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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书店怪谈 by三品不良[第9页]

作者:zaleaW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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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我已经疼得控制不住自己的姿势了,加上中途被石头弹了一下,整个人几乎是拍在水面上的,震得脑袋都懵了,好久都搞不清楚状态,幸亏还记得不能松手才没呛水。因为浮力的作用,背包只是带着我缓缓下沉,我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意识,一翻身就看到水面浮着满满一层虫,像树叶似的打着旋。
我迫不及待地从水袋里吸了一大口气,才注意到身上的疼痛消失了,从怀里摸出几只甲虫居然都是死的,也不知道是震死的还是淹死的。不过看来下水是下对了,至少这些虫奈何不了我们,即使最终找不到出口,也可以等它们死光了再出去。
我扯了扯衣服,更多的虫尸被冲了出来,夹杂着越来越浓的灰色水流散开,我明白是因为自己体内的阴气和湖水起了反应,反而平静下来。毕竟人有旦夕祸福,就算没这么跌宕起伏也随时可能被车撞死,要真挂在昆仑山深处,也算有几分壮烈和传奇的。
湖底和上面一样,也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蓝火,似乎完全不受湖水的影响,我猜这大概是一种阴火,根本不需要氧气支持,也没有实际的热度。看来那根断掉的绳子也是被虫子腐蚀掉的,烧塑料味则是尼龙和酸反应的味道,可笑我都闻到了,居然没往心里去。
水的透明度很大,在火焰的照耀下呈现漂亮的青蓝色,我往四周看了看,到处都是晃动的蓝光,本想去找闷油瓶和胖子,视线却被另一些东西吸引了。
那是无数从湖底涌出来的黑色烟柱,每一根的直径都有一米以上,像巨大的烟囱一样矗立在水底。大概因为水下没有什么暗流,黑烟笔直向上,中间还夹杂着蓝色的火光,非常壮观。
我想大概是因为某些特殊原因,残留的墨玉又开始和湖水起反应了。这些黑柱的原理大概和海底的黑烟囱一样,喷出来的是含有化合物的水流,下面应该就是墨玉被湮灭后留下的甬道。海底黑烟囱喷出来的水温高的能有上千度,能把人瞬间烫熟,虽然这里的水温没有上升,我也不敢靠得太近。
上次坍塌下来的祭坛地面,此刻正静静地铺展在湖底,基本还算完整。只一眼我就发现那上面的花纹和之前看到的不同,不再是粗犷的战神像,反而有很多奇怪的浮雕,风格和棺阵外面的壁画很像。游过去摸了一把,才明白之所以雕刻会变化,是因为后来有人在表面又盖了一层薄薄的类似水泥的东西,被水泡酥了才露出下面的石头。
我剥开表面的覆盖物,最近的那幅还很完整,刻的是一个瘦骨嶙峋的奴隶跪在巨蛇面前,袒露着上身,全身爬满了甲虫,肢体扭曲,神态痛苦不堪。
这些线条很简单,画得也夸张,尤其是虫子,看比例该有巴掌大了,但却非常生动,只一眼就能感觉到作者想要表现的那种恐怖和血腥。加上我亲身经历过,可以算是切肤之痛,当下就觉得身上的伤口好像又疼了起来。
往前游了一段剥出第二幅,画面变得复杂了,我发现这些雕刻居然是连续的,而且显然描绘的是祭祀的流程。只见几个人举着那个奴隶把他扔下了悬崖,远处则有很多举着火把欢呼的人。
结合上一幅中的巨蛇,那些奴隶的葬身处恐怕就是冰湖,我心中不禁浮起几分不祥的预感。没想到我们三个竟然无意中走了人牲的老路,真希望最后的结局不要一样才好。
 
其它的浮雕碎得太厉害,只能依稀看出虫和蛇的局部,可惜之前没能发现,眼下也不可能再拼起来了,否则对研究这个洞窟的历史一定有极大的帮助。
顺着湖底漫无目的地游动,无数横在湖底的玉脉外壳也随着水波晃动着,就像真正的龙一样。但除了那些黑烟囱外再没有别的孔洞,看来想出去只有钻到管道里了。可现在它们在往外喷水,就算不含高温蒸汽,人靠近了也会被冲走,怎么可能进得去呢?
我又换了口气,还是没看到他们两个。湖不算太大,虽然视野不好也不至于完全看不见。难道他们根本没有跳下来?我后悔的要死,应该再多赖一会再跳的,现在这样真的一点忙都帮不上,搞不好还白白浪费自己的一条命。我把心一横,解下背包就准备往上浮,不料一抬头竟然看到有团巨大的阴影降了下来,近了才发现是闷油瓶和胖子。
他娘的,怎么这么久才下来!
我郁闷得要死,差点都忘了自己在水里,急忙迎了上去,发现胖子拖着个鼓鼓囊囊的登山包,一看就知道里面装的是空气,搞得行动非常迟缓。闷油瓶拽着他奋力往下游,但那玩意实在太大了,完全就是个游泳圈,根本就快不起来。
我指了指那个包,要他们快扔掉,谁知闷油瓶回了个很奇怪的手势,见我没明白,举起双手在头上比了两个耳朵。
我愣了下才反应过来,那里面居然是老黑!
罪过,竟然把它给忘了。我有些愧疚,对胖子竖了竖大拇指,他则一脸鄙夷地对我皱了皱鼻子。
帮闷油瓶一起把胖子拽到水底,他忽然推了我一把,不由分说地就抓着我们往最粗的那根黑烟囱游过去。我想告诉他石头上有东西,可不管怎么比划他都像没看到似的,攥得死紧。
胖子倒是看到浮雕的内容了,指指那个奴隶,又指了指我,做了个割脖子的手势。我明白他是说我们差点就跟那人一样了,暗自苦笑,可惜在水里开不了口,只好回了他一拳头。
这时候我才知道闷油瓶水性相当好,正好乐得偷懒,任由他带着下潜。关掉了手电,只见上下都是星星点点的蓝光,就像突然掉进了宇宙空间里,上下都是永恒的静谧,只有我们身边的时间还在流动,非常的漂亮。
离着黑烟囱还有五六米的时候,已经能感觉到水流的冲击力了,比预料中小,但是也不是拖着这么多东西能轻易下去的。尤其是老黑,它不会闭气,在包里肯定坚持不了多久,要是不快点找到路把它放出来肯定会憋死。
闷油瓶把一根绳子固定在石头上,又把另一端递给我,然后指了指湖面。他的意思是我们下来久了,最好上去换个气等他,有绳子下来会快点。而他,当然就要去烟囱里探路了。
说不担心是假的,可我们现在是背水一战,根本没有别的选择。我做了个OK的手势,把自己的水袋递给他,就拉着胖子一起往上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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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里水深只有20多米,就算谨慎点也只要一分多钟就够了。水面铺着满满一层尸蟞尸体,像浮萍似的,上面还飞着黑压压的虫群。大概是受到血腥味的吸引,一冒头就朝我们扑下来。
没办法,我们只能隔几秒就钻进水里躲躲,好在空气里虽然弥漫着难闻的酸味,却也不至于把人毒死。
我让胖子吸引虫子的注意力,找个机会把老黑掏了出来。它身上基本还是干的,看来这些包的防水性确实很好,但因为缺氧已经有点发蔫了,挣扎着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去。我看得心里不是滋味,摸了摸,给它换了气又封起来栓在绳子上,免得露出水面被虫酸腐蚀掉。
因为绳子绷得笔直,我察觉到湖水正在迅速上涨,似乎下面喷出来的不仅仅是气体,还有大量从别处来的水。
胖子状态不太好,行动很迟缓,而且伤口一直在往外渗血,倒是我身上的黑水颜色淡了许多,不故意去找都看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轻微的钝痛,类似发烧得厉害了浑身疼,又说不清到底哪里不对劲那样。不知道是因为水里溶了酸也带了腐蚀性,还是我大限将至。
“你说能不能把这些狗龘日的都引到水里淹死?”胖子抓下黏在头发上的虫尸,很不爽地说。
确实,每次下潜都有一批尸蟞因为扑太快栽进水里,如果有足够的时间,我们真的能坚持到它们死光为止,就算不能把它们都淹死,至少也能耗到繁殖大会结束,那就不用去冒险钻窟窿了。
我摇摇头,倒不是怕死。现在得把水袋都重新充上气,还要保证老黑在下水时也有新鲜的空气,可没时间再想别的办法,犹豫不决是兵家大忌。
十几分钟后闷油瓶才回来,他喘得很厉害,看得出体力消耗不小,但神情相当兴奋,一出水就大声喊:“下面有岔道,还有空气!”
我和胖子发出一声欢呼,按着他的脑袋就钻了下去,他挣扎了一下,一把揽住我的腰,我知道他是要帮我下潜,把胖子推给他,没想到胖子狠狠地踹了我一脚,还把老黑抢走了。
中间的过程不用细说,我们顺着他牵的绳子很快就进了黑烟囱。洞壁被冲得像镜子一样光滑,连能抓手的地方都没有。因为是逆着水流前进,像在滚筒洗衣机里似的稳不住方向,一直在不由自主地打转,只能晕头转向地往前爬。
还好这段路并不太长,经过一段向下的路程后,绳子转进了一条垂直向上的岔道。里边完全是漆黑的,但水流很缓,估计都是漫上来的水。借着浮力的帮助,我们游得非常快,本来掉队很远的胖子也渐渐赶了上来。
我怀疑如果没上来而是逆流向前,能通到另一个地下湖去,这些水都是从那边来的。连接的管道结构应该类似W形,因为虹吸作用,水位超过中间的弯道就会一股脑涌进冰湖,然后点燃了残留的玉脉,这就是洞里周期性起火的原因。
也许是感同身受,我脑子里不断地回放蟑螂或苍蝇被冲进马桶的画面,就不知道它们有没有像我们这样,壮怀激烈地在下水道里往上爬。
 
