急着说话,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起来,猛吸了几口。
“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和我回去,另一个是留在这儿继续喝。不过我要提醒你,最近这里有好几个嗑药磕进医院的,小心别着了道儿。”
张起灵茫然地看着他,一幅不知所措的样子。
吴邪也不催他,站在那儿默默地抽烟。
 
不知过了多久,张起灵轻声说了一句:“你会怕……”
吴邪把烟头扔到地上踩灭,冷笑道:“我会怕什么?从小到大见过的妖魔鬼怪都快赶上一个加强连了,你会比那些更可怕?”
张起灵沉默了,在昏暗的路灯下看不出情绪。
吴邪又点了一支烟,慢条斯理地抽完,见张起灵还是没有什么表示,他也不再多话,叹了口气转身就走。
他不是不好奇,不是不生气,但是张起灵毕竟是一个有自丯由意志的人,他不能强迫他做任何决定,不管他有多么不情愿。
身后有细微的脚步声跟过来,他没有回头,一直走到自己停车的地方,打开驾驶室的门跳了上去。然后,他看到张起灵像往常一样,无声无息地开了副驾驶的门,手脚利落地钻了进来。吴邪微微勾起嘴角,扭转钥匙启动了金杯。
“小哥,你知道吗?老钱要离开书店,搬去和女儿住了。”
“嗯。”
“他叫了老家的外甥来管店,还说要我们照顾他,明天中午约了吃饭。”
“嗯。”
“你想吃什么?”
“……八宝鱼头王。”
第二天中午在山外山的饭桌上,吴邪见到了老钱的外甥,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青年,头发挑染成时下流行的亚麻色,非常有精神的一张脸,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弯弯的月牙。
老钱一见到张起灵就乐:“哟,张小哥回来啦?这几天都干嘛去了?”
吴邪抢着答道:“回家去了,他家有急事。”
“哦,”老钱点点头,“下次千万别这样了啊,瞧这几天把我们小吴给急的。”
张起灵看了吴邪一眼,没有说话。
老钱拉过他外甥推到吴邪面前:“这是我外甥王盟,以后书店就交给他了,麻烦你们多照应点儿。”
名叫王盟的青年有些腼腆地挠挠头,叫了声:“吴老板。”
宾主落座,老钱很自然地把菜单递给吴邪。
吴邪随手点了几个招牌菜,又把菜单给了王盟,然后笑着和老钱说道:“这顿饭还是我买单吧,算是给你饯行。”
“不用,说好了我请,王盟小子以后还要麻烦你们呢。”
吴邪不说话,只是看了看张起灵。老钱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等到开始上菜以后,老钱悟了。只见张起灵运筷如飞,不动声色地消灭着他目之所及的所有食物,尤其是那份八宝鱼头王。浓稠鲜美的汤汁加上精道爽滑的鱼丸,是山外山最引以为傲的招牌,张起灵用非常文雅的动作举勺舀汤又迅速喝完,没过多久,一份脸盆大小的八宝鱼头王已经快见了底。老钱和王盟都看呆了,举着筷子半晌没有动作。
吴邪苦笑:“小哥,要不要再加一份?”
张起灵摇摇头,又拿勺子去盛另一个盘子里的龙井虾仁。
一顿饭吃得风卷残云,最后老钱不得不追加了一份松鼠鳜鱼、四份东坡肉和一份宋嫂鱼羹,又要了一品锅白饭。
吴邪见张起灵还在埋头苦吃,就动手给自己、老钱和王盟各盛了一碗饭,把剩下的大半锅统统推给张起灵。
四人正吃着,忽然听到王盟哀叫了一声,放下筷子捂住嘴,腮帮子蠕动了一下,吐出一颗足有玉米粒大小的石子和半颗沾着血丝的门牙。
老钱一看就皱眉:“你小子今天是走背字吧?吃饭都能崩掉牙。”
吴邪赶紧招手叫服务员,指着王盟手里的石子质问是怎么回事。服务员忙不迭地鞠躬道歉,又去叫大堂经理。
经理匆匆忙忙走过来,掰着王盟的嘴巴看了看,只见他一颗上牙被崩掉大半,豁出一个缺口来,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不好意思,是我们的疏忽。这样吧,今天您这顿饭免单,先带这位客人去最近的医院补牙,费用我们承担,后续的赔偿问题您看是不是留个人下来商量一下。”
老钱一听就拉起王盟要去医院,吴邪抬手拦住他说道:“老钱,还是你留下来和经理商量赔偿问题,我们带王盟去补牙。”
老钱想了想,也没有拒绝:“行,那就麻烦你。”
“没事儿,跟我还客气。”吴邪笑笑,转头去看王盟,“怎么样?疼不疼?”
王盟含着泪点头,话都不太能说。吴邪见状立刻推着他往外走,那边张起灵以惊人的速度扒拉完半品锅的饭,也跟了上去。
到了医院,医生掀开他的嘴唇看了看,摇头道:“这都崩掉超过二分之一了,得拔掉以后等伤口痊愈了再装假牙。”说着转头吩咐护士,“准备麻醉。”
护士转身跑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又跑回来:“麻醉剂用完了。”
“什么?怎么可能?”
“不知道啊,药房是这么说的。今天真是邪门,以前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儿。”
那医生皱起眉头,颇有些为难地问:“你怕不怕疼?不麻醉也是可以的,就是你得忍着点儿。”
王盟捂着嘴脸色苍白,看那表情都快哭了。
吴邪在一旁轻拍他的肩膀:“忍忍吧,大小伙子,咱不怕那点儿疼。”
王盟用极其哀怨的目光看着他,口齿不清地嘟囔了一句什么,最后大概也是觉得不治疗不行,只得带着壮士断腕般决绝的神情点了点头。
医生把他的脑袋和嘴巴固定好,伸手拿了钳子过来。吴邪扭过头去不忍看那鲜血淋漓的现场,感觉王盟攥住他了的衣摆。
片刻后响起一声变了调的惨叫,吴邪只觉得自己的衣摆都快被撕破了,王盟的手指打着颤,指甲几乎都要隔着布料陷入皮肉。医生把那颗断牙扔进盘子里,又拿了块纱布塞进他嘴里止血,王盟早就疼得面无人色、涕泪纵横。
终于折腾完,离开医院的时候已经天近黄昏。吴邪拎了一包消炎药,一手扶着腿脚发软的王盟,一边低声安慰他,张起灵没事人一样双手插兜跟在他们身后。
 
