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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人文]有没有什么女主超清醒不烂尾的打脸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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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九女命,连续生了三个女儿。
上月中招怀了四胎。
孕检回来,在门外听到婆婆对老公说:
“再生不出儿子,就跟她离婚!”
1
我活在一个茧房里。
生活扯出的丝,一圈一圈把我缠起来,喘不过气。
我有三个女儿。
大的叫安安,二的叫多多,三的叫萌萌。
安安七岁,多多五岁,萌萌三岁。
我希望她们平安,钱多,又可爱。
她们也确实如此。
可是,婆婆和老公都不喜欢她们。
三个,一个都不喜欢。
他们只想要个儿子。
不是普通的想要,是竭斯底里那种想要。
所以。
我可能又又又怀孕了。
这次怀上,就是第四胎。
窗外,天空阴霾。
我在公司卫生间拆开新买的验孕棒。
手有点抖,这已经是第四回。
前三回,每一次看到那两道杠,心里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
不是喜悦,是慌。
又期待,又害怕的那种慌。
尿淋上去,等待。
三十秒。
一分钟。
第二道杠慢慢浮出来,很浅,但确实在那里。
我扶着洗手台,没哭,也没笑。
没有欣喜,也没有失落。
小腹忽然一阵发紧,像被人用手攥了一下。
手机在这个时候震了。
是婆婆张美兰发来的语音。
我把声音调小,点开。
她尖厉的嗓音传出来:
“周末带安安、多多、萌萌去老王家,串个门儿,让仨丫头看看人家孙子怎么给爷爷端茶捶背的,别整天就知道傻玩疯跑。”
我没回。
洗了把脸,脸木木的。
镜子里的我,眼圈是青的。
回到工位,隔壁桌的小陈正大声聊政策:
“三孩补贴要是真下来,我可就冲了,我家俩儿子,我得要个闺女。”
旁边有人笑:“你倒是想冲,你老婆同意吗?”
小陈撇嘴:
“她?她有什么不同意的?家里大事小事还得听我的。”
“再生个儿子你就哭吧。”
“哭?哭也得再生一个,先把补贴赚了再说。”
我低头,右手不自觉搭上小腹。
那里还是平的,但我知道,一个小生命已经在里面生根。
是女儿,还是儿子?
我不知道。
也不敢猜。
昨晚的事我还记得清楚。
婆婆来我们家,从包里掏出一张《生男生女清宫表》。
天知道她从哪里搞来的,纸边上还沾着油点子。
她指着2025年4月那一格,上面用红笔圈了个大大的“男”字。
“你看好了,就这个月怀,准是儿子。”
我没吭声。
她又拿出圆珠笔,在表格前面三个位置,狠狠划了三个叉。
“你别不信,你看,这三个月——安安、多多、萌萌,全是丫头片子的月份,晦气。”
那几个叉,好像划在我肉上。
晦气两个字,比刀子还狠,正戳在我心口。
2
下班我去接孩子。
幼儿园董老师拉着我走到走廊尽头,神秘兮兮。
“多多妈妈,有件事得跟你说说。”
她脸色郑重,“多多画了张全家福,把她奶奶的脸画成了老虎,张着大嘴。我问她怎么这么画,她说‘奶奶会吃人’。”
我心里一刺,脸上却还得撑住:
“小孩子瞎画的,您别放心上。”
董老师摇头:“我不是怪孩子。但多多说,奶奶总说她没出息,说她要是个男孩子,才不会这么没出息。你当妈妈的,得注意引导。”
安安七岁,多多五岁,萌萌才三岁。
她们什么都不懂,却又什么都懂。
多多和萌萌在同一个幼儿园。
一个上中班,一个上小班。安安上一年级。
两个学校一个片区,离得不远。
每天,我负责接送两个小的。
婆婆负责接送安安。
但是今天,婆婆说她有事接不了孩子。
我接到两个小的,还得去接大的。
接到多多和萌萌,安顿她们坐在车后排,我又去接安安。
看到安安排着队从学校走出来。
我赶紧挥手。
一见面她就撇嘴。
我蹲下来,摸摸安安的脸:“怎么了?今天在学校不开心吗?”
她突然哭了。
“妈妈……我跟同学打架了。”
“为什么打架?”
“小伟他说我没有弟弟,说我们家绝户了……我说我有妹妹,他说妹妹不算……”
安安哭得一抽一抽,“我要是个男孩就好了。”
“我们是女孩子,我们才不做男孩。”
“可奶奶说,女孩子没出息,男孩才有出息。”
我抱紧她。
她的眼泪热热地淌进我颈窝。
多多和萌萌也围过来,小手紧紧抓我的外套。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像一棵被缠满藤蔓的树,快要不能呼吸。
回到家,张美兰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剥豆子。
电视里放着戏曲,咿咿呀呀吵得人头昏。
她瞥我们一眼,没说话,目光落在我肚子上,像要剜出个洞来。
晚上给三个孩子洗澡。
浴缸里挤着三个小脑袋,泡沫飞得到处都是。
萌萌突然指着我的肚子:
“妈妈,这里是有小宝宝了吗?”
我一愣:
“谁说的?”
“奶奶说的。她说这次一定是弟弟。”
多多突然抬起头:
“妈妈,能不能不要弟弟?”
“为什么?”
“奶奶说有了弟弟,就不要我们了。”
我手一颤,花洒没拿稳,水溅了一地。
3
夜里我睡不着,走到阳台。
城市的夜景一片模糊,像蒙尘的照片。
手下意识地放在小腹上。
那里还没有动静,但我知道,有一个选择正压下来。
生,或者不生。
这是个问题。
生,可能又是女儿。
不生,这个家我也快撑不下去。
手机亮了一下,是老公张磊发来的消息:
“妈说你这月没来月经,是不是怀了?”