大概又游了四五分钟,我感到身子一沉,哗啦一声就出了水。打开手电,能看到绳子还在往上延伸,在三米外随着管道拐了个弯,折向看不见的地方。
狂喜瞬间就冲上了我的脑门,我忍不住大叫起来,猛地抱住闷油瓶,本想说几句应景的话,但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只会咧着嘴傻笑。
他一下没防备,差点又给我扑到水里,也忍不住笑了几声,拉着我爬到弯道上,转身去拽绳子。我也去帮忙拉胖子,发现石壁上全是水平的痕迹,显然都是水蚀造成的。看来在水位最高的时候,这边也全都在水下。
胖子一上来就挤到我旁边,捏了捏我的胳膊说:“天真同志,组织派我来采访你,没变成敌人的糖衣炮弹,心情如何?”
我顾不上跟他瞎扯,抢过装老黑的包,扯开拉链把它放了出来。大概因为换过气,它还挺精神,只是毛湿了有点发抖,喵地叫了声就往人怀里钻。但钻到一半它就跑了,当然是因为我们比它更湿。
胖子解下背包,拿出干衣服丢给我们,我正手忙脚乱地换,闷油瓶忽然凑过来,在我背上摸了摸,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你冷吗?”
我身上到处都是被虫子咬的口子,当即疼得缩了下,心说真见鬼,这种气温脱光了谁能不冷啊,一低头才注意到自己居然跟个刚出锅的虾似的,皮肤呈现一种很不自然的红色,看起来确实像冻过头了。当然他们身上更是狰狞,单论伤口比我多几倍,几乎都没有一块好皮了,但颜色却远没我这么夸张。
“没事。”我握了握拳,忽然想到身上的钝痛也许跟这有关,不过反正不强烈也就没提。我不想在这些问题上纠缠,反正都到了这里了,走一步算一步,没必要再把心情搞坏。
我们互相上了点药,再煮了干粮吃完,身上迅速就暖和起来。为了行动方便,我把老黑放在之前那只登山包里扛在背上,足有三十多斤,忍不住就想,万一弹尽粮绝,把它给烤了估计能让我们多撑出半个月来。
弯弯曲曲的洞里只能容人弓着腰行走,空气非常潮湿,四壁都挂满了水珠子。闷油瓶说是因为水位刚降下去,他来的时候淹得更高些。联想起冰湖的水面上升,似乎更证明了虹吸理论的正确。
随着一开始的兴奋退去,疲惫又涌了上来,我们渐渐又沉默了,只有胖子偶尔唱几首歌提神,直到一条宽大的地下河出现在我们面前。
说是地下河并不确切,因为在河道里流动的不是水,而是淡蓝色的阴火,照得地底亮如白昼。
走近了才看清,整条河其实是一条水平镶嵌在岩石里的玉脉,非常粗,很可能就是冰湖里那条龙形主脉,已经快被腐蚀光了,留下光滑的半圆形穹顶。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它影响了山体的强度,岩层沿着它的上缘裂开了一道五米来高的缝,光照不透,宽度无法估计,只能隐约看到里面盘踞着无数蛇形的玉脉,仿佛石头是被这些巨兽顶开的一样。
我们僵在洞口很久,才小心地爬到裂缝上。蓝色的阴火就在几米外燃烧,却完全感觉不到热气,情形非常的诡异。
“水漫进来过。”闷油瓶弯腰摸了摸地面,说,“几小时前这里大概还有水。”
我去看周围的玉脉,果然下部都有被侵蚀的痕迹,但不多,当然是因为水一漫过来就流到河里去了,没准这些蓝色的阴火就是这样被点起来的。
“糟糕……这边还没被掏空。”
胖子跑了几步,用手电四下照了照,所有能看到的地方都是黑色的。大概这里恰好是两种岩层的分界线,裂缝两侧的纹理明显不同,而且非常平整,我们就像夹在两片面包中间的葡萄干,而阴河则是一条横贯的奶油。
“没路了,怎么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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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本来并不担心会走进死胡同,因为这些根系一样发达的管道纵横交错,互相贯通,总有一条能靠近地面。而且它们分布明确,不像人工修的路会有误导和机关,只要朝着某个方向迟早能出去。但搞笑的是我们都没想过它们是侵蚀形成的,如果走出那个范围,管道就变成实心的玉脉了。
闷油瓶脸色凝重,沿着河岸往高的一边走去。这条岩缝至少有几公里长,两头都深不见底,到处都是坍塌的巨石,能看到两侧还有很多蜿蜒的小缝隙,不知通往别处。如果从上面俯视,整条路线就像条扭曲的大蜈蚣,虽然不能断定有没有出去的路,但确实前途未卜的样子。
我跟在他们后面到处看,眼角忽然有微光一闪,顺着找过去,竟然是一柄军用匕龘首。
“等等,有人来过!”
把它捡起来,发现刃口和刀柄已经有了磨损,不像是新东西,而且一看就知道掉在这有很长时间了,上面厚厚的一层灰。加上刀身表面做过处理,反光很哑,要不是凑巧看见,肯定就直接走过去了。
对匕龘首我没什么研究,反手递给闷油瓶,他接过去在手上掂了掂,刮着刀口说:“美军救生刀,越战时期的。”
胖子听了“啊”地叫出声来,抢过去看了好一阵才抬起头。虽然光线很差,还是能清楚地看到了他脸上的震惊和愤怒。
“我龘日,这是潘子的!”
他把刀柄指给我们看,果然有个很小的“潘”字,端端正正的,看得出刻的时候很认真。
“他怎么会来这里?”我看着那个字,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觉得头晕,“那解连环肯定也来过了?”
胖子大怒道:“他大爷的,那小子居然没告诉我!”
我一下想起他说过是潘子要他照顾我,他才掺和进来的,莫名其妙冒了这么多险,结果是被骗了,要我也会气个半死,“他怎么跟你说的?”
“他说解老三那贱龘`人和你家有仇,看你人不错,怕你被害死,要我帮他关照着点。”
“有仇?他和三叔是一伙的,你还是被骗了嘛。”
“这我当然知道!”胖子气哼哼地骂了起来,“老子还以为他就编了那一点。妈的,这小子脑子被驴踢了,告诉他是杀人犯都不听,别让我再看到他……”
闷油瓶忽然抬手拍在我肩上,问他怎么回事,他笑了笑才说:“有路了。”
对了!我一下明白过来。我们进来是因为棺阵中部坍塌,才能从冰湖游过来,但同一个地方不会塌两次,潘子肯定是从别的入口进来的,而且他后来也确实出去了。
我们三个都兴奋起来,也没兴趣再管他们来这干嘛了。也许他们前两年来找过棺阵,无意中钻了进来,至于有没有找到冰湖只有问潘子本人,再怎么琢磨也没用。
我们沿着发现匕龘首的方向往前,地面的坡度很小,但毕竟是向上的,越走越靠近地面——光这么一个事实就足够让我热血沸腾。大概这是刻在DNA里的感情吧,人类天生就离不开陆地。
“走哪边?”
胖子在一个岔路前停下了,转身问我们。
蜿蜒的河道转向了地下,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光瀑布,和笔直的岩缝分道扬镳。这大概就是彻底走出侵蚀区的标志。看着它闪烁的火光,周围悬空的玉脉就像热带雨林里的藤蔓和巨木,我忽然觉得似曾相识,“我想起来了!你们还记得那篇密码文吗?这该不会就是那条冥河吧?”
 
140
我有点惭愧,因为他是我们小队里唯一看不到鬼的了,不过这种心情马上就因为眼前看到的东西消失殆尽。
“中间的那个……好像是个女孩子?”我说的就是被淋血的那个人。因为全身都糊满了,连脸都没放过,只能从身材和发辫判断是个14岁左右的藏族少女。但是这也太奇怪了,洞窟深处藏着有无数嗜血的尸蟞,她这样子,显然会是第一个被攻击的目标。
难道这也是红祭的一部分?她也是喂虫子的祭品?
我下意识退了几步,又忍不住想看得更清楚些。
只见祭司们一边念着咒语,一边用鲜血给那个少女沐浴,然后把巨大的宝石串和碗口大的黄金盾披挂到她身上。除了常见的珊瑚绿松石等等,甚至还有大量的墨玉,说明这确实和玉脉祭祀有关。那些东西至少有几十斤重,不亚于一件铠甲。全裹上连走路都很难,更不用说逃跑了,估计她只能被抬着进去。
既然这群人都变成了鬼,当然是都死了,那这些巫师又是怎么死的?自杀的吗?
“该不会这些尸蟞吸血维生,是因为一直有人用血喂它们?这里可没有别的东西可吃了。”
闷油瓶不置可否地嗯了声,走到中间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少女,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大量的六角铜铃,编结成的饰物像网一样笼罩着她。
“你现在觉得伥鬼的本质是什么?”他忽然问道。
我想了想,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因为那东西太难以用语言形容了,“一种能和生物能量产生共鸣的微粒——不,那只是表象,本质还是里面储存的信息,就像一张光盘,更重要的是数据。”
“比如什么?”
“生前的记忆、性格和外表,实际上和电影或照片是一个概念,只不过我们现在的科技还存不下来。”我顿了顿,“也许总有一天能做到吧,土著人第一次看到照相机,不是还认为是能摄魂的怪物么。”
闷油瓶看了我一眼,试图去碰触那个浴血的少女,但当然是徒劳的。我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和千百年前的人有联系。
“实际上他们还是死了。”他的声音低得几乎不可分辨,“这不是灵魂,是残影。”
虽然不是什么新鲜的观点,但不得不承认我很怕再往深处思考,因为最终必然会通向那个我不想面对的问题。
我到底是什么?
如果它们都是残影,我也是吗?
他沉默了很久,又说:“这应该是一次事故,因为根据记载,她——”他指了指中间的少女,“是不应该死的。”
“为什么?”我被他吓了一跳,“她是什么人?”
“我好像……”他好像发现了什么,突然皱起眉又往前走了几步,顿了顿说,“这是巫苯首领的接替仪式。普通人没有权力碰这些铃,因为是驱使伥鬼的道具。我家也有人在研究这个,还记得吗?”
他说的就是外村那个深紫色的干尸,我当然记得,“巫苯”这个名称也是那次才听说的。我本以为苯教的邪术并没有失传,却原来是逆向复原出来的。恐怕房间里的那个,当时也并不是要驱使狼抵抗外敌,而是在试探口令。
其实说白了那就是个解码的过程,只要知道暗号是什么就很容易。但实际上却很难,因为谁也不知道所谓的暗号是声音、动作还是语言,或者三者的综合,他在棺阵中间也只是用铃声吓走了狼群而已,并没能真正控制住它们。
不过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看得这么专注了,他竟然想从这个不知道死了多少年的巫苯身上学驱狼的办法。
 
