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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人文]古代的聪明女子如何将烂牌打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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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的聪明女子如何将烂牌打好? 关注问题?写回答 [img_log] [img_log] 故事 古代 古言 大女主 逆风翻盘 古代的聪明女子如何将烂牌打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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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军杀进城的那日,我正要逃,却被侯夫人押至正院,四个婆子将小姐的织金袍套在我身上。 夫人冰冷的护甲从我脸上划过,“一个奴婢,能着小姐的衣冠赴死,也是你的福气。” 我呸,我也是娘养大的,娘要我好好活着,我凭什么死! 迎着乱军撞门的厮杀哈哈哈声,我一头撞翻了鸩酒, 模糊中,看见领头叛将提着夫人的人头进了屋子。 昏迷最后的意识里,是我拽着那人裤脚,说“求求你,我不想死。” 1. 我是上京谢侯府里的家生子。 家生子,这是太太小姐们的说法,说白了,我们一家子都是奴隶。奴隶生了伺候主子的小奴隶,就叫家生子。 我娘是侯夫人陪嫁的丫鬟,到了年纪,夫人做主,配了侯爷的马夫。 马夫养马虽好,爱喝酒,喝了酒就撒酒疯。 听说我娘生我那日,他喝到半夜,进了门倒在炕上,听见我哭了几声,扰到我睡觉,他竟要将我扔出去。 我娘紧紧抱着我不肯撒手,他竟然连拖带拽将我们娘家推出房门,扔在冰天雪地里。 还是厨房的李嬷嬷心善,看不下去,将我们娘俩接到她房里。 她住厨房小灶的隔间,小灶日夜生着火,稳着主子们的汤汤水水,靠着这,我娘才平安做完了月子。 李嬷嬷七岁时半夜被叫起来给当时的还是小姐的侯夫人熬粥,瞌睡时被炉子烫伤了脸,没人求娶,她就一直在厨房伺候,一辈子在厨房烧火做饭。 我娘受她大恩,跪着给李嬷嬷磕了头,认了她做干娘,李嬷嬷没有儿女,侯府里,没有后人的奴婢以后不中用了,是要被赶出去要饭的,认了亲,以后我娘给她养老送终。 2. 出了月子,我就断了奶。 因为侯夫人生了大小姐,要个听话可靠的奶娘。 我娘的身契在侯夫人手里,就连我也是府里的小奴隶,翻不出天。 娘一天到晚都在小姐房里伺候,侯府规矩严苛,大小姐打个喷嚏,我娘都要挨二十个嘴巴子,只能把我交给李嬷嬷。 我在小厨房长大,最开始,是给我放在筐里,后来,是拴着腿在屋里。 厨房人多,这个喂我一口汤,那个喂我一口水,吃百家饭,穿百家衣,在烟熏火燎里,一日一日,也把我熬大了。 侯府里的家生子都是这样养大的。 自己的爹妈都要全身心伺候主子,哪有工夫养孩子。 我娘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回来看看我,给我洗衣服洗尿布。 她用小姐尿布裁剩的布头给我缝了一身又一身的衣服。 3. 小姐两岁以后就断了奶。 娘沉默寡言,夫人嫌弃她哑巴一样,别把小姐带坏了,就给房里添了两个机灵的大丫头。 我娘又成了小姐的专属绣娘,在房里给小姐做贴身穿的衣服。 这对我来说,是好事,她终于有机会回姥姥这里看我了。 但对她来说,这是坏事。 马夫来找她要夫人给的赏赐出去喝酒。 侯夫人这几年给的赏赐不过是4两银子,娘不肯给,挨了马夫一顿又一顿的毒打。 后来马夫要摔死我,我娘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给了他二两银子,把已经被吓到晕厥的我抱了出来。 4.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马夫一缺钱喝酒,就来打我,逼着我娘给钱。 从前他打我娘的时候,我娘被打得一身是伤也一声不吭,可他要打我,我娘立刻跪着给银子。 我娘手里没多少钱,几次下来,就快见了底。 