我没回。
他也没再问。
第二天一早,我又验了一次。
验孕棒上的第二道杠,颜色比昨天更深了。
我把它扔进垃圾桶,又捡回来,藏进衣柜最深处。
那里还塞着很多秘密。
B超单、体检报告、张美兰塞给我的“安胎药”……
等等等等。
都是我的绝望。
出门前,我看着镜子里那个三十出头的女人。
眼里有血丝,嘴角往下垮。
我冲镜子里的女人笑了笑。
笑得很勉强。
送完孩子,我坐地铁去公司。
人挤人,空气浑浊。
有个孕妇站在我旁边,有人给她让座。
她笑着谢过,手护着肚子。那姿势我熟悉。
我曾经也这样护过无数次。
每一次,都盼着是儿子。
每一次,都是女儿。
张美兰每次都说:“没关系,下一胎肯定是儿子。”
现在,下一胎又要来了。
中午我一个人去楼顶天台。
风很大,吹得人站不稳。
我摸着肚子,低声说:“对不起,你来得不是时候。”
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
下班时,张美兰又发来语音:“周末带孩子去老王家玩,我跟他约好了。沾沾喜气儿,老王家孙子特别懂事。”
后面跟着一条文字:“怀不上小子,就别怪我说话难听。”
我关掉手机。
屏幕黑下去,映出我的脸。
苍白,疲惫,但眼神一片沉静。
沉静得可怕。
一直以来,我拼命在把自己做成一个茧。
用沉默、顺从、逃避,一天天、一层层把自己裹起来。
以为这样可以保护自己。
但我忘了,茧是一座坟。
不透气,没有氧,没有光。
人在里面,要么破开,要么闷死。
下午接到多多和萌萌,回到家里。安安跑过来,给我看她的画。
画上有四个小人,手拉手。
“这是妈妈,这是我,这是多多,这是萌萌。”
她指着一个红色的圆说:
“这是太阳。奶奶说家里没有太阳,我说有,妈妈就是。”
我蹲下来,亲亲她的脸。
她的脸软软的,暖暖的。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
张美兰说我是九女命,说我这辈子可能都生不出儿子。
但我不需要儿子。
生不出就生不出吧。
我有三个女儿。
她们就是我的氧,是我的光。
足够了。
4
圆形的晚餐桌。
中间一盘红烧肉,油光锃亮。
婆婆张美兰夹了最大的一块,放进张磊碗里。
“多吃点,上班累。”
她看也不看我,又夹一筷青菜,放到我碗中。
“你爱吃青菜,补维生素。”
我爱吃青菜不假,可女儿们爱吃肉。
也不见她给孩子们夹一块。
三个女儿埋头扒饭。
我夹了一块红烧肉给安安。
安安把肉夹给多多,多多又拨给萌萌。萌萌咬了一口,油顺着嘴角往下淌。
婆婆的筷子“啪”地敲在萌萌手背上。
“丫头家吃相这么丑,将来嫁都嫁不出去。”
萌萌嘴一瘪,要哭。
我伸手想搂她,婆婆一眼瞪过来,我缩回手。
今天,在张磊的坚持下去做了孕检。
证实怀孕。
第四胎。
张磊忽然拿出那张B超单,说:
“今天托人给看了看,说是椭圆孕囊。”
婆婆的筷子停下来。
肉汁从她筷尖滴下来,在桌布上洇开一块黄渍。
“椭圆孕囊?”
她声音陡地拔高,“又是丫头!我听医生说过,孕囊是长条花生形状的都该是儿子,圆形像栗子形状的都是丫头。打掉吧,三个还不够,非要再生第四个赔钱货?”
赔钱货。
这三个字像根针,扎进我耳膜。
多多吓得一哆嗦,青菜掉在桌上。
张磊头也不抬,“妈,你也太急了点。”
“急什么急,再不急就晚了,这种事越早越好。”
我盯着张磊。
这个我认识了十年,睡了七年的男人。
他眉毛淡,鼻梁不高,嘴角老是垂着,像谁欠了他钱。
此刻他扒饭的样子,像一头猪在槽里拱食。
“张磊。”
我出声,嗓子有些哽,“你说句话。”
他扒饭的动作停了一秒。
“说什么?妈也是为咱们好。”
张美兰一把抓过B超单扔在桌面,纸从桌面滑落到桌下。
“为你们好?我是为老张家好!你看看老王家,两个孙子,你大伯家,三个。你们呢?三个丫头片子,哪怕有一个儿子也好啊,出门我也能抬起头。”
安安突然站起来。
七岁的小姑娘,椅子比她还高半个头。
她眼睛瞪着张美兰:
“奶奶,老师说女孩也能考第一,我也能考第一,不比男孩差。”
张美兰笑了。
是那种带着冰碴子的笑。
“小丫头家,你懂个屁!考第一?考第一能给老张家续香火?我怀你爸时,你大伯已经能打酱油了。你妈呢?啊?连生三个丫头,你现在还学会顶嘴了?”
她猛地扬手,手边的碗被碰落,砸在地板上。
5
瓷片四溅,米饭黏在桌腿旁。
萌萌“哇”地哭出来。
“哭,就知道哭。小丫头片子就会哭丧。”
张美兰手指戳向萌萌,又转向我,“看你教的好女儿!”
张磊终于放下碗。
“妈,别说了。”
“不说?不说你就绝后了!”