那可要不少时间,看样子光穿行头都要几个小时。我有点无奈,等胖子回来一说,他嘴都歪了,打了个哈欠说:“好吧,刚好胖爷肚子饿了,咱们边吃边看。”
我们两个在远处大快朵颐,闷油瓶当然不会同流合污。一开始我还把经过转述给胖子听,后来也懒得讲了。说实话这种民间的跳大神相当没劲,基本上就是焚香祷告和转圈圈,还不如看闷油瓶打架精彩刺激。我们两个吃完,有一搭没一搭地瞎扯了一通,胖子还动了邪念,说要能把这美人娶回去一定大发云云,看着看着困意上涌就睡着了。
这次睡得很不踏实,恍惚中我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冷冻车上,身边多了很多人,但全身都僵死了,连眼皮也抬不起来,只听到无数的私语声围绕着我,混成一团半个字都听不清。我拼命地想睁眼,正和自己较着劲,脚脖子上突然一疼,跟着耳边就炸开一句话,
“我龘`操!你快醒醒!”
我猛地睁开眼,看到胖子正一脸焦急地瞪着我,而我面前没多远就是那条蓝色的阴河,只是此刻火焰已经小了很多,大概再过几个小时就会灭掉了。
“怎么回事?”
“我哪知道!”胖子没好气地把我拽得远了点,指了指旁边说,“那群死鬼走了,小哥说要去看看情况,谁知道你丫居然梦游了跳河,要不是老黑发现,你现在都下去了!”
我这才注意到腿上很沉,一看是老黑抱在上面,赶紧弯腰把它撕下来。它翻着白眼看我,一副鄙视的样子,我忍不住捏了捏它的耳朵,然后递给了胖子。
他说的实在匪夷所思。这里离我们睡觉的地方足有几百米,而且地面坑坑洼洼,就算醒着走过来也很难,何况是梦游。但事实又摆在我面前,总不可能是胖子把我扛来耍我玩的。
想到这我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以他的性格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朝着他指的方向走了几步,前面是一条三角形的裂缝,底部很宽,不知道有多深,能感到有阴冷的风从里面吹出来。闷油瓶那小子真是本性难移,居然又偷偷跑进这种鬼地方,我带着几分郁闷走过去,没想到黑暗中竟然传出一种很朦胧的声音,仿佛有女人在哭,又像是风吹过窄缝发出的尖啸。
“喂,你有没有听见什么?”
胖子侧着耳朵听了好一阵,摇摇头。
我还想分辨声音的源头,突然发现那声音好像就在脑海里回荡一样,越来越响,瞬间就占据了我所有的注意力。那感觉很难形容,就像一瞬间有太多的东西涌进了脑子,把理智一点点挤了出去。我感觉身上的力气正在消失,上一秒以为自己走进去了,下一秒就发现还在原地,恍恍惚惚的根本搞不清自己在做什么,像极那次失血过多躺在地上等死的感觉。
这么想着心中猛地一惊,居然就清醒了过来。
原来我刚才在梦里听到的说话声就是这个。恐怕我会稀里糊涂跑了这么远,也是因为听到这声音了。
是什么东西这么厉害?为什么胖子听不见?难道是因为他没被玉脉污染过?
因为是伥鬼发出来的,所以普通人听不到吗?
“糟糕!小哥!”
我大骂一声冲了进去,不知道跑了多远,晃动的光柱里又出现了那群巫苯,都戴着古里古怪的面具,一边念咒一边手舞足蹈地往前走。最前面是那个少女,她左手握着一柄很像钺刀的弯刀,居然在跳舞。
而闷油瓶则背着个大包跟在后面,看起来别提多扎眼了。
 
141
发现他没事,我心上一宽,这才发现声音都是从少女身上的六角铜铃发出来的。虽然早就知道这种铃能发出很多诡异的响声,但她的动作一定经过精密的计算,每一次移动都要一丝不苟,才能依序振动全身的铃铛,形成那种悠长而又空灵的吟唱。
“你没事吧?”
闷油瓶抬手做了个安静的手势,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知道他在分辨铃的声音,那这肯定就是驱使狼群的方法了。
也就是说,他要学的就是这玩意吗?我的嘴角不可抗拒地朝上咧了开去。
看来这确实是巫苯头子,她的舞姿和其他“人”不同,非常的轻盈,简直像没有重量似的,好像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起来。我脑中顿时浮起诸如风中之柳柔若无骨之类的形容词。但是她当然不可能没重量,她身上那些饰物就算没50斤,也有30斤,很难想象一个普通的十四岁少女能扛着这么重的东西还翩翩起舞。
当然,这种舞蹈完全是宗教用途的,更确切地说应该叫跳神,该说什么呢,人类最神妙的艺术都献给了封建迷信吗?
藏传佛教吸收了很多苯教的东西,这些仪式可能也属于被吸收的部分,所以在现在看来,她的姿势反而有点密宗味道,不过更加古怪。要做到这样的动作,身体必须非常柔韧,而且体力也要极好,一定是从小就接受了艰苦的训练。
我忍不住看了眼闷油瓶,这点倒跟他差不多,不是他估计也没人能办到,而且他身材好,估计还会更加赏心悦目些。要是换了我或者胖子,那就是活脱脱的人间惨剧了。
这么一看,让他学也未尝不是件一举多得的事。
听到后面跌跌撞撞的脚步声,我笑了笑小声说:“胖子你悲剧了,这小姑娘天生巨力,你要跟她结婚了,吵起来一脚能把你踹楼下去。”
“放屁,”胖子气喘吁吁地骂道,“成熟男人的选择,哪是你这种小毛孩能理解的。”
我摊了摊手。不过他之前说的挺对,这小姑娘在藏族人里算是清秀的了,地位恐怕也不低,要光冲着财,估计确实能满载而归。可惜我们这次亏了那么多钱,最终也补不回去,就算能活着回家,也要面对六位数的账单,卖了我也还不起。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也许越接近地面就越接近现实,考虑的问题也俗起来了。
“反正分开太危险了,等他学完再找出路吧。”
“能记住么……”胖子哼了声,“睡一觉就忘了学个屁啊。”
闷油瓶横了他一眼,我没办法,只好装作没听见,顺便幻想一下他跳神的样子。虽然不想往歪处想,也不得不承认这舞蹈有几分邪性。那种不加修饰的性`感和魅惑,不是每个人都能抗拒,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抗拒的。加上那诡异的铃声,完全就是专业级的洗脑。看那些苯师们痴迷的眼神,我估计就算一刀捅下去,他们也不会觉得痛。
这说不定就是它们至今还在这里游荡的原因。
胖子听了我的猜测,张着嘴好久不吭声,也不知道是心向往之还是心有余悸,末了趴在我肩上说:“这下好了,小哥以后不光是近战牛`逼,还会远程攻击了。”
 