可马夫来得越来越频繁。 娘一日日地恐慌,最后搂着我咬了咬牙,她用最后的钱,买了两坛子烈酒。 5. 马夫死了。 被人发现的时候,尸体都僵了。 他死那日夜里,我娘在小姐房里缝衣服。 府里的下人都说,他成天醉生梦死,喝死是早晚的事。 娘算准了,那日侯爷出远门,回来就要给他赏钱,回房时已经喝得醉醺醺的,可还有意识。 他那样的酒瘾,怎么会忍得住不喝放在桌上两坛子酒。 只有我知道,娘其实半夜偷偷回来了一次,扶着马夫去小解。 回来时,她是孤身一人。 换了身衣服就回了小姐房里。 那天下了一夜的雪。 所有的痕迹都被抹去了。 连马夫冻死在茅房边的尸体都是第三日雪化了才被人发现的。 那两日侯爷出行换了个新马夫,耽误了些时辰,侯爷很生气,不许人收殓他,让用席子一卷,扔到乱葬岗去了。 侯夫人轻飘飘地与我娘说,“是你没福气,日后再配人,我与你选个命硬的。” 她没有看清楚,跪在地上的我娘袖子里捏紧的拳头。 6. 马夫头七那是,姥姥在灶台偷着炖了个肘子,我娘拿出藏了许久的米酒,我们娘三个痛痛快快吃了一桌席。 姥姥说,“没了那酒鬼男人,你的好日子来了。” 娘一杯米酒下了福就红了眼,“我去求夫人,别再把我配人了,以后咱们自己把日子过好。” 那年夏天,姥姥也搬进我们那间小屋,夏日里,她那灶间房的屋子热得像蒸笼一样,实在住不得人。 那是我童年里最快乐的日子,白天我在小厨房帮着姥姥干活。 夜里我娘教我刺绣的技艺,原来她的手艺这样好。 娘教我,要藏拙,我们做奴婢的,学门手艺能吃饭就行,她说,教她的师傅绣工无双,被主子逼着没日没夜地绣活,早早瞎了,被赶出府里要饭,饿死街头。 听买菜的王师傅说,外头的日子不好过,这几年南方涝,北方旱,十年光景里,黄河改道,已经淹了许多地方。 京城里已经有许多流民了。这几年赋税一年比一年高,要饭都没地方要。 7. 我一日日在小厨房里长大,七岁生日后,院里的厨房的管事给我安排了个活计,做白案师傅的烧火丫头。 这活计是李婆子的女儿小圆姐姐的。 小圆姐聪明灵秀,前些日子,挑出去给庶出的二少爷房里伺候了。 听说是预备着做通房,我虽然不知道什么是通房,可小厨房的丫头都挺羡慕的。 我开心跟我娘说,我以后也要跟小圆姐一样,做个通房。 娘害怕极了,她捂着我的嘴,不许我再提。 娘跟我说,侯爷房里的两个陪嫁丫鬟,夫人进府以后都找理由,给发卖了出去。 与她一起陪嫁过来的四个丫鬟,夫人让其中两个做了房里人,开脸前,都喝了一碗绝子汤。 等夫人养下二少爷,这两个陪嫁丫鬟岁数也大些,侯爷不爱去找她们了,夫人就都给打发到偏远的庄子上了。 我怕极了,我问娘,那小圆姐怎么办,会不会有事。 娘说,她跟着庶出的二少爷,夫人不会让她有事的。 那时候,我还不明白,是啊,一个庶出的儿子,若是婚前和通房生出孩子,自然娶不到高门的姑娘。 8. 我一日日长大,先是做了两年烧火丫头,等新的小家生子长到能做活的年纪,我就开始学着做馒头,蒸包子,做点心。 柳师傅说我力气大,面揉的筋道,也爱钻研,心思剔透,能是个好点心师傅。 我肯下功夫用心学,他也肯用心教,我的手艺越来越好。 有一回,我用酥酪浇蜜,和米粉作团,做了一道玉露团,师傅送去给夫人尝了,夫人夸不错,还给了一百文的赏钱,以后让常上这道点心。 那是我第一次进正院,我穿着灰扑扑的衣服,发梢上还带着抖不干净的面粉。 我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听着一阵钗环叮当由远及近,看到了仙童一样的小姐,她好像院子里那朵含苞待放的牡丹,衬得我如同尘埃,我又缩了缩身子。 小姐让我抬起头,屋里响起她清脆的声音,“母亲,你瞧瞧,这小丫头有几分像我。” 一双金缕鞋凑到我眼前,我正在把头埋得更深,就听到夫人冰冷的声音,“抬起头”。 我忙微微抬起头来,听到夫人冷哼一声。 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了屋子,她战战兢兢在我跟前跪下了,“她一个奴婢,给小姐提鞋都不配,怎么敢与小姐相提并论,我这就带她出去,免得脏了小姐屋里的地。” 我心里难受地紧,我知道我是个奴婢,可我本以为,我是娘心里的宝贝,不比任何人差。 我不过是想出头,要是能伺候好夫人小姐,娘也跟着过上好日子。 可偏偏,把我踩进泥地里的是娘。 娘拉着我出了屋子,我心里难受得紧,昏昏沉沉,只记得夫人说,“日后不必让她出来走动。” 那天以后,白天我躲在小厨房里,不愿意跟娘说话。 