张美兰胸口起伏,眼珠凸着,“我告诉你,这胎必须是个儿!要不是,你就跟她离,咱老张家的根不能断在她手里。”
离。
这个字终于被明晃晃地扔出来,和碎瓷片、冷米饭混在一起。
张磊没接话。
他弯腰,一片片捡碎瓷。
手指被划了口子,渗出血珠,他甩了甩,继续捡。
这个男人,虽然没有明确的表态。
但这么多年了,我明白,他自始至终没有向着我。
他跟他妈是站在一边的。
我在他的对立面。
那一刻,我清楚地听见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不是碗。
是裹在我心外面那层厚厚的茧。
夜里,张磊鼾声如雷。
我睁着眼,看天花板上的裂纹。
像一张网,罩下来。使我无处可逃。
三个女儿挤在小床上,睡了。
萌萌梦里还在抽噎。
我慢慢坐起来,伸手摸向床头柜上张磊的手机。
我捏着他手指,按上home键。解了锁。
蓝光照亮我的脸。
我点开浏览器。
历史记录干干净净。
又点开搜索栏,自动跳出一溜关联词条,炸裂了我的眼球:
【如何说服老婆打胎】
【四胎是女儿的离婚概率】
【生不出儿子被戳脊梁骨怎么办】
【离婚后三个女儿抚养权能判给女方吗?】
每一个词条都像淬了毒的毒针,根根扎进我眼里。
我扭头看张磊。
他张着嘴,口水淌到枕头上。
这张脸,我曾亲过,枕过,相信过。
此刻像一张陌生的面具。
搜索记录的最底下,有一条是今天下午的:
【椭圆孕囊准确率多高】
他搜了。
他知道了。
可他还是选择了沉默,和他妈一起,审判我。
审判我肚子里的这个还没出生的生命,审判我的三个女儿。
我把手机轻轻放回去。
躺下时,张磊翻了个身,胳膊搭在我肚子上。
很沉。
我没推开。
我在想,那条【离婚后三个女儿抚养权能判给女方吗】下面,有没有人回复?
回复的人是怎么说的?
说很难判给女方?
说男方不要孩子就容易判给母亲?
张磊看到那条时,想了什么?
是想怎么丢掉我们这四个“赔钱货”吗?
……
……
【9月11日更】
6
凌晨三点,我爬起来,走到客厅。
碎瓷片已经扫干净了,桌腿旁还有几点油渍。
我蹲下去,用指甲抠。
油渍渗进木板缝,抠不掉。
就像有些话,说出口,就再也收不回。
我活在一个茧房里。
生活的丝,一圈一圈缠上来。
是刘美兰的咒骂,是张磊的沉默,是搜索记录里冰冷的词条,是女儿们惊恐的眼睛。
它们缠得我喘不过气。
可我摸了摸肚子。
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尚未成形的生命。
它不知道它的性别已经成了罪状,它的存在已经成了难题。
我又走到女儿房间门口。
月光透过窗帘缝,落在安安脸上。
她睡着了还皱着眉。
多多抱着萌萌的脚,萌萌嘴里叼着一角被子。
她们也不知道,她们的父亲和奶奶,正在商量怎么丢掉她们。
我站了很久。
直到腿麻了。
回到卧室,张磊还在打鼾。
我看着他摊开的身子,占了大半张床。
忽然想起第一次见他,他在篮球场上跑,衬衫被风吹得鼓起来,像只笨拙的鸟。
他投进一个三分球,回头对我笑,牙齿很白。
那个少年,什么时候变成了眼前这个搜索“如何说服老婆打胎”的男人?
是我生不出儿子的错吗?
还是他从来就不是那个少年,只是我一直没看清?
天快亮时,我做了个梦。
梦见我生了第四个孩子。护士抱过来,说是个女孩。
刘美兰冲进来,抢过孩子,从窗口扔出去。
我扑过去,看见楼下地上,躺着四个小小的身体。
都是女孩。
都睁着眼,看我。
我吓醒了。
一身冷汗。
早上起来,张磊在穿衣服。
背对着我,脊梁骨一节节凸起。
“妈今天过来炖汤。”他说,“你下班早点回。”
我没应。
他走了。
关门声很重。
我走到窗前,看他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口。
那么决绝,没有一点犹豫。
餐桌上,我盛了粥,叫女儿们起来吃。
安安看着奶奶常坐的那个空位,小声问:
“妈妈,奶奶今天不来骂我们了吧?”
我给她夹一筷咸菜。
“不来了。以后都不来了。”
我说谎了。
我知道她还会来。
骂声、逼迫、歧视,都会来。
但那一刻,我看着三个女儿怯生生的眼睛,只想给她们一个早晨的安宁。
粥很烫。
热气糊在我脸上。
我低下头,眼泪砸进碗里。
没有声音。
茧房是自己织的。
丝是自己吐的。
想撕开一个口子,也只能是自己。
用牙咬,用手撕,用血磨。
我拿起手机,给闺蜜唐晶发了条消息:
“有没有认识的离婚律师?给介绍一个。”
唐晶发过一个笑脸:
“亲爱的,你难道忘了?我就是最好的离婚律师。”
我回了一个:“切”。
发完,我把手机揣进口袋。
碗里的粥还有点烫。
女儿们小口小口吃着。
阳光照进来,落在她们头发上,茸茸的一圈光。
我捏紧了筷子。
竹筷的棱边硌进掌心。
很疼。
但疼让我清醒。
这场审判,我不认罪。
7
孕吐来得又凶又急。
我趴在马桶上,吐得喉管发烫。
胃里早已空无一物,只剩下酸水一阵阵往上涌。
吐到最后,浑身发抖,额头抵着冰凉的瓷砖墙,动弹不得。
我挣扎着从卫生间挪出来,一屁股摔到沙发上。
刘美兰端着一只碗从厨房出来。
碗里是中药汁。
一股浓烈的中药味弥漫整个房间。
那种苦涩像是草药熬过了头,混着一股糊味。
“喝了。”
她把碗递到我面前,语气不容拒绝。
“祖传的方子,能安胎,转胎。”
“转胎?”
我抬起头,胃里又是一阵翻搅。
知道有安胎药,头次听说还有转胎药。
“妈,我不喝……我喝不下。”
刘美兰的脸立刻沉下来。
“喝不下也得喝,为了老张家,为了你肚子里的这个,必须喝。”
她把药碗往前又递了递。
碗沿几乎要碰到我的嘴唇。
“前三胎就是没喝药,才一个个都是丫头,这胎必须是个带把的。”
那气味钻进鼻腔,我猛地扭开头,一阵干呕。
“瞧你那出息。”
她骂了一句,把碗重重搁在洗手台上。
“晾凉点赶紧喝,不要让我盯着你喝。”
她摔门出去。
我盯着那碗深褐色的液体,液面倒映出我苍白扭曲的脸。
安胎?