鉴于王盟刚拔完牙暂时没法正常工作,老钱不得已推迟了搬家的时间,打算再在店里管几天等他康复。然而谁都没有想到的是,王盟的霉运还远远没有走到尽头,之后两周之内发生的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件充分证明,正所谓一山还有一山高,王盟小朋友这位倒霉界的后起之秀,已经逐渐成长为让一向被誉为“衰神附体”的吴邪都望尘莫及的地步。
当他装好假牙重新回到书店的那天,老钱正好进了一批新书,王盟好孩子自告奋勇要帮他分类整理,老钱正好也乐得让他学习。可谁知还没整理出多少,他就被一本从书架高处落下的新书划破了右手虎口,顿时血流不止,疼得他连声哀嚎。
吴邪被王盟的叫声吓了一跳,匆匆跑过去,就看到老钱正拿了块干净的手帕压在他的伤口处,绕过手掌打了个结,又让他赶紧去巷口的社区诊所处理一下。王盟虽然疼得直抽气,态度上还是满不在乎,非要借老钱的自行车骑着去。
吴邪劝道:“你一只手使不上劲,还是走过去吧,反正没多少路。”
王盟一甩头,话说得豪气万千:“单手骑车算什么?我在老家的时候还经常双手脱把呢。”
老钱无奈,只得推了自己的山地自行车给他,王盟跨上车,用一只手握住车把往地上蹬了一下,很熟练地骑了出去。可是还没走多远,在吴邪和老钱两双眼睛的注视下,自行车在平坦毫无障碍的小巷子里走了一个蛇形,然后仿佛理所当然一般摔倒在地,紧接着又是王盟的一声惨叫。吴邪赶紧跑出去把他扶起来一看,包住右手的手帕上已经渗出血迹,更为严重的是,他的右手无力垂下使不上力,看起来好像是肩关节脱臼了。
这次老钱连数落他的心思都没有,交代吴邪先帮他顾一下书店,自己陪着王盟去诊所。
一周之后,手上的伤还没好利索,王盟又起了心思要买个iphone,缠得老钱没法儿,只能拜托吴邪开车带他去,生怕这小子再出什么意外。可事有凑巧,吴邪的车正好送去年检了,好在隔两条街就有个规模不小的手机卖场,于是两人决定步行过去。
在路上正走着,王盟忽然“咦”了一声,吴邪回头一看,只见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从人行道的两块地砖缝隙中间夹出张一百元的钞票,正在那儿得意地笑。
“我就说人不能总倒霉吧,今儿个可算给我捡着钱了,看来是老天要让我否极泰来。”
他的笑声都还没停下,却听到身后一个怯生生软绵绵的童音说道:“叔叔,刚才你弯腰的时候,有个大哥哥从你裤兜里拿了个东西跑了,你们这是在玩游戏么?”
王盟条件反射地回手摸了一下裤兜,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冻住了:“我丯操,谁那么缺德偷了老子的钱包,光天化日的,这是抢劫啊!!!”
他急得要命,一下子连乡音都冒了出来,整句话说得语速又快,吴邪反应了半天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这天吴邪回家看他爹妈去了,只有张起灵一个人看店,他按照吴邪的吩咐把马扎搬到店外,一面捧着ipad看电影,一面照看着斜对门书店里倒霉的王盟。
快到中午的时候,天空中忽忽悠悠飘下几点水滴,看样子是要下雨,张起灵收起马扎关掉ipad打算回到店里。就在他划上关机划条的那一刹,忽然从屏幕里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黑色的液晶屏中倒映出对面书店的屋顶,那上面停了两只奇形怪状的鸟,它们有着鸬鹚一样纤细的长圌腿,身圌体和头却像猫头鹰,它们的翅膀非常宽大,扑棱起来足有一米以上。张起灵抬头看看书店的屋顶,什么都没有,低下头再看屏幕,那怪鸟依然停着。
他皱了皱眉头,提着马扎夹圌着ipad回到文具店。
这天基本上没有什么严重的意外,如果不算王盟失手打碎了老钱心爱的紫砂茶壶的话。
吴邪下午回到店里,正赶上老钱训王盟,平日里儒雅和蔼的老钱大概是真气着了,嗓门大得整条巷子都听得到。
“你说说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拿个茶壶都能打碎,以后我怎么放心把书店交给你?”
王盟畏畏缩缩地小声辩解:“我真不是故意的,本来拿得挺稳,突然就手滑……”
“行了行了,是我不该把你叫过来,到杭州以后你就一件好事都没遇上,过几天还是回老家去吧。”
“舅舅,我……”
吴邪赶紧进来打圆场,劝了老钱几句,好说歹说让他把火气压下去,王盟也松了一口气。
回到文具店,张起灵很难得地没有趴在柜台上睡觉,一看到吴邪就把ipad的递给他,示意他对着老钱的屋顶看。吴邪只看了一眼,立马双目圆睁。
“这,这是什么东西?”
张起灵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吴邪又拿着ipad比对着看了半天,忽然扔下ipad,从仓库里翻出一面小镜子冲着书店的屋顶看了看,却什么也没看到。
张起灵圌道:“没用的,我试过了,只有在这里能看得见。”
吴邪想了想,迅速找了一张白纸和一支铅笔,凭着大学时代画建筑设计图的经验,照着ipad把那两只怪鸟的样子画了下来,居然还算惟妙惟肖。
晚上回到家里,吴邪在网上查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关于那种怪鸟的信息。无奈之下,他把那张画拍了照片上传到一个关于鸟类的主题论坛上,看看能不能获得一些线索。
接下来的几天,王盟都很老实地待在店里没有出门,但是他的霉运依然还在继续。
继打碎了老钱的紫砂茶壶之后,他又失手打碎了一块大理石的镇纸,这是老钱一位老友送他的五十大寿生日礼物,自然免不了又挨了一顿骂。之后他在吃午饭的时候被番茄蛋汤呛到,差点断气。除此之外,他还连续数次找错钱、拿错书甚至收到假丯币。
老钱满头黑圌线地问:“王盟,你老实说,你的中专文圌凭是不是办的假丯证?”
王盟同样满头黑圌线地回答:“舅舅,我记得我的毕业典礼还是你替我爸参加的啊……”
又过了几天,吴邪在论坛上发的帖子终于有了收获,撇开那些“楼主你坑爹啊”、“这他圌妈什么妖怪”、“骗子死丯全圌家”之类的无效信息之外,比较有价值的一条回帖是这样的:
楼上那些没文化的家伙还是回学校重圌修吧,这玩意儿叫鸺鹠,鸺鹠夜飞听说过不?这是一种传说中的鸟,但是和古书上记载的样子不太像。楼主是不是最近听到附近夜猫子叫得特欢?如果是就对了,听说这种鸟的叫圌声就和婴儿夜啼差不多,被这鸟跟上的人都会倒霉,搞得不好连小命都保不住。唯一例外的就是唐朝的娄师德,但他是用一身浩然正气压圌制住了,这个方法一般人恐怕无法效仿。听说这鸟怕狗叫,楼主要真是被这鸟缠上,不如学个狗叫试试,没准儿它就吓跑了。
此人的语气虽然稍显傲慢,但提圌供的线索却对之前发生的事情做出了注解。王盟的确是一到杭州就不停倒霉,其惨烈程度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如果这个帖子确实靠谱的话,不赶紧想办法解决恐怕他真会有性命之忧。可是……学狗叫……吴邪不认为自己做得出来。
第二天吴邪一大早就到了书店,询问老钱是否近期听到夜猫子叫得厉害,他和老钱住在相邻的两个小区,最近正是秋季,还不到发圌情期,小区里的野猫照理说还不至于叫到让人无法忽视的地步。
 