我其实也挺高兴的,但心里还是没底,尤其是他们的咒术如果真那么厉害,怎么会死掉呢?如果他们死后一直在重复生前的行为,那前面无疑就是仪式的终点了,会不会那个导致他们集体死亡的原因,还在原来的地方?那我们这样傻乎乎地跟过去就太蠢了。
我把自己的顾虑说出来,胖子也有些犹豫,打了个手势,退回去检查后路,我则绕过闷油瓶往前探查。身边是货真价实的鬼影幢幢,真正的威胁却还在两边的黑暗中,这实在有些黑色幽默。
地缝往里渐渐收窄,尽头是个接近三角形的小空地,整体呈椎体,就像毒蛇的脑袋一样有个脖子,信子就是对面的缝,不过只剩下不到五公分宽,就算有缩骨也没法再往前了。
我走到裂缝边,两面都有浮雕的神像,奇怪的是地上有一滩很大的污迹,边上还丢着烟头打火机包装袋之类的垃圾,甚至还有个脏兮兮的编织袋。
这八成还是解连环和潘子留下的,可他们来这里干嘛?我用指甲刮了刮那片污迹,黑中带褐,是干掉的血。能留下这么厚的血垢,量一定特别大,不像是意外。捡起编织袋,破口附近都变色了,一摸就碎成了粉末,简直就是胖子那条登山裤的翻版。
难道是尸蟞酸?有人在这里用血引尸蟞?
我背后蓦地升起几分寒意。先不管是不是咱们的老熟人,他们怎么会知道尸蟞的?而且有什么目的呢?
如果他们真的早来过这个地方,连尸蟞的习性都知道,事情就不单纯了。
我越想越没头绪,正想出去通知他们,就看到女鬼已经来了。
“有人来过,地上有血。见鬼,他们怎么知道这地方?”我把编织袋指给闷油瓶,突然觉得不对劲,“其它鬼呢?怎么就你们俩?”
“你丫才是鬼呢,找抽吧。”胖子远远地吆喝了一句,“你以为潘子是傻的啊。那解连环不是病入膏肓吗,没准早就能看见了,他肯定是跟着这群鬼进来的。”
这群鬼?
我有些茫然,“你的意思是,它们每天都要这么演一遍?”
“一天两天的,谁知道呢,反正我们碰上了,他们也能碰上呗。”胖子挠了挠鼻翼,“你们别担心,等我出去,找着他好好审一顿。”
我笑了下,看来胖子还是很信任朋友的,哪怕嘴上说的凶,也没真的怀疑过潘子。
闷油瓶用大拇指比了比后面,推开我走了进去。我探身往外看,黑压压的跪了一地,估计这里面很神圣,凭他们的身份不能再往前了。
“其实也不见得就是潘子,”我搓了搓手,“除了刀也没决定性的证据,而且他们要是早知道,怎么不告诉三叔,还跟着他乱跑呢?”
“你怎么知道他没说?”闷油瓶回头看着我们,“吴三省骗你不是一次两次了。”
我一愣,顿时不知道怎么回答。确实我三叔的话一直都真真假假的,他说解连环在逃亡途中尸解了,但我们能确定的只有解连环真的成了伥鬼而已。他究竟是怎么变的,什么时候,什么原因,谁也不知道。
“你怀疑三叔在撒谎?”
他摇了摇头,把编织袋翻了过来,里面明显烂得比外面更严重。
“我靠,他们是用这个装尸蟞的?难道他们知道怎么提取麒麟竭?”我也搞不懂怎么回事了,这只能是从里往外腐蚀的。可未免太奇怪了,闷油瓶是张家的猎手,知道内情毫不出奇,可为什么还会有别的人知道?
更重要的是,他们到底成功了没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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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计觉得自己终于不是局外人了,胖子眉开眼笑地围过来,三个人蹲在地上好一顿研究。可连烟头都拆开了,除了确定那些人是去年来的外,还是什么线索都没有。
我感觉这样不是办法,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腿脚,突然看到那女鬼竟然正在脱衣服。
“喂!”我扯了扯闷油瓶,“你快看,她在干吗?”
他表情很奇怪地沉默了几秒钟,叹了口气说:“我看不清了。”
我愣了下才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说他在进洞后渐渐变得能看到的东西,现在看不清了。
“好事啊!”我拍了他一巴掌。娘的,本来我们就是怕被同化得越来越厉害,现在看不见正好说明尸解的进程倒退了,这么好的消息居然都不早说,“看来泡那湖很有效果嘛,没准等回去连摸都摸不到了。”
说着我就走到女鬼身边指给他们看。那些沉得要死的饰物已经都解下来了,整整齐齐地放在地上,而她则正在解被血浸透的腰带。
“我跟你们说,她在脱衣服……估计这仪式还要净身?反正快脱光了。”
我眼睛有点不知往哪里放,倒不是因为纯情,而是要转述给他们听,感觉太诡异了。就像你拿着望远镜监视敌情,旁边都是急等着汇报情况的领导,可除了活春宫你什么也没看见。本来很正经的事突然变得非常猥琐,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更何况她还是个死了几百年的女鬼,没准多看一眼把她激怒了还得倒大霉。
胖子偏还哪壶不开提哪壶,一脸不爽地拍了拍我说:“你小子艳福倒是不浅,也不知道跟胖哥哥分享一下。”
“分享个屁,你严肃点吧。”我退到墙边,那小姑娘也脱得差不多了。她动作一丝不苟的,倒也不至于让人生出邪念,就是太瘦了点。我看着看着,猛地跳了起来,“我龘操,这……这他娘的怎么……怎么是个男的?”
胖子正在喝水,闻言全喷了出来,对我点了几下哈哈大笑,闷油瓶歪了歪头,才淡淡地说:“谁说他是女的?”
我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确实没人说过他是女的,完全是我自己误解了,但我之前和胖子胡扯的时候,他也不是没听见,这不成心等我闹笑话么?
“那怎么回事,他们供的神真是个女流氓?”
“不一定,”闷油瓶皱起眉,“也许还有体力因素。”
好吧,我心说反正左右都是雇佣童工,至少是男的就不用避讳了。
这样看来,那小子估计都不到十二岁,皮肤很黑,上面还画了很多花纹,但血糊糊的看不清。它把全身脱得精光,对着裂缝恭恭敬敬地行了几个大礼,就拿起钺刀往自己身上割。不知道有没有用过致幻剂,它表情很恍惚,但下手非常狠,一道道跟剞鱼似的,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我本来就有点晕血,想到为了信仰竟然培养出这样的小孩就心里发怵,说给他们两个听,胖子啧啧的直搓牙花子,
“小哥,你家里肯定搞错了,这就是来喂虫子的祭品。”
闷油瓶看来也很疑惑,摇摇头没出声。眼看着那小子把自己的四肢都划了,血淋淋的,活像只剥了皮的兔子,然后面朝裂缝盘腿坐下,恰好在那片血迹上面。要不是旁边有现代的垃圾,我肯定以为那就是它的血了。
莫非之前进来的人真的能看到它,故意模仿祭祀仪式,才带了血进来?
“这大概不是潘子,是陈皮阿四的人。你们想啊,既然跑来抓尸蟞,肯定是知道怎么提炼麒麟竭了,要是他们知道,哪还会尸解呢?除非……”我顿了顿,“胖爷,你说潘子和解连环有没有什么仇?会不会来的只有他,故意把事情瞒着不说?”
“放屁,我还不知道他!”胖子怒道,“要耍心眼也是解老三,那小子不是东西!”
我知道胖子对解连环有意见,是因为解连环把潘子拖下了水,还害他被多年的老朋友给骗了,要是换了我也能气得七窍生烟,不过看他这么激动,估计还不止这点过节。
“那有没有可能,我们干掉的解连环……”我的话中断了,因为我看到那少年身上竟然又多了很多细小的伤口,而且正在迅速增加,就像有细如牛毛的刀雨落在它身上,转眼就变得遍体鳞伤。
“怎么回事?它身上突然多了很多伤口,难道是……”
“安静。”
闷油瓶猛地站起来,走到缝隙前侧头去听,我跟着过去把耳朵贴在石头上,里面悉悉索索的响,用手电一照,就看到无数红色的甲虫正在往外爬。
“是尸蟞!”
胖子笑了声说:“我就说了,这小子肯定是喂虫子……”
“不对!”我简直是吼出来的,顾不上解释了,抓起编织袋就往缝里塞,可这条缝太长了,根本没办法完全堵死。
“别管了!”
闷油瓶拉起我就往外跑,胖子愣了愣,骂了句也追了出来。没想到外面趴着的苯师们竟然也都站起来了,到跟前才发现地上还倒着几个,身上有很多血窟窿,好像是被矛之类的武器捅的。讽刺的是它们和我们相反,都惊恐地往里面挤,歇斯底里地叫着,可惜一句也听不懂。而对面则是一片模模糊糊的影子,正在缓缓逼过来。
看这气势,难不成是威尔玛追来了?我觉得很奇怪。虽然它们对伥鬼是无差别攻击,可这群巫苯在这里少说有几百年了,怎么事到如今才遇上?总不会是跟着我们过来的吧?
“走啊!”胖子冲了几步发现我堵在前面,急了,“我龘`操,天真你不管看到啥先逃命吧!”
我犹豫了一下,借着他的手电,忽然看到影子的边缘看起来很像是一群人,还举着弯刀和棍棒之类的东西。
“我懂了!他们是被人杀掉的,这他娘的是政变!”琐碎的猜测到了这里终于有了个雏形,我不由激动起来,“你们看,这些鬼对敌人的记忆太模糊,所以还原不出人的样子,只有一团雾。那其实都是杀掉他们的凶手!”
他们俩当然是看不见的,但这是很简单的道理。只有死在这里的人才会变成伥鬼,而所谓伥鬼不过是一点残留的记忆,它们记不住敌人的样子,而同样,不管那个少年是被虫子咬死的,还是被人杀死的,都不可能还有一群尸蟞配合演出。
爬出来的是真正的尸蟞,是冲着我们来的!
实际上根本不需要看完这些幻影。既然去年还有人在这里用血诱捕尸蟞,里面必定还有活的,闻到我们身上的血腥味当然会追出来。机灵点的话,看到编织袋上的腐蚀痕迹时就应该想到了。
我后悔得要死,跟着他们逃到最初发现伥鬼的地方,三个人都有点茫然,不知道往哪边走好。虽然算不上惊弓之鸟,我们也算吃足了这种怪虫的苦头,如今谁也不愿意再和它们正面干上。
“走吧,都到这儿了,只有继续往前。不管是活路还是死路,总要有个结果才能瞑目。”
 