转胎?
这世上真的有能把女孩变成男孩的药?
可我还是端起了碗。
手抖得厉害。
我知道不喝的后果。
那将是无穷无尽的咒骂,甩脸色,指桑骂槐,甚至波及我的三个女儿。
……
……
【9月12日更】
温热的药气熏着我的脸。
我闭上眼,屏住呼吸,准备一口气硬灌下去。
“妈妈!”
萌萌的小脑袋从门缝里探进来,手里抱着她那只耳朵都快掉了的兔子玩偶。
“妈妈,你又不舒服了吗?”
她迈着小短腿跑进来,担忧地用小胖手拍我的背。
看到她,我心里一软,放下药碗想去抱她。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萌萌转身时,手肘撞上了茶几上的药碗。
碗摔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褐色的药汁泼洒开来,溅得到处都是。
浓烈刺鼻的气味充满了整个客厅。
萌萌吓呆了,小嘴一扁,眼看就要哭出来。
“不哭不哭,妈妈没事,是妈妈不小心。”
我赶紧把她搂进怀里,怕地上的碎瓷片扎到她。
我抱着她站起来,想先把她送回房间。
安安闻声跑了过来,站在门口看着一地狼藉。
“妈妈,奶奶又给你喝那种难闻的药了吗?”
她小声问,眉头皱得紧紧的。
我点点头,拿过纸巾擦拭地上的药渍。
褐色的液体里,能看到一些没有完全融化的深色粉末颗粒。
安安蹲下来,帮我捡起大块的碎瓷片。
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
“妈妈,”
她的声音更低了,客厅里没有别人,还是怕谁听见:
“昨天下午,奶奶把我的牛奶给隔壁的小宝弟弟了。”
我擦地的手一顿。
“奶奶说,‘丫头片子喝什么牛奶,喝米粥就行,长那么金贵以后也是别人家的’。然后就把我的牛奶给小宝了。”
安安看着我,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闪烁。
那是属于七岁孩子还无法完全理解的委屈和困惑。
“妈妈,你不是说喝牛奶才能长高吗?”
我全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瞬间凝住了。
指尖碰触着地上黏腻的药渍,那古怪的气味顽固地钻入我的鼻腔。
牛奶给邻居的男孩喝。
逼我喝这来历不明的“转胎药”。
这是什么什么神仙逻辑?!
猛然间。
一个荒谬而可怕的念头,像毒蛇一样,窜进我的脑海。
我盯着地上那片湿漉漉的,混着未溶药粉的痕迹,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我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刮起一点湿润的褐色粉末,凑在鼻尖闻闻。
那味道格外刺鼻。
“安安,帮妈妈拿一张干净的纸巾过来。”
安安听话地跑去拿来。
我用纸巾仔细地将那些颗粒状的粉末收集起来,包好。
动作很轻,像在对待一枚定时炸弹。
8
第二天,我请了假。
把两个小的送去幼儿园,大的送去学校后,我开车前往药品化验中心。
从包里拿出那个揉成一团的小纸包。
化验中心接待我的工作人员表情平淡,似乎对我送来检验的东西毫不意外。
填单子时,在“检测项目”那一栏,我犹豫了很久,最后写下:“成分分析”四个字。
等待结果需要三天。
这三天,家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张美兰依旧每天熬药,甚至盯着我喝。
我每次都是端进卫生间,倒进马桶,再冲得干干净净。
她偶尔会狐疑地嗅一嗅空气,问我:
“怎么没闻见药味?”
我就推说孕吐厉害,喝下去就吐了。
她骂骂咧咧,但也没办法。
张磊依旧沉默。
他下班回来就陷在沙发里刷手机,或者和他那亲妈低声商量着什么。
他的目光偶尔掠过我的肚子,里面没有期待,只有一种审视的,让人窒息的压力。
第三天下午。
我借口出去买水果,独自去了化验中心。
取报告时,前台工作人员翻找了一下,抽出一张薄薄的纸递给我。
她的眼神似乎在我脸上多停留了一秒。
我走到走廊尽头的长椅坐下,深呼吸了几次,才展开那张报告单。
密密麻麻的化学名词和数值,我看不懂。
我的目光急切地向下扫,定格在最后那行“检测结论”上:
“样品中检出较高含量的甲基睾丸素。”
这是什么东西?
我用手机搜索,结果显示:
甲基睾丸素,一种合成雄激素,长期或过量使用可能对孕妇及胎儿造成严重后果,包括女性胎儿男性化……
后面还有什么“肝损伤”、“心血管风险”等等字迹在我眼前模糊,晃动。
雄激素。
她真的在给我下药。
用所谓的“转胎药”,给我肚子里的孩子下药。
为了要一个男孩,她不惜毁掉我的健康,甚至不惜制造一个不男不女的孩子!
一股冰寒彻骨的凉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
我捏着报告单的手指抖得厉害,纸张发出簌簌的响声。
胃里翻江倒海,却不是孕吐,是纯粹的恶心和愤怒。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
推开家门时,张美兰正从厨房端出那碗熟悉的,冒着热气的药汁。
“回来了?正好,药刚熬好,趁热喝了。”
她像往常一样命令道。
我没有动。
我站在玄关,定定地看着她。
看着这个和我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叫我“儿媳”,却天天给我下毒的人。
我把手里的化验单揉成一团,用力砸向她。
纸团擦过她的手臂,掉在地上。
“这是什么?”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得可怕,看着她,等张美兰给我一个解释。
她愣了一下,弯腰捡起纸团,展开。
她识字不多,但那几个关键词,她还看得懂。
她的脸色瞬间变了,先是惊愕,随即是恼怒,最后变成一种破罐破摔的蛮横。
“你……你居然拿去化验?”