若是我知道马上就要与娘天各一方,肯定不会这么伤她的心。 9. 这一年过了正月,我就十三了,已经能在案上独当一面了。 娘跟我说,庶出的二少爷捐了个官,要去外地,她已经去求了跟着二少爷的管事,就说怀了孕的圆姨娘缺个丫鬟,要带我一起出府。 我哭着问,“我走了,娘怎么办,姥姥怎么办,你怎么这么狠心。” 姥姥抹着泪把我搂进怀里,“阿芸,你别这么说,你娘是为了你好。 二少爷宽和,阿圆又与你想好,等跟他们出了府,你一定要赶在二少奶奶进门之前,求配个好人家。 你娘盘算了这些年,都是为了你。” 娘终于忍不住搂住我泪流满面,“娘一辈子做奴婢,这辈子就这样了。只要你好好地就行。” 娘拿出给我收拾好了行李,衣服吃用,还有衣服夹层里,这些年她偷偷攒下的十几两银子。 我抹着泪与她和姥姥说,我一定会好好的,等她们老了被侯府赶出去,我就接她们养老。 娘把我搂进怀里,“傻孩子,你的孝心我们知道,你一走就是千里之遥,不必挂记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孝顺了。” 10. 我没想到,这包行李最后用上的是娘。 夫人让人捆了她发卖了出去,理由是狐媚勾引侯爷。 晴天霹雳,我不信!我挣扎着出去与夫人说理,可姥姥和阿圆紧紧地拉着我。 这些年,娘深居简出,辛苦做活,若非必要几乎不出屋子,绝不可能勾引侯爷。 娘被捆了,关在柴房,等着人牙子上门。 我给了看守的二两银子,才放我进入一盏茶的工夫。 娘绝望地看着我,她说我是侯爷的女儿。 我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从小到大的一幕幕闪现,马夫骂我小杂种,娘不许我出去玩,只让我在烟熏火燎的小厨房,娘不许我往主子身边凑,小姐与我的几分相象,夫人看我时眼睛里的狐疑与厌恶。 原来,如此。 娘哭着说,“阿芸,你别怨娘,侯爷喝醉了才……,那时候,同屋有伺候过他的,都被侯夫人折腾死了,珍娘被灌了红花,死的时候,叫了一夜,连带着打下五个月的孩子。我若说出口,你就活不成了。你走,拿着银子赶紧走。” 原来人长大真的只是一瞬间的事。 那一刻,我一颗懵懂的心突然透亮起来,我往哪里走呢,我有卖身契,逃奴按律当斩。 出了府,我更没有活路。 城外的饥饿已经开始人相食了。 11. 看过了娘,我去求阿圆见了二少爷。 我跪在他脚下,一遍遍地磕头,磕的额头寿星公一样,他终于不忍心,接了我手里的银子,在府门外拦住了人牙子,用二十两买下了要被卖去最下等的窑子的娘。 二少爷身边有夫人的人,他不敢带她走,只把包袱给了娘,让她自谋生路。 12. 夫人卖了娘,我也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可她没对我动手,还把我调进小姐房里,让我贴身伺候,她身边的柳嬷嬷调教我。 教我的不是别的,而且如何模仿小姐。 13. 小姐与雍州陈大将军家的公子有婚约,两家门当户对,原本定下的婚期是明年六月。 谁知雍州大旱三年,流民作乱,陈将军前去剿匪中了埋伏,尸骨无存。 如今陈公子已经接替陈将军去了前线。 我虽深居简出,可对外面的世界也非一无所知。 连年大旱,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叛军此起彼伏,听说朝廷派了几波人马围剿都不利。 陛下有了旨意,若是剿匪不利,就问罪陈家。 小将军此去,恐怕凶多吉少。 这样的人家,夫人自然不肯再让小姐嫁过去。 夫人曾满脸厌地与我说,“你这样的贱种,能替珍儿嫁给勋贵之家,也是你的造化。” 她说得没错。 侯爷这些年身边的妾室通房走马灯一般,即便是怀了孕,一样也会被送人,我这样的身份,不金贵。 若不是我与谢宝珍有七分相似,我最好的命,也不过是配个小厮,再生个家生子,世世代代做谢家的奴隶。 14. 调教柳嬷嬷原是犯官家眷,没入奴籍,琴棋书画她都通些。 可我大字不识一个,要在半年之内,成为一个货真价实的大家小姐,还是艰难。 我日日在小厨房做活,身子粗壮,以前烧火,手粗糙得很。 大字不识一个,琴棋书画一窍不通,只能下苦功夫。 夫人说,要头悬梁,锥刺股。 头悬梁不雅,可柳嬷嬷带了根长针,若我不通,上来就是一针。 为了去我一身的糙皮,每日夜里,别人睡觉,我在加了柔肤药粉的澡盆子里泡澡。 我夜以继日,也总有犯困的时候,打自然是不能打的,挨上一针又痛又不显眼,效果显著。 半年之内,我从大字不识一个,到四书女德女戒上的字都认了个全。 