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人文] 有没有推荐的先婚后爱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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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人文]有没有推荐的先婚后爱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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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们有没有先婚后爱的小说！最好是男主有白月光！然后女主默默喜欢再追妻火葬场的那种。哈哈哈虽然有点狗血但是还是希望姐妹们推荐推荐真的书荒

他是喝过洋墨水的富家少爷，
我是他不得不明媒正娶的大家闺秀。
原以为在他归国后，
我可能要自请下堂，
没成想……
1
「少夫人……」春芽匆匆跑进堂屋，刚刚欠完身就迫不及待的冲我说道「少爷回来了，已经到码头了。」
我一惊，手不自觉拧了拧帕子。
「春芽，帮我重新梳洗一遍吧。」
我定了定神，「就那身岱赭莲枝吧。」
我慢慢走回偏房。
等收拾停当，我同春芽向爹娘房间走去。穿过回廊便到了柳老爷老夫人院子——寿春苑。
等小厮通报完，我们就进去请安。请完安，春芽扶着我在右下方的椅子坐了下来。
我刚刚端了茶盏，想要呷一口，老夫人略显欣喜对我说，「麟显已经出了码头，你等等就可以见到他了，这几年苦了你了，不过麟显回来了，你也算是苦尽甘来，若是早日诞下麟儿，这个家就能安定下来了。阿弥陀佛。」
老夫人忍不住双手合十朝天拜了拜。
我放下茶盏，起身朝老夫人福了福身，敛眉起唇「是。」
待我坐下，厅堂中便安静下来，唯余老夫人拨弄佛珠的声音。
「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
小厮激动到略显尖利的声音传来，老爷同老夫人都激动的走出厅堂，我便跟在他们身后。
于是就见到，一个人影笼着光晕，大步而来。
「儿子给爹娘请安。」
柳麟显在石阶下一俯到地，我稍稍侧身，避过了这一礼。
等柳麟显拜完父母，我袅袅婷婷的走上前向他微微福身，唤了声「夫君安好。」
他对我稍一颌首，伸手将我的身子扶正。
「爹娘，儿子有一个朋友，与我一船回来想借住家中，现在府外。」
柳麟显在与老两口诉完衷肠后才道。
柳老爷瞪了儿子一眼，「你怎么才说，让人家好等。」不等其开口，便吩咐管家领人进来。
「儿子这不是见到爹娘难免兴奋过了头，失了方寸。」柳麟显有些尴尬。
不过一会儿，管家便领着一位内穿着西洋裙、外搭风衣的女子到了厅前。柳家两老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儿子，又略显尴尬的看了看我。
不等两老发问，那女子便弓了弓身。
「老爷夫人好，我是麟显的朋友，我叫徐琴书。」
见了这女子，我心思有些杂乱，既有些轻松，又有些失落。
柳老夫人对女子和蔼笑笑，「徐琴书真是个好名字。」
寒暄两句，柳老爷就直接让管家领她下去到青竹苑休息。
「如今你已回来，便找个安定的工作，或直接到家里的厂子上去，成家立业也就完成了，你与橦橦再早早要个孩子，也好让我和你爹安心。」
刘老夫人拉着柳麟显的手，放在了我的手上。
我思绪正烦乱，便听到柳麟显直接道了个「好。」
我侧头看了看他没有说话。
柳老爷抚了抚须，摆手让我们退下。
2
回到房中，我吩咐春芽去备热水，好让柳麟显洗漱后可以休息下。
于是，房中便只余我和柳麟显。我有些踌躇，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背对着我整理着行李箱，我便站在他的身后绞着手帕。
忽然，他转过头来，手里捧着个盒子，「芷橦，你来看我给你带的礼物。」
我一呆，有些迟疑，「夫君竟还给我带了礼物？」
「这是什么话？我不给你带礼物，给谁带礼物呢？父母的那一份已经送过去了，这就是你的了。」
他将几个盒子往桌上一放，「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这几个盒子都是给我的礼物吗？」
手不由一个一个的抚上去。
「对，打开看看吧！看你喜不喜欢？」他坐到了椅子上以手撑头，看着我的反应。
我打开了第一个盒子，是一瓶香水，我对他笑了笑，放在了旁边。接着打开第二个盒子，是套红宝石首饰，我摸了摸冰凉的首饰盒，重将它盖上。柳麟显挑了挑眉。
接着打开了第三个盒子，结果又是一个小盒子，我将它拿了起来，一打开，竟然是一个八音盒，在悠扬的乐曲声中，精致的小人偶翩翩起舞。一首曲毕，我又忍不住再听了一遍。
「这曲子叫《致爱丽丝》。」
柳麟显轻啜茶水，「你喜欢这支曲子吗？」
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又听了一遍《致爱丽丝》。
柳麟显轻笑了两声，「继续吧，放着慢慢听，又没有人抢你的。」
我脸微微一红，将手中的八音盒轻轻放下，任由它继续放着歌曲。
我继续拆我的礼物，是一块女士怀表，上面有着荆棘缠绕的玫瑰花，一打开，却是柳麟显的照片。
我一怔，不由看向了他，他眉眼弯弯，用茶盏遮住了唇角的笑意。我不自觉也露出了丝笑容，借拢头发的空隙掩了过去。
终于拆到了最后一个，我一打开，不由瞪大了眼睛，是把银制手枪。
「你好好保管，有六发子弹，以备防身之用。」柳麟显放下茶盏。
「等我有空了，便好好教你，怎么用它自保。」
我翻来覆去的把玩着手枪，爱不释手。
「先放起来吧，不要让人瞧见。」柳麟显从我手中拿过手枪，把它还放在盒中。
我的目光还没有从手枪上拔下来，就听到春芽在房外喊道，「少爷少夫人，汤水备好了。」
「你先去沐浴一番，解解乏吧，我将这里收拾一下。」
我将几个盒子收拾起来，一一放好。
「行，那我去了。」
柳麟显说完便出去了。
3
等到了傍晚时分，我与柳麟显便携手往膳厅而去。
途中我忍不住问，「那女子与夫君关系甚好？」
「怎么会？不过是同窗罢了。」
柳麟显不太在意，轻轻握住了我的右手，「夫人放心，你才是我的妻子。」
这话儿让我觉得有些嗤之以鼻，不过我却没有反驳。
他见我没什么反应，便低头看我，「晚上回房的时候我们慢慢说，现在嘛，该吃饭了。」
我有些踉跄的跟上他加快的步伐，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到了膳厅，他放开了我的手，转身理了理因我疾步行走而略显散乱的鬓花。
「怪我走的太快了，没有顾及到你。」
他的声音中带了丝愧疚，我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理了理裙角的褶皱。
进入膳厅，边见柳老爷柳老夫人和那位徐小姐都到了，柳老夫人正拉着许小姐的手说着什么。柳老爷手持着半卷书，抚着须子慢慢的翻页。
听到我们的脚步声，柳老爷将书递给后面的管家，「人齐了，便开席吧。」
柳麟显坐在刘老爷子下首，我坐在他的身边。
一抬眼便见到那个女子朝我微微一笑，我也弯了弯眉眼，对她笑了笑。
忽然左手被一片温热覆盖，我抬首撇了眼手的主人，也没有将手抽回。
席间并无人说话，等杯盘撤下，我们移步去了隔壁的小花厅，仆人们上了新茶，柳老爷便开口打破了这一室沉默。
「徐小姐，青竹苑可还缺什么东西？若是有需要可直接找管家，无需客气。」
「不缺，柳叔叔放心，有什么缺的，我会直言的。」徐琴书笑着放下手中的茶盏。
「阿显，这就是你那位藏着掖着的夫人吗？」
徐琴书以手掩唇，略加重了“藏着掖着”的四个字的字音。
「我还未同你介绍，这是我的一位同窗徐小姐——徐琴书。」
柳麟显并未答徐琴书的话，反而看向我，将她介绍了一番。
接着才对她道，「这是我内子——江芷橦。」
我起身向她欠身行礼，「徐小姐好。」
她则提起裙摆给我行了个西方礼节，「江小姐好。」
「琴书，你叫错了吧？应该是称“柳夫人”才对。」
柳麟显的声音带着调笑，眼中却是满满的严肃与郑重。
此话一出，厅堂略显沉默。
过了片刻才听到徐琴书略显干涩的向我重新问好。我只是稍稍颌首，并未言语。
之后由柳老爷出面询问了，柳麟显在国外读书的几件趣事，徐琴书在旁补充，厅堂里的气氛才透着几分轻松。
我插嘴问了几句，都被徐琴书抢下话头，看她略显得意的眉眼，我微微蹙了蹙眉，没在开口。
最后是由柳老夫人止了话头，言道他们刚回来，还需休息，明日便不必来请安了。
我们几个行礼退出了院子，柳麟显牵着我的手走在前面，我却能感觉到背后一道灼热的视线，紧盯着不放。
一路上他们俩还在讨论国外的趣事，柳麟显频繁回头，嘴中的气息喷吐在耳侧，让我忍不住用手帕挡了挡。
柳麟显拉下我的手，转身向后，连带着我也被迫转身。
「先不同你说了，我们先回房了。」
原来已是到了青竹苑。
月色下，徐琴书的神情看不太真切，声音却有着连番说话带来的暗哑。
「阿显，明天见。柳夫人，明天见。」挥了挥手，便进入了青竹苑。
我抽出了他握着我的手，率先向前走去。
4
回到屋中，我站在桌前，以手抵着桌面，心里有些唾弃自己。
明明告诉自己不要有期待，心里却还是会有芥蒂。
柳麟显踏步进房，揽住了我的肩，将我按在椅子上，他则顺势拉住我的手，蹲在了我的面前。
「芷橦，你我成亲至今还未正式相处过，我明白你的担心，我不能保证自己一定会喜欢上你，我会努力理解你，我现在能保证你永远是我的妻子，这一点事不会变的。」
他的眼睛在灯光的照耀下，仿佛溢满了星辰。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自己。
我也是能够理解的，毕竟我们的婚姻并不是我们自己的决定。
只不过是因为当年两位老太爷关系好，想让小辈延续这段的关系，这才有了为我二人指腹为婚的约定。
可是女儿家对未婚夫婿哪有不好奇的，不充满期待的。父亲曾经给我看过他的照片，而我也派遣丫鬟打听过他的消息。
我也曾对他充满了少女的心思，然而他交杯酒未喝，连我的盖头也未掀，就匆匆踏上远洋的客轮，不曾留下只字片语，这让我如何不介怀？
我不明白他为何要这般敷衍我，折辱我。
他的行为，至今让我有家不得回，父亲嫌我丢了他的面子，继母只会在旁扇风点火。