我知道这是心理作用,只得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纸上。那门画得非常潦草,但花纹却描得相当仔细,显然另有玄机。我对着门上的浮雕看了看,不禁惊讶地叫了声,“不对啊,这花纹画错了。”
图上有好几组飞舞的变形龙纹,看起来是商周时期的风格,每条看比例都有十多米长。这么大的龙,就算画得再浅,刚才也应该被发现了。
“那是龙脉。”原来胖子早看出来了,语气里丝毫不惊奇,“中原的几大龙脉都在上面,可能是解出来的暗纹。一会小哥下来问问,就指望它开门了。”
“龙脉?”我把图调转了几次方向,终于看出来了,还真是龙脉,不过形状不太准。当然,古代勘测技术不完美,现在的地图也是经过拉伸的,不吻合很正常。
“小哥,门上有没有什么机关?我们找到张解连环丢的图,上面画了龙脉,中龙的龙头就在门环下面。”
闷油瓶做了个OK的手势,爬到门环上检查了很久,顺着门缝就溜了下来。他接过那几张纸看了一会摇头说:“门是整体,没有装机簧的空间。”
我有些失望地抹了把脸,希望又消失了一个,难不成真要用蛮力开门?那到底是推好,还是拉好呢?我下意识看了看门环,暗自苦笑,忽然感到闷油瓶推了我一把,指了指那个伥鬼。
“是个男的,估计跟潘子还有解连环是一伙吧。”我围着它走了几步,“三十多岁,板寸……对了,额角上有个疤……”
刚抬手在脑门上比划了一下,我猛地听到闷油瓶抽了口气,“潘子!”
我心里咯噔一下,低下头又细细看了一阵,“别吓我,这家伙和潘子差太远了,而且潘子脑袋上什么时候有疤了?”
他眼神古怪地看着我,眉头皱得跟草纸似的,拍了拍我就往那边走,我明白他是要我在原地等他,不由紧张起来,
“别去了!我知道你看不清,我跟他一起住了半年还能认错?”
胖子抓了抓下巴走过来,大概没听清我们的对话,莫名其妙地问:“怎么回事?小哥认识这死鬼?”
“他说是潘子,可这真不是潘子啊。”
胖子也皱起眉来,“我说你们两个不是吧,难道看到的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他根本看不见了!”
胖子意外地啊了声,“小哥你看不见了?”
闻言闷油瓶的脸就是一黑,我意识到说错了话,赶紧赔笑,“没有没有,他只是看不太清楚。我说那人脑袋上有疤,他非说是潘子,说他记错了都不认。”
胖子的表情瞬间也变了,“你说什么?潘子是有疤啊。”
听他这么说,我也是一愣,“开玩笑,他头上什么时候有疤了?这人可是老大一条,快十公分呢!”
胖子瞪了我几秒钟,解下背包就开始找东西,闷油瓶走到死者留下的衣服跟前翻了翻,斑斑点点全是血迹,背上还有个很大的破口,多半就是致死的原因。
我只觉得莫名其妙,也过去帮忙,可任何能说明他身份的东西都没有。
“胖子,”闷油瓶回过头,声音前所未有地低沉,“你在这半年里,亲眼见过潘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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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重音在“亲眼”两字上。我脑子里轰的一声,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背上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这仅仅是想象一下,都让人毛骨悚然。
茫然和惊讶在胖子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刷的就青了。我从没想过一个人的脸色能变得这样快,心一沉,知道完了,只觉得浑身都脱了力,要不是努力撑着,当即都要坐下去。
闷油瓶的言外之意是,我以为是潘子的人其实不是潘子,而真正的潘子,早在一年前就死在了这里。是另一个不知道是谁的人冒充了他,和我一起生活了大半年。而所有的人都没亲眼见过他,他们只是通过我,以为那是真正的潘子。
我的心咚咚直跳。不是有人说起来,我绝不会发现只有我见过“潘子”。他早出晚归,几天都见不到一次人影,连借书给胖子都要通过我,原来是因为怕被认出来吗?
闷油瓶叹了口气说:“他头上一直都有疤。”
我难以置信地走过去,仔细对比着眼前这个“人”和潘子的样貌。他们实在是一点都不像,除了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之外,毫无共同之处。
“怎么可能,只是因为这么点理由……也许他用头发挡住了,我没注意到?”
胖子摇了摇头没说话,显然是还沉浸在回忆中,我又问闷油瓶:“那如果书店的不是潘子,是谁?”
闷油瓶没回答,但我从沉默中读出了答案。在所有知道内情的人里,只有一个人始终在幕后,他莫名其妙失踪又莫名其妙地出现,然后更加莫名其妙地退场。如果一年前死在这的只有潘子一个,那冒牌货就必定是解连环。即使不是他本人,也必须是他授意的,因为其他人无法绕过他出现在书店里。
这样说来,难道在书店挖洞的竟然是解连环吗?和老痒起争执的也是解连环?而监视我动向,发现危险后马上逃走的,还是解连环?
为什么?他有什么动机?如果仅仅是隐瞒潘子死了这件事,只要谎称出远门就行了。他们都是没人管的孤家寡人,消失的是谁有什么区别?
因为其中有一个是杀人嫌疑犯?可潘子也不是什么安顺良民吧?
我猛地想起不久前胖子才说过的话,他把解连环被警方怀疑的事告诉了潘子,那潘子一定也会通知解连环。虽然不知道他是不是因此才知道解连环的作为,甚至惹祸上身的,但至少那件事是个极关键的转折点。
解连环知道自己被怀疑,也明白监控录像中留下的踪迹铁证如山。一旦被调查,就算没有罪证,也会妨碍他逃避威尔玛,更没法监视我和用青铜铃继续实验,所以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解连环”彻底消失,自己摇身一变成了毫无关联的住客。而更关键的是潘子过去的背景也不怎么干净,他还可以利用胖子的人脉逃避警方的调查。
“老天……”
就像看倒镜头一样,一下子所有碎片都找到了原本的位置,我愣愣地看着那只伥鬼,他的衣服破了许多口子,和丢在地上的颜色也不同。他真是潘子吗?还是我们想得太复杂了?
胖子的眼神很虚,不知道落在哪里,整个人好像都凝固了,我感觉自己呆了几个世纪那么久,终于吐出一口气喊了出来:“不可能!我哪会认不出解连环!”
 