……
……
【9月13日更】
9
她尖声叫道,两把将化验单撕得粉碎。
“你安的是什么心!我这是为你好,为老张家好!”
“为我好?”
我往前走了一步,全身都在抑制不住地颤抖。
“给我吃激素?这就是为我好?你想害死我还是害死孩子?”
“害死你?我是在帮你们!”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猛地拍打着地板,嚎啕大哭起来。
“我的老天爷啊,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娶了个不下蛋的母鸡,还要被她冤枉啊。我都是为了张家啊。”
她的哭嚎声引来了张磊。
他从房间里冲出来,看着坐地痛哭的母亲和浑身发抖的我,眉头拧成了疙瘩。
“又怎么了?”
他的语气里是全然的疲惫和不耐烦。
“她。
“你媳妇儿她,把我给她的安胎药拿去化验,说我害她!”
张美兰指着我对张磊哭诉。
“我这心都被她伤透了啊。
“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们老张家能有个后?
“三个丫头片子以后都是别人家的,不生个儿子,你想让你老了没人埋?想让张家绝后吗!”
张磊的脸色变了变。
他看向我,眼神复杂,有质疑,有烦躁,唯独没有关心。
“妈也是盼孙子,手段是急了点,但心是好的。”
他转向我,语气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劝慰。
“你忍忍不行吗?家里三个丫头还不够烦,别再闹了行不行?”
忍忍?
别再闹了?
我看着这个男人。
我的丈夫。
我三个女儿的父亲。
他母亲给我下药,证据确凿,他却让我忍忍。
那一刻,我所有的愤怒、委屈、恐惧,突然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凉和绝望。
我不再看他们母子二人。
我转身,走向客厅。
茶几上,安安正带着多多和萌萌,三个人围着一小块蛋糕。
那是昨天我买给她们的,一直藏在冰箱角落里舍不得吃。
安安小心地把蛋糕分成三份,最大的那份给了萌萌,第二大的给多多,自己留下最小的一块。多多伸出小舌头,珍惜地舔着奶油。
萌萌吃得满脸都是,笑得眼睛弯弯。
她们那么小,那么脆弱,却又那么努力地分享着一点点甜。
我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们。
看着我的三个女儿。
第一次,一个念头清晰无比,斩钉截铁地从我心底破土而出。
我要带她们走。
离开这个家。
离开这碗毒药。
离开这没有人味,令人窒息的算计和冷漠。
逃得远远的。
……
……
【9月14日更】
10
一个月后。
医院。
墙壁白得刺眼。
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混着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我捏着那张刚出炉的四维彩超单,指尖冰凉,纸面上残留着打印机的微温。
“胎儿发育正常。”
影像上,那个小小的蜷缩着的轮廓,还看不分明。
可我盯着那模糊的一团,心里某个紧绷的地方,悄悄软了一下。
它是一个孩子。
我的孩子。
我把单子折好,小心地放进随身包最里面的夹层,拉上拉链。
像藏起一个见不得光的秘密。
回到家,屋里静得出奇。
张美兰不在,张磊还没下班。
只有三个女儿在客厅地毯上玩积木。
安安抬头看我,眼睛亮了一下:
“妈妈!”
我走过去,挨个摸了摸她们的头。
萌萌顺势靠进我怀里,小手习惯性地攥住我的衣角。
孕期的疲惫感海浪一样打来。
我安顿好女儿们,想着趁这点难得的清净躺一会儿。
卧室的门锁前几天坏了,一直没修。
我拖过一把椅子,虚虚地抵在门后。
几乎是刚闭上眼,睡意袭来,就像浓雾一样裹住了我。
睡的很沉。
我是被一阵刺耳的金属刮擦声惊醒的。
我猛地坐起身。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只见卧室门敞开着。
那把抵门的椅子被挪到了一边。
张美兰就站在我的梳妆台前,背对着我。
她手里拿着我的包,包的拉链被扯开,包里面的东西散落在台面上。
口红、钥匙、钱包……
还有刚刚藏在包夹层里的,那张四维彩超单。
张美兰双手捏着那张单子,凑到眼前,眯着眼,一个字一个字地搜寻。
“妈。”
我声音发颤,扑过去想抢回来:
“你干什么?”
她敏捷地一侧身,胳膊肘狠狠撞开我。
她的眼睛像钩子,死死钉在报告单下方的几行小字上。
随着她的呼吸变重,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涨红,发紫。
突然。
她像是被什么烫到一样,猛地抖了一下那张纸,几乎把它戳到我脸上。
“外生殖器未显示?”
她的尖叫声撕裂了房间里的空气:
“这是什么意思?啊?又是丫头,肯定是丫头,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故意瞒着我,想拖到不能打了是不是?”
“没有。医生说了,月份还小,看不清楚。”
我试图解释,声音却被她的咆哮淹没。
“放屁!
“就是丫头!还想瞒我。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只会下赔钱货的母鸡。”
她的五官扭曲着,唾沫星子溅到我脸上。
她边咒骂,边疯狂地四处扫视。
目光定在梳妆台上那把锋利的裁布剪刀上。
她一把抓过剪刀。
“我叫你瞒!我叫你生赔钱货!”
剪刀的寒光在我眼前一闪。
“不要——”
咔嚓,咔嚓嚓。
刺耳的撕裂声。
她像是有着无穷的力气,发疯般地铰着。
那张印着我孩子第一张照片的胶纸,被剪成无数碎片。
白色的胶纸屑纷纷扬扬,雪花一样溅落开来。
几片碎纸溅到了正闻声跑来的安安脸上。
……
……
【9月15日更】
11
安安呆呆地站在门口,看着状若疯魔的奶奶。
“奶奶……”
安安怯怯地叫了一声。
张美兰猛地扭头,通红的眼睛瞪向安安,手里的剪刀还举着:
“看什么看,滚开!都是没用的丫头片子!”