我远嫁到此，本就心里惶惶，没了娘家依靠，丈夫新婚远走，一人面对着深宅大院，我自己也不知道这三年是如何过来的。
他见我不说话，眼眶却有些发红，连忙说到:「是我不好。」
他把我的两只手拢在掌心。
「当年我满心都是新式思想，认为包办婚姻、指腹为婚都是封建糟粕。我也苦苦劝说过父母，请其为我们退婚，以免我们将来婚姻不幸。」
我想把手从他掌心抽出来，没抽动。
「父母却道，这是爷爷的临终心愿，若是违背有违孝道，他们百年之后无颜见爷爷，更何况婚姻之事已经定下，若是违约，对姑娘家的名誉损伤更大。」
「然后呢，这就是你同我结亲的缘由吗？」我的声音有些哑。
他起身为我倒了杯茶，想要放在我掌心，我没有接，他也没坚持，转手放在了桌上。
他坐在了桌子的另一边，声音淡而坚定的开口说，「是的。」
「那你成婚当晚不告而别，也是因为这个吗？」我有些讥嘲。
「你可知道回门那日，我所遭受到的屈辱？」我头一偏，眼泪就流了下来。
「你知道的，你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不知道？你只是不在乎罢了。」
我的眼泪簌簌的往下掉。
我站起身，拭干了眼泪。
微微屈膝，行礼道:「请夫君赐我休书一封。」
5
他伸手想要扶我起来，我却避开了他的手，退后一步。
「芷橦……」他的声音有些暗哑。
我抬起眼睛直视他的眸子。
「这是大事，我不可轻易下决断。三月为期，若是三月之后，你决定不改，那我便放你自由。」
「好。」
此事说罢，我与他也无甚好聊的，便各自洗漱去了。
洗漱完，他回到房中。
「如今我刚回来，若是分房睡，传到父母耳中不好解释，今晚我睡在塌上可好？」
柳麟显指着窗边我用来看书的小榻，带着商量的语气。
我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打开箱笼为他铺上被子。
这事不好让春芽来做，她是个藏不住事儿的。
我听见了身后男人传来的轻笑声。
我有些恼怒，忍不住朝后瞪了他一眼。
这男人也不知道笑什么。
他走上前来一起铺床，刚刚沐浴完的水汽，盈满了我整个鼻腔。
红晕从脸颊烧到耳朵，甚至蔓延至后颈。
我轻吐一口气，努力抑制自己的呼吸。
铺好被子后，就匆匆往我的床那儿走去。
「夫人，为夫的枕头呢？」柳麟显语带调笑。
我脑子一乱，拿起我的枕头就向他砸去。
他倒是功夫了得，轻轻松松接下枕头，还摇了摇，歪头冲我笑。
慌的我赶紧把床幔放了下来，遮住他看过来的视线。
我双手环着膝盖，头抵在墙上。
眼前一片昏暗，柳麟显把灯关了。
黑暗中和我道了一声晚安，我不想理他。
回想着晚上的事情，怔怔出神。
真的和他说了，说了也好，总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过着。
开弓没有回头箭，走一步看一步吧。
三个月很快就过去了，我安慰着自己。
我躺了下来，思绪纷飞，忍不住翻了个身，突然想到那男人正枕在我的枕头上。
该死的，柜子里面明明还有那么多没用过的枕头，偏偏我脑袋没转过来，把自己用过的给了他。
都怪这个男人冲我笑，他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搞的像是谁不会笑一样。
等我的情绪安定下来，我又有些唾弃自己。
怎么回事？为什么还是对他那么在意？
就这样七想八想，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我有些困顿的坐了起身。
被躺在小榻的柳麟显吓了一跳，刚醒的我没有意识到这是谁，还以为是小偷，伸手就把我的枕头砸向了那个方向，同时喊春芽进来。
春芽倒是还没进来，柳麟显就先醒了。
还有些无奈的看着我。
「是我，夫人。」
我一懵，放开了遮在耳朵上的双手。
柳麟显看着我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
他把被子一卷，放到了床上，坐在床边上和我说话。
「我若是贼，你这样，早就没了性命。」
我被他说的有些不好意思。
争辩道，「我忘记你回来了。况且柳府哪里来的贼？」
6
「少夫人，出了什么事？」
春芽急得差点在门槛处摔个屁股蹲。
「没事没事，我好像看见了蟑螂，许是我眼花了，你没事吧？脚可要紧？」
我下床看看春芽的情况，顺便把自己从窘境里转移出来。
柳麟显也下了床，自己收拾好了去浴房洗漱。
等我也收拾好了，早饭已经摆上了桌。
刚刚为柳麟显盛了碗粥，春芽就来报，「徐琴书小姐来了，想要见少爷。」
我心里倒是有些想笑，这徐小姐的心思也太明显了些。
「阿显，我也还未吃早饭呢，可以蹭你一碗粥喝喝嘛？」
显然徐琴书没有等人请，就闯了进来，更是没有客气，就想端柳麟显面前的粥。
「琴书，有这么饿吗？这么饿，怎么不吃完饭再过来？小心饿坏了身子。」
柳麟显伸手挡住徐琴书端碗的动作。
徐琴书也不着恼，反而撑着手笑盈盈的看着柳麟显。
「这不是着急见你吗？」
我看着他们相互之间你来我往，真真觉得这是一场好戏。
索性我也盛了碗粥，端着碗瞧着他们谈话。
等我慢条斯理的喝完这碗粥，他们的话还没结束。
「夫君这粥已经有些凉了，要不要我给你重新换一碗？」
我以手帕掩着唇，声音带了一丝嘲讽。
我是不会与这位徐小姐计较些什么的，本来我与柳麟显也就是表面的关系，三个月一过，我便与他再无瓜葛。
只是这位徐小姐的举止倒是与我父亲的一位姨娘颇为相像。
「没事，凉了正好喝。」柳麟显端起粥碗，一饮而尽。
说着很饿的徐小姐，倒是一口未动。
柳麟显也像是未发现一样，吩咐春芽把餐盘撤了下去。
「夫君要和娘一起去庙里还愿吗？在你离开之后，娘曾经去庙里上香，请求菩萨保佑你平安归来。如今你回来了，礼当去还愿。」
我喝着餐后茶，微笑看着柳麟显。
柳麟显皱了皱眉，「哪座庙？城外的海天禅寺吗？」
「对。」
「嗯，那就去吧。」
「我也要去，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去过庙里面呢。」
徐琴书有些兴奋。
柳麟显也同意了。于是大家便一起去找老夫人。
路上柳麟显和老夫人一辆马车，我和徐琴书一辆马车。
徐琴书竟然没有反对，想了想老夫人在也就释然了。
一路上徐琴书一直拉着我聊天，围绕着我和柳麟显如何认识，如何相处。
也问我读过什么书，有没有上过学。
我也一一回答了她。
临到我要下马车的时候，她在我背后悠悠的问我，是不是不喜欢她。
我回答她，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我和她本就是陌生人。
去了庙里，我们几个人分头行动。
老夫人和柳麟显去还愿，我则按老夫人的吩咐去主持那里请佛经，徐琴书四处逛逛。
在我返回的途中，我看到徐琴书显往偏僻处走去，而柳麟显则偷偷跟着她。
这明显有古怪。
我仗着来过庙里几次，对这里有几分熟悉，绕在他们的侧后方。
徐琴书并不像她说的从没有来过庙里，她转过了几条小路，便到一个的亭子。
亭子中也有个女的站在那里。一身下人的打扮，看起来像是哪个府里的奴婢。
柳麟显绕过树丛，像是发现了我，我刚想躲的再严实点，就被人捂住嘴巴，擒住了双手。
「你怎么在这里？你在这里干什么？」
柳麟显用气声在我耳边质问道。
我瞪了他一眼，往下看了看他的手，示意让他放开我的嘴巴。
他轻轻放开我，后退了一步。
我没有说话，用手悄悄的指了指对面那两个人。
我用手指在柳麟显手上写，「你是不是想听他们说话？」
他点了点头。我拉着他绕了一些段路，到了一个山坳处。在这里可以听到那个亭子里面的人说话。
7
微风送来亭中两人的谈话声。
「……我刚刚住进柳家，你就急着联系我，最好是有重要的事，否则……」
徐琴书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无端端想让人打冷战。
「小姐，少帅让您对那件事多上点心，别只顾着自己的情情爱爱，辜负了少帅为您做的担保。」
这个声音听着有点耳熟呀，我心里不免暗暗回忆，在什么地方听到过呢。还有“那件事”是什么，少帅又是谁，徐书琴来柳家的目的看来是不太单纯啊。
「你让哥哥放心，还有如果下次还是这种废话，就不要联系我了，有事我会联系柳府里的线人，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恶心。」
「呦，见我一面你就受不了了，你果然不亏是柳姨娘生出来的好女儿。」女人的声音带着满满的恶意。
「哼，和你娘一样，都是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亏得少帅在大帅面前担保你一定能完成任务，你这样，真是白费了少帅的苦心！废物！」
「你不要太过分，不过是爬上父亲床的下流胚子，还朝秦暮楚，想要勾引我哥，几次三番的在父亲面前说我坏话，对我下绊子，我也就忍了你了。但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娘？」
徐琴书愤怒的语气一转，嘲讽道「凭你这副肮脏的身子吗？」
「你！你别太得意，你要是办不成大帅吩咐的事，你的下场也不会比我好到哪里去。听说东三省的人马上就要到了，大帅可是很想和那位联合的，你说他们用什么东西来加深联系呢？」
「不劳你费心，你滚吧。」
「哼，真是蠢的，真的以为你喊少帅一声哥哥，他就真是你哥哥了。」
「你什么意思，说清楚！」
「你自己慢慢想吧，希望你不要蠢得太彻底。」
……
四周没了声音，安静的吓人。
柳麟显探出身子，观察四周，确定没有人之后，才拉着我出林子。
回去的路上，柳麟显从一位小沙弥手中接过了一个食盒，两人期间并未谈话。
望着那个小沙弥走远，柳麟显转过头，神情严肃的望着我的眼睛。
「今天的事就当你从来没有发现过，我们是去给娘拿寺里的素斋了，记住了吗？」
「好，我记住了。」我心里面一肚子疑问。
姓徐的大帅全华国都没有一个，姓许的倒有一个，正是管辖我们华东地区的，这件事和许大帅有关系吗？如果有，那到底是什么呢？
和徐琴书说话的那个女人是谁？我为什么觉得她声音有点耳熟？
她们对话中的柳姨娘，是和柳家有关系吗？为什么我会感觉柳麟显听到她的时候有些不对劲。
柳麟显一定是知道一些事情的。不然，他怎么布置的这么周祥，还有小沙弥给他送食盒，这显然是要掩饰我们回去晚的由头了。
8
我领着柳麟显抄近路回到了禅房。
