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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星艺术]如何评价何镜堂院士设计的大学校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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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镜堂院士被誉为中国“校园建筑掌门人”， 他可能是中国历史上主持设计大学校园数量最多的建筑师。根据公开资料，他主持设计的大学校园（含新校区规划、重要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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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院士的校园，有些做得好，有些做得差，而且他似乎是做得太多了。 我想先说说今年印象很深刻的两个大学校园。 一是何镜堂工作室设计的中山大学深圳校区，我当时在朋友圈里是这么写的：「说实话，很多年没见过设计手法如此野蛮的校园了，尤其还是在深圳……如此粗暴的对待场地、形式和环境，就算在地产项目里，也会被骂垃圾方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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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山大学深圳校区 另一个大学在景德镇。今年上半年，我在景德镇生活了几个月，时常会从景德镇学院门口路过，只是简单的一瞥，其如同上朝一般“庄严规整”的轴线、千篇一律的建筑形式，隔着一条马路都能让我感到窒息。回家一查，果然又是何镜堂工作室的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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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德镇学院 那之后，我开始对何镜堂院士的校园设计来了兴趣，试图做一些探索和理解。 然而，要理解这种令人不适的“何氏风格”为何能在中国高校中无处不在，我们必须先放下个人感官，正视其无可否认的成就——一种在特定时代背景下，与中国高等教育“大跃进”式发展完美契合的成功。 不可否认的是，何镜堂院士在中国建筑界，尤其是在校园设计领域，拥有着近乎神的地位。作为中国工程院院士，他被称为“校园建筑设计掌门人”，其工作室在过去二十余年间主持设计了超过200个大学校园。从华南到东北，从沿海到内陆，他的作品以惊人的速度覆盖了中国高等教育的版图。这份履历的体量本身，就是一项难以企及的成就。在那个大学疯狂扩招、新校区疯狂扩建的年代，何镜堂及其团队提供了一套效率极高、模式清晰、且在政治上绝对正确的解决方案：宏大、对称、秩序井然，完美迎合了地方政府和高校领导对于“大学气派”的想象。 支撑这套成功模式的，是何镜堂院士本人创立并反复强调的“两观三性”建筑理论。这套理论听起来几乎无懈可击，也成为他所有作品合法性与先进性的理论基石。“两观”，指的是“整体观”和“可持续发展观”，强调建筑要融入环境、着眼未来；“三性”，则是“地域性”、“文化性”和“时代性”。换言之，他的理论核心是主张建筑必须根植于特定的地域环境，传承所在地的历史文脉，并以现代的技术和审美加以呈现。 理论上，这套思想旨在对抗“千城一面”的弊病，追求每一个建筑的独特性和在地性。他曾痛批国内建筑界对外国的盲目模仿和对传统的粗暴复制，主张“一方水土一方人，一方建筑必定要有一方特色”。这套宏大的理论框架，描绘了一个无比美好的建筑理想：每个校园都应是独一无二的，是自然、历史与现代精神交融的诗意空间。然而，也正是这套旨在彰显“地域”与“文化”的理论，为何在实践中却催生了如此多“千校一面”的克隆校园？这宏大叙事与真实体验之间的巨大鸿沟，究竟是如何产生的？ 根据何镜堂的博生研究生向姝胤的论文《何镜堂“两观三性”建筑创作理论的建构演进研究》，1984年，何镜堂主持设计了江门五邑大学规划及校园中心区，是华工院成立以来，在华南工学院以外设计的第一座大型校园建筑，其中主教学楼设计获得全国教育建筑优秀设计二等奖（当年没有一等奖）。 五邑大学的设计可以看出鲜明的岭南建筑特点：面对江门亚热带湿热气候，何镜堂在主教学楼的设计中采用了层层退台的方式，形成自遮阳效果，并在建筑底层设置架空层，这些都是基于“地域性”思考的典型手法。同时，何镜堂在五邑大学的规划与设计中，并未照搬任何传统岭南建筑的符号或形式，而是深刻洞察了其背后适应气候、务实功能、亲近自然、关注生活的营造智慧，并用现代主义的设计手法和逻辑进行了全新的、系统的诠释。 江门五邑大学对何镜堂有着重要意义，在与向姝胤的对话中，他将五邑大学的设计看作是形成“两观三性”中“三性”的三个代表作品之一，代表着“地域性”（其余两个是深圳科学馆和南越王墓博物馆，代表时代性和文化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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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门五邑大学 南主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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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科学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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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越王墓博物馆 基于之前的这些实践，何镜堂于1996年发表了《建筑创作要体现地域性、文化性、时代性》一文，“三性”理论成型。 