琴艺我虽不擅长,但要短时间速成,手上必然要磨破的,柳嬷嬷只教我分辨了许多曲子。 画画我上我倒是颇有天赋,尤擅山水。 棋会下两盘即可。 宫廷礼仪,打点应酬,账目往来,零零碎碎,柳嬷嬷都教了我个大概。 短时间内看不出来破绽。 可若是陈家问罪,一家子抄家流放,自然不会有人再追究我是真是假。 夫人日复一日给我赏赐补身子的汤药,我都偷偷倒进了花盆里,看着那盆魏紫一日日衰败下去。 夫人忘了,我自小在小厨房伺候,自然闻得出那汤里加了不该有的东西。 无论小将军活不活得了,只要我过了府,她都容不得我活着。 因为小姐,已经在她的安排下与太子偶遇,定下终身,不日就要以她母家洛阳王氏嫡女的身份,入宫为妃。 下月十八,我远嫁雍州,她飞入紫宫。 6. 王妃千算万算,终究漏了一着。 叛军势如破竹,不仅斩杀了小将军,还连下数座城池,将京城铁桶似的围了个水泄不通。 小将军战死的噩耗与叛军兵临城下的消息,如同霹雳,几乎同时撕裂了京城的宁静,也狠狠劈进了王府内院。 彼时,我正像个提线木偶,被按在铜镜前试穿那身华美却冰冷的嫁衣。 夫人目光如同刻刀,一寸寸刮过我的肌肤。那不是在端详一个人,而是在验看一件即将派上用场、又随时可以丢弃的货物。 小将军的死讯传来,她眼中瞬间爆发出狂喜,随即转向我,那份杀意赤裸裸地、毫不掩饰地倾泻而下,像淬了毒的冰锥,直刺骨髓。 是啊,正主已亡,我这赝品替身,自然没了存在的价值。 然而,这致命的杀意尚未凝固,叛军围城的惊雷便轰然炸响!方才还弥漫着隐秘杀机的房间,瞬间被刺骨的寒意冻结。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更何况我们早有耳闻,叛军所过之处,寸草不留,世家豪门更是首当其冲,男子皆枭首示众,妇孺则……当军粮耗尽,她们便是行军釜中烹煮的“两脚羊”! 夫人脸上第一次裂开了无法掩饰的惊惶与煞白,正在一旁由丫鬟们伺候试戴钗环的小姐,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嚎。 “成日攀龙附凤!如今连江山都要倾覆了,我还嫁什么太子?!” 她歇斯底里地尖叫着,猛地挥手打翻了身旁丫鬟手中那盛满珠翠的托盘。 霎时间,金玉相击,清脆刺耳,那些价值连城的钗环首饰如同断翅的蝶,滚落一地。 “住口!”夫人厉声呵斥,扬手一个带着风声的耳光,狠狠掴在小姐脸上! 满屋子的丫鬟嬷嬷都跪在地上,额头紧贴着冰冷的地砖,恨不得将自己缩进尘埃里。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蜀锦绣鞋,无声地停在了我的眼前。 夫人冰冷的护甲,勾起了我的下巴,那尖锐的顶端,有意无意地划过我的脸颊,留下一道细微却令人胆寒的凉意。 王妃俯视着我,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既然将军死了,你就预备着替小姐嫁入东宫吧。” 我后背的冷汗早已浸透内衫,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一路爬到头顶。终究还是要替嫁。 从将军到太子,呵,我也算是越嫁越高了。 多么讽刺。 7. 我被夫人关进柴房,门外一把沉甸甸的大锁,我推了几把,怎么也推不开。 夫人不许人给我送吃喝,万一吃饱了,有力气跑了怎么办。 夜里,我听到有人在敲窗户,我屏住呼吸,颤抖着顶开一道窗栓,掀开一条细得不能再细的缝隙。 是姥姥!她佝偻着背,像一片枯叶贴在阴影里,一个沉甸甸的布包被迅速地从窗缝里塞了进来。 “阿圆!” 姥姥的声音压得极低,“叛军的火把快烧到宫墙根了!指不定哪一刻就破城!拿着!” 我把布包打开,是两张烧饼,一个水囊。 还有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里衣,摸上去却异常厚实——夹层里塞着些散碎铜钱。 不等我反应,我烧火时候常用的老柴刀又塞了进来,姥姥已经把它磨地锃亮。 “柴房北面那扇窗,糊窗纸早烂光了,木头也朽了!一有不对头,就用这刀劈开它!从那儿钻出去,顺着墙根摸到后厨角门……那门闩老朽了,一脚就能踹开!” 姥姥枯瘦的手死死扒着窗沿,浑浊的眼睛在黑暗里亮得惊人,“你娘……有信儿了!那天,送菜的李庄头心善留守了她! 如今她人在城郊的十里村!她在那儿,等着我们娘两个去呢!” 