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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生活]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作者:xh56321111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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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旧书店购得一本《梁实秋散文(第二集)》,看着看着就入迷了。感叹梁先生不光文笔好,人品也好,他的妻子程季淑更是没得话说,正应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俗话。书中有一段描写,让我感佩,摘录如下:
    编译馆原是由杭立武部长自兼馆长,业务渐繁,杭先生不暇兼顾,要我代理,于是馆长一职我代理了九个多月,文书鞅掌,非我素习,而人事应付尤为困扰。接事之后,大大小小的机关首长纷纷折简邀宴,饮食征逐,虚糜公帑。有一次在宴会里,一位多年老友拍肩笑着说道:“你现在是杭立武的人了!”我生平独来独往不向任何人低头,所以栖栖皇皇一至于斯,如今无端受人饥评,真乃奇耻大辱。归而向季淑诉怨,她很了解我,她说:“你忘记在四川时你的一位朋友蒋子奇给你相面,说你‘一身傲骨,断难仕进?’”她劝我赶快辞职。她想起她祖父的经验,为宦而廉介自持则两袖清风,为宦而贪赃枉法则所不屑为,而且仕途险恶,不如早退。她对我说:“假如有一天,朋比为奸坐地分赃的机会到了,你大概可以分到大股,你接受不?受则不但自己良心所不许,而且授人以柄,以后永远被制于人。不受则同僚猜忌,惟恐被你检举,因不敢放手胡为而心生怨恨,必将从此千方百计陷你于不义而后快。”她这一番话坚定了我求去的决心。此时政府改组,杭先生去职,我正好让贤,于是从此脱离了编译馆,专任师大教职。我任事之初,从不往来的人也登门存问,而且其尊夫人也来和季淑周旋,我卸职之后则门可罗雀,其怪遂绝。芝麻大的职位也能反映出一点点的人性。
    我生平最恨公款吃喝,只在心里默默地恨,从来不曾也不敢诉诸言语。有人会说:“你吃不到葡萄说葡萄是酸的。”是的,我没资格吃喝,我连工人都不如,我只差一点就要像狗一样爬桌下捡鱼卡鸡骨头来补充营养了!省里、地区、县里的农业会议常常在我场召开,领导们、干部们吃得脑满肠肥,瘪三工人们眼馋得很,也不平。他侪先是打点饭远远地数饭粒等着,时机一到,直奔而来大啖残羹剩水。后来胆儿肥了,直接上桌人模狗样地与之争食了,落得几回满嘴流油。末了,工人兄弟们怜悯地不忍地说
    “可怜杨某,你一次也没吃到过。”
    “我?何止是可怜?我是被是兜头一棒!”
    我默默地说。
    那一日下工回来,紧赶慢赶在会议就餐前去打饭,私心希望能得到一勺油噜噜的菜。我没有找周某某,这个人平常鼻子就昂得跟大象一样。大家都对钱某某的印象好。我想,他的心肠是柔软的是会怜悯我的。我笑着讨好地喊:
    “钱老,给我打点菜,好吗?”
    这位省劳模望着我,却说道:
    “哎哟,一点菜也没得。”
    “昨天剩的豆腐渣不晓得馊了没有?”
    那是少油没盐的我侪工人同胞的菜。
    说着,舀了一点给我,收了我两分钱菜票。我接过来,一股酸馊直冲脑门。遂默默地回屋默默地吞食……我的孩子还等着它与我身上的肉和血汇合化作奶水呢……
    我生孩子四十天即参加“双抢”,超高强度体力劳动,一天睡眠不到四小时,再枵腹,再哺乳,此时已是黑干憔悴排骨历历可数“划根洋火就能烧着”的人了!
    如果说钱氏秉公而为倒也罢了!当我听贫农的郭某(亦是技干家属)对我说:
    “钱老儿人不晓得多好。我到场部来玩,正好开会,他装了碗饭,堆泼泼满大鱼大肉,硬要我吃下,把我吃撑死了。”
    我:
    “……”
    我当时都不敢在心里说不满的话,今天才敢用文字表述不满:同样为技干家属,同时做的零工。她凭什么不劳动?只拎个小篮子在田里剪几穗稻子“选良种”?凭什么让生孩子才四十天的我在大田里累死累活没日没夜枵腹从公?!她还是乡里人!我还是城里人!
    我佩服父亲母亲的品行,虽则一生穷困,却清高,特自律。母亲对我说:
    “当年多少人贪赃枉法啊!我们没有!装军衣的仓库就在我们家后面,归爸爸管。若是想贪,容易得很。我们没有取一根纱。”
    爸爸从四川来无为扫大街,从五十岁干到七十岁,仅有一年的报酬为二十元,以后发七元生活费(有一两年增加到十元),最后因减轻劳动量分文无有,生活困难可想而知。穷是穷,爸爸妈妈有骨气,不偷!爸爸只在垃圾里拼命地刨柴捡食,妈妈只是搦管向兄长求援。他们的手从来没有伸向观震潮岸边邻居们大片的葱翠菜园,即使是大年三十老百姓旧俗:让穷得没法过年的人也过年,这一天晚上偷菜人不骂,他们也未曾摘过人一片菜叶。这穷人的志气骨气表现在我年方两岁儿子身上,就不光是令我动容了!