1999年，何镜堂成为中国工程院院士。也正是这一年，中国高校开始大规模扩招，带来了校园新建和扩建的巨大浪潮，为何镜堂及其团队提供了前所未有的实践机遇。正是通过这一时期大规模的校园规划实践，何镜堂的思考从建筑层面上升到规划层面。 大扩招浪潮开始后，何镜堂做的第一个大学项目是浙江大学紫金港校区的规划建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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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大学紫金港校区 浙江大学紫金港校区体现出了那一时期大学校园建设的特点：时间紧、面积大。紫金港校区东区于2001年9月开工兴建，占地面积3192亩；西区规划建设用地约5500亩，规划总建筑面积约120余万平方米，于2011年5月开工建设。仅一年后，2002年10月，浙江大学紫金港校区一期工程就正式启用。在这之后，何镜堂及其团队开始了教育建筑的系统研究，探索“环境育人”、“交往空间”等适应当代教育特点的校园规划范式，并通过大量实践去完善和发展该理念。 2001 年，何镜堂主持设计了华南师范大学南海学院。这是一个总建筑面积14万平米、可容纳5000名学生的庞大校园。建筑特点与浙江大学紫金港校区如出一辙：时间紧、任务重，2000年11月确定设计方案，2001年9月即建成投用，时间不到一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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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南师范大学南海学院 从华南师范大学南海学院的照片不难看出，“何氏校园”的很多固定元素在这里开始密集出现：如强调轴线的规划平面、统一的建筑形式、屋顶的处理方式等，最重要的是，“整体性”被放在一个前所未到的位置。在《浪漫与理性交融的岭南书院──华南师范大学南海学院的规划与建筑创作》一文中，何镜堂将其总结为“规划、建筑和地景”的整体设计理念，体现了“系统的整体观”。由此，“两观三性”中的“整体观”出炉。2003年，何镜堂借用“全面、协调、可持续的科学发展观”中的“可持续”，与“整体观”和三性（时代性、地域性、文化性）一道，共同组成了他“两观三性”的建筑哲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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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之后就是我们熟悉的故事了：在何镜堂工作室和他带领的华南理工大学建筑设计研究院的努力下，“何氏校园”开始在全国攻城略地，从南到北、从东到西，无所不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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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州工学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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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德镇学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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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岛农业大学平度校区项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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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山大学深圳校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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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东药科大学云浮校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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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林大学前卫南区图书信息综合楼 而我感受到的那种“不适”，正源于这套看似无懈可击的理论在极速扩张的实践中所发生的微妙“变异”。 从五邑大学到浙江大学，再到遍布全国的两百多所高校，由于项目体量的变化，何镜堂的视角完成了一次关键的跃升——从建筑师的视角，上升到了规划师的视角。这种转变，正是理解“何氏校园”风格以及其引发争议的核心。一个建筑师关注的是建筑的在地性、材料的触感、空间的渗透以及人的体验；而一个规划师，尤其是在中国特定时期下面对巨大规模和紧迫工期的规划师，其首要任务变成了秩序、效率和宏大叙事。 这种以规划思维主导建筑设计的模式，首先带来的是强烈的秩序感和整体感，但这恰恰是我窒息感的第一个来源。在华南师范大学南海学院的设计总结中，他强调了“系统的整体观”，这成为了“两观”的基石。在实践中，这种整体观被简化为强有力的轴线、对称的布局、统一的建筑形式和重复的立面语言。个体建筑不再拥有独立的性格，它们被组织成庞大的阵列，如同阅兵方阵中的士兵，服务于一个更宏大的集体意志。