柳老夫人看到我们回来，并没有问为什么回来的那么晚，只是招手让我们坐下吃点素茶点。
我把佛经双手递到她面前，她擦拭干净手，把佛经放在了匣子里。
那边柳麟显已经把新的茶点拿了出来，而徐琴书也回来了。
「柳姨，你们这是在吃什么好吃的呢？有没有我的份呀？」徐琴书笑得一脸娇俏。
「琴书回来了啊，快坐下来，尝尝这海天禅寺的茶点，这可是其他地方尝不到的好味道呢。」柳夫人招呼徐琴书坐下品尝茶点。
我借着余光打量徐琴书，她的礼仪的确很好，虽然在柳麟显面前显得有些跳脱。
柳麟显侧过身子挡住了我视线，我意识到我可能表现的有一些明显，于是便开始低头吃茶点。
「琴书，这庙里有什么好看的景色吗，怎么去了这么久呀？」柳麟显的声音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也没什么好看的，只是有些无聊，随便逛逛罢了。」
徐琴书放下了正在吃的茶点，微微笑着，眼睛却直视着柳麟显。
我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些紧张，这时候却听到门口的管家问柳夫人，马车收拾好了，什么时候回去？
「现在吧，你把这些东西收一下，我们走了。」
柳夫人看我们并没有在吃糕点，问了一下我们的意见，看我们都有了回去的意思，便招呼管家来收东西。
一路上我都撩着帘子在看外面的风景，徐琴书靠在车壁上，双手绞在一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回到家时天已近黄昏，柳夫人回了自己的院子，徐琴书也没有拉着柳麟显再说些什么，和我们打了招呼也回院子了。
我回到院子招呼春衣呀，准备些吃食，让厨房也烧好水，等着我们吃完晚饭就好用了。
柳麟显去了了书房，我则拿出了柳府的账目开始核对。
我有些神思不属，还在想亭子里面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到底在哪里听到过她的声音呢？
突然，我脑中灵光一闪，这个女人曾经在刘府的药厂里面做过工，当时我去查账的时候，看见她在和药场中的管事吵架，我还上去劝过架，不过之后再去药厂她就不在了。
想到这一茬儿，我就赶紧起身想去书房告诉柳麟显，不过刚走到房门口，就看到书房的灯火已经熄了，柳麟显正向我走来。
他上前好像想拉我的手，我一转身便进了房间。
「夫人，你是想要找我吗？」
「嗯，是的。我想起亭中那个女人的声音是谁了。是曾经药厂里雇佣的一个女工，因为工钱问题已经离开了药厂。」
我给柳麟显讲起了我在药厂里遇到这个女工的事情。
他的右手是直轻轻的敲着桌面，皱着眉，并未第一时间答话。
「这件事情你不要管了，我会处理好的。」
许久，我才等到了柳麟显的这句话。
我突然感觉自己有一点好笑，可能我真的把自己当做柳家人了吧，哪怕柳麟显并不喜欢我。
「好。」我的声音轻轻的。
「你不要误会，芷橦，只是这件事情关系重大，我也不好轻易决断。」
「嗯，我知道了，我们去吃饭吧。」
我转身，收拾好脸上的表情。
9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我又遇到了那个女人，在柳家的药铺里。
她来买药，她走了之后，我去问伙计她买什么什么药，伙计说是消炎药。
柳家的消炎药是根据祖上留下的特制金疮药改进的，药效比市面上其他药要好的多。
这个药其实还属于管制药，买药的时候不仅有数量上的限制，还需要留下受伤的原因及一些个人信息。
柳家的消炎药是特供给军队的，而供货的对象就是许大帅。
我一下子来了灵感，我觉得徐琴书和这个女人接近柳家的目的，很有可能是为了药方，许大帅曾经多次向柳家索买药方，不过都被柳老爷子找各种理由拒绝了。
特效的消炎药在军队是可以活人无数，甚至有的时候可以影响战争的胜利。
我原本想告诉柳麟显，但突然想到这些事情我可以串在一起，没道理柳麟显不可以，更何况柳麟显明显知道的比我多，他也不让我掺和这件事里面。
我已经决定要离开柳家，这些事情也就与我无关了，我只要再等两个半月，拿到和离书也就可以走了。
回到柳家，我开始有意识的规整东西，想要离开的时候不至于手忙脚乱。
这些年我靠写匿名文章也攒了一些稿费，还有我的嫁妆，加起来够我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我想南下去苏州，买个临河的小院子，和春芽一起生活，过几年再将春芽风风光光的嫁出去，一辈子平平淡淡的也就罢了。
坐在梳妆台前收拾东西的我，想着这些事情，忍不住的笑了。
「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吗？说出来让我也开心一下。」
我转身看到了迈步进来的柳麟显，他似乎心情也很不错。
「哦，没有什么，只是想到好笑的事情罢了。」
柳麟显见我没有要回答他的意思，便转开了话题。「铺子里面怎么样？今天有发生什么吗？」
「之前山上的那个女人来买消炎药。」既然他问了，我也便答了。
这件事的因由让他自己慢慢思量吧，我和他之间实在无话可说。
我出门找春芽，想和她学做一点家务，为之后的事情做好打算。
厨房的厨娘看到我的到来，好像也不惊讶，对我笑的有些诡异。我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她就上来教我怎么和面打蛋，把面点做出各种各样的形状。
我自己上手调了馅儿，不会太甜，我觉得刚刚好，老人家吃也不会觉得腻。
蒸好了之后我自己尝了一个，觉得还不错，于是就让人挑了几个品相好的放到食盒里送给柳夫人他们尝尝。
剩下几个品相不好的，我招呼着春芽和我一起去房间里面吃。
厨娘则笑着看着我们离开。走到窗檐处就听到他们几个在里面说小话，猜我我手里面端的是给少爷吃的。
我顿时就知道，为什么厨娘一见我就笑得我毛毛的了。
看着我手上端的糕点，有一种想要扔掉的冲动。
「春芽，走，我们去花厅吃东西。」我故意把声音放大了一点，以寄戳破他们不现实的想法。
10
晚上，我起夜，发现柳麟显不在房间，我也没有在意，只是重新上床睡觉时，却失去了睡意。
我披了衣服，出了房门。外面的天空中并没有月亮的身影，一层又一层的黑云笼罩着整个天地。
「明天怕不是个好天，一颗星星都没有呢。」我喃喃出声。
在我有一晃眼的功夫，对面的书房竟然亮起了灯。
我被唬了一跳，心里面有一点慌。怎么回事？难道是柳麟显，有可能，这人本来就不在房间。
可是我并没有看到庭院里面有人过去书房里面，难道他去拿东西，没找到，才开灯的吗？
我穿过庭院去了书房，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了柳麟显的声音「谁？」
「是我，发生什么事了？」我有些担心。
「没事，你先去睡吧，我马上回去。」
「好，那你早点睡。」
我刚转身走了几步，就听到身后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我疑惑的转过头，看他裸着上身，只披了一件单衣。我一懵，连忙转过了身。
「你干什么呀？」我有一些恼怒。
「你来帮我一下吧，我一个人不太好处理。」
刚才门没开，隔着房门听他的声音不太真切。这时候听他说话，才觉得他的声音不对。
「你怎么了？受伤了吗？怎么回事？」我转过身朝他走去。
他坐在灯前，身前放着一个小匣子，应该是放药的，因为我才看到桌子上有一堆衣物，是沾了血的衣服。
「把门关上吧，你帮我把东西取出来。」柳麟显的唇色极淡，他的右手捂着左肩。
「枪伤？你干了什么？」我手上动作不停，打开桌上的小匣子。
酒精、蜡烛、刀片、纱布、消炎药……我竟不知道他还有这么齐全的工具，不过，也难怪，我认识他才几天呀！
不知过多久我才结束了这件不容易的事情，我只做过小动物的手术，并没有在人身上尝试过。
「你的手法竟也不错，不愧是林医生的好女儿，深得她的真传。」柳麟显满头的虚汗，还也不忘调笑。
「那有什么用，再厉害的医术也救不了自己。不要说我娘了，还是说说你吧。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拿出了碳盆，把血衣和血布条全部放了进去。
「咳咳，我去交易一件东西，被人埋伏了。」
「爹娘知道吗？」
「嗯，爹知道，没有告诉娘，你明天帮我打打掩护，呃，最近几个月可能都要你帮忙了，这个事情知道人越少越好。」
「我能帮你的也不多，你还是自立自强吧，你自己都说了这件事情事关重大。」我实在是有些忍不住嘲讽出声。
这人真是好玩，先不说我和他的关系本就不亲密，再过一个月我就要走了，哪有帮他的资格呀？
11
柳麟显受伤半个月后，我以为日子就这样慢慢过去了，没想到许大帅的兵突然派兵围了柳府。
柳家老两口连忙亲自出来，询问守着刘府门口的大头兵，这是什么情况。
那些兵全都冷肃着一张脸，一个字也不说，既不让人进也不让人出。
这样守了五天，许大帅才派副将来了柳府。
「老爷子过得还好呀。」
那副将原是个绞了头发的秀才，半长的头发梳到脑后，军帽歪歪斜斜的戴着。
「托福，还过得下去。」
柳老爷子脾气硬了半辈子，从没和别人低过头，如今和这副官说话，也是硬邦邦的。
「呵呵呵呵，那就好，那就好呀。」
副官乐呵呵的，仿佛没有察觉到面前柳老爷子的语气僵硬。
「贵府的少爷呢？怎么也不出来见见客呀？莫不是成了闺房里的小姐？躲起来绣花儿呢!」
听了这话，后面跟着的几个大头兵，噗嗤噗嗤的笑出了声。
而堂上的两位老人家脸色立刻就阴沉了下来。
「我儿年幼，少不经事，不知是怎么得罪了您，要这般折辱我儿？」
柳老爷子捂着胸口，柳老夫人则轻轻的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
「嘿呀呀，您还是把他叫出来吧，大帅派兵围了贵府，总该是有些原因的，您啊，放心好了，我们大帅可是个良善人。」
「不用派人叫了，我来了，不知这位贵人找我何事？」
柳麟显一步跨入了厅堂，挡在了柳家老两口身前。
「哟哟哟，这就是柳少爷呀！果然是龙章凤姿，仪表堂堂呀！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副官摇着折扇，睁着眯眯眼，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柳麟显。
「可惜，可惜。这么个好样貌却去当个资敌的叛党，啧啧啧——」
「我不懂您说的是什么意思。」