老钱想了想,说道:“你别说,还真是。最近晚上老是有野猫在我们楼底下叫唤,声音就和小孩儿哭似的,能叫唤一整宿,我还纳闷小区里什么时候跑出这么多野猫来了,春天也没这么闹腾啊。“
吴邪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没有惊动王盟,悄悄把老钱拉出书店,拿出ipad让他对着屋顶看。
一看之下,不说老钱,就连吴邪自己也大惊失色,除了屋顶上的两只之外,又多了一只怪鸟停在书店门口。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老钱连声音都抖了,“怎么会在我店里?为什么我们都看不见。”
吴邪把关于“鸺鹠夜飞”的事情说了一遍,又道:“看来咱们得赶紧想个办法解决,不然王盟小命堪忧。”
老钱早已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但是这种东西,看又看不见,要怎么赶走?”
吴邪皱着眉头说道:“听说是这种鸟怕狗叫,不如找条圌狗来试试?”
“要什么样的狗?我记得居委会赵大妈家里有条玩具贵宾,不知道行不行。”
吴邪哭笑不得:“那狗平时就胆儿小的可以,叫起来声音嫩的连小孩都吓不跑,恐怕不行。”
“那怎么办?小区里也不给养大型犬啊。”
“我昨天看见街上一家宠物店刚进了只阿富汗牧羊犬,那狗体型够大,中午我去问问看能不能借来。”
“这……小吴,不好意思,又要麻烦你。”
“没事,”吴邪看了看书店里认真整理书籍的王盟,“我看王盟人不错,如果这事儿顺利解决了,你把书店交给他到也放心。”
“谁说不是呢。”老钱也回头看着店里的王盟,目光流露圌出长辈特有的慈爱。
当天中午,吴邪带了张起灵到附近的湘菜馆吃饭,准备吃了饭顺路去宠物店。
这家店虽然规模不大,装修也很简陋,但是菜的口味非常地道,分量又足,因此周围小区的住户经常光顾,中午时分也是门庭若市。
张起灵正在起劲地扒拉一份茶香鸡,吴邪忽然看到一个中年人牵着两条圌狗走了进来。那是两只体型壮硕的大型犬,一只黄白相间,一只墨蓝,都是抬头挺胸、威风凛凛,而且看起来非常有教养,紧紧跟在主人身边,对店里香气四溢的食物连看都不看一眼。
中年人带着点儿骄傲的神色走到吴邪他们旁边的空位坐下,随手把牵引带放在桌子边上,两条圌狗很乖地趴在主人脚边,寸步不离。
在他前面一桌坐着对儿看起来像新圌婚小夫圌妻的年轻人,烫着大圌波浪卷发的少圌妇放下筷子兴冲冲地跑过来问道:“大叔,您这是什么狗啊?真威风。”
中年人分别摸了摸两只狗的头,笑得非常得意:“是斯塔福斗牛梗,白的这只是妈妈,蓝的这只是儿子。”
少圌妇看得眼睛都直了,吴邪甚至都能感觉到她目光中具现化出来的粉红色桃心:“哎呀,真帅气,而且它们好听话哦,不像我们家那只雪纳瑞,一出门就跟疯了似的,逮什么吃什么。”
“它们是经过训练的嘛,”中年人一面说一面低头去摸墨蓝色的那只,“以后我们是要去战斗的,对不对?”
墨蓝色的大狗仿佛感知到了主人的心意,短促地叫了一声,叫圌声低沉有力,好像在它的嗓子里响起一阵闷雷,颇有威慑感。
那少圌妇拿了手圌机过来,在取得主人同意之后狂拍了一通,又心满意足地坐回去了。
吴邪心里立刻生出一个想法,转头问那中年人:“大叔,您中午就出来遛狗啊?”
“是啊,它们的运圌动量大,我一天得遛两次。”
“我一个朋友也想养条斗牛梗,能不能请您把它们带去让他看看?不远,就在中学前面的书店里。”
“行啊,反正我也想带它们四处走走。”
“那就这么说定啦,吃完饭就过去,您这顿饭我请。”
“哈哈,你这年轻人太客气了。”
吃完饭,吴邪领着中年人回到书店,站在门口叫老钱:“老钱,快出来看看,这斗牛梗多漂亮啊,你要养也得养这种的。”
老钱一头雾水地跑出来,看到吴邪拼命给他使眼色,马上心领神会。
“哟,这狗真威风,是什么品种的?”
“这是斯塔福斗牛梗,当斗犬很有战斗力,当宠物又很听话……”中年人完全把老钱当成狗友,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老钱也是相当会顺杆儿爬:“就是就是,我就不喜欢小型犬,太爱叫唤了,还是大型犬好,又听话又温顺。”
“肯定的嘛,会咬人的狗才不叫呢,咱们叫起来也比它们有气势多了,来,叫两声给大伯听听。”
说着,中年人就去拉牵引带,可那两只狗却不配合,被拉得往前走了半步,没有开口。中年人圌大概是觉得没面子,蹲下来拍它们的头,又使劲拽了几下。
“听话,叫两声。”
白色的大狗不情愿地发出一声低低的咆哮,紧接着墨蓝色的大狗也叫了几声,叫圌声厚重低沉,极有气势,引得书店里的几个客人和王盟都不由自主地探头出来看。
吴邪转头去看张起灵,用眼神示意他看看那怪鸟还在不在。
张起灵捧着ipad站在他们身后几步远的地方,非常缓慢地摇摇头。黑色的屏幕里,三只怪鸟依然站在它们停留的地方,对斗牛梗的叫圌声置若罔闻。
吴邪脸色一变,站在中年人身后向老钱比了个失败的手势,拉着张起灵回文具店去了。
当天晚上,吴邪再次登录那个鸟类论坛,给回帖的网友发了一封论坛短信,告诉他自己已经试过用狗叫驱赶鸺鹠了,但是没有用处,是否还有其他的办法可以一试。
然而令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事情又发生了变故,使得他们想要慢慢解决这个问题的想法变成泡影。
 