萌萌和多多也跑了过来。
萌萌被吓哭了,躲在多多身后。
多多紧紧拉着姐姐安安的手,小脸煞白。
我去捡那些碎片,想去拼凑。
那是我的孩子啊。
她凭什么?
张美兰一把推开我,手指几乎戳到我鼻子上:
“去打掉!明天就去医院给我做了,听见没有!”
“不可能!”
我第一次对着她嘶吼出来:
“这是我的孩子,谁也别想动!”
“你的孩子?这是老张家的种,我说不能要就不能要。”
她冲上来抓住我的胳膊,指甲掐进我的肉里,要把我往外拖。
“现在就去,走!”
“放开我!”
我挣扎着,脚下踩到那些光滑的碎胶纸片,踉跄了一下。
她又大力一推。
我的腰侧重重撞在坚硬的梳妆台角上。
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从小腹猛地炸开,窜遍全身。
我眼前一黑,顺着桌沿滑倒在地。
温热黏腻的液体,沿着我的大腿内侧涌了出来。
“妈妈!”
我听到安安的哭喊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捂住肚子,蜷缩起来,痛得浑身痉挛。
冷汗湿透了衣服。
视线开始模糊,我只看见张美兰站在原地,手里的剪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她脸上闪过一丝的惊慌,但立刻又被怨毒覆盖。
“装……装什么装……”
张磊就是在这个时候进门的。
他手里的公文包掉在地上。
“怎么回事?”
张美兰立刻扑过去,抓住她儿子的胳膊:
“磊子,你媳妇她非要留着这个丫头片子。我就说了几句,她自己没站稳撞桌角上了。不关我的事啊。”
张磊看着满地狼藉的纸屑。
看着蜷缩在地上,身下渗出血迹的我,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他一把推开他妈,冲过来抱起我。
“撑住!去医院!”
急诊室。
灯光白得晃眼。
我被飞快地推进去,各种仪器贴上来,冰凉刺骨。
医生撩起我的衣服,看到裤子上暗红的血迹,眉头紧紧拧住。
“有流产迹象。家属呢?”
“我是家属。”
张磊离得不远。
张美兰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嘴唇飞快地翕动着。
……
……
【9月16日更】
12
剧痛一阵阵袭来,疼得我咬破了嘴唇。
外面的声音断断续续飘进来。
我听见张美兰刻意压低了的声音。
“正好……掉了干净……四个丫头怎么养……”
然后是我丈夫的声音。
那个我以为会保护我的男人。
他说道:
“正好……四个丫头不是个事……趁这机会……流了吧……”
张磊的口气,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味道。
这话像钢钎子一下捅进我的耳朵,捅进我的脑子,把我最后一点期望捅得粉碎。
世界上所有声音突然消失。
只剩下那句话,在我脑腔内反复回荡。
“趁这机会……流了吧。”
我的孩子。
我们共同的孩子。
在他嘴里,成了一个可以“趁这机会”处理掉的麻烦。
护士拔掉针头,扶我起来。
“情况暂时稳定了,先去观察室,家属去办手续。”
我推开护士的手,自己下床,扶着墙,一步步挪出去。
每一步,小腹都坠痛难忍。
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
张磊和张美兰跟在我后面。
我走到走廊尽头。
他们母子俩站在那儿,背对着我,头凑在一起,还在低声说着什么。
是在商量怎么说服我,还是在商量怎么处理掉这个“麻烦”?
三个女儿瑟缩地挤在走廊的长椅上。
安安抱着妹妹们,眼睛哭得又红又肿。
她们看见了我。
安安跳下椅子,跑过来,多多和萌萌跟在她身后。
三双小手一起紧紧攥住我的衣角。
安安仰起满是泪痕的小脸,轻轻抽泣着:
“妈妈……”
她吸了一下鼻子,大声地说:
“别不要妹妹。”
我低下头,看着三张写满惊恐和祈求的小脸。
摸着我装着一个生命生死抉择的小腹。
眼泪盈出眼眶。
我慢慢站直了身体。
抬起手,没有擦自己的眼泪,而是轻轻抹去安安脸上的泪珠。
“好。”
我声音嘶哑,却没有任何犹豫。
“妈妈会保护她,就像保护你们一样。”
可是。
妈妈再也不会,再也不要,藏在一个茧房里。
像虫子一样,靠一层茧保护自己。
……
……
【每日更新】
【我的盐选】一只八尾猫妖的复仇和救赎。超温暖、超治愈、超怪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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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是十里八乡最有种的闺女。
偏偏嫁进了祖传怂包的朱屠户家。
洞房刚过,家里就遭了贼——
二十两礼金、半扇猪肉、婆母新打的银镯子,连我嫁妆里那两匹好布……
都被洗劫一空!
婆母委屈抹泪:
「他大伯娘平时占点便宜就算了……这回咋能全摸走啊?」
夫君跟小姑子站边上杵着,光会念叨:
「娘,别哭……」
公公蹲门槛上咂巴旱烟,屁都不放一个。
瞧这一屋子怂包,我火“噌”地就窜上天灵盖。
抡起砍骨刀,就往外冲——
「wishtoday!真当俺老朱家没人了是吧!
「今儿不把他家锅底砸穿,我白当二十年老杨家闺女!」
1
洞房花烛过后,我对夫君朱颂年是哪哪都满意。
天刚麻麻亮。
就被外头抽抽嗒嗒的哭声吵醒了。
我揉着腰推门一瞧,婆母牛氏正坐在锅屋门口抹眼泪。
咋?
整这死出,是嫌俺起晚了?
「娘,恁咋了?一大早哭啥哩?」
婆母吓了一跳,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站起来。
抹干眼泪,挤了个笑比哭还难看:
「没、没啥……」
哦,没事都中。
我转头就往锅屋走:
「娘,灶上还有啥吃哩没?饿得慌……」
谁知身后,婆母“哇”地一声哭出来,声音震天响。
这又是弄啥咧?