「嘿呀，您现在不懂，待会儿就懂了。」
副官一招手，「带走！」
厅堂里的大头兵呼拉拉的上来，便控制住了三个人。
压着他们就往门口走去。
「住手！」
徐琴书冲了出来，拦在了柳麟显的面前。
「哎呀呀，这不是小姐吗？你竟真的在柳家宅子里呀？莫不是真的相当这柳家少爷的姘头啊！」
副官的脸上虚假的惊讶简直一戳就破。
「你!」
徐琴书脸上的羞愤一闪而过。
「你不能带走他们。」
「小姐你在开什么玩笑？你以为你是谁？能阻止得了大帅的命令。」
副官的脸上满满的都是嘲弄。
徐琴书从怀里猛的掏出了一把枪，指着自己的太阳穴。
「我想我父亲不会让我死在这里的。」
副官的脸上闪过一丝为难。
似乎想用眼神暗示徐琴书身后的士兵干些什么。
徐琴书机警的侧过身，「你让他们都退出去，快啊！」
副官咬了咬牙。
「退！」
12
徐琴书见他们都退出了内院，她也跟了上去，将外院的门锁了起来，这才快步回到了柳麟显的面前。
「你！你没事吧！」
柳麟显只是摇了摇头，回身扶着柳老爷子，看向了不知何时走了出来的，在一边扶着老太太的我。
而我也看向了他。
「芷橦，带你娘下去休息，这里有麟显就行了！」
柳老爷子的声音里满是疲惫。
「老爷！」
老太太握紧了柳老爷子的手，眼眶已经红了，却没有半点泪落下来。
柳老爷子抽出手，拍了拍老太太的手背。
「去吧！去睡一会儿！」
「娘——」
我轻轻的唤了一声。
老太太没有回话，只是回握住了我扶着她的那只手，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我的骨头！
走出院子后，我没有忍住，回头看了看已经看不见人影的庭院。
老夫人见我的神色不太好，也只是稍稍安慰了两句，便打发我回院子里休息去了。
我失魂落魄的走回小院，遣走了春芽，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怎么没有开灯？」
被柳麟显的声音惊醒，我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身，却不小心撞到了膝盖。
「怎么这么不小心？」
柳麟显被我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扶住了我。
而我却不怎么在意，只是抓住他的袖子问他，「怎么样了？」
柳麟显沉默了一会儿才答道，「我们要离开这里了。」
我看着柳麟显还有些苍白的脸色，不知道用什么言语可以安慰他，只能找个话题。
「什么时候？」
「今晚！」
13
我在柳家生活了这么久，竟从不知这里还藏有一条地道，回身望着早已看不见踪迹的柳府方向，我心里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想。
被柳麟显扶上船，在船上过了两天三夜，我一直都想问之前发生了什么，但也一直没有开口。
徐琴书怎么样了？家里的那些产业、下人、工人要怎么办？
春牙该怎么办，她听懂我的意思了吗？她明白该怎么做吗？她，她能保全住自己吗？
就这样心事重重的到了一个我只在电台、报纸或是广播里才能听到或者看到的地方，这里是抗战的前线。
在这里，柳老爷子和柳麟显每天早出晚归，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老太太因为识字就被请去做了蒙童的先生。
我识字，会医术，也被安排了一份工作，是个小小的护士员。
很快，就到了我与柳麟显约定的三月之期，我向柳麟显讨要到了那份休书。
我看不懂柳麟显眼中的神色，却也无意深究。
默默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准备第二天向二老辞行。
一早醒来，却被枕头上的一封信，打乱了计划。
柳麟显又走了，再次不告而别。他去了抗战最前沿的地方，去经历生与死、血与火的拼杀了，他请求我暂时不要离开柳家，不要告诉二老真相。
我觉得好笑。
他凭什么认为一封轻飘飘的书信就能让我继续困在这个家里。
可是我最终还是留了下来，留下来的不是柳麟显的那封信。
是我好像真的把这里当成家了，也不愿意离开这个让我找到了人生方向的地方。
春来暑九寒冬过，又是年年复年年。
日子也就这样安定了下来，安定到我不曾会想到，我会在手术台上看到柳麟显。
重伤濒死的柳麟显。
肩膀、下腹、大腿上的子弹被其他的医生一一取出……而我，正在取离心脏仅仅不到一公分的那颗子弹。
这几年在后方战场，我也做了几场大型的手术，其中不乏这样重伤濒危的病人，但我的心情好像都也算镇定。
只是，当柳麟显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我好像心一下子就乱了。
原来他这么多天没有写信，是又去打仗了呀！
这两年，柳麟显有空就会给二老写信，也会捎带上我。
一开始我并没有打算回信，被老夫人注意到了，还特意找了个时间和我聊了聊。
问我是不是不愿意柳麟显上战场，和我说男儿本就志在四方，总会有相聚的那天。
我分明注意到老夫人红了的眼眶，这个家里面最担心柳麟显的人是老太太了吧。
而最不愿意柳麟显上战场的人，应该也是老太太，现在还要老太太操心柳麟显与我之间的夫妻关系，我的心就像被泡在了酸水里。
又羡慕又心疼，如果我娘还在世……
柳麟显再有信来，我便也随上了一封信。
一来一往的倒也多了些笔友情。
柳麟显会在信中抱怨饭中的沙粒格外的咯牙；大师傅总是把盐放的太多，咸得发齁；太阳总是太烈，都将他晒黑了，再见时说不定我就不认识他了……
但信封里却也总有些小小的惊喜，有时候是一朵掉了片花瓣的小雏菊，有时候是一块造型奇特的小小鹅卵石，有时候却是一枚还带着战场上硝烟味的勋功章……
14
为柳麟显重新换了药，我便打算去检查下一位病人的情况，却被柳麟显拉住了手腕。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想挣开了柳麟显的手，却顾及到他肩膀上的伤，没敢太用力，被他这样握着，我的脸好像慢慢的烫了起来。
「嗯，有什么事嘛？没有的话，我要去工作了。」
我微微的别脸，只用眼尾看他，另一只手的手背轻轻的抵在脸颊边上，想用手背给脸降降温，顺便遮一遮我脸上的神情。
许是见到了我的窘迫，柳麟显有些愣神，这却被我窥得了机会，轻轻一扯，只留给柳麟显一个有些仓皇的背影。
刚跑出房间的我，就听到了病房里柳麟显的笑声，仿佛是十分愉悦似的。
我有些羞恼，这人怎么还是这副这样……
「芷橦，你怎么在这里？」
「啊，傅医生，我正准备去查房呢……」
说到这里，我不好意思对面前高大的男人扯了一下嘴角，「那我先走了，傅医生，你忙……」
忙到了中午，春芽来给我送饭。
春芽来了。
用我给她藏起来的盘缠，磕磕巴巴的逃荒逃到了这里。
柳府的主人一夕之间消失了个干净，许大帅怒气勃发的来了柳宅，一巴掌打晕了徐琴书，或许叫许琴书更合适。
然后许大帅吩咐人就算是要挖地三尺，也要找到柳家的人。就在这个时候，老管家直接找到了许大帅，两人密谈了许久。
之后许大帅就撤了柳宅外的兵，也没有为难柳府的下人，给他们分了些柳家没有带走的财物，就打发他们走了。
在这个动乱的年代，春芽一介女流，硬是靠着双脚，走到了这里，当时柳家的人坐船都坐了两天三夜。
我遇到春芽时，她正将怀里藏着的馒头递给一个有些跛脚的男人，这个男人是她丈夫，在逃荒的路上一直护着她。
我治好了男人的跛脚，借着添妆的名头塞给了春芽一些钱财。
春芽他们俩去年年初就成了亲，如今小宝儿都半岁了。
我与春芽义结金兰，小宝儿又认我当了干娘。
所以这两年，春芽会因为看不惯我吃大锅饭，手脚也笨拙，特意给我来送午饭，哪怕我多番推辞也不肯放弃，我也只好留了份银子在他们家，当个买菜钱。
春芽以手撑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我感觉都要被她的目光给点着了。刚想开口，就被春芽抢了先。
「姐，少爷怎么样了？」
「脱离危险了，你没有告诉娘他们吧？」
「怎么会！你说暂时不可以说的嘛，我怎么会说啊？何况……」
我安抚似的拍了拍春芽的手背，「没事，交给我。」
我知道春芽对柳家的老俩口有些畏惧，所以也不勉强春芽一定要与他们往来。
「姐，少爷什么时候可以吃饭啊？给你送的时候，我顺便就给他送过来呗。」
「嗯，明天就可以了，送点清淡少油的。」
……
15
给柳麟显喂完饭，我找了把轮椅，推着柳麟显吹一吹冬日正午难得的暖风。
我坐在长椅的一边，闭着眼睛，享受着阳光照在身上的那种温暖感。
感觉到脸前的阴影，我睁开眼睛，就看到柳麟显用没有受伤的手遮住了我眼前的阳光。
「不要这样子晒太阳，对眼睛不好。」
柳麟显见我睁开眼睛看向他，嘴角微微的弯着，手却没有收回来。
「我没事，你放下来吧。」
我将柳麟显的手臂轻轻的拉下来，他却趁机握住了我的手。
「你！」
我一惊，直接从长椅上站了起来。
「我喜欢你！」
柳麟显的话一下子让我忘了挣脱开他的手，只是呆愣愣的看着他。
「我知道你可能不信，说实话我也不太信，我原本想象中的妻子好像没有一处与你相同。」
「在国外，我其实一开始就做好了离婚的准备，所以我精心准备了礼物，想勉强的弥补一下我的过错。」
「当我见到站在爹娘身后的你，我心里的愧疚就如同山呼海啸般淹没了我，因为在你的眼里，我没有看到任何光亮。」
「你好像一朵仿生的花，明明盛开着，却好像没有了生命的气息。」
「和你定下三月之约，我虽然松了一口气，但心里也堵得慌，可能是那男人该死的面子吧。」
柳麟显的脸上流露出的伤感，让我觉得又讽刺又疲惫，转过身想走，但身为医者，不允许我把伤患丢在那里不管。
柳麟显的声音继续在我的背后响起。
「在家里的那两个半月，我好像控制不住我自己，总是想关注你的方方面面，想多看看你，和你说说话，看着你对柳家的关心，我越发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
「就这样，我一直拧巴着，不愿意你为柳家再担心，我害怕你是因为柳家才留在柳家的，我一直不知道这种感情是什么，直到来了这里。」
听到了轮椅转动的声音，我还是忍不住回了头。
柳麟显将我转过了身，便曲着受伤的胳膊，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纸，那张纸上有好几处着烧焦了的洞眼。