闷油瓶盯着我,一字一顿地说:“装熟人难,装陌生人很容易。”
“不会的!我小时候见过他,他的声音不是那样的!脑袋上有疤的人太多了,凭什么就是潘子?”
其实我知道自己的理由站不住脚。他说得对,要模仿特定的东西难,想面目全非简单得很。更何况我只在很小的时候见过解连环,而我在那次事故后连老痒都忘得一干二净,天晓得那些记忆可不可靠。
“算了,反正都要证据,咱也不吵了,找张潘子的照片一看就知道。”
“上哪找……”
“我有!”一直在翻背包的胖子终于开了口,同时递过来一本腌菜样的记事本,里面全是各种稀奇古怪的平面图,翻了翻就露出一张照片来。我抽出来不禁骂了句娘,上面的胖子大概才20来岁,抱着个金脸盆笑得眼睛都快没了,身上裹满了淤泥,明显就是在盗墓。
翻到背后,居然还写了四个歪字:开张大吉。
我心说好家伙,搞半天他还真是个盗墓老手,又去看另外几个泥猴样的人,其中一个虽然侧对着镜头,但我一看就不禁浑身一震。
“是他?”
胖子劈手把东西抢去,却抖着手塞了半天都没塞回包里。看他的反应我就知道中了,思路乱成了一锅粥,只得抬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我搜肠刮肚地想,也不明白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的。那冒牌货到底是解连环,还是他派来的人?我怎么就一点都没发现呢?
闷油瓶是最冷静的一个,他示意我注意“潘子”的动向,低声问胖子,“那叫你来保护吴邪的……?”
“是潘子。”胖子答得很快,“那是去年了,他当时……说要出趟……”
他说到一半没说下去,也不用再说下去。我这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快就确信了,一时也不知道怎么接口好,“这样吧,我去试探一下,至少它应该对自己的名字有反应,小心点的话……”
“不用了,”没想到反对的却不是闷油瓶,而是胖子,他阴沉着脸,表情非常可怕,“你瞧好了,我去找他!”
说着他就大步朝着那伥鬼走了过去,闷油瓶拉了把竟然都没拦住,我赶紧侧身挡到他前面。这可不是能开玩笑的事,万一出了差错,搞不好连命都要搭进去。
“胖子,你别乱来!”
可他哪里还听得进我的话,挥开我就朝那伥鬼抓了过去。
老黑怪叫着从他背包里跳了出来,“潘子”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发现我们靠近了,背一弓就要站起来。我脑子一热,条件反射地跳到它背后,一把就抱住了它的脖子。而另一边胖子也被闷油瓶抓住了,挣脱了几下都没甩掉,竟然大吼一声一低头撞向他胸口。
“他伤没好!”
我吓得声音都变了调,幸好胖子也意识到了,明显顿了下,闷油瓶身子一缩就躲了开去。胖子扑了个空,咚地撞在青铜门上,大概是撞懵了,好久都没动,直到闷油瓶伸手去拉,才扶着门缓缓站了起来。
洞里没有任何声音,只除了胖子粗重的喘息,每一口气似乎都是直接从灵魂深处喷出来的,带走了他脸上的最后一点活气。我想说点什么,没想到刚才喊得太猛,一张嘴就岔了气,只发出一阵干咳。
“你放心,解连环已经死了,我不会乱找人……”
他语气中压抑的愤怒直听得人浑身冰冷。我不禁想到,也许还是有个敌人更好,因为这种连报仇都没有对象的悲痛,永远都没有办法宣泄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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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犹豫着,我突然感到怀里拱了下,跟着眼前一黑就被一股极大的力气掀了出去。还没等我爬起身,那伥鬼猛地扑了过来,苍白的手一下就按在了我肩膀上。
这下我们几乎是脸贴脸了,近得根本就看不清它的长相。我本能地去掰它的手,不料一碰到手心就像被针扎了一样疼,而且十根手指就像铸铁一样硬,我只觉得肩上剧痛,好像连骨头都要碎了。
“低头!”
慌乱中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我本能地一缩脖子,就听到哗啦一声响,脸上溅上了什么冰冷的东西,跟着身上一轻。我来不及细想,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才发现“潘子”已经飞也似地逃了开去,一纵身就窜上了青铜门,远远看去就像只大猿猴似的,动作根本就不像人类。
“怎么回事?”我捂着肩膀靠在石头上,一步都不想动。好在胳膊还抬的起来,应该没骨折,但被它碰过的衣服一捏就碎了,留下整整齐齐的两个手形的窟窿。
胖子提着个空了大半的水瓶,气喘吁吁地看着我,我忽然明白了。这瓶子里的一定是冰湖的水,也不知道是他还是闷油瓶装的,之前逃得太匆忙,我居然一点都没想起来。胖子说过,棺阵里的威尔玛都掉到湖里分解掉了,看来这真的是伥鬼的克星。
我松了口气,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并没有什么异常,只在胳膊上有几块淤青,多半是之前就撞伤了的。还记得盘马被伥鬼抓住后的惨状,全身都起了紫色的斑点,但不知道为什么,那种异变并没有在我身上发生。也许是因为我们差不多算同类了?或者是那种毒素具有指向性,只会毒害它们想要接近的人?
想到这我突然觉得很奇怪。它怎么没去找胖子?凭他们的交情,怎么可能?
“潘子”确实对我们的行动有反应,可是与其说它是伥鬼,还不如说更像威尔玛,因为它并没有特别对待某个人,刚才会发狂也只是因为我们靠得太近。难道它不想让我们靠近青铜门?可是之前闷油瓶都爬上去了,它怎么又没反应呢?
闷油瓶仰头看了好久,问:“回头吗?”
胖子震动了一下,牙咬得咯咯直响,好半天都不说话。我以为他也答应了,刚说了声好,他却霍地往前走了几步,大声说:“不,得杀了它!”
他的声音里带着十足的狠劲,但说完又回头看了看我们,眼里居然有几分歉意。我知道那是因为他办不到,需要我们帮忙。
和三叔那混蛋不同,我很理解胖子的心情。他不是怕被连累,而是不想看朋友人不人鬼不鬼地被关在这里。其实我何尝不希望能有个干净的结局,但现在这个时候,我们真的有余力再除掉一只伥鬼吗?
闷油瓶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一声不吭地就把背包放在了地上,胖子犹豫了一下把他拦住了,“别,小哥,你们还是赶紧走吧。我和这小子杠上了,就不信没招对付他。毛主席说过,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我就是一直没拿到枪杆子,才只能跟在你俩屁股后头转,今天得打破这个僵局。”
我本来还想顺着他的意思笑一下,但明知他说得勉强,咧了咧嘴到底还是没笑出来。
“算了,我们仨一起来的,当然一起走。要不是他求你帮我,我现在也没命在这。”我拍了把胖子,尽量让自己的底气足点,“就这么定了,我们送他一程,再一起找出路。”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胸中油然升起一股豪气,人生太平凡,能表现得这么帅气的机会并不多。何况有湖水在手,加上闷油瓶的臂力,就算当燃龘烧瓶扔上去也能给它浇个劈头盖脸。
想着就下意识往青铜门走,闷油瓶突然一把拉住我说:“我看不见了。”
我脚下不禁一顿,不过这也算意料之中的事,既然他看不清,迟早会变回以前那样的睁眼瞎,我只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快。
“没问题,我看得清楚着呢,你听我的。”我懒得细想,拍了拍他,依然抱起老黑放进胖子背包里,跟他们打了个招呼,一抬头就看到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景象。
只见“潘子”……不,也许我们不应该叫它潘子,因为它现在看起来已经不太像个人了。它整个身体膨胀了起来,弓着腰攀在青铜门上,正在缓缓地朝上面爬行。而且轮廓还在不断地变化,就像一只正在蜕皮的蝉的幼虫,眼看着就离人的样子越来越远。
“老天,这是怎么回事?”
刚才还在伤感的对象突然变成个异形,心情就完全不对了,就好像突然被人从后面敲了一闷棍,淤塞的思路反而活跃了起来。我猛然想起自己背着闷油瓶逃命的时候,曾经妄想让自己变成一只虫,潘子这样子算是成功了吗?难道他也有过跟我一样的想法?
还是说它根本就不是潘子,而是怪物变成了潘子的样子?
闷油瓶听了也很疑惑,按照我指的方向攀过去。我跑到“潘子”正下方,发现它背上居然依稀能看到翅膀的影子,而且表面呈现暗红色,居然像极了一只放大无数倍的尸蟞。
我忍不住骂了声,“他变成了个大尸蟞!”
胖子震惊地看着我,脸一黑,一甩手居然也抓着门上的花纹往上爬。
“潘子!”闷油瓶顺着我指的地方喊了声。看到他把这东西称为潘子,我只觉得非常异样,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心说还好胖子看不到,不然肯定更愤怒。
谁知那半人半尸蟞的东西竟似乎听懂了,扭头看向闷油瓶,灯光下能看到它的脸已经完全变形了,五官都不在原来的地方,仿佛融化的蜡像,非常恐怖。
胖子爬不快,也在下面吼了起来,可奇怪的是它好像根本听不见,只对闷油瓶的话有反应。我觉得很不妥当,似乎有什么很重要的线索被遗漏了。
“潘子,能听懂我的话吗?”闷油瓶又喊。
那东西发出一阵古怪的咆哮,断断续续的,我听了好一阵,居然好像在说话,而且念叨的是个“摇”字。那次我见到尸解后的老痒,它也跟我说过话,所以我马上激动起来,“他说‘摇’!好像是要我们摇什么东西!”
这附近能摇的无非也就是机关了,难道它是想告诉我们开门的方法?那有什么是可以摇的呢?闷油瓶挥手表示知道了,舍开它就往门环荡去。
“你找找,门上没有肯定在下面。”
闷油瓶像壁虎一样贴在门上敲了敲,对我摇了摇头,我又想起解连环画的示意图,“对了,龙脉!你在对应的地方看看,有没有能活动的……”
胖子突然大吼一声打断了我的话,“天真,潘子说什么了?他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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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们离得已经很近了,直线距离不到两米,可我怕胖子会出事,正想告诉他个错误的方向,却看到那怪东西改变了路线,朝着和胖子相反的方向爬去,好像是故意要避开他似的。
我又疑惑地观察了一下,居然是真的,它一直在依据胖子的位置调整路线,明显是有意识地在躲他。奇怪了,这和对我和闷油瓶的态度也差太多了吧?难道它很怕胖子?
之前也是这样,它对闷油瓶的话有反应,我还以为是因为闷油瓶常去书店,他们认识,可没道理对更熟识的胖子视如不见吧,他们不是过命的交情吗?
我猛地明白了。伥鬼对熟人有反应,是因为它们对过去有留恋,那反过来想,也许潘子并不是不认识胖子,而是正因为认出来了才要躲开他?
因为它知道自己不是活人,会把朋友害死!
难道潘子已经知道了伥鬼的秘密?它并不是属性像威尔玛,而是和那些苯师一样,在临死前真的用了特殊的手段,把自己变成了威尔玛那样的东西?
“胖子,你别去了!”我心中一阵狂喜,同时又涌出几分沉痛。胖子虽然不怎么表达出来,对朋友的感情却是明摆着的,而潘子都这情况了竟然还能记得要保护他,也强大得毋庸置疑——至少如果张家人都能掌握这点,也就不会造成那样严重的事故了。
“它在躲你!他是不想害你!”
闷油瓶吊在门环上,蓦地低头看了我一眼,我急忙指着“潘子”喊道:“小哥,快跟上!他还在往上爬,会不会是要告诉我们怎么出去?他认出胖子了——天,他认得胖子!”
胖子不动了,愣愣地看着我,脸上是我从未见过也绝想不到会与他有关的惶然,我喉咙里一紧,接下来的话就全都吞了回去。但我们连感慨的时间都没有,因为“潘子”还在不断地往上爬,我们根本不知道它要做什么,以及为什么被淋了湖水后会突然变成尸蟞的样子。
闷油瓶摇了摇手,示意门环上没发现,再一次朝“潘子”爬去。它已经到了青铜门的左上角,再爬就要到顶了,我直觉等它停下会出事,但现在却完全无法想象是吉是凶。
胖子一直仰头看着闷油瓶,不知道呆了多久,突然大叫一声跳了下来,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以为他是急糊涂了,谁知他一把推开我,爬起来就像疯了一样地踹向青铜门。一下、两下、三下……这是毫无意义的发泄,如果是平常胖子一定不屑为之,但这时候他却只有用这个方式宣泄愤怒。
我扶着门,也狠狠地砸了一拳头,剧痛立刻顺着神经蔓延开来。这门太厚了,这样疯狂的撞击,竟然都发不出多少声音。
我突然想到,如果要给这道门取个名字,一定要叫现实。
操龘`他妈的现实。
就在我心里的怒火越来越不可收拾的时候,突然有很多东西劈头盖脸地砸过来,我本能地抱着头躲避,也就从恍惚的状态里清醒了。抬头才发现“潘子”已经到了顶,刚才掉下来的应该就是被抓下来的碎石头。
“跟着他!他一定知道……”
我才说了半句就哑了,“潘子”竟然还在往上爬,它已经完全变成了红色,虽然轮廓还不太像,却已经完全是尸蟞的样子,大半身子都没入了岩层中,只剩下后腿和翅膀尖还在外面。
我这才注意到,那附近的岩石并没有被完全侵蚀成黑色,只有几个形状奇怪的斑点,都在青铜门附近,看来顺着门爬进石头里的并不止它一个。不过为什么呢?如果仅仅是要钻进石头里,没必要特地爬到那么高的地方。
在闷油瓶看来,大概就是眼前的石头上突然出现了一个黑斑吧。他知道情况不对,身子往上一窜想去拽它,但已经来不及了,只见红影一晃,那团尸蟞样的东西就彻底钻进了岩石里。他估计也上了火,一拳头砸在黑斑上,隔着三十多米都能听到轰的一响,随即是一声尖锐的啸叫。
 