再不待见俺,也不能不叫人吃饭吧?
「静姝啊……咱家、咱家啥吃的都没了……」
我眼睛一瞪:
昨儿个家里才办完喜宴,剩菜都够家里吃三天的,咋能没吃的?
骗鬼呢这是!
媒婆不是说这老朱家全是老实人吗?
我这才刚进门,就要使下马威?
袖子一撸,正要说道。
小姑子朱圆圆哭着从里屋跑出来喊:
「娘——昨儿个收的那20两礼金也没啦!」
婆婆一下子软瘫在地上:
「他大伯娘平时占点便宜就算了……这回咋能全拿走啊?」
夫君跟小姑子站边上杵着,来回就一句:
「娘,别哭了……」
公爹蹲门槛上光咂烟袋,屁都不放一个。
真是一个扛事儿的都没有。
听婆婆边哭边絮叨,我才知道:
家里不光20两礼金没了。
酒席剩的半扇猪、新打的银镯子、连我陪嫁的那两匹好棉布……
全被搬空了!
这哪是亲戚?分明是土匪!
「那布是俺奶给的压箱底,她也敢摸走?」
我抡起墙根的镰刀就往外冲——
「靠恁姨!今儿不把东西要回来,我杨静姝三个字倒着写!」
2
刚要跨出院门。
小姑子就急慌慌追上来,一把拽住我胳膊:
「嫂,可不敢去啊!大伯那一家都是泼皮货,不讲理得很!恁去了要吃亏!」
我还没吭声。
蹲在门槛上的公爹先叹了口气,闷闷地说:
「当初要不是大哥送俺学杀猪,哪有咱家今天?
「唉……算了算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咱问心无愧都中。」
说完又耷拉着脑袋,闷头抽烟不吭声了。
婆母本来在一旁抹泪,听见这话忍不住开了腔:
「别的都算了……拿肉拿钱,忍忍就过去了——
「可那银镯子,是俺专门给静姝打的见面礼啊!还有那两匹布……她咋连新媳妇的嫁妆都贪呐?」
我一听银镯子原来是给我的,火气“噌”地就上来了:
「wishtoday!真当俺老朱家没人是吧!」
手里的镰刀往地上一撂,扭头就冲进锅屋。
咣咣当当一顿翻,最后抄起那把沉甸甸的大砍刀——
那是公爹平时用来剁猪骨头的。
我提着砍骨刀,风风火火就往外冲。
公爹一看吓得烟都不抽了,赶紧站起来拦:
「哎呦恁这是弄啥咧?恁娘家是读书人,咋能动不动就抡刀?
「吃亏是福啊闺女,为这点东西,亲戚间撕破脸,叫街坊邻居看笑话哩……」
婆婆也慌了:
「妮儿,这刀可快,恁别伤着自己了……」
我把刀一横,嗓门亮堂:
「他们这是没把恁二老放在眼里!
「恁怕吵架伤和气,俺不怕!
「今儿不把他家锅底砸穿,我白当二十年杨家闺女!」
公爹急得把烟杆往地上一摔,大喊:
「站住!这闺女咋恁虎咧!对长辈喊打喊杀,恁娘家就这样教的?教养呢?」
我脚步一顿。
院里头霎时静了下来。
3
俺娘走咧早。
爹光惦记考功名,我是俺奶在村里一手拉扯大的。
老的老小的小,又是外来户。
俺奶常说:
「咱不泼辣点,得叫这帮豺狼啃得骨头都不剩喽!」
俺奶那张嘴,十里八乡都有名。
谁要占俺一寸地、偷俺一个瓜。
她能掐腰站人门口,骂上仨时辰不重样!
我从小跟着学,吵嘴打架就没输过。
她总是一边骂:「死妮子,没个姑娘样。」
一边又偷偷教我:「骂人要揭短,打人要打脸!」
记得有回,村头李老四偷摸咱家鸡。
俺奶直接拎着菜刀上了门——
不是要砍人,是“借刀杀鸡”——
当场把他家下蛋的老母鸡宰了赔给咱。
李老四一声都没敢吭。
后来俺奶走了,爹才来接我回城。
他总愁我这么彪,将来咋找婆家。
我更愁他哩:
考了半辈子功名,还只是个穷秀才!
三个月前出门买肉,我一眼就相中了在肉摊帮忙的朱颂年。
他爹在前头“咚咚”剁大骨,肉沫子乱飞。
他却穿着整洁的书生长衫,安安静静站着。
一边看书,一边收钱算账,一文钱都不带错的。
那副斯文又利索的劲儿,一下子就把俺给迷住了。
我抠出攒了好几年的二两银子。
当天就去找了城里嘴最巧的王媒婆,愣是把自己嫁了进来。
可如今倒好——
公爹在那明里暗里说什么“恁娘家咋教的”。
这不就是指着鼻子,骂俺奶没把我教好吗?
俺奶要是知道,能从坟里蹦出来给他两耳刮子!
手里的砍骨刀被攥得咯咯响,我牙齿也跟着咬得咯吱响。
想起俺奶当初为护着我。
一个人敢跟全村人对骂,从来没怂过。
现在她人都不在了,倒让这闷葫芦公爹给挤兑了?
我咬紧后槽牙,心里开始琢磨:
今儿个我要是动手打了公爹,颂年会不会跟我急眼?
嘁,算逑!
他要是敢向着他爹说话——
连他一块儿揍!
4
就在这时。
朱颂年往前迈了一步,声音不高却透着少有的怒气:
「爹,当年分明是大伯娘嫌您饭量大,听说王屠户管吃住,才紧赶着把您推去的。」
公爹嘴唇动了动,硬是一个字没挤出来。
朱颂年转头看向我,眼神软和下来:
「静姝只是想拿回咱自家的东西,她没错。
「就算早年大伯对您有恩,可这么多年早该还清了,至于静姝,更不欠他家一分。
「您说都是一家人,但他们偷东西时,可没把咱当一家人!」
公爹又开始蹲那儿闷头抽烟,彻底不吭声了——
儿子的话戳了他心窝子,又气又臊。
当老子的脸没处搁咧。
我听自家男人维护自己,心里甜滋滋的。
这男人书没白读,还算明事理!