建筑的个性被“整体”所吞噬，校园空间因此失去了本应有的丰富性和偶发性。漫步其中，你很难找到一个让人惊喜的转角，或是一个可以让人安静独处的角落。每一步似乎都在规划师的预设之中，每栋建筑都在重复着同样的语汇，这种无处不在的、压倒性的秩序感，剥夺了校园本应拥有的自由与浪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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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南师范大学南海学院 其次，是建筑语言的不断重复与模式化。早期的五邑大学，我们还能清晰地看到基于“地域性”的思考：架空层应对湿热，退台形成遮阳。这些手法是具体的、经验的、源自身体感受的。然而，随着项目体量的几何级增长和地域跨度的迅速扩大，这种精细的、因地制宜的设计变得奢侈。一套高效的、可复制的建筑语汇被提炼出来：新古典主义风格、三段式的建筑立面、红或灰的配色、统一的屋顶形式。这些元素构成了“何氏风格”的标志，它们足够“得体”，足够“学院风”，能够快速地营造出一种“大学气派”。但这套语汇却像一个万能模板，被不断地套用在气候、文脉截然不同的地方。 这直接导致了其理论体系的内在矛盾。何镜堂引以为傲的“两观三性”理论，在实践中似乎只剩下了“整体观”被极度放大。为了追求规划上的“整体”，建筑的“地域性”和“文化性”往往被牺牲。一套相似的建筑形式可以同时出现在南京和澳门，难道南京的江南文脉与澳门中西荟萃的海洋文化，其“地域性”和“文化性”在建筑上有一致的表达形式？这正是澳门大学横琴校区被人质疑与南京审计学院校区“撞脸”的根本原因。公众的质疑用最直观的视觉感受揭示了宏大理论与模式化实践之间的矛盾。当一套旨在彰显“在地特色”的理论，最终却产出了“千校一面”的结果时，理论本身的说服力便大打折扣。所谓“时代性”，也更多地停留在了新材料、新技术的应用层面，而未能反映出这个时代对个体价值、多元文化和人性化空间的深层追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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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门大学横琴校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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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资本市场学院（China Capital Market Institut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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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审计大学 最终，这种以规划视角主导，强调宏大叙事与整体秩序，并依赖一套可复制建筑语汇的设计方法，导致了一种“去身体化”的体验。在中山大学深圳校区，那种对建筑的野蛮处理，正是规划师“上帝视角”的体现——建筑不再是需要被感知、被体验的存在，而仅仅是总平面图上需要被处理的形体——哪怕把建筑处理成一道几百米的墙。 在景德镇学院门口，那“如同上朝一般”的轴线，压迫的不是你的身体，而是你的精神。你感受不到建筑师对场地细微之处的关怀，也体验不到空间与身体的亲密对话。你只是一个庞大规划蓝图中的一个微小点位，被安排在预设的流线中移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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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山大学深圳校区 这便是我的不适感的根源：一种宏大叙事对个体体验的压制，一种模式化语言对地域文脉的漠视。何镜堂院士无疑是一位时代造就的大师，他用惊人的效率回应了中国高等教育的爆炸式发展需求……但二十年的时间，200多个大学校园，对于一个建筑设计师来说，或许太多了。“何氏校园”是高效的“育人机器”，是壮丽的“城市地景”，但或许也正是在这种需求的裹挟下，那些本应在建筑中被珍视的、细腻的、关乎身体与情感的维度，以及建筑学本身，被无奈地牺牲掉了。 参考文献： 浪漫与理性交融的岭南书院──华南师范大学南海学院的规划与建筑创作_何镜堂 五邑大学规划与主楼设计_何镜堂 共享交融__有机生长──浅谈浙江大学新校园(基础部)概念性规划中标方案的创作思想_何镜堂 现代教育理念与校园空间形态-何镜堂,郭卫宏,吴中平 理念·实践·展望——当代大学校园规划与设计-何镜堂 何镜堂“两观三性”建筑创作理论的建构演进研究_向姝胤 *图片来自华南理工大学建筑设计研究院官网 送礼物 还没有人送礼物，鼓励一下作者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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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受其影响的大学生可以算得上不计其数了 我就是因为大学期间的新建筑群落成，才了解到这位华南理工的建筑大师 （北方某社会主义一流大学） 客观地说，何院士的设计理念不可谓不高屋建瓴，但是在设计方案拍板&实际建造中还是走向风格趋近 那种中轴线对称+高度威严的风格确实是时代的特色，所以你不能责怪一个乙方能够主导大学校园的审美 很大程度上我们都是弄潮儿，而这股潮流的始作俑者，当然是50/60年代那批大学校长的功劳 审美是会趋同的，但是随着时代洪流裹挟而来 新建大学的审美必然会有一个多元化的过程，而这也正是笔者所乐见的 审美无所谓高下，但是确实有主观偏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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