九、上天竺遇险
吴邪要去河北秦皇岛,本来是他三叔吴三省打算亲自去的,可他最近正在忙活出国考察,时间上来不及,于是他把给自己买的火车票交给吴邪,又承诺了一堆等同于敲诈的不平等条约,吴邪才勉为其难帮他跑这一趟。
然而事有凑巧,出发前一天中午他还正家里收拾行李,他妈妈就带着一套崭新的僧衣来敲他的门,并且非常严肃地提醒他,明天就是十月十八号。
十月十八号这个日子对于吴邪本人来说并没有什么特殊,可是对于吴邪家尤其是他妈妈来说却意义非凡。正是二十三年前的这一天,吴邪在他妈妈的怀抱中亲眼目睹了一位灵隐寺挂单高僧的圆寂,尽管他本人对此印象已经非常模糊,但是他妈妈却坚持认为是这位高僧用他的阳寿换得自己儿子半生平安,因此除了每年正月初一一定要去灵隐烧香之外,在十月十八号这天还会特意订做一套僧衣交给灵隐寺的知客僧,请他送去挂单和尚的佛骨塔前烧掉。吴邪从很久以前就觉得这样做没什么意义,首先那位挂单和尚如果真有那么神,他坐化之后也算脱出六道功德圆满,又怎么会在意僧衣这种身外之物,其次只是把衣服交给知客僧的话,最终的去处究竟是不是佛骨塔谁也不会知道。可是不屑归不屑,母上大人的话总是不能不听的,况且吴邪妈妈自打三年前患了风湿性关节炎之后,对于爬山这项运动就一直敬而远之,每年去烧香送僧衣的任务很自然地交接给了吴邪。
吴三省给他的火车票是早上六点半的,也就是说他必须得在大清早五点以前把僧衣送去灵隐寺,再下山打车赶往城战火车站,一路上还得拎着他的行李。这么一想吴邪连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他家离灵隐寺少说也有四十分钟以上的车程,就算凌晨不堵车,半小时总是跑不了的,这就意味着他必须四点以前起床——这他妈和熬通宵有什么区别?更让人郁闷的是,帮吴三省去外地收古董的事情还不能让家里知道,他只能哑巴吃黄连,打落牙齿和血吞。
就因为这事儿,吴邪一整天都没精打采的,那样子连一向对周遭事物漠不关心的张起灵也看出了异常,竟然破天荒地主动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吴邪把原委说了一遍,张起灵点点头,只说了三个字:“我陪你”。吴邪顿觉心头一热,也不是那么郁闷了。吴三省给他的火车票只有一张,文具店的生意也不能放着不管,纵然他不能让张起灵陪他走一趟秦皇岛,至少可以让他帮自己把行李箱从灵隐搬去火车站。于是他拉着张起灵问要不要到他家里去看通宵电影,并且拍着胸脯保证零食管饱。张起灵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地说了句“好”。
这天晚上,吴邪和张起灵早早关了店,到附近找了家餐馆吃了晚饭,又去超市买了一大包零食,高高兴兴地一起回家了。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将近一年来张起灵第一次正式进吴邪家的门。到也不是吴邪小气不让他来,而是张起灵根本没有兴趣,他生活的全部内容就是吃饭、睡觉、看店、发呆,最近再加上一项看周星驰的电影,除此之外好像对任何事都没有兴趣。
吴邪家所在的这个小区是90年代开发的,户型都比较陈旧,客厅和卫浴很小,卧室只有一间朝南而且面积一大一小,阳台连着主卧,外面装着铝合金防盗窗。作为一个单身男人,为了图方便,吴邪几乎把所有常用的生活设施都搬进了主卧,单人床边上就是电脑桌,对面的墙上挂着个壁挂液晶电视,下面是一组宜家买来的组合柜,矮柜上放着影碟机、有线电视机顶盒和音响,CD架上横七竖八地堆了很多一看就是盗版货的碟片。
张起灵对吴邪床上散落的被子衣物、电脑桌上吃剩的饼干面包视而不见,直接走到CD架边上一张一张看那些碟片。到是吴邪慌了神,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还闹了个大红脸。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以前老痒来他家的时候他也是这么个德行,从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可对象换成张起灵那感觉就是不一样。怎么说呢,竟然让他有种被女朋友看到不雅一面的窘迫感。
等他七手八脚地把被子叠好,衣服丢进洗衣机,饼干和面包塞进垃圾筒,张起灵已经挑了几张碟片出来,开始摆弄他的影碟机。
 