姥姥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哽咽,“你娘让我告诉你,一定……要活着!” 窗缝被无声地合拢,姥姥的身影瞬间被浓夜吞噬,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怀里沉甸甸的银票、冰冷坚硬的柴刀,和那句“活着”在耳边轰鸣。 世道彻底塌了。我攥紧了那把柴刀,粗糙的木柄硌着掌心,一股带着血腥气的恨意和诡异的畅快猛地窜上心头。 乱吧! 乱得好! 管他龙椅上坐着的是姓王还是姓李,横竖从未给过我一条活路! 乱世是巨兽的磨盘,碾碎王侯,也碾碎蝼蚁。 可蝼蚁钻惯了地缝,更知道如何在碾磨的夹缝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爬出一条血淋淋的活路! 8. 吃饱喝足,我揣着柴刀静静等着出逃的时机。 明日,就是小姐入东宫的日子了。 如今叛军围城,江山都坐不稳了,想必太子无心娶亲。 守着门的婆子日日心神不宁,不时地骂晦气,这些日子,府里有不少奴婢出逃,我看得出,她衣服里也打好了随身的包裹,随时准备跑路。 入了夜,守门的婆子不知所踪,我拿出了柴刀,向窗户劈去。 一刀,两刀,终于窗户砍开了一个能爬出去的洞口。 正当我要逃走的时候,夫人身边的婆子拧住挣扎的我,连拖带拽押至正院,四个婆子将小姐的凤袍套在我身上。 夫人冰冷的护甲从我脸上划过,“喝了它,两天以后你会一个奴婢,能着小姐的衣冠赴死,也是你的福气。” 我呸,我也是娘养大的,娘要我好好活着,我凭什么死! 门外突然杀声震天,京城破了。 迎着乱军撞门的厮杀声,我一头撞翻了鸩酒, 模糊中,看见领头叛将提着夫人的人头进了屋子。 昏迷最后的意识里,是我拽着那人裤脚,说“求求你,我不想死。” 9. 昔日煊赫的侯府,如今已沦为修罗场。 侯爷,少爷,夫人,还有没来得及逃出去的家丁护院,管事男仆的尸体被胡乱堆叠在庭院中央,垒成一座腐败的肉山。 庭院里暗红的血液浸透了每一寸青砖地缝,凝结成一层厚厚的、黏腻发亮的黑红色痂壳,在反射着令人作呕的光泽。 原来,血冷透了,是这般污秽肮脏的颜色。 而我,身穿太子妃的凤袍,被塞在一辆狭小污秽的木笼囚车里。 叛军的士兵们像围观笼中猴子,带着不加掩饰的淫邪目光,围着囚车打转。 “哟!瞧瞧,金枝玉叶!太子妃娘娘!”一个满脸横肉的士兵用刀鞘“哐哐”敲打着囚笼的木柱,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阶下囚的滋味儿如何?哈哈哈!” 哄笑声像冰冷的针,刺得我浑身发抖。 我拼命蜷缩起身体,恨不得将头埋进膝盖,不敢与那些充满掠夺意味的眼睛对视。 满头的金钗步摇,此刻重如千斤枷锁,随着身体的颤抖发出细微而屈辱的碰撞声。 这支驻扎在王府废墟上的叛军卫队,将这里变成了人间地狱。 每当夜幕降临,死寂被彻底撕碎。从王府深处那尚算完好的后宅方向,尖锐凄厉、饱含痛苦与绝望的女子惨叫声,便此起彼伏地划破夜空。 没来得及逃走的世家贵女,成了这群野兽发泄兽欲的玩物,被囚禁在绣房夜夜承受凌辱,稍有反抗,便会斩下她们的头颅悬挂在回廊。 10. >一日,一个近乎全裸、浑身遍布青紫瘀痕和肮脏污渍的女子,被几个士兵拖拽着、嬉笑着推搡到我的囚笼前。 她眼神涣散癫狂,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牙印、抓痕,嘶哑地尖叫着:“滚开!卑贱的东西!我是太子妃!” 是小姐!曾经被奉为京城贵女典范、仪态万方的小姐! 我忍不住冷笑,夫人机关算尽,用我一条贱命换她的掌上明珠逃离苦海。 原来,她也没逃得出去! 拖拽她的士兵闻言,猛地揪住她的头发,迫使她肿胀变形的脸紧贴在我囚笼冰冷的木条上,冲着里面几乎缩成一团的我努努嘴。 “太子妃?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正牌太子妃在笼子里晒了整整七天了! 等晒成干儿,老子们就拿她下锅涮肉!嘿嘿,金枝玉叶养出来的肉,想必比那些‘两脚羊’更嫩滑吧?” 小姐涣散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牙齿咯咯作响,身体筛糠般抖动着,不断重复:“不……不要吃我……” 原来,剥开那层锦绣堆砌的“世家贵女”光环,褪去父兄权势的庇佑,在这崩坏的炼狱里,她与我,与那些被凌辱砍杀的仆妇,与那堆叠如山的无名尸骸,都不过是砧板上待宰的羔羊。 