算了算了,暂时不揍他了。
一高兴。
我手就不老实,没忍住偷偷捏了他的腚一把。
他“哎呦”了一声。
从耳朵红到脖子根,羞得像个大姑娘。
我哈哈一乐,抡起砍刀一挥:
「走!咱全家一块儿,讨债去!」
颂年快步跟了上来。
婆母和小姑子也壮起胆子,紧跟着小步跑来。
公爹左右一看,院子里空荡荡只剩他一个。
只好叹口气,摇摇头也跟上了队伍。
就这样——
一家人整整齐齐、风风火火地直奔大伯家家!
听婆母说,大伯家是靠在地里刨食过日子的。
可眼前这带院的青砖大瓦房,比俺婆家瞧着阔气多了!
我压根不进门,就站他家大门口。
叉腰亮开嗓子就喊:
「都来瞧都来看呐!这一家子摸人东西上瘾咧!
「趁俺家办喜事,偷礼金偷首饰、连新媳妇的嫁妆都摸走!这脸还要不要啦?」
5
公爹听我一开口就骂得这么狠。
急得跺脚要来拦。
却被婆婆和小姑子一左一右地拉住了。
两人眼巴巴望着我,又担心又佩服!
我看院外围了一大圈看热闹的。
屋里人还缩着不出声,火气噌地又冒上来。
从兜里掏出刚顺手抓的瓜子,分给瞅着最兴奋的几个婶子:
「婶子们恁评评理!俺公婆可怜呐——」
我从公爹十四岁杀猪说起——
早先挣的钱全交给兄嫂。
到二十岁要成亲,兄嫂竟说要钱没有,还倒欠他们十两!
公爹这老实人还真认了,开始没日没夜杀猪还债!
「更缺德的是,俺婆坐月子炖猪蹄下奶,竟被大伯娘偷去给她家耀祖吃了!咋?他家耀祖也要下奶?」
周围人忍不住笑出声。
刘婶子啐掉瓜子皮,高声帮腔:
「就是!他家耀祖从小手就贱,光摸俺家鸡蛋,都被俺逮住好几回!」
婆婆听得直抹泪,公爹也耷拉着脑袋直叹气。
我见人越围越多,嗓门更响:
「还有更毒的呢!当年俺小姑子刚出生,大伯娘就说要卖——」
「闭嘴!」
一个白白胖胖的男人从屋里冲出来,指着我就骂。
正是朱家大伯!
这老鳖孙可算出来了!
我扔掉手里的瓜子壳,噗嗤一笑:
「哟!我当是谁,原来是天蓬元帅下凡啦?」
朱大伯一听,气得满脸通红,扬起巴掌就要扇我。
却被颂年一把攥住了手腕。
这人瞧着麻秆似的,却按得朱大伯动弹不得。
啧啧,男人就该这样,中看又中用!
朱大伯扭头就朝人群里的公爹吼:
「朱老二,恁就看着小辈骑到长辈头上拉屎?」
想拿辈分压我?
他怕是没打听过我,亲爹把我惹毛了,照骂不误!
何况一个婆家隔房的大伯!
婆婆抖索着,挡在我前头:
「他大伯,有话好说,咋还能动手咧?」
公爹赔着笑脸和稀泥:
「大哥,静姝这是夸恁有官相呢!」
却半句没提我的不是。
6
朱大伯一噎,脸憋得通红:
「谁让她胡咧咧?自家人拿点东西,能叫偷?」
我一听乐了。
这会子知道是一家人了。
「十五年前恁婆娘偷卖俺小姑子时,咋不说是自家人?
「要不是俺公爹要脸,昨儿个恁家八口人空手来吃席时,早给恁打出去了!
「中啊,既然是一家人——恁家这青砖瓦房借俺住几十年,等俺抱孙子就还!」
朱大伯气得肥肉直颤:
「恁这新媳妇脸皮咋这厚?」
我把砍刀往肩上一扛:
「比不上恁家人——连吃带拿还嫌不够!
「是恁主动还东西,还是我进屋自己拿?」
刚才拉呱时,我可打听清楚了:
今儿个他家里就他一人。
见他半天不吭气,我直接提刀开道:
「娘、圆圆,走!进屋拿咱东西!」
朱大伯刚要拦,却被颂年一把抱住了。
我回头一瞥:
啧啧,这一身肥膘,真难为颂年这小身板了。
公爹虽说没跟上,却也默默堵在堂屋门口。
不错,还不算无可救药!
刚找齐昨儿丢的东西。
圆圆突然指着里屋那床大红棉被红了眼:
「那是娘给俺缝的嫁妆……原来也叫他们摸走了!」
我抬眼一瞅——
好家伙!
屋里从桌椅板凳、到锅碗瓢盆,样样都是好的!
放眼全村都算得上头一份!
「认准了就搬!只要是咱的东西一件不留!有事我兜着!」
婆母和圆圆只犹豫了一瞬,撸起袖子就开始搬。
半新的牛车,是咱的!
刚生的猪崽,是咱的!
溜光水滑的新褂子,也是咱的!
没半晌功夫,屋里就搬空了。
刚好全装牛车上,妥妥的!
朱大伯急得干瞪眼,拦也拦不住。
……
到家后,婆母还心有余悸:
「妮儿,这等恁大伯娘回来非得闹翻天……要不咱出去躲躲吧?」
我把砍刀“哐当”往车板上一剁。
咧嘴一笑:
「怕啥?正愁他们不来呢!」
可一连半个月,那边静得出奇。
直到这天晌午——
大伯娘突然领着个穿红戴绿的老马子,满脸喜色地进了门:
「他婶子!俺来给恁报喜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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