张起灵面色严峻,手上丝毫不敢松懈。那小蛇见无论如何也挣不开,终于心有不甘地垂下头去。
吴邪见状松了一口气,正想招呼张起灵快走,却见那小蛇又颤巍巍地勉强张开嘴,吐出一口乌黑的毒液来,这次它没有余力喷出很远,只是堪堪落向张起灵脚下。
“小哥当心!”
张起灵反应极快,早在毒液渗出的时候就移开了脚,同时还伸手把吴邪往后推了推。那滩黑色液体落在他们脚边的草坪上,顿时将一小块草坪灼烧成焦炭一般。几秒钟之后,那小蛇仿佛被抽去了骨头瘫软在张起灵手中,紧绷着的蛇身也挂了下来。
看上去是死透了,吴邪心想,心中悬着的大石总算落了地。
“吴邪,”张起灵出声叫他,气息似乎有些不稳,“蛇死了吗?”
“死了。”
“嗯,”他应了一声,声音细若游丝,“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已经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手指松开,小蛇掉落地面。
“小哥!”吴邪大惊,一把扶住他,却见那人双目紧闭、呼吸急促、浑身颤抖,体温高得烫手。
莫非是被咬着了?吴邪再也不敢耽搁,拎起碍事的行李箱扔到一旁,俯身将张起灵背在背上,扭头跑向外面的车行道。那小蛇诡异至此,一口毒液竟能让一只体型巨大的野猪化为血水,张起灵纵是铁打的身子,被咬上一口又能撑多久?他越想越怕,心乱如麻,也顾不得会不会有危险,伸开双臂站在马路中间开始拦车。
也幸亏张起灵命不该绝,不多久便有一辆私家车经过,听说有人被毒蛇咬了马上打开车门让吴邪上车,载着他们两人向最近的解丯放军第三医院疾驰而去。
赶到医院的时候还不到五点,急诊室里只有一名年轻的值班医生,看见张起灵这个样子也不由得慌了神。
“他究竟被咬了哪儿?”
“不知道,”吴邪一着急就动手去脱他的上衣,“你快找找啊。”
值班医生帮着吴邪扒掉张起灵的外套和T恤,露出他烫得几乎发红的身体。只见张起灵的右肩上有一个青黑色的麒麟纹身,龙鳞鹿角,踏火焚风,鲜活地好似下一秒就要从他的皮肤上跳下来一样。
“这,这……”值班医生指着那纹身,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他是黑社会?”
吴邪也被那张牙舞爪的纹身吓了一跳,却是无暇细想:“不是。你这医生怎么当的啊,就算是黑社会又怎么样?你就不治啦?”
“不是,不是……”值班医生被他的气势吓住了,也不再多话,戴了副眼镜仔细地检查张起灵的身体,不多时就在他的右手肘下端发现一圈红色的肿块。那肿块的样子十分特殊,赤红发亮,有手指粗细,竟像是那条诡异的小蛇缠绕在他手臂上一样。
吴邪倒抽一口冷气,心凉了半截。
值班医生不知嘟囔了句什么,取过针筒从那肿块中抽取了一点体液,又抽了张起灵一点儿血,放进两个试管里让吴邪送去化验。
十分钟后化验结果出来,果然是蛇毒,并且是类似于金环蛇的神经性毒素。
那值班医生好像也松了口气,差护士去药房拿了一支血清给他注射了,这才又对吴邪说道:“好了,半个小时以后如果他醒了就没事。”
“如果不醒呢?”
值班医生摊摊手:“那就只能听天由命。”
“你……”吴邪双眼喷火,几乎想冲过去揍他一拳,却又生生忍了下来。
这是吴邪生平度过的最漫长的半个小时,张起灵身体的热度似乎有所缓解,整个人也安静下来不再颤抖,但仍是双目紧闭,脸色苍白,没有一点儿要醒转的迹象。吴邪不由自主地去握他的手,微凉的体温是那么熟悉,过去这个温度曾让他在任何时候都能镇定自若,可是此时,他只想借由接触的部分将自己的温度传递过去。
“小哥,你可千万要醒来……”他低声呢喃,语气中有着他自己也没察觉到的惶恐。
一个小时过去了,张起灵的手指轻轻动了动,狭长的眼睛睁开一条缝,依旧带着清晰可辨的困倦。
“吴邪?”
他的声音很小,在吴邪听来却宛如天籁一般。
“小哥,你醒了?”
“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感觉怎样?是不是还觉得热?”
“你没事……就好……”仿佛用意志力强撑着自己说完这句话,张起灵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再次沉沉睡去。
吴邪也不敢去摇晃他,慌忙从急诊室外拖来值班医生,心急火燎地问他该怎么办。
值班医生一听说张起灵醒了就直拍胸口:“还好还好,我刚才还在想,他会不会是我职业生涯中第一个医死的病人呢。”
吴邪闻言立马目露凶光,拳头都攥紧了。
值班医生缩了缩脖子,又笑了:“别担心,醒了就好,他现在只是在睡觉恢复体力,再睡醒就没事了,我这就去帮他安排个床位。”
听他这么说,吴邪的脸色缓和了一点儿:“那就麻烦你。”
杭州医院的床位任何时候都是抢手货,临时安排根本就是不可能,最后那值班医生也只能将他安排在输液室。
安顿好张起灵,吴邪这才抽空给吴三省打了个电话,咬牙切齿地把早上经历的事情说了一遍,再三声明秦皇岛他是不去了,谁他娘的爱去谁去,任凭吴三省在电话那头如何跳脚也不理睬,果断地挂断,并且把手机关机。
傍晚时分,张起灵醒了,胳膊上的肿块已经变成一条细细的红线,他的精神也恢复了不少,就连医生都不得不感叹他的复原能力惊人,可是吴邪仍然觉得很不对劲。
自从醒来之后,张起灵就一直保持着坐在病床上抬头望着天花板的状态,虽然对医生的问题有问必答,却始终也不向其他地方看上一眼。吴邪猛然想起他曾说过“眼睛看不见了”,心中一凛,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果然全无反应。
吴邪心中大恸,声音发抖:“小哥,你是不是……看不见了……”
张起灵浑身一颤,没有说话,却也没有否认。
医生皱了皱眉头,扒开他的眼皮看了看,说道:“这是神经性毒素的后遗症,也许过几天就好了。”
“也许?”吴邪急了,“也许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确定,”医生摇摇头,“照理说被毒蛇咬到应该马上处理,你们过来的时候耽误了一些时间,也许毒素已经侵害到了他的视神经,不过我看他恢复得很快,等毒素被他自身的抗体压制以后就没事了。但是,也不排除以后都不能恢复的可能。”
这话让吴邪双腿发软,他不敢想象张起灵真的失明了会怎么样,那样孤傲清绝的一个人,如果再也看不见了……
一只微凉的手摸索着握住吴邪的胳膊,张起灵的声音还是清清淡淡地听不出情绪:“吴邪,带我回家。”
吴邪只觉得眼眶发热,鼻子发酸,险险就要落下泪来。他咬住牙把眼泪吞回去,伸手用力握住张起灵受伤的右手:“走,我们回家。”
 