我像一只鹌鹑,拼命地将自己缩进那件华贵却冰冷刺骨的嫁衣宽大袖袍里,妄图隔绝这令人窒息的血腥、污秽与绝望。 10. 这种地域里,小姐疯都不敢疯了,她放下贵女的体面,小意殷勤伺候看守的头目。 我每次看到她,清薄的衣衫之下总透出青紫的痕迹。 她已经可以从容地在人前坐在叛军怀里调笑,在他们的手伸进衣服时发出阵阵娇喘,然后被拖入房中。 由不得她不做。 有骨气的人,已经剁成肉泥,炖成肉汤了。 剩下的只敢瑟缩着等着自己的末日,好出了这血淹的牢笼。 终于有一次,一拨儿驻军走的时候,她被一个小头目带走了。 临走前,她送来一个馒头,带着假惺惺的怜悯,毕竟,我是她的替罪羊,“既然你已经成了太子妃,就一直做下去吧。” 我一把接过馒头,狼吞虎咽吃下去,直到她离开,也没有给她一个眼神。 11. 这些日子,偶尔有士兵捉弄我,将吃剩的泔水泼在我身上,我趴在衣服狼吞虎咽,咬着衣服嘬出汤水,我实在太渴了。 若不快些,烈日之下,连这些馊汤水都会很快蒸发。 这样的日子,仿佛一只圈养在笼中的牲畜,每日每夜对我来说,都是地狱一样的煎熬。 可地狱尚有九重,我不知还会不会坠落至下一重。 12.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牵羊一样拉出来,和许多女子一起,穿成一串拖进了皇宫。 在那里,我们被一群嬷嬷摁在水里,搓得干干净净,又每个人换了身干净衣服。 江山易主,新帝封赏有功之臣。 而我们这些曾经的“世家女”,是这些功臣封赏之外的彩头。 我们如同货品,被一个个有从龙之功的将领挑走。 我因为容貌出众,家世显赫,站在第一排。 无数贪婪浑浊的眼神从我身上扫过,我怕极了。 我记得其中一个人,被他带走的女子,从来没有活着出来,连尸体都是残缺的。 我要活着!我还要去见娘。 所以当那个留了我一条性命的年轻将军的眼神在我们一排人身上扫过的时候。 我跪着向前,抓住了他的衣角。 他能怜悯我第一次,就能怜悯我第二回。 他轻佻地挑起我的下巴,“太子妃,果然国色”。 我成了将军柳崖府上第十二房妾室。 13. 第一夜与柳崖相处,他摸着我的手贴在他脸上,“咱也睡睡金枝玉叶,太子妃的手骨节也这样大?倒与我那早死的农家婆娘一样。” 我轻垂睫羽,掩盖眼中的情绪翻涌。“奴家已经成了将军的人,之前的事,休要再提。” 若不是大旱,他还是柳家屯里老老实实种地的农民,老婆孩子热炕头的那种。 可偏偏大旱,颗粒无收不说,朝廷的赋税一分未减。 柳崖一家老小,连老婆带三个孩子都饿死了。 饥民一路乞讨,时常有争斗。 柳崖胆子大,敢杀人。 杀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杀熟练了,跟杀鸡一样,渐渐成了一支流民的小头目。 饥民成了流寇,流寇成了气候,他也成了统领。 柳崖喜欢漂亮女人,一个一个地娶进府里。 用他的话说,儿子都死了,要多找几个老婆开枝散叶。 如今,他有从龙之功,是天子近臣,常有赏赐。 收了赏赐,他就给我们撒银子,让我们出门买衣服,他喜欢看妾室们穿得鲜亮,“像个兴旺的家门”,多招他喜欢,就能多开枝散叶。 14. 我渐渐习惯了府里的日子,京城里,乱军已经把世家杀得差不多了。 比起王府里那些身首异处的仆役和长安城里乱刀下的亡魂,能活着,已经是最大的幸事。 城中百姓十之存一。 我常做噩梦,梦见阿娘,梦见姥姥,梦见她们在尸山血海里挣扎着。 醒来时,身边却空空荡荡。 15. 攒了钱,正要妥府里的下人去十里沟打听消息,就在府门外,看见已经成了叫花子的娘亲。 这些日子,她们一直藏身在山沟里,饿得面黄肌瘦。 兵乱过去了,新帝登基,娘就一路要饭进了城,到处打听我的消息。 我哭着扑在娘怀里,又派人把姥姥接了进府。 对外只说是侯府之前伺候我的奶娘和嬷嬷。 柳崖偏爱世家贵女,我怎敢承认自己的身份。柳府里新进的这十七房小妾,都是他收集的各家千金。 一个泥腿子,如今有了这样多当初看都不敢看一眼的贵女相伴。 而我,一个冒牌的太子妃,如同他库房里抢来的那些金银珠宝一样,是他最好的藏品。 他喜欢看我穿着华贵,吟诗作画,弹琴品茗,附庸风雅以后,在他身边端茶倒水,小意侍奉。 我那些拿不出手的技艺糊弄一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将军完全够用了。 更何况,他正眼看的,从不是水墨丹青,而是入画的美颜,玲珑的身段。 