「这是那张休书，当时写给了你一张，你走后，我又重写了一张，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是打算烧了的，可我又想到了你，想到我的行为对你造成的伤害，这封休书，不应该我写给你，应该你写给我。」
柳麟显松开了我的手，费劲的用受伤的胳膊驱动了两下轮椅，抬起那只干净的手，我偏过头，躲开了他的手，手被狠狠的撸了一把自己的脸颊，将眼泪糊了满脸。
「我很后悔在失去的时候才明白自己的心意，我不奢求你的原谅，只是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我没有说话，他也没再说话。
两个人之间寂寞了许久。
之后起风了。
我推着柳麟显回了病房，将他安置好了，才回到了值班室。
16
下班回家，我就往书桌上一趴，开始发呆。
思绪就像一团又一团的麻线在脑子里左右纠缠没有个线头，又仿佛脑袋空空，什么也没有。
右手不由抚摸书桌右边抽屉的把手，有些凉的左手渐渐感觉到脸颊的发烫。
我好像有些喜欢柳麟显，在感受到脸颊上的温度，我突然有了这个意识。
我……要怎么办呢？
接受他吗？
仔细回想，和他之间的相处，似乎在一点一点的变得融洽，他是一个值得相信的人。
在这个世上，疼爱我的人本就不多，现在多了个他，这让我心里面总有些欢喜。
不为别的，仅仅是有个人喜欢我罢了，毕竟我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好像并不多。
17
再又一次，心里怀着莫名的期待，拉开抽屉看到又一封信时，我明白，我应该是沦陷了，沦陷在一封又一封，隐秘又赤诚的爱意里。
柳麟显的信，有些琐碎，有些凌乱，写穿过窗户的阳光，又落了的树叶，和今天的午餐又是百叶卷烧猪肉……
在他的信里，我能看到他眼中的世界。
这种感觉很奇妙。
人与人总是不同的，他能带我挖掘出我看惯了的这个世界。
小到一块被水流冲刷的圆润光滑的鹅卵石，大到一颗遮天蔽日的古树。
和我讲水中的游鱼，树中的林鸟。
……
我的心告诉我，我的确喜欢上了他。
可我好像又有些矫情，就仿佛我的自尊不允许我喜欢上他。
我不否认他现在对我的好，这不代表之前在柳府担惊受怕的日子，就那样消失在我的记忆里。
因为我明白，就是因为他，我在柳府的地位才如此的尴尬。
在这个骨血里依旧是以男子为天的时代，一个不得丈夫宠爱的女子，在这深宅大院里是个什么光景，稍微动动脑子就能想到。
更何况是能逼着丈夫连夜出走的妻子呢。
这真的是我心里面难以过去的一个坎，哪怕柳家的长辈都说不怪我，都隐秘的维护着我的自尊，都待我极好……
我拒绝了柳麟显，在一个并不出奇的早晨，忽略掉他暗淡的眸光，和自己微微发紧的心脏，这次谈话还是很成功的。
柳麟显退回到了原有的距离。
我的抽屉里没有了那一封封的信。
18
我走了。
一直以来我都是随波逐流的。
父母让我嫁人，我便嫁了；公婆挽留我，我便也留在了柳府；大家出逃，我也跟着逃，身似浮萍。
直到到了这里——前线，一个时时刻刻都在面临生死的地方。
这里的人和事让我见识到更为宽广的天地。
这里的人，众志成城，心中的信念，我不知道有没有感天动地，但的确震撼到了我。
所以在接到潜伏任务的时候，我几乎没有犹豫就同意了。
身体里的血液，在那一刻好像才真正的流动起来。
我去了重庆。
在此之前，我出了一趟国，目的地是德国。
很奇妙。
我从没有想到我的人生之中会有这样的经历。
在柏林，我待了三个月，努力的学习德语，学习更加尖端的医学知识，学习礼仪，学习一切我需要掌握的东西。
夜以继日，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词，是我那三个月的真实写照。
我明白我的一个小小的纰漏，出事的不会只有我一个人。
虽然我不明白，组织为什么会选上我，但我不想辜负他们的信任，辜负来这人间走一遭的自己。
19
我的身份是一位华裔商人的私生女，为了躲避商人原配妻子的打压，而不得不从小就背井离乡，远赴重洋。
而这次我能够回来，是因为那位原配夫人终于受够了追着小三小四小五跑的日子，与这位商人离了婚。
我不能确定这位商人是否知道我的身份，因为他看着我的眼神平静又冷漠。
在商人为我举办的欢迎会上，我见到了一个人，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柳麟显！
许久未见，他依旧是那副清风朗月的模样。
轻轻端着红酒杯，笑容得体的与另外几位男子寒暄。
似乎是察觉到我的视线，他抬眼看了过来，举起酒杯，遥遥对我一举杯。
脸上还是那幅得体温和的笑容。
他的举动吸引了他边上人的注意，纷纷顺着柳麟显的目光看了过来。
我的脑袋有些懵，不明白为什么会在这里看到柳麟显，但几个月的礼仪课还是有些用的，我对他们行了个淑女礼，便离开了这里，去往了洗手间。
宴会自是无聊透顶的，感谢那几个月的训练，让我对了这满座宾客恭维话下的试探可以轻易的辨别出来。
也是因为这样，看到了满目光鲜下的人心鬼蜮，让人倒尽了胃口。
国家还在风雨飘零之中，真的是好一个商女不知亡国恨！
20
在那场宴会上，商人透露出为我选婿的风声后，日子便丰富了起来。
隔三差五的接受几位名媛的邀请，期间不断听着她们对自家亲戚的百般夸耀，让人腻味的很。
不过我却有些着急，我还没有收到我的任务。
也……不知道柳麟显来这里的目的。
将收音机调到对应的频道，终于不是广播了，将暗码译成明码，再翻译成文字——东港巷张氏旗袍下午三点。
重新听了两遍，确定没有错误后，我忍不住站起来转了两圈。
将纸烧掉后，我选好了明天出门的衣服，就扑向了那柔软的大床，找周公下棋去了。
21
顺利接上头后，我知道了我的新任务——偷一只刻有鸢尾花的匣子。
准确的来说是协助我的上线偷这只匣子，而这只匣子存在重庆银行的一个保险柜里。
这个任务交给我，是因为我的身份在银行里存贵重物品是不会被人怀疑的。
组织给了我可能存在匣子的三个保险柜编号，也告诉我这家银行使用的是德式连杆两插销式保险箱。
我还看了那只鸢尾花匣子的照片，因为照片是黑白的，所以匣子的纹路不是很清晰。
噫，希望不会有两只一模一样的匣子，要不然认错了就尴尬了。
和接头人商量好计划，确定好时间，就抱着事先准备好的旗袍盒子，施施然的出了店面。
回到商人的别墅后，我就开始盘算，将什么东西放到保险箱里比较合适呢？
扒拉了一遍商人送的珠宝饰品，觉得价值都不够大。
我忍不住拢了拢眉心。
……
我懊恼的拍拍额头，傻了，我的宝贝难道还要给别人看，想太多了。
没了纠结，我终于听到窗外风吹柳枝，蝉鸣蛙叫。
不由得想起了柳麟显，他在哪里？他在做什么？他，还好吗？
22
我跟在银行的工作人员后面，不着痕迹的打量四周。
‘上线’人呢，我都要进金库了，不会计划有变吧？
「小姐，到了。」
工作人员略有些困惑的看着我。
「好！」
我定了定神，“哦哦，好的。”
我看着银行的工作人员打开一层又一层的保险装置，听着他的介绍。
「这里就是全重庆乃至全国最先进的保安系统……」
工作人员在我的眼前倒下了，也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
「啊——」
来人从背后捂住了我的嘴巴，我在他的身上闻到了熟悉的气息，是柳麟显。
「是我，不要出声。」
我点点头。
他放开我后，先从那倒在地上的工作人员那里摸出了钥匙，接着目标明确的走到了墙边的一个保险柜前。
我第一反应，轻手轻脚的走到门边为其把风。
很快，柳麟显得手了。
「抱歉……」
我脑袋一痛，模糊中只听到这一句，就再也没有意识了。
23
等我醒来，后脑神一阵阵的闷痛，夹杂着胸闷、恶心、浑身无力，自己给自己搭了一下脉，没什么大毛病，初步判断是脑气震动，也就是常说的脑震荡。
我有些生气又觉得有些好笑。
柳麟显完全可以和我说一下的呀！
还没有容我想多久，一个粉衣护士过来了，「李小姐，你醒了，李先生刚走需要让我请他回来吗？」
「不用——」拒绝的话脱口而出。
还不得那女护士在说些什么。
又有人进来了，前面一个是流里流气，穿着巡警服的男人，胡子拉碴、浓重的黑眼圈，浑身的烟气。
后一个虽然也穿着巡警服，但面容青涩，眼睛里是单纯的、清澈的光。
「例行询问，李小姐，请配合！」
我点点头，装似配合，可对所有的问题一问摇头三不知。
那为首的巡警，越问火越大，到最后都忍不住咆哮出声，「那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被人袭击了，难道不是我应该来请教警官，谁袭击了我吗？」
无功而返的两个巡警气呼呼的走了。
而我有恃无恐，毕竟我现在的身份底子干净且有一定的权势，这些巡警不会拿我怎么样。
很快我就办了出院，被李宅的车接回了李宅。
一堆名媛，指尖带香的来李宅看我，关心里包含着试探，体贴中又带着矜持的冷淡，叫人倒胃口的很，我还得笑盈盈的招待着他们，听着他们又介绍着自家的青年才俊。
听着听着，我就有点想柳麟显了，忍不住拿他和这些青年才俊们比较。
不过一会儿又觉得乏味，忍不住唾弃自己，人是不是都这样贱兮兮的？
24
时间过得很快，我在重庆已经一年多了。
任务也接了不少，和柳麟显的交集也不算多，但几个月里总能见上一面。
我和他之间也越发的有默契。
他会给我带来最新的组织情报，外加一些小吃食，有的包装金贵、有的就简陋许多，但无一例外，都是我喜欢的口味。
我则给他带去我能收集到的一些辛秘，别小看了这些秘密，有时候策反或者对付一个人，就需要这些秘密。
秘密之所以为秘密，就因为见不得人，见不得人就意味着弱点，而每个人都有秘密，也都有弱点，一个在坚实的堤坝，也会因为一个小小的蚁穴而溃堤。
利用这一点，我们策反了一个关键性的人物——保密局的档案部部长。
一个爱国爱家却怯弱好色的人。
这个人真的好奇怪，明明性格软弱的一塌糊涂，却在某些地方异常的执着，比如说爱国恨鬼子，也许是因为言传身教，也许是因为他的家里人都死在了日本人的手里。
明明与老婆异常恩爱，甚至爱到畏惧，却也不妨碍他，在歌舞厅里包小姐。
我其实是看不上这样的男人的，甚至在一开始，我讨厌他对女人的那股子轻慢，当然，现在我也讨厌他。
但是柳麟显却异常信任他，哪怕他刚刚被策反，刚刚入党。
事实证明，柳麟显是对的。
这个男人死了，与日本刚刚派遣过来接手华中事物，途经重庆的将军同归于尽。
也许同归于尽这个词不够惨烈，但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我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并没有觉得高兴。