没有回文具店,吴邪直接把张起灵带回了自己家。
经历过这次意外,他说什么也不可能再像对待一个伙计那样对待张起灵了,在致命的危机之前,是这个人将自己掩在身后,独自将危险承担下来,并且很可能因此终身失明。说的冠冕堂皇一点儿,张起灵就是他的救命恩人,可是在内心深处,却有另外一种情绪蠢蠢欲动,生根发芽。此时的吴邪还分辨不出那种情绪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只是单纯地下定决心,即便是要照顾张起灵一辈子,他也认了。
眼睛看不见了以后,张起灵本人并没有表露出特别焦虑的情绪,心安理得地让吴邪安排他的衣食起居。为了方便照顾,吴邪并没有把另外一间卧室收拾出来让他住,而是与他同居一室,晚上也一起睡在单人床上。平日里四体不勤的文具店小老板意外地发现自己居然有着照顾病人的天赋,每天早上按时起床去买早餐,帮张起灵穿衣服,牵着他的手到卫生间去洗漱,再领他到餐桌边上吃早饭;每天晚上,只要张起灵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他就能立刻清醒过来,并且不厌其烦地问他是不是要喝水,是不是要上厕所。为了不让张起灵在屋子里走动的时候磕着碰着,他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把桌子和柜子的尖角部分裹上了厚厚的绒布,给所有的电源插孔都装上了安全盖。
文具店暂时歇业,吴邪竭尽所能地照顾着双目失明的张起灵,帮他熟悉室内的环境,牵着他去楼下的花园里散丯步,给他播放各式各样的音乐,甚至还认真考虑要不要买一条导盲犬。
张起灵沉默地接受他的好意,大多数时间都安静温顺地像个孩子,只有在吴邪要求帮他洗澡的时候表现出了强烈的拒绝。
“你难道都感觉不到难受吗?”吴邪有些无奈,天气虽说已经凉了下来,但外出走动一圈之后仍是会出汗。
“我自己可以。”
“不行,热水器的插头就在旁边,万一你触电了呢?”
“……我又不是小孩。”
“可是你看不见。”
张起灵不说话了,背对着他开始脱衣服。
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吴邪慌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张起灵没理他,脱完衣服就去解腰带。他还系着吴邪给他的那根麻绳,绳子早已磨损得不成样子,有好几处都断掉了,被他自己随手打个结接起来,看上去残破不堪。
现在他看不见,摸了几次都摸不到准确位置,反而把一个活结抽成了死结。吴邪叹了口气,从客厅拿出一把剪刀给他剪开。
“给你皮带不用,非用这根破绳子,怪人。”
“以后我会用。”
“什么?”
“皮带。”
吴邪笑了笑,伸手拉开淋浴房的玻璃门,把他扶了进去:“你自己洗把,我在边上站着,有什么问题就叫我。放心,保证不偷看。”
说着,他转过身,听到身后张起灵拉上了玻璃门,打开花洒,淋漓的水声充斥了不大的卫生间。
吴邪始终保持着背对着淋浴房的姿势,但是他忽略了,对面的墙上有一面镜子,从镜子里正好可以看到在里面洗澡的人。随着热水的冲刷,张起灵身上的麒麟纹身又浮现出来,透过薄薄的水雾看来更是栩栩如生。这种纹身技术他是听说过的,似乎是用什么特殊材料刺入皮肤,只有在体温到达一定热度以后才会出现。凝视了那只麒麟片刻,雾气渐渐模糊了玻璃,张起灵瘦削匀称的身体隐入一片迷蒙之中。吴邪只觉得脸红心跳得厉害,立刻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三天之后,吴邪的妈妈突然到来,看着坐在卧室里捧着收音机的张起灵直愣神。
吴邪无奈,删繁就简地将事情的大概说了一遍,特意强调张起灵是为了救他才会中毒,甚至有可能终身失明。
他妈妈只听了一会儿就流下眼泪,握住张起灵的双手不住地说:“好孩子,我谢谢你,我们全家都谢谢你。以后你就把这儿当成自己家,我就是你亲妈……”
吴邪顿觉无力,心说长得好就是有优势啊,哪怕没有这一档子事呢,就冲他那张小脸他妈妈也不会把他轰出去,这杀伤力简直等同于核武器,拿下老中青三代女性都不在话下。
嘘寒问暖结束之后,吴邪妈妈又摸着张起灵的脸特慈祥地说道:“真是个齐全孩子,就是可怜见儿的瘦成这样。小邪自己都不会照顾自己,一定没好好关心你,放心吧,阿姨来了就不会让你再受委屈。”
说完就跑进厨房,把吴邪前一天买的泡面和速冻食品统统扔掉,从冰箱里翻出点儿青菜年糕和酱牛肉,煮了一大锅青菜年糕汤。
那天的午餐是吴邪这辈子吃过的最难熬的一顿,其间他妈妈不间断地叮嘱了他一大堆,什么病人不能着凉、不能喝冷水、不能吃速食,要给他增加营养,不能老让他坐着,得多睡多休息等等等等,说得吴邪一个头两个大。张起灵居然也一反常态地没有埋头狂吃,而是言笑晏晏地和吴邪妈妈有问有答,神态倍儿自若,语气倍儿亲近,好像那真就是他亲妈似的。
下午离开的之前,吴邪妈妈又跑去附近的菜场和超市采购了一大堆食材,细细地洗净切好,装进保鲜袋里放入冰箱,还将烹饪方法写满两大张纸贴到厨房,最后捏了两把张起灵的小脸,心满意足地走了,并且放出话来说会经常过来看看。
吴邪顶着一脑门黑线千恩万谢将他妈妈送出门,回过头来正要找张起灵算账,却见那人靠着主卧室的门框笑弯了腰。
那是没有任何阴霾的笑容,比窗外的阳光更绚烂,比楼下花园里的丹桂更迷人,比山涧里的清泉更清澈。
吴邪就像第一次认识这个人一般痴痴地看着,心中仅剩的一点儿郁结也消散不见。
一周以后,张起灵的眼睛渐渐有了起色,起初只是隐约有了光感,之后能够看到模糊的影像,最终在两个星期之后完全复明。
那天早上,吴邪照例在闹钟响过一遍之后清醒过来,揉揉眼睛正要起床,忽然发现身边的张起灵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小哥,你醒了?”
“吴邪,”那人叫他,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轻松愉快,“我能看见了。”
吴邪愣了片刻,待他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整个人已经扑了上去,连人带被子将张起灵抱了个满怀。
“太好了!太好了!”他的话音带着掩饰不住的颤抖,好像失而复得的人是他自己。
张起灵一手揽住他的腰,一手扣住他的后脑勺,轻轻将他压了下来,微凉而柔软的嘴唇印上他的唇角。
“谢谢你。”
一股不知名的情感在胸中左右激荡,吴邪收紧手臂,将那人更紧地勒入怀中,心中有一个声音强烈地呼喊,一声高过一声。
就是这个人,就是张起灵,这一辈子,他再也不想放手。
TBC
 
完了?
 
还有后文咩?
 
更文更文更文更文更文更文更文更文
 
之前看过,好文!
 