哄的他高兴了,他就从库房里抬一箱不知道谁家抢来的金银珠宝,一把一把扔在地上,看着我一个个捡起来后,笑着来谢他的赏赐。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多令人畅快。 16. 柳府的小妾纳了一个又一个。 第十八个听说是相爷的嫡出千金。 小姐的赏花宴上我见过她一次,跟着嫡出的姐姐来的,她像是一个影子般沉默寡言。 李相一门都杀尽了,没人质疑她的身份。 只要她穿了嫡小姐的衣衫,她就是李小姐。 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17. 将军在一群莺莺燕燕里眉开眼笑,他发了话,谁先生下儿子,就扶正做正房。 能做正妻,谁愿意为人妾室。 院里像养蛊一样,姨娘们都蠢蠢欲动。 这样多的女人,柳崖的身子又健硕,怀孕的女人一个接一个。 可没人顺利把孩子生下来,都是大宅子出来的女人,宅斗的手段层出不穷,府里伺候的又都是新人,无从排查,只能不了了之。 有两个怀孕的死了,柳崖又纳了两个,一样的金枝玉叶,一样的如花似玉,更年轻貌美。 18. 我的月事没来,闻不得荤腥,娘的眼里没有欣喜,全是担心。 这意味着,我也要加入这场没有硝烟的屠杀场了。 我一夜一夜睡不好,一闭上眼,就是死了的两个姨娘。 娘放心不下,开始陪着我一起睡。 在我惊醒的时候,她搂着我,如同小时候一样,一下一下拍着我睡。 姥姥接手了我的吃食,她把院里西厢房那个已经废弃的灶台收拾了出来,在那里开火。 府里管的松,漏的筛子一样,没人注意一个孤老婆子从小角门出去买菜。 娘接受了我的衣服,我的衣服孩子的衣服,她都亲手做了许多。 这几个月,她俩为了照顾我,好容易养胖的肉又瘦了下去。 19. 怀胎七个月,娘偷偷出了趟府,重金定下一个稳婆,以伺候嬷嬷的名义带进了府里。 好几个怀胎十月的姨娘都是一尸两命,这里面指定有猫腻。 快生的前一个月,王稳婆在房相连的暖阁里,布置妥当了产房,炕上铺上了厚厚的棉褥,褥子上又铺了吸水的细软草纸,粗陶大盆里铺了厚厚一层草木灰。 腊八那日,我喝了一碗热热的腊八粥,正要出门溜达,突然觉得一阵紧缩的疼痛从小腹蔓延开来。 阵痛像潮水,一波比一波猛烈地袭来。王稳婆往我嘴里塞了块软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几个时辰过去,我已经筋疲力尽,“用力!夫人,用力!” 我全身的力气都凝聚在下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伴随着一阵温热的洪流涌出,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响彻了产房! “恭喜夫人,是个男孩。” 看着眼前的孩子,我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时,是柳将军抱着孩子在逗弄。 “阿鸾有功,我说话算话,明日,我就进宫给你请封你个诰命。” 府里的管家也凑上来,将府里对牌钥匙交到了我娘手里。 李管家原来是王府的管事,老人精了,能在屠杀里活下来的男人,都是人精。 之前府里没有主母,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见我接了中馈,他立刻就投靠过来,他冷眼旁观多日,消息灵通。 府里谁手脚不干净的,谁心思狠毒,他都与我禀报了一番,然后都寻了错处发卖了出去,剩下的也安分不少。 20. 西边的仗又打起来了,柳崖接了圣御,前往平叛。 临走前,我的诰命封赏下来了。 柳崖与我说,府里就交给我,所有不听话的,都按军法处置了,不必跟他禀报。 他走了,我松了口气,姨娘们原本还有心思明争暗斗,如今没了播种的,想斗的也歇了心思。 出了月子,我搬到了正院,又从府外买了一批家世清白的丫鬟小厮,几个不安分的姨娘都让我挪到了西边的院子居住,那边守卫森严,服侍的又都是我的人,做不出什么妖来。 府里难得地清静起来。 21. 府中风平浪静,府外将军可没有消停。 柳崖一路征战,两千里路又纳了九个小妾。 行至云贵,路上的小妾太多,他留下两个,派人送了七个回来。 管家的儿子李长陪着柳崖入了军中,这回,就是他送人回来。 姑娘们一路吃喝住用,万般挑剔,给李长添了不少麻烦。 我厚赏了李长,这不仅是赏赐,更是拉拢。 