我心里一跳,心说怎么回事,声音不对头,胖子也抬起头疑惑地看了我一眼,转身把电筒的光柱打过去,可被闷油瓶挡住了,什么也看不见。然后不知道从哪冒出一股白烟,转眼功夫就把他给罩住了。
这些烟显然是从什么地方喷出来的,远远看去有些发黄。因为知道闷油瓶是纯靠臂力抓在上面,既然没掉下来就应该没大事,我们并不怎么担心,谁知道等烟尘散掉,门上却空空如也。
啸叫声还在持续,人却不见了。
我下意识地“咦”了声,还以为自己看错,揉了揉眼睛再看才确定是真的,一下子紧张得浑身发抖。从他被烟挡住到散掉,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他还能飞天了不成?难道和“潘子”一样,也钻到石头里去了?我这么想着,同时又觉得太荒谬,即使他能一瞬间变成伥鬼,也没可能钻到已经被污染过的黑斑里。
胖子也是目瞪口呆,骂了声弯腰去捡绳子。我站到门格子上,发现肩膀完全吃不住力,连抬头这么简单的动作都牵扯得生疼,更不用说爬上去。勉强上了两米左右就再也动不了了,想到闷油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心中不可遏止地浮起几分绝望。
“怎么办?”
“上去。”胖子吐了口唾沫,“我来爬,到了环上给你放绳子,你等着!”
虽然感觉这么做不太妥当,眼下也没别的办法,我看着胖子偌大的身躯在门上缓缓挪动,眼角有东西晃了下,只见从顶沿的阴影里钻出团黑糊糊的影子,吓得大叫一声,接着那影子就伸展开了,长胳膊长腿的,竟然是闷油瓶。
“这有个盗洞——”他探出上半身,倒悬在洞口把绳子甩了下来,“可以通到外面!”
外面?我还没品出味来,就感到肩上一紧,被人抱了个满怀。
“胖爷?”
胖子不吭声,只紧紧地抓着我,好半天才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哼哼,我听出一丝哭腔,也就识趣地闭了嘴不打扰他。潘子居然真的给我们指了路,他是否猜到了胖子会来,还是抱着万一的想法,把信息深深刻进了灵魂之中呢?
接下来一切都变得很简单了。闷油瓶帮我们固定好绳子,顺着爬到门上后,唯一的工作就是钻进去。
既然叫盗洞,自然不是原本就有的。那是个半圆形的小龘洞,里面堆着很多碎石和土块,人只能匍匐在里面,连爬行都很困难。闷油瓶和我还好办,胖子得学毛虫那样蠕动才能前进。他把装着老黑的包拴在脚踝上,钻的时候一声不吭,要是平常,肯定早就骂骂咧咧的了。
盗洞底下贴着青铜门的顶面,蜿蜒曲折,趴在上面冰冷刺骨,还有阴风迎面吹来,尖锐的啸声就是这么来的。闷油瓶已经探过一次路了,他说对面也是和这边一样的岩缝,但肯定能通到地面,否则不会有这么大的风,而之前的白烟就是他打破了封口的土石块后,卷起来的灰尘。
我猜解连环之所以要用土石封住洞口,就是为了制止这啸声,防止洞口被其他人发现。
洞两旁能看出电钻和爆破的痕迹,青铜门的边缘还崩了碗口大的一块,破口锋利得像刀子一样。里面横七竖八的还有很多比人腿还粗的铜柱,大概是固定门框用的。
奇怪的是,这盗洞的另一端也悬在高空中,等于是顺着门的上沿在石头里挖出了一条隧道,进出都要爬门。我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要挖在这种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位置,直到我们都到了门的另一面站定,这个秘密才勉强有了解释。
 
148
原来这扇门两面都有门环,格局完全一样,解连环笔记上的那几条龙脉,并不是破解出来的机关或提示,根本就是直接刻在门背面的花纹。
胖子告诉我,这道门周围一定有无数铜柱插入岩石之中,一方面是为了固定,一方面也是防止有人挖侧门。而角上的盗洞位置有讲究,虽然不在任何一条龙身上,但和群龙遥相呼应,恰恰就代表了昆仑的宝眼。而为了象征气脉通行,那里不能用金属封死,是故意留出的缺口。
不管修建这里的是不是藏民,至少一定有个精通风水术的人主导了整个工程,解连环就是看出了这点,才知道角上是弱点,否则四周都有铜柱封路,不知道要花多少功夫才能挖穿。
可既然需要龙脉作为提示,他们就只能是从有龙的一面开挖的了。
“也就是说这边才是外面,我们是倒着走的?”
胖子眨了眨眼。他眼睛通红,肿得跟桃子似的,我和闷油瓶心照不宣,都装作没看见,他倒也没有不好意思,“要不叫你天真呢,怎么还没转过弯来?里面外面只是相对的说法,你觉得哪边是里,哪边就是里。我倒觉得那边牛鬼蛇神横行,才是实实在在的‘外头’。”
难得听到他说这么有哲学意味的话,我醒悟过来,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对对,还是胖爷您境界高,咱们这就打道回府,重返人间。”
胖子咧嘴打了个响指,转身去看那扇青铜巨门,脸上的笑容又渐渐地淡去了,我猜他一定是想起了潘子。
这次我们能找到路全靠了潘子,加上张家古村那次意外的援兵,等于是间接救过我两次命,可我甚至都没有见过他本人。闷油瓶说过,培育黑麒麟的训练非常诡异而且辛苦,虽然不知道潘子是怎样办到的,但他竟然会主动躲开熟人,更能竭尽所能用那么奇异的方法给我们指出生路,已经比我们见过的任何一个伥鬼都牛逼得多。
所有的伥鬼都不过是生前的投影,而连影子都如此强悍,似乎也能想象出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了。可惜自此一别,我无法想象他会去哪里,恐怕也再没有人能够见到他。
门外的地缝果然是通向地面的,越往前走斜度越大。头顶的岩壁上也有很多壁画,但损坏得非常严重,也不如门里的精致,已经看不出是什么了。
这边比门里窄,但结构差不多也呈蜈蚣形,两边的小裂缝里时不时还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有东西躲在里面,却什么也看不见。
 
我们很有默契地不管闲事,一路急行军,刚开始还经常有沙石砸在头上,后来也少了。随着缝隙越来越窄,风里渐渐的就有了地面的味道。直到一缕阳光突然出现在前方,我眯着眼睛,一时竟然无法接受它。
全世界的宗教建筑几乎都有这个特点,经过黑暗、高远而狭窄的通道,唯一的光明展现在你面前,自上而下,犹如神灵降临,你会不由自主地痛哭流涕,深感自身的渺小和宇宙的伟大。
我借着惯性冲了几步,腿一软也跪了下去,不过一半是因为错愕,一半是实在累得走不动了。我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能出来,总感觉这么走了,有种把一切困难丢在门内落荒而逃的味道。
胖子和闷油瓶不知道是否也有类似的心情,一起在我身边坐了下来。三个人瘫在一起,不知道躺了多久。我居然有种很奇怪的留恋,似乎这黑暗的地底才是安全的,可以掌握可以预期,而外面的光明对我来说,反而更加难以面对。
我甚至忍不住想,如果有更不容置疑的理由,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到青铜门里面去。
当然这些念头也不过是一时的迷茫,等真的爬回地面,站在荒芜的草原上,我又觉得泥土的腥味亲切可人起来,恨不得在里面打几个滚才尽兴。
出口是一条大半被堵塞的地缝,一看周围,星星点点的石塔,居然离之前扎营的地方不远,用肉眼都能看到我们的车和帐篷。不是下去过的人哪能想象,在这区区几平方公里的地下,有个怎样奇诡的世界。也许地球上还有无数超越人类想象的地方,只是我们都没发现而已。
回到营地,我们无所事事地混了两天才回城,而在这之后,我才有余暇去整理最后在青铜门里看到的一切。
传说中吐蕃部落最初的首领合称天赤七王,全都是天神下凡。史籍记载他们是“天神之身不存遗骸,如彩虹般消逝”,假设他们都和棺阵里的神秘力量有关,甚至本身就是“猎手”的话,那么那群被杀掉的巫苯,很可能就是第八代止贡赞普的部下,而历史上也确实有很多人怀疑他是被篡位者谋杀的。
青铜门最初的建造者已经无法考证,但可以确定它曾经是某支苯教信徒的圣地,因为距离吐蕃实在太遥远,在众多巫苯被杀后没落。中间应该还有过复兴,留下了猫鬼神的密码文,但因为掌握秘密的人越来越少,终于还是失传了。
最后的发现者就是张家的祖先,他不知道棺阵下面还有个冰湖,被诅咒束缚在高原上,不得不用牲畜饲喂尸蟞,一代代挣扎下来,其中残酷不必多说。
可是我依然没搞懂,如果没有出现叛乱,那个巫苯仪式进行下去究竟会如何?难道那个少年真的是喂虫子的高级祭品?那其他参与者是否能借此得到什么力量?还是闷油瓶的祖先们弄错了?
解连环又为什么在抓了尸蟞后还会尸解呢?潘子是怎么死的?他最后为什么会变成尸蟞的样子?变化后一直重复的“摇”字,又是要我们摇什么?封住洞口的土石墙吗?或者他说的是“药”?他想告诉我们尸蟞就是解药,想活只要抓点回去吃就行?
我发现一件很尴尬的事就是,这次我们得到了许多答案,可没有任何一个能告诉我怎么才能摆脱玉脉的诅咒。也或者这就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因为我太贪心,图的根本不是全身而退。失去的只能让它失去,就像买错了碗可以退货,摔碎了只能自己赔钱。
另一方面,相对激情澎湃的开头,这个结果简直平淡得过分了。也许虎头蛇尾才是生活的常态,至少我们都活着离开了那个鬼地方,可我还是非常的不甘心。我有预感这不过是个开头,那是一扇通往神秘领域的大门,而我们正在门边徘徊,还没有启程。
 