只是空洞且茫然，为了这个国家，已经死了好多好多的人。
有的能留下名字，写下传记，更多的，是无名无姓的化作一捧黄土。
我不知道我是哪一种，好像也不太关心这个，也许是一时的感伤。
毕竟这个时代，容不得花费太多的时间留给伤怀。
我和柳麟显的再次见面，是和李姓商人一起，也就是我名义上的父亲。
吃饭的间隙，从包厢出来的我，察觉到了伪装的跟踪者。
这段时间西南地区风声鹤唳，这名将军的死，只是一个导火索。
华中的战事捷报连连，日本人坐不住了，重庆的党派也坐不住了。
我有一种预感，我们可能要撤离了。
25
我的预感成真了，我随着名义上的父亲，与一大波的商人坐上了前往英国的轮船。
但柳麟显留了下来，他经人引荐，做上了行动队的小队长，因为这次大批的官员撤离，他的职务还有所提升，已经成为行动队队长了。
在此之后，我便没有了柳麟显的消息，我第一次知道思念是有尺度的，它那般那般的长。
我一直没有回国，辗转在欧洲、美洲的各个国家，团结一切能够团结的力量，为国内输送急需的物资。
好像在异国他乡，在夜深人静时，我才能尽数倾倒我的思念，任它像藤蔓一样紧紧的将我束缚、包裹、淹没……
时间过得真快，意大利投降了。
我和那位李姓商人以及众多为此奔走的同胞，难得的聚在了一起。
酒是必不可少的，酒桌上他们畅想着德国、日本投降的时间，未来我们的国家将会如何的建设……
说着说着，一些兴奋的人便低落了下来，灌了几口酒，话便也更好开口了。
想念熟悉的饭食，想念家中的妻儿，想念那片深爱着的土地。
我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一起哭。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心里无数的愤懑与委屈，无数的思念与期待，都随酒水入肚，化作滚滚热泪。
情绪是会感染人的。
我第一次喝醉了，让自己沉溺在美好的幻梦中，梦里有爹娘、柳家的父母、春芽小宝儿一家以及柳麟显。
有了期待的日子，仿佛更加难熬，又或者说更加有了盼头，总之是复杂难言的，每天以最大的热情去投身理想，夜晚就放肆的思念家乡和家乡的人。
26
日本投降了。
我抱着报纸一下子软倒在椅子上，眼泪无知无觉的流出来。
我们胜利了。
每一个字都是重达千钧，每一个字都是鲜血描画。
坐在回国的轮船上，也许是因为晕船，身心都在打飘，空落落的。
我并没有回家，因为我接到了组织上的最新任务，帮助当地政府恢复秩序，稳定人心。
说实话，接到任务时，我的心里松了一口气。
时间过得太久了，久到游子归乡，身心皆是霜，我还没有做好见到亲人们的准备，加之内战又随后打响，我简直忙的脚打后脑勺。
所以我见到继母的时候，一时间竟没有认出她来，是她认出了我。
时间似乎真的是利器，能将一个美艳尖厉的女人削成平凡柔和的模样。
她怀里抱着个孩子，身边跟着个不认识的男人，挑着担子，忠厚老实的模样。
「计姨。」
我只能吐出这两个字。
面前的女人倒是笑的分外的和蔼可亲，拉着我的手，亲热的叫我囡囡。
我不漏痕迹的抽出了手，有些疑惑的问她，我父亲的情况。
因为她现在穿上的衣服，就是老百姓穿的粗布麻衣，既不是她喜欢的那些旗袍，也不是她想要穿的那些洋裙。
「他死了。」
面前的女人语气里没有什么哀愁或者悲伤，只是一种司空见惯的麻木。
这导致我好像也只能平平淡淡的应上一句，「哦。」，就没了下文。
「你在政府里工作啊，这衣服真洋气……」
计姨的语气里有着显而易见的羡慕害怕与贪婪，可惜我并没有觉得开心，我过的好与不好，娘都看不到了。
我找了个借口告辞离开，也不管身后的人，是否追上来，能否追上来。
回到工作的地方，我收到了一封来自北平的信，柳老爷子寄来的。
他们回到了北平，问起我的近况，以及向我打探柳麟显的消息。
这时候的我才知道，“柳麟显”这个名字，消失在了档案里，连他的父母都不知他的去向。
一直逃避的人和事，猝不及防的，以这种方式，揭露在我的面前。
在短暂的迷茫后，我动用了手中一切能够寻人的力量与关系，查无此人——竟然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27
两年半后，我终于调回了北京，对了，北平改名为“北京”。
也回到了那座熟悉又陌生的宅子——柳宅。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进去看看，父亲死了，许姨不知所踪，春芽还在延安，我与这个北京这座城市还存在的那些联系，好像就剩下这宅子的主人了。
说来好笑，我竟然无家可归。
不过好在，国之将兴，何处不可为家？
最终我还是敲响了柳宅的大门，终归是要进去看望二位老人的。
经年不见，柳家二老已是老态尽显，想来也是，本来他们已经早超过了知非之年，花甲之数就近在眼前。
这些年，国难当头，他们也倾尽了自己的心力，大家活着重聚在一起，已是殊为不易了。
可惜席中没有柳麟显，大家也默契的没有谈及他的只言片语，仿佛不说，他就依旧在。
吃完午饭，我推拒了柳家二老的挽留，回到政府安排的职工公寓。
我一直待在北京，一个星期去上几趟柳宅，陪二老说说话，一起等待未归人。
一年，两年，三年，日子好像过不到头一样，身边的事物都在日新月异，等待的旧人却依旧未归，等待的人也仿佛习惯了等待。
所以在办公室里见到柳麟显的时候，我竟然十分的平静。
平静的请他坐下，平静的为他倒茶，平静的与他叙话。
原来柳麟显这些年去了台湾，几经波折才得以返回，其中艰险，他也只是一带而过，只挑这些好玩有趣的事情与我讲述，我也十分配合的笑着，邀着他继续往下讲。
等到柳麟显向我告辞时，这平静的假象才被打破，我一下子握住了他的胳膊，眼泪无知无觉的落下。
他抱着我，我抱着他，好像在拥抱中，我才知道这不是又一个虚幻美妙的梦境。
柳麟显让我一同回柳宅，我拒绝了，亲人相见，不需要夹一个我，他们已经太久没有见到彼此了。
他离开时的眼神，我看的分明，我知道他很失落，我觉得自己那一刻是卑鄙且残忍的，因为我在他的失落里感到了快乐。
漫长且无望的等待，将我逼的离疯子可能只有一线，所幸，他回来了。
爱真的是一个奇妙的东西。
它里面有你能见到的人性中一切的善与恶。
28
柳麟显今天又向我求婚了。
这是他求的第9次，平均两天一次，每次都有新花样。
说实话，我非常的开心满足。
不是因为他每一次的“我爱你”，也不是因为他每一次的新花样。
而是他鲜活的站在我的面前。
国家与生死面前，我们能再相见，真的是天大的幸事，彼此的心意未变，更是幸上加幸。
所以在今天我同意了，之所以在第9次同意，其实并不是为了长长久久的祈愿，而是合十缺一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不求圆圆满满，但求无愧于心。
柳家二老十分开明，不问缘由的为我们重办了喜宴，邀请了亲朋，见证我与柳麟显真真正正的新婚伊始。
旧的轮回结束，新的轮回开始。

（先婚后爱哒，甜炸~）
我鼓起勇气向上司表白，也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了，结果他突然问我：“你愿意和我结婚么？”
我傻了！
“我需要办一场婚礼，如果你不愿意……”
我不假思索，“我愿意！”
但是，婚礼办了都2年了，他好像忘了我们还没领证！
1
“羊羊，明天周六，咱们一起去看电影啊？”
周羊羊听见自己的名字，立刻从电脑显示器后头探出脑袋，许是盯着电脑久了，她微微眯起眼睛，看起来有点迷糊，很可爱。
周羊羊人如其名，不仅皮肤白嫩嫩，长得小巧精致，性格也像小绵羊一样，软软的乖乖的，没什么攻击性，认识她的人就没有不喜欢她的。
“我明天有别的安排诶，周日行么？”
即便被拒绝，对方也完全没有生气的意思，还笑着打趣她：“怎么又没空，要不是知道你单身，我真要怀疑你藏了个男友，每周六固定约会呢。”
周羊羊不好意思地笑笑。
其实同事也没说错，她每周六要和司衡回老宅吃午饭，四舍五入也算是约会吧。
司衡是周羊羊所在的这家企业的总裁，所以周羊羊根本没敢跟同事说自己结婚的事，只说自己是单身。
反正司衡也不可能下来找她，只要她不说，这个谎言永远不会被揭穿。
不过周羊羊还有一件挺遗憾的事，她和司衡一直没去领证，当初婚宴办的十分盛大，前前后后忙了好久，她觉得司衡应该是忘了，可现在都两年了，司衡还是没提这件事。
周羊羊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毕竟严格算起来，他们这个婚本身就结的挺糊涂的。
临近下班的时候，司衡发来信息，让周羊羊去停车场找他。
周羊羊放下手机，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偷偷笑了一下。
都两年了，她还是这么没出息，只要一碰上和司衡有关的事情，哪怕只是收个信息，她都开心的不得了。
好在同事们都忙着收尾，没什么人注意到她奇怪的行为。
2
司衡的车停在总裁专属区域，周羊羊进去前还特意观察了四周，确定没人看她才快速跑进去，司衡侧头对着车窗，把这一幕尽收眼底。
精致绝伦的眉眼轻轻皱起。
周羊羊钻进后座，捂着心口偷偷松了口气，每次坐司衡车都要这么来一回，跟做贼似的。
“怎么偷偷摸摸的？”
周羊羊看向旁边的司衡，对上他的视线后微微脸红，“不能给同事看见，不然解释不清楚。”
“哪里不清楚？”司衡的声音听上去似乎有些不满。
周羊羊猜他应该不知道同事们的八卦程度，耐心道：“我只是一个小职员嘛，这里不是我该来的地方，不然同事问起来，没办法解释的。”
司衡轻哼一声，“你确定你只是个小职员？”
周羊羊暗自开心，“我知道呀，但我们的关系不能公开嘛，你说过的啊。”
司衡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脸色有点难看。
说话间，华丽的黑色车身已经驶入了车流中。
司衡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养神，这一趟要回老宅，又遇上晚高峰，没有四十分钟到不了，周羊羊无聊，干脆把电脑摸出来加个班。
早点做完明天说不定可以和司衡约个会什么的。
司衡听见声音，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心下无奈，难得的独处时间，这个女人居然宁愿工作，也不想和他说话？