果然,银子赏下去,他就送了一份投名状来。 李长说,他临行前,营中一军士献上军妓,竟说自己才是真正的太子妃,侯府的大小姐。 那女子能歌善舞,与我长得十分相似,将军将她带在身边,宠爱非凡。 听他说,那人手上有一颗红色小痣。 而侯府真正的大小姐,谢宝珍手上也有一颗。 时移世易,她们母女母亲曾视如草芥之人,百般调教要我替死之人,居然真的取而代之,成了诰命夫人。 李长说,那官妓大言不惭,说我一个背主的贱奴也敢忝居将军夫人之位。 将军爱她娇俏对她所求,无所不应,这几日为她花费,已经有十万两之数,醉酒时,还答应回了京城,就休了我,拨乱反正,娶她为正妻。 她想要拨乱反正,要看看自己有没有这样的本事。 22. 自将军走后,我在京城的佛寺给他点了一万两的长命灯,从护国寺的山脚下一步一叩首,只为求一道方丈的护身符。 府里的三十多个小妾,自将军走后,已经有四个平安生下孩子,两男两女,个个养得白胖。 皇后娘娘办慈恩宴筹款收容灾民,我捐出了全部的首饰和两万白银。 得了皇后娘娘亲笔写下的“贤良淑德”四字金匾,京城的皇室亲贵,谁不认我是贵女典范。 皇后娘娘大字不识一个,不过学了几笔,照葫芦画瓢描了几个字,可学富五车的贵女们,如今谁不赞得如王羲之在世一样。 小姐自以为尊贵的身世血脉,早就改朝换代了。 如今是谁的天下,她还是不明白。 如今金銮殿上坐着的,正是她瞧不起的蝼蚁贱民啊。 盐选已经上架,如果链接失效,搜索题目【换命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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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嫁妆换成了三个庄子,婆婆骂我蠢货那天,叛军围了城》 入秋第一场雨落下来时,我正在账本上勾画最后一笔。陪嫁的二十箱绫罗绸缎,换成了城南那片种着冬小麦的洼地,折算下来比原值少了三成。 "你可知晓街坊怎么笑你?"婆婆把茶杯墩在案上,茶沫溅到她新做的石青色褙子上,"谁家新妇像你这般,把体面物件换成土坷垃?" 我低头绞着帕子,余光瞥见丈夫掀开帘角的手顿了顿。他刚从翰林院回来,官服下摆还沾着上朝路上的泥点——这是他任编修的第三年,俸禄只够养活书房那只白鹦鹉。 "母亲息怒,"我把账本往前推了推,"庄子上的佃户说,今年雨水足,冬麦能收两季。" 婆婆的银钗在鬓角颤了颤,最终没再说什么。我知道她转去跟管家念叨了,说我娘家是商户出身,满脑子铜臭,配不上她家读书人儿子。 冬至刚过,消息就从北边传了过来。说是镇守边关的将军反了,铁骑离京城只剩三日路程。 城里的米价一夜涨了十倍。往日里被太太小姐们追捧的云锦,如今堆在绸缎庄门口,换不来一升糙米。我那二十箱嫁妆若是留着,此刻该和隔壁王御史家的一样,被下人偷出去换了活命的饼。 "开门!开门!"砸门声响起时,我正指挥佃户往地窖里搬新收的麦子。门闩晃了晃,丈夫攥着他那支写过无数策论的狼毫,手抖得握不住。 "夫人,"老管家喘着气跑进来,"是......是叛军的粮官,说要征用大户的存粮!" 我把账本塞进丈夫怀里,摸出早就备好的地契:"告诉他们,三个庄子的收成可以捐,但得立字据——将来朝廷清算时,这是我家助饷的凭证。" 粮官盯着地契上的朱砂印时,婆婆正蹲在灶房里,把最后一把麦麸揉进面团。她抬头看我的眼神,没了往日的轻蔑,倒多了点我读不懂的东西。 叛军退走那天,阳光晒得人发暖。丈夫翰林院的同僚来拜访,说起某户官宦人家因无粮果腹,太太们把金镯子熔了换糠麸,反倒被乱兵抢了去。 "还是弟妹有远见。"那人抚着胡须笑,"当初谁不说你舍了锦绣换薄田?如今看来,最聪明的倒是你。" 我正给孩子缝虎头鞋,针尖刺破指尖,血珠落在鞋面上,像朵极艳的花。窗外传来收粮的吆喝声,新一季的种子已经备好了——这世道,什么体面风骨,都不如仓里有粮、脚下有地来得牢靠。 夜里丈夫翻来覆去,忽然问:"你当初......是不是早就料到会有今日?" 我吹灭烛火,黑暗里听见他轻颤的呼吸。有些话不必说透:商户人家的女儿,打小就懂——绫罗会旧,金银会失,唯有攥在手里的生计,才是顶可靠的聪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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