更新了~
 
额。。。木有关系
 
@hunter_p2
囧 不小心用大号回了。。。已经交了求删请求给小吧,于是乎再来说下,是HE,还没完,完我会贴END的~
 
恩恩~不过对结局还是有点小小怨念啊~
 
表示现在就更的说~
 
小的现在就更。。。
 
从北山路一直走到西湖名品街,吴邪把张起灵拉进DQ,要了一份冰激凌和一杯果汁,在楼上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来。
张起灵对甜食兴趣一般,把抹茶冰激凌里的腰果挑着吃了,又很自然地拿过吴邪的果汁,连吸管都没换就喝了起来。吴邪笑笑,也很自然地把他剩下的冰激凌接收下来。以前他总觉得张起灵有一个容积惊人的胃袋,对一切食物都来者不拒,而当他仔细观察之后,发现此人也不是那么不挑食,他比较喜欢鱼类和肉类,对甜食的兴趣只停留在能吃饱的面包和糕点,并且绝对不吃一切散发着浓烈青草味道的蔬菜,比如芹菜和香蒿。这些微小的发现往往让他觉得惊喜,因为这样的张起灵看起来更像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徘徊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来处不知归宿的幽灵。
喝完果汁,又对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张起灵终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吴邪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问的是什么,略微思考了一下,答道:“是一份奇怪的经文。我三叔这次是势在必得,非把那东西弄到手不可。其实说实话,如果不是价格高到离谱,我也想要一份。”
张起灵点点头,又不说话了。
吴邪却好像突然逮到个倾诉对象一般,继续说道:“你说那卖主也真是邪性,我都快把他家门槛踩断了,硬是半点不松口,我三叔这回也算是碰上硬骨头了。不过幸好现在是换了那位大叔,要他们家老爷子还在,恐怕我连院子门都进不去。不过看他那样子到也不是全没有机会,只是碍于老爷子的遗嘱不肯轻易出手,待我再想个招,让他欠点儿人情,估计就八九不离十了。”
他说起生意上的事情颇有点眉飞色舞的感觉,张起灵专注地看着他,漆黑的眼睛带着点儿朦胧的水汽,竟透出几分温柔的味道。
出了DQ,吴邪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此时已经进入杭州旅游的高峰期,西湖边上每天都有大量的游客,一到了高峰期那交通状况简直就是一场灾难,甭说出租车有多抢手,就连公交车都未必能挤得上去。早已熟悉了这种情况的吴邪很明智地选择提前回去,不跟观光客和那些老头老太太们凑热闹。
下车的时候还不到下午四点,吴邪打发张起灵先回家,自己去菜场买了些菜。大学毕业以后他独自生活了几年,厨艺虽然还不如他妈妈那样出神入化,做几个简单的家常菜还是不成问题。以前一个人住的时候懒得弄,现在好歹添了一双筷子,再煮饭做菜也多了些动力,再说有个人在家里开伙做饭,也更有生活气息不是?
 
拎着几袋排骨蔬菜正往小区里走,吴三省的电话就来了。
“大侄子,那冯先生松口了没?”
“没,人家是孝子,谨遵父命来着。”
“嘿,我猜也是这样。不过皇天不负苦心人,这次咱的机会来了。”
“什么机会?”
“冯先生的公子今年高考,第一志愿是中国美院,据说他文化课还可以,就是专业成绩比较悬,冯先生已经做好准备要给美院贡献一大笔赞助费啦。我这边刚好认识几个美院的老师,再过几天就是考试的日子,我已经和他们打过招呼关照一下这位冯公子,让那小子通过专业考试是没问题的,这样他不就欠咱们一份天大的人情了么?”
吴邪一听就乐了:“行啊三叔,那您的意思是让我告诉冯先生这个好消息?”
“不用,具体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这次要让他主动联系咱们。你这几天就在家等着,只要他一松口你就过来拿钱,价格就按照上回咱们商量好的那样。”
挂了电话,吴邪也隐隐感到有些兴奋起来,这冯家父子可算是他从业以来遇到的最难啃的硬骨头,如今事情最算是有了个突破口,如果能够按照吴三省预料的那样顺利进行,接下来他将又有一笔数目可观的进账,现在他要养着胃口惊人的张起灵,不多赚点儿钱恐怕不行。这样想着,吴邪不知不觉已经把自己摆到了一家之主的位置上。
事实证明,吴三省不愧是个经验丰富的老资格奸商,他和吴邪说了这件事之后大约一个星期,吴邪果然接到了冯邺的电话。
“吴老板,关于玉笥简的事,我想和你再碰个面。”
他说话的语气颇有些无可奈何,吴邪却听出了一丝痛下决心的意味:“冯先生,这事儿咱不是说好不再提了么?怎么您又……”
冯邺轻轻叹了一口气:“犬子的学业劳你费心了,那玉笥简虽然是家父交代过不能卖的东西,但毕竟是个死物,你如果真心要买就来拿吧。就是价钱方面……是不是还按照你上次跟我提过的那个价来算?”
“如果您觉得少,还可以再商量。”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就那个价格,我接受。这周六我都在,你要是方便就过来一趟吧。”
 
如此一来,玉笥简的交易基本就算是敲定了,但吴邪总觉得冯邺的态度有些奇怪,除了他儿子的学业问题之外,似乎还有什么地方急需用钱,他的神情一直非常忧郁,明显就是还有难处。本来大家只是生意上的来往,吴邪完全可以在钱货两清之后再不管他,但在玉笥简这个事情上,确实是吴三省有那么点儿趁人之危的嫌疑,让吴邪打从心底里觉得对冯家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不管再怎么不好意思,生意既然谈下来了,还是得继续做下去。
周六又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吴邪带着张起灵,开着他的小金杯来到北山路。景区里能停车的地方本就不多,幸好冯家的房子就在香格里拉饭店不远的地方,吴邪把车子开进香格里拉停车场,从门卫手里接过一张停车单。本来这里是不收费的,但也不知道是来蹭停车的人太多了还是怎样,从前年开始香格里拉就在东西两个门口各装了一个路障,计时收费,停15分钟以下免费,15分钟以上每小时10元,节假日20元,概不打折。
此时天气转暖,除了蜂拥而来的外地游客之外,很多婚纱摄影也开始忙碌起来。这一路上,他们就看到好多对新人在摄影师的指点下凹着各种各样的造型,春天的杭州虽说已经不再寒冷,到底也还不算热,那些穿着露背露胳膊的低胸婚纱的新娘一个个冻得瑟瑟发抖还要强颜欢笑,也不知她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走进那间二进的小院,吴邪一眼就看到了绿茵茵的葡萄架下面堆了好几个纸板箱,其间还有些编织袋什么的,看起来很是狼狈。
冯邺呼哧呼哧地又把一个箱子搬了出来,抬头看到吴邪,有些苦涩地笑了一下:“吴老板,来了。”
“啊,来了。”吴邪打量了一下四周,问道,“怎么?您要搬家?”
冯邺轻叹一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房子是省zheng府的,我父亲不住了就要还回去。你看,要不你们还是进来坐吧。”
吴邪点点头,拉了张起灵一把,跟着他走进屋里。屋子里面也是一片狼籍,摆了一地装得半满的箱子和编织袋,还有一些看样子很陈旧的家具,堆得乱七八糟,简直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冯邺整理出一小块地方,拖了三把椅子放好,又从一个箱子里摸索了半天,却只找出一个被压扁的一次性纸杯。
 