149
回格尔木后胖子大病了一场,不得不去住院,而老黑不能进病房,只好托管在宠物店里。
我和闷油瓶倒没吃太大的亏,我身上的红色没几天也退掉了。虽然不知道这到底代表了什么,以后还会不会复发,至少理论上来说是个好消息,因为撑过了湖水的浸泡,多少能延迟一些尸解的速度。
我懒得深究,也没法深究,每天都陪着胖子磨嘴皮子。当然,我并不是没有别的选择,可是和闷油瓶在一起,就会想起洞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很难相信会有这样一个人,你乐意跟他一起慷慨赴死,但是却很难与他朝夕相处。
我想我大概……不,我是喜欢他的,而且不是很单纯的感情,承认这点后事情会变得简单些。但我并不是烦恼什么罪恶感或者性别之类的高雅问题,我单纯只是感到很危险,我们两个都是。
我无法排除危机,因为它就在我身上。
几天后,我接到了三叔的电话。他可能已经知道二叔把磁带寄给了我,说了许多不着边际的话,后来谈到我爹,说他还是没想起格尔木的经历,但希望我多回家看看,接着就迅速冷了场。我不是不关心我爹,但我知道他打过来肯定不是为了这个。
“有什么事就说吧。”
他犹豫了一阵,还是没说话,我懒得跟他绕弯子,就说:“算了,我刚好有事想问你。我们发现解连环后来又去过那个地方,还死了人,你真不知道?”
胖子和闷油瓶同时朝我看了过来,我伸出三个手指晃了晃,让他们先别插话。
三叔沉默的时间比我想象的长得多,最终开口的时候,语气带有几分不善,“他发现什么了?”
我心说我也想知道他发现什么了呢,一边说:“你是不是得罪他了?他好像很恨你。”
三叔冷哼了一声说:“是啊,他自从开始尸变就疑神疑鬼的,硬说是我在他的药里做了手脚……”
他的用词有那么几分戏谑,我却笑不出来。因为解连环的怀疑并不过分。他们如果都吃了一样的解药,没道理其他人都好好的,偏偏他却开始尸解了。
“那你做了没?”
三叔抽了一口气,怒道:“小兔崽子,你三叔是这种人吗!”
如果是以前,这种话一定能把我的嘴堵住,可现在在我听来只想笑而已。
大概是我的沉默激怒了他,三叔大声道:“说没有就没有,他都死透了编给谁听!天晓得他什么毛病,自己不积德要死,关老子屁事!居然还想毒死老子……我没当场把他捅死都算对得起他!”
原来还发生过这种事,解连环是真的敌视三叔,甚至还彻底翻了脸?我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倒没想到他居然会骂解连环不积德。
“那他要是有了发现,肯定就不会告诉你了。”
 
大金牙扭头看到我就像见了救星,一把拽住就塞过来一张纸,“来来,小吴,老王非说我这东西是假的,你帮我看看。”
我没辙,只好接过来,一低头就看到张狐狸样的人脸,眼睛里没有瞳孔,似乎是个面具样的东西。
我疑惑地看向胖子,他摊了摊手,说这是从一个非法集资的骗子手里缴获的。那小子说这是古代藏宝图,忽悠人投资去盗墓,骗了上百万的钱,现在已经蹲大狱去了。
把纸头整个展开,我才发现这东西距离“图”实在有点远,真不知道被骗的人见过实物没。它其实是张帛书的复印件,那狐狸脸是画在角上的装饰,中间则写满了字,密密麻麻的,乍一看居然有几分像那苯教的密码文。
我心里打了个突,再细看才知道看走了眼,上面写的是汉字,而且是大篆,一时间也看不懂是什么内容。可我也算明白为什么胖子说是假货了,因为这种文字和配的图完全不搭调,古人就没这习惯。至于那张面具,在已知的中国古代龘文物里更是从没出现过,一看就是现代人造的四不像。
“哟,小哥也在这?”
胖子一声哈哈打断了我的思路,一回头果然看到闷油瓶打着哈欠出来,面色不善的样子。我正想开口说两句缓和一下气氛,突然被人一巴掌按在肩头,身子一歪差点坐到地上。
胖子捏着我的胳膊,凑到我耳朵边小声说,“别装了,孙子都看出来了,要么就直接上了,要么就多想想你自个的小命儿。”
“啥?”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手上的纸头没抓稳,一下子被风吹了出去,呼啦一声就落在了闷油瓶头上。他接在手里扫了眼,眉梢一颤,
“这是哪来的?”
我还以为他是说那张纸,顺着视线才发现是指的地面,只见水泥地上竟然有一串长长的黑脚印,看形状像狗,但要大得多,从大街上一直走到书店门口,徘徊了几圈又折向另一个方向走了。
我心里一沉,知道是威尔玛来过了。
它们从昆仑山一直追到这里来的?还是以前跟着阿宁来的那些还徘徊在附近?
阿宁说怎么都甩不掉它们,现在终于轮到我了吗?联想到最近老黑一直很暴躁,半夜总是在店里乱窜,难道是因为这个?
胖子一眼就明白了,找了个理由把大金牙拉走,闷油瓶则擦着我向脚印走去。说不清是他眼里的真实,还是我心中的错觉,竟然有几分解脱的味道。
我们跟着脚印绕到店侧面的小巷子里,也就是地下室的入口附近。一只全黑的威尔玛横躺在地上,脖子上的长毛像狮子一样,足有一尺多,发现我们靠近就扭头看了过来。
搬回书店前我就把地下室封死了,没想到还是会招惹这些鬼东西。我吓了一跳,停步对上了它的视线。它的内在果然还是人,眼中的感情丰富得仿佛要满溢出来。
只是一瞬间的停顿,油瓶就知道它的位置了,我赶紧拦住他。这头和之前遇到的不同,看起来比较友善,可能和我们的恶化程度有关。老黑虽然不能预知尸解,这些狼却是内行,它们不会随便攻击人。
“等等。它没咬人的意思,估计是路过的,要不就是监视我们。”我决定只要不出事,今晚就把地洞挖开,再用泥巴整个塞满,免得夜长梦多,“没事的,阿宁那次追得可猛了,你是不在车上,绕着城跑了好几圈呢,而且……”
我本想劝他几句,看到他的神情忽然就消了音。我敢打赌我说的他半个字都没听见,因为根本不知道他在看哪里,好像在他眼里映着的还是那白茫茫的昆仑山。但他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感情倾向,我只觉得他的眼睛显得特别黑特别亮,甚至因为太深远而显得有些迷茫。
“得杀掉它们,一个都不留。”
他的声音很小,我有种听了不该听的话的感觉,不禁苦笑起来。如果张家祖先知道自己的后代竟然做出这种选择,不知道会不会哭死。
但他为了陪我而没有主动去解毒,这件事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只要能活下去就好,反正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过一天算一天,谁也不能保证第二天会不会横死街头。既然如此我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也许三叔最初也只有这么单纯的想法而已。感情从来就是这么一种超级简单,又无比复杂的东西。
我朝威尔玛走去。它静静地看着我,金褐色的眼睛里,有着大型食肉动物特有的朦胧。人类的思想究竟有多大的力量,竟能从中诞生出这样奇特的生物,连每根鬃毛都清晰可辨。也许我们不该那么害怕,因为就像兽`性和人性的斗争那样,心理素质越高的人,就越能保持自己的本性?
 
“你别冲动,我试试。”我幻想着毛皮的触感,抬起手小心地探向威尔玛的脖子。它抬头把鼻尖凑过来嗅了嗅,我顺势摸向它的下巴,不料却抓了个空。
我一愣,下意识退了一步,闷油瓶闪身挡在我前面,而那威尔玛似乎也受了惊,蓦然发出一声长嚎。那叫声悠远而凄厉,震得人耳朵发麻,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它就一跃而起,转身窜进了小巷里。
“我碰不到它了……”
说完好一会我才意识到这代表了什么,背上一紧,已经被闷油瓶一把揽进了怀里。
我下意识抬起手想抓住他,才发现自己正紧紧攥着金局长拿来的那张狐狸脸“藏宝图”,也不知是何时从他手上转移过来的。
这大概就是最后了吧,哪怕既不像终点也不像起点。
实际上我仍然没法确定究竟是什么产生了作用,也许是冰湖,也许是尸蟞,也可能是人品爆发。因为鬼玺和戒指之类的东西都被我们扔进了湖里,再也找不出能用来测试的工具。当然我们也不可能蠢到再去那个鬼地方自找麻烦,只有先把日子过着,哪天出了问题再说。
这时候我才敢去怀疑,当我们走出地缝的时候,周围一直有声音,还有石头从高处滚下来。那会不会也是威尔玛?它们是不是认为我们不会再危害大众了,才放过我们?
这些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
也许世事就是这样,谁也不知道变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等发现的时候,转变一定早已完成。
人和人的关系也是如此,至少对我来说……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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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这个文还有人在追,于是也发完吧
这个结局有些坑爹,因为我认为真正的故事是不可能有尽头的,没有开始,没有终结,问题可以自然而然或突然解决,但永远不会有“所有问题都解决”的时间点,因为新的问题仍然会源源不绝地出现
当然,这么任性的解释不会被大多数人认可吧- - 后续有些发展我在番外里暗示了一下,但是因为我没打算放,所以在这里说一下好了
后来他们一起回吴家老宅,寻找当年的痕迹,然后彻底让事情告一段落 新的线索只是为了呼应三叔盗墓笔记的开头,那是鲁王宫的地图,一点恶趣味罢了,并没打算让他们去倒斗 就这样,我写的部分到此为止~剩下的要靠大家的想象了
 
-------------------END===============================
 
这个结尾就像我看《诛仙》时看到最后五页时还觉得他还会出一本一样,当然我看《盗8》时都结尾了我还是觉得他要在写一本的
 
还有谢谢lz,让我看完了这个我追了很久也没看到结尾的文终于看见了END的字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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