过了几分钟，周羊羊还是没有任何搭理他的意思，司衡只好屈尊降贵主动凑过去，朝电脑屏幕上看了一眼，周羊羊在对一张单子，上面全都是数据。
周羊羊瞪着两只圆圆的大眼睛看的专注，连司衡靠近都没发现。
司衡又转头看了一眼，然后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在电脑屏幕上敲了一下，“这里错了。”
周羊羊恍然大悟，“对哦，你真厉害！”
司衡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周羊羊不好意思地笑笑，让司衡一个总裁来看这种表，大材小用都不足以形容了。
“我今天看了一下午，眼睛都看花了。”只能用撒娇来糊弄。
“一下午？”
“对呀。”明天是周六，同事们都不想加班，所以做的比较粗糙，然后全都交给“单身”的周羊羊来核对，周羊羊眼睛都要罢工了。
司衡笑笑，把电脑合上，然后把周羊羊拉到他怀里，“你是不是忘了，你老公还在旁边呢，一整天没见了，连个吻都没有，像话么？”
周羊羊小脸通红，她下意识转头去看司机，结果刚有动作就被一只大手捏住了下巴，紧接着就是一个密不透风的深吻，周羊羊只能紧紧地攀着他的肩膀，彼此贴靠在一起，倾听各自的心跳声。
3
周羊羊怀疑自己可能是拿了先婚后爱的剧本了。
当初她鼓起勇气和司衡表白的时候，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有今天。
其实当时她都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了，结果司衡对她笑笑，突然问了一句：“你愿意和我结婚么？”
周羊羊直接傻住。
司衡表情有些抱歉，“因为一些原因，我必须要办一场婚礼，但是原定的新娘临时爽约，所以……”司衡笑笑，继续道：“如果你不愿意的话……”
周羊羊想也不想，认真举起手，“我愿意。”
司衡眨眨眼，周羊羊又把手举高了一点，“真的。”
司衡笑了。
刚开始两人还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但后来也不知道谁先主动的，事情慢慢就发展成了现在这样。
周羊羊是一个心很大的人，她其实没觉得不领证有什么，毕竟在所有认识他们的人眼里，她就是司衡的妻子。
但架不住有人看不过去。
周日这天，周羊羊和同事看完电影出来，正商量着要喝什么奶茶，眼前的路就被一个人堵住了。
周羊羊定睛一看，发现是自己认识的人。
她以前偷偷暗恋司衡的时候，见过好几次他们站在一起说话，因为司衡身边的女生很少，所以她记得很清楚，对方叫关霖，据说是司衡的青梅竹马。
“你好，我叫关霖。”关霖大方地伸出手，笑意盈盈地打招呼。
周羊羊本能地排斥她，她莫名觉得对方来者不善。
“你好。”
关霖仿佛没看出她的防备，继续道：“我是司衡的朋友，可以和你单独聊几句么？”
周羊羊点头，关霖来找她必然有事，躲是躲不过去的，不如早点解决了。
同事离开后，她们就近在奶茶店里坐下。
“你们结婚后，我去查过，你是我们的学妹吧？”
周羊羊微微皱眉，她才是司衡的妻子，谁跟谁是“我们”？不过她没开口，想听听关霖接下去要说什么。
“你们还没领证吧？”
周羊羊瞪大了眼。
关霖笑得有几分得意，“别乱想，这个不是我查出来的，司衡隐瞒的事没人能查出来，不过你不知道吧，本来和他结婚的人应该是我。”
“你是司衡的前女友？”
“你误会了，司衡之所以急着结婚，是因为他奶奶生病，希望看到他成家，而当时他身边只有我。”
周羊羊有些惊讶，因为司衡并没有跟她说过这些，只说因为一些原因，而周羊羊当时也没问。
“我那会儿特别高兴，但紧接着司衡就给我泼了一盆冷水，他说只办婚礼不领证，我不同意。”
关霖自嘲般笑了一声，“我以为他没有别的选择，所以威胁他，不领证就不配合他，本以为他会看在奶奶的面子上妥协，结果他转身就找了你。”
“我和他认识十几年，他对我尚且如此，你呢，你们才认识多久，你确定能跟他有结果么？”
“司衡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一旦你违背他的意愿，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把你一脚踢开。”
4
从奶茶店离开后，周羊羊满脑子都是这句话。
说实话，和司衡在一起两年，她见过司衡的说一不二，作为他的员工，对他的决断更是一清二楚。
他是一个极其优秀的总裁，但这些品质放到丈夫身上，显然就没有那么美好了。
周羊羊打定主意，今天要“违抗”司衡一次。
到家后，她满屋子转悠着找突破点，但寻常夫妻之间的矛盾点他们都没有，所有的家务都有阿姨做，他们也没孩子，司衡更没有出轨的意思。
周羊羊垂头丧气地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手里的遥控器都快按的起火了。
“羊羊，帮我拿一下浴巾。”
周羊羊两只耳朵迅速支棱起来，这不就是一次绝佳的机会？
第一次还有点不熟练，周羊羊含糊道：“我正忙呢，你自己拿。”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冷硬一点。
司衡笑了一声，“那我直接出去了？”
他声音好听，现在刚洗完澡，更是低沉性感，周羊羊一听就晕乎，再加上脑子里已经浮现出司衡的腹肌，鼻血差点直接飞出来。
第一局，周羊羊败于美色。
还没来得及懊恼，第二局马上就来了。
司衡伸出一只湿漉漉的手臂，直接绕过了周羊羊手里的浴巾，把她一把拉了进去。
周羊羊眨眨眼，一脑袋问号，她刚才想的第二局是什么来着？
司衡勾唇，额发上的水珠晶莹，衬的他一张脸好看到仿佛在发光。
“刚才在忙什么？”
“没，没有。”
“又在看数据？”
“已经看完了。”周羊羊低下头，结果刚巧对上司衡的腹肌，和她刚才脑子里的画面严丝合缝。
脸蹭的红到了脖子根。
“还没洗澡？我替你洗？”
周羊羊理智短暂回神，她迅速意识到眼下就是第二局的好机会，赶紧把司衡推开，尽量板着脸道：“我自己洗，你，你快点。”
最后还是不争气地卡了一下。
司衡又笑了，他笑起来太好看，周羊羊十分绝望。
她完全不怕司衡，毕竟司衡在家里并不严肃，更没有任何暴力的倾向，反而大多数时候都很好说话，但周羊羊抵挡不住美色的诱惑。
司衡语气听起来十分遗憾，“这样啊，那好吧。”
周羊羊推了一下，没把人推开，司衡说的话和他的动作完全是两回事。
“你松开。”
“不松。”
“……”
第二局，周羊羊败于力量悬殊。
躺在床上，周羊羊趁着司衡睡着，偷偷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捏了两把，算是勉强往回找补了一点。
但她不知道的是，她刚背过身去司衡就睁开了眼，眼底漾着一层浅浅的笑意。
5
周一去公司，部门经理开会，特意强调了自己的工作自己做，不允许因为这样那样的事丢给同事，一旦发现就扣工资。
经理还特地摆出了证据，所以即便周羊羊替同事干活最多，也没人怀疑是她告的密。
事实上，周羊羊本人也很困惑，她猜测是司衡下的指令，但又怀疑这种小事应该不至于。
不过她还是偷偷给司衡发了信息，因为在公司，她的称呼习惯性地打成了司总。
司衡：“你叫我什么？”
周羊羊迅速反应过来，撤回换成了司衡，但司衡还是不满意，周羊羊困惑：“那应该叫什么？”
司衡：“我前天刚提示过，你好好想想，中午上来吃饭告诉我。”
周羊羊立刻意识到第三局来了，她硬气道：“不要，我和同事约好了。”
发完后，周羊羊盯着“不要”两个字看了几眼，满意地点头。
拒绝的非常干脆。
然而紧接着司衡就发来了一张图片，周羊羊点开后，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居然是她最喜欢的蒋记！
他家的红烧肉非常好吃，但是特别难订，周羊羊和同事们订过好几次都没订到。
周羊羊盯着最中间那盘色泽诱人的红烧肉，陷入了沉思。
第三局，周羊羊败于美食的诱惑。
事情发展到现在，周羊羊也意识到问题了，她真的很没有出息！
司衡随随便便拿点什么，就把她给诱惑了，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不过可能是因为她最近总暗暗生气，司衡给她送了很多礼物，大概以为她心情不好。
周羊羊含泪收下。
其实她也想过拒收，这样就来到了第四局，但司衡送的礼物都好贴心好漂亮，她舍不得。
还是那句话，周羊羊是一个没出息的人，她什么都能拒绝，唯独拒绝不了诱惑。
全都怪司衡。
6
司衡在文件上签上自己的名字，收笔后却并没把文件递给助理，反而若有所思道：“你最近谈恋爱了？”
助理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小心翼翼地应了一声。
司衡顿了一下，问道：“你女朋友有没有过……突然排斥和你亲近？”
助理愣住，他怎么也没想到老板居然是来咨询的，想了一会儿才谨慎道：“有的，一般就是我做错了事的时候。”
“比如？”
“比如我忘了纪念日，忘了她的生理期……”助理巴拉巴拉说了一堆，司衡都没阻止，一直耐心地听着。
“我知道了，谢谢你。”
助理连说了三遍“不客气”。
司衡靠在椅背上，开始回想他最近有没有做错什么事，唯一想到的就是那天在浴室折腾的有点久，还有就是用拿浴巾这个借口骗周羊羊有点过分。
其他的暂时没想到。
正在思考的时候，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司衡瞥了一眼，发现是关霖。
两年前关霖说要领证，司衡拒绝了，倒不是说他防备，这本来就只是一场合作，如果领了证就未免牵扯过深，模糊了合作的本质。
而且刚开始还是关霖主动提出的合作，结果后来临时加码，司衡非常厌恶这种没有诚意的合作方。
刚好周羊羊撞上来，他第一眼就对她很有好感，所以就问出了那个问题。
其实他也没想到周羊羊会答应，而且什么条件都没提。
导致他准备的合同都没派上用场。
这两年里，关霖找过他很多次，但他一次也没回应过，毕竟他现在的合作方是周羊羊，于情于理都应该和之前的合作方保持距离。
只是——
想到这里，司衡有些疑惑，他当初和周羊羊合作是为了奶奶，可是奶奶今年还是离开了，按理说合作应该终止了。
虽然这样很对不起奶奶，但假的终究做不得真。