吴邪见状赶紧拦住他:“不麻烦了,我们马上就走,不耽误您忙。”
“真是不好意思,”冯邺显得有些局促,“我没想过你会这么早过来……”
“没事,”吴邪摆了摆手,从外套内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他,“钱都在这儿了,您要不要找个银行去查一下?”
“不用,我信得过你。”说完,冯邺扭头进了里间的卧室,不一会儿拿着一个沉香木筒过来交给吴邪,“是不是还要签个合同什么的?”
吴邪抽出里面的东西看看,确认无误之后,拿出两份文件让他签字。冯邺连看都没仔细看,随手写了自己的名字。
把玉笥简塞进内袋里放好,吴邪正想起身告辞,忽然冯邺的手机响了,他说了声抱歉就出门去接电话。
屋门没有关,院子里的声音不时传进来,只听冯邺焦急地说道:“什么?又咯血了?你别慌,别慌,药在床头柜抽屉里……”
片刻之后他打完电话回来,脸色又难看了不少:“吴老板,实在是不好意思,家里还有点事儿,我也不虚留你们了。”
吴邪赶紧站起来,想了想,又说道:“冯先生,冯老爷子在世的时候我没少受他照顾,要是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您尽管开口别客气。”
他这话说得非常真诚,半点儿虚情假意都没有。
冯邺闻言愣了一下,瞬间又垂下头,低声说道:“谢谢,不过……真的不麻烦你了,你肯出这么一大笔钱买走玉笥简已经帮了我的大忙。实话跟你说吧,是我爱人,她得了风湿性心瓣膜病,除了置换手术以外没有别的法子,我想给她用最好的生物瓣膜,但是手术费用很高,而且隔几年就要换一个。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会……”
吴邪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该如何劝慰眼前神情沮丧的中年人。在这个世界上,总有很多人承受着别人无法想象的重负和悲伤,生离死别只是一个太过概括的词语,里面究竟包含着怎样的艰难和辛酸,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能明白。
走出气氛压抑的小院,外面仍旧是春日里温暖的阳光与和煦的微风,年轻的新人们还在西湖边搔首弄姿摆着各种造型。吴邪和张起灵默默地走向香格里拉的方向,像是察觉到他情绪低落似的,张起灵走到他身边,把一只手轻轻按上他的肩膀。
吴邪转过头回给他一个笑容:“小哥,你觉不觉得我很天真?还以为自己有多大能耐似的,想着能帮帮他,谁知……”
“你很善良。”张起灵幅度很小地摇摇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你帮不了他。”
吴邪低下头,又不说话了。张起灵轻轻捏了捏他的肩膀,好像是要给他打气一样。
从香格里拉取了车,刚开到门口的路障边上停下,立刻就有一个门卫过来要停车单。
吴邪把单子递给他,那人看了看时间:“四十五分钟,按照一小时计费,二十块。”
吴邪从钱包里抽了一张五十块:“给,没零钱了,麻烦您找我。”
 
后文君在哪里————
 
吴邪一怔,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面前加油站的姑娘已经接过他的加油卡去刷了。
事情似乎变得有些不同寻常。开车出加油站的时候,更深重的困意席卷而来,吴邪几乎要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他不敢再继续开车,靠路边停下,勉强支撑着精神打开车门和张起灵换了个位置。
“小哥,你随便找个停车场停一下,我要先睡会儿。”
虽然张起灵还没有驾照,但是吴邪平日里也教了他不少,最基本的起步停车已经很顺溜了,再往后的这段路上少有交【我叻个去到底隔多远才能不被和谐啊】【百度你个受】jing,不远处就是个大排档,开到那里找个地方停下应该不成问题。
张起灵摸了摸吴邪的额头,好像确认了一下他有没有生病,也不多说什么,坐进驾驶室里扭动了车钥匙。
吴邪迷迷糊糊地睡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恍惚间好像感觉小金杯开出了一段不短的距离,估摸着快到大排档了,但张起灵却是一点儿减速的意思都没有,猛踩油门把车飚得飞快。吴邪被快得惊人的车速惊醒了,睁开眼睛往身边一看,即刻吓得魂不附体。只见端坐在驾驶座上的张起灵双眼直视前方,双手垂放在身侧,整个人宛如木雕泥塑一般,好似对接近120码的车速完全没有感觉,只管脚下用力。而就在他们前方不远处耸立着一座水泥高墙,小金杯正如脱缰的野马要一头撞过去。
“小哥,快停车!”
吴邪急了,赶紧去拉手刹,却是为时已晚,破旧的金杯仿佛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潜力,“轰”地一声撞上高墙。安全气囊弹了出来,吴邪被狠狠地抛到了座位上,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面前已经围得人山人海水泄不通,警车和救护车呼啸着开过来,从一堆铁石混合的废墟里扒拉出两具血淋淋的身体放到担架上,身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立刻大呼小叫地跑过去做心肺复苏。
吴邪直觉地意识到,那两个几乎变了形的人体不是他自己和张起灵又是谁?此时他方才发觉,自己不是站在地上,而是漂浮在半空中,双脚离地,此情此景像极了电视电影当中人死以后的幽灵状态。
他混混沌沌地伸出双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又试着往前走了几步,耳中听到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大声喊了一句:“没救了,瞳孔都扩散了。”
两个护士模样的人抬着担架走出人群,几个**凑过去看了看,随后拿出对讲机说了几句,好像是在联系殡仪馆。自始至终都没有人理会吴邪,甚至没人往他所在的方向看上一眼。
难道自己真的已经死了?吴邪迷茫地想着,眼睁睁地看着地上那两个血肉模糊的身体,心里到是不怎么怕,反而有几分新鲜。原来人死以后真的会有魂魄离体这一说啊,那会不会也像小说里写的那样,还有牛头马面来勾魂?
正想着,身后就有人在拍他,回头一看,两个身材高大,手持锁链的鬼卒也站在半空中离他不远的地方,一个顶着牛头,一个长着马面。
吴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啊。”
两个鬼卒互相对视一眼,那马面发话了:“年轻人,认真点儿好不好,别不拿自己个儿的下辈子当回事儿啊。”
吴邪笑得更厉害了,感情阴曹地府的公务员还是说京腔的。
马面叹了口气,拿胳膊肘捅了捅身边的牛头:“牛哥,好歹你也说句话啊。”
那牛头挠了挠后脑勺,轻轻咳嗽一声,说道:“严肃点儿。”
吴邪看他憋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的样子,好不容易止住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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