司衡突然想到，奶奶当初见过周羊羊后就很喜欢她，说她是真心喜欢他。
伸到抽屉里去拿合同的手就有点迟疑。
这种犹豫的感觉很奇怪，对司衡来说非常反常，他很少这样举棋不定。
他把原因归为周羊羊太好，而且自己最近似乎还做错了什么事惹她不高兴了。
顿了顿，司衡动手修改了合同，把给周羊羊的钱加了一个零，但改完后心情反而更差了。
越来越古怪。
而且细细想来，他最近的表现也不太正常，比如那天中午哄周羊羊上来吃饭，还骗她喊自己老公，司衡做完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场合作快变味了，而始作俑者就是他本人。
7
关霖这次格外执着，司衡的车刚开出公司就被她堵住。
“司衡，我们谈谈。”
司衡看了她一眼，冷道：“上车。”
他习惯于把所有出现在眼前的问题解决掉，但并未注意到车后五米处的周羊羊。
司机把车停在转弯的临时停车处，然后下车等待。
“有什么事，说吧。”
关霖笑得惨淡，“司衡，我们好歹一起长大，也算是青梅竹马吧，你对我这么绝情吗？”
司衡毫无波动，“你确定我们是什么青梅竹马？”
关霖脸色惨白，她也知道她和司衡只是认识得早，和青梅竹马这种两小无猜的关系压根靠不上边，过去她也开过玩笑，但司衡几乎都不怎么理会，这么认真地反驳还是第一次。
司衡手机响了一下，周羊羊给他发消息问他要不要一起回家，司衡看完耐心全无，声线更冷：“如果没什么事就下车。”
关霖笑了一声，“司衡，你现在行动力怎么这么差了，奶奶离开好几个月了，你怎么还没和周羊羊离婚？”
司衡立刻转头看她，眼神锐利如刀。
关霖瑟缩了一下，本能地握住了车门把手，但下去之前她还是大着胆子加了一句，“或许也不能叫离婚，毕竟你们连证都没领，不是吗？”
司衡眉头紧皱。
司机突然敲敲车窗，紧张道：“老板，周小姐好像被人缠上了。”
司衡定了定神，推开车门下车。
刚转过弯就看见公司门口，周羊羊正和一个男人对峙，那个男人还拽着周羊羊的单肩包带子。
周羊羊脸上的表情很不高兴。
司衡大步走过去，沉声问：“怎么回事？”
男人一看见他，吓得赶紧松手，谄媚道：“司总好。”
周羊羊整理好包包，往后退了一步，眼神里满是厌恶。
这个男人是隔壁部门的同事，上次团建刚巧两个部门碰上，周羊羊都没注意到这号人，结果回来以后这人就天天约她吃饭。周羊羊次次都拒绝，对方大概不耐烦了，今天下班就把她堵在了公司门口。
还强拉着她的包带不让她走，来来往往的好多同事，周羊羊想骂人都不好意思。
司衡没看男人，只盯着周羊羊，“刚才怎么了？”
周羊羊还没开口，男人就赶紧走过来，讨好道：“司总，我跟周羊羊约好了晚上一起吃饭，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司衡依旧只看着周羊羊，轻声问道：“是么，你们约好了一起吃饭？”
周羊羊立刻摇头，非常坚决地和对方划清界限，“没有，是他非要拉我去吃饭。”
男人脸色一白，“羊羊，你怎么这么说话呢，我们最近不是关系很不错么？”
表面说是“关系不错”，其实暗示意味十分明显，在周围人听来，恐怕周羊羊就是平时吊着人家，关键时刻却翻脸不认人。
周羊羊快气死了，要是别人也就罢了，这可是司衡，她非常不想让司衡误会她。
“你胡说，谁和你关系好啊？”
这话说出来也不太对，打情骂俏似的，周羊羊慌得不行，但她一下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种事本身就很难说得清。
“别紧张，你慢慢说。”
司衡的声音仿佛有种魔力，周羊羊立刻就镇定了不少，她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解释了一遍。
周围同事的眼神有些怪，周羊羊这解释的架势，好像司总是她老公似的。
他们没有想错，周羊羊的确是在跟老公解释。
男人脸色有点难看，毕竟纠缠一个对自己没兴趣的女同事这种事，让老板知道了影响还是很恶劣的。
所以他试图朝周羊羊那边靠，想去揽她的肩，“羊羊，别这样说，你现在这个包还是我给你买的呢。”
周围人的视线立刻就变了，男人这话，一下子把周羊羊变成了没理的那方。
但周羊羊却反而松了口气，因为她的包是司衡送的。
别人误会她，她都无所谓，只要司衡知道真相就可以了。
因为司衡在，周围人越来越多，周羊羊转身就想走，但司衡拉住了她。
“事情还没说清楚呢。”他转而去看男人，淡淡道：“既然你说这包是你买的，那你有收据么，付款记录拿出来让我看看。”
男人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愣愣道：“司总，我，我今天没带。”
“收据没带，那付款记录总该有吧，难道你是现金支付？”
男人立刻点头，“是是是，我是用现金……”
话才说一半旁边就有人开口，“这包十几万呢，你确定是付的现金？”
男人吓得汗都出来了，当着老板的面撒谎，这事实在是有些严重。
看他这心虚的表情，周围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周羊羊高兴坏了，司衡不仅相信了她，还替她解了围。
就是这包价格比她想象的贵太多了，她以为最多一两万呢。
8
回到车上，周羊羊敏锐地闻到一丝香水味，联想到刚才关霖上车的那一幕，好心情就被打了个小小的折扣。
不过司衡似乎比她还不高兴。
周羊羊以为是被刚才那个男人气的，安慰道：“虽然他人品很差，但工作能力还不错。”
上次团建的时候，隔壁部门经理好像挺器重他的。
司衡看了她一眼，眼神有点冷，“他这么污蔑你，你还帮他说话？”
“也不是，我是想说，虽然他人品差，但还是能给公司做贡献的，你别生气啦。”
司衡都被她气笑了，重点是这个？
“纠缠你这么久，怎么不告诉我？”
周羊羊低下头，小声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嘛。”
其实真实原因是，她怕司衡知道了提前跟她终止合作，她一点都不想“离婚”。
“这还不是大事，那什么是大事？”
周羊羊默默在心里回答：当然是和你“离婚”啊。
“嗯？”
周羊羊想糊弄过去，“我知道了，下次一定会告诉你的。”
“还有下次？”
“没有下次了！”
周羊羊暗暗下了决心，明天去了公司就告诉大家自己有男朋友了，只不过是异地恋，不对，异地恋还不够，异国恋。
这样她和对方见不上面就很合理了。
司衡看着她转动的黑眼珠，脱口而出道：“干脆公开好了。”
“啊？”
“跟同事说，你是我的妻子，以后没人敢再纠缠你。”
周羊羊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样是没人敢纠缠她，但是……
“有什么问题？”
“司衡，你是在开玩笑吧？”
司衡笑了，“你说呢？”
周羊羊松了口气，但同时心底升起一股浓浓的失望。
她不想公开，但刚才司衡这话让她产生了某种幻想。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
本以为这事到此为止了，没想到到家后，司衡却突然来了一句，“周羊羊，我们去领证吧。”
他一直都叫她羊羊，这么郑重地叫全名还挺少见的，听起来很正式。
周羊羊人傻了，“什么？”
领证？是她想的那个证么？
司衡语气听上去很冷静，“我想和你领证，领证以后之前的合作自动作废，我们就是普通的夫妻关系，你考虑一下。”
周羊羊傻乎乎道：“为，为什么呀？”
她第一反应就是司衡对现在这种合作方式不满意，想换一个。
对于接下来这句话，司衡也没怎么犹豫：
“我爱上你了。”
对一个人的情绪变得敏感，发现她不开心会想着送花送礼物，看见她和别的男人站在一起会嫉妒生气想让那个男人消失，最关键的是，他想听周羊羊叫他老公，而且想一直听下去。
如果这不是爱，那什么是？
周羊羊半张着嘴巴，脑子晕的和浆糊似的，司衡看她迷糊的可爱，没忍住吻了下来。
一直吻到周羊羊快缺氧才放开她。
司衡含着笑意，诱哄道：“我数三下，你再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周羊羊委屈的不行，“你怎么这么霸道？”
“我就是很霸道，你是第一天和我在一起吗？”
“不算是在一起吧？”周羊羊小小声。
“你答应了就算。”
周羊羊想了想，很干脆地点了头，“那就算吧。”
她从来就不是犹犹豫豫的人，要不是这样，两年前她也不会答应结婚。
其实，周羊羊一直有个想法，她觉得领证一定要两个人相爱才行，结婚证就是爱情的证明。
过去她爱司衡，但司衡不爱她，即便领了证好像也没那么完满。
而现在，一切正好。
第二天，司衡亲自开车带着周羊羊去了民政局，好像生怕她跑掉似的。
下午，周羊羊照常去上班，她没打算公开，所以也没准备申请婚假。
但去了公司却发现她的结婚证在包里。
明明已经小心翼翼地收起来了，现在在包里发现，是谁放的根本没有悬念。
旁边同事眼尖，一下子就瞄到了大红本，惊喜道：“天呐，羊羊你结婚啦！”
她声音挺大的，瞬间整个办公室都知道了。
周羊羊只好承认了，司衡的目的达成，周羊羊又无奈又好笑。
但是总裁夫人这件事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然而事情的发展根本不受她控制，趁她不注意，有个同事一把把结婚证抢了过去，打开一看……
整个办公室都沉默了。
半晌——
“羊羊，你老公是司总啊？”
周羊羊紧紧捂了两年的事情就这么曝了光。
“司衡，你是故意的！”
然而，周羊羊依旧是那个没出息的周羊羊，司衡才喊了一声老婆她就心软了一大半。
不过看在其他事情老公都很听话的面子上，她也只能勉强原谅了。
标题：《想隐婚？不可》
作者：雾白
给个赞就甜的你哭兮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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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5-06-24 10:52:41 更:2025-06-24 13:24: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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