    记得妈妈告诉我,解放前后在四川农村教书:
    “没有饷关得,发高粱籽、南瓜……”
    “每天吃饭,邻居一个小姑娘枯在门口,看着你吃饭,狗一样滴眉滴眼盯着。一到吃饭就来了。讨厌!”
    我的一儿一女让人讨厌过吗?一次也没有!
    1978年的一天中午,我正在家忙活中午饭,小家伙嗅着美味不由自主地走进隔壁周所长寝室。那儿正在大快朵颐。不一会儿,听得号啕大哭之声,我赶去,形势是,所长、副局长停了箸,杨头站在一边敷衍,餐桌上摆着三晕一素(?),外加一盘油炸花生米,似乎还有美酒。
    “小罗罗不吃花生米。小罗罗不吃花生米。夹给他,他不吃,还哭。”
    杨头见我进来,望着小家伙说。
    我盯着滚落一边的油噜噜的花生米,立刻明白了,孩子是伸嘴去接,碰掉了,心痛极了,伤心极了,他没有蹲地去捡,只是车转身边哭边向外走。
    “孩子,有自尊!有志气!”
    我的心泪天泪地的哭,也由衷地赞叹儿子,牵着他的小手走出去了,同时默默地对领导说:
    “他不吃花生米?花生米加鸡加肉,你侪是司空见惯,可我侪做梦也不曾吃到啊!一年能吃上三次肉?一个月吃两次豆腐就阿米佗佛了!领导,你不记得你到过年才分三两斤花生角子给我们?啊?”
    儿子从此以后再也没去所长寝室看吃好伙食,并且也从不盯着别人吃东西。
    当时,我对领导如此地冷漠不屑,事后一想,也不得不佩服他们处理得当、教育孩子得法,即:不能让小孩坏了坯子!倘若分食于孩子,孩子有指望,一来客,他就钻过来盯着你的嘴动,甚来是好?如此这般一来,一次避免了今后双方几多尴尬?!
    周所长其实是满喜欢小罗罗的。一见他到场坝来玩,立刻走过去捉住他,蹲地下一边摸小家伙的肚皮,一边说:
    “小罗罗,你中午饭吃的什么,我全知道。我一摸就摸出来了。”
    他慢慢地认真地摸捏,一双大而明亮的眸子凝望半空,作思索状,
    “这儿是饭,”
    “这儿是腌菜,”
    “哦,这儿还有一点白菜。”
    “可对?”
    小家伙连忙说:
    “是的。周伯伯。你放我走。”
    “我还没摸完。”
    “这儿有一粒花生,你捞了花生吃了吧?”
    “我没吃花生,真的,我真没吃。”
    小家伙急得要哭。周所长连忙说:
    “哦,是我摸错了,我错了。小罗罗没吃花生。”
    说罢,周所长笑嘻嘻地放开他。
    一会儿,郭某某来翻晒花生,抓起一把花生走过来,揣进小罗罗兜里:
    “小罗罗,给你吃花生。生的就能吃,很好吃的。”
    “我不要,不能要,公家东西不能要,周伯伯会骂的。”
    小罗罗一边将花生掏出丢在晒场上一边说。
    “不要紧,他不晓得的。”
    “他晓得,他摸得出来。”
    小家伙将荷包腾得干干净净,让郭姨大为惊讶。于是乎,她将我的孩子当一个老实头到处说。
    我们虽穷,但穷得有志气,从来不捞公家一点东西,而其他家属则不然。我亲眼见到她们大桶小篮小筐偷偷往家里搬花生。
    我们不偷不抢,可我们也想吃。少油而粗粝的食物,让儿子七天才解一次大便,也害得我便秘最终发展成肠梗阻……
    当我听到儿子嘤嘤惨哭冲出去为他掏巴巴,当我被便秘折磨得愁眉苦脸,……你说,我们能不想吃花生?不光孩子想,连我也想得巴了心啊!
    世上万事万物都有个度,品尝山珍海味茅台剑南春何尝不是一样?有人说:“吃吧。吃吧。终究有一天上天要让你侪付出代价!”
    当吃喝风越刮越烈,公家人得意忘形欢歌乱舞之际,突然,上天警示了,它让几位因饮酒过量胆囊发炎不得不割除,又让几位暴饮暴食胃病加重不能进餐,再让更多的人患“三高”得“痛风”和其它的疾病,如此这般吓倒了一些人,吃喝风方有所收敛。吃出的苦果难道还不能让你猛然醒悟:酒是公家的,身体是自己的?

    梁氏写道:
    我们右邻是罗努生。努生一家最不安宁,夫妻勃奚时常动武,午夜爆发,张舜琴屡次哭哭啼啼跑到我们家诉苦,家务事外人无从置喙,结果是季淑送她回去,我们当时不懂,既成夫妻何以会反目,何以会争吵,何以会仳离。季淑天真地问我:“他们为什么要离婚?”
    吾人评曰:程季淑不知道恩爱夫妻就是君子动口不动手之慊慊君子,不知道牵手一生有多少恶语相向拳脚交加,窃以为没有那种经历,就没有那种感受,梁实秋程季淑是为相知相爱幸福的一对。
    私下想,梁程的爱情竟然比我父亲母亲更胜一筹?!倘若他们调个个儿,不知又会怎样?
    梁氏云:我对政治并无野心,但是对于国事不能不问。所以我办了一个周刊,对于各方面的人物常有广泛的接触。季淑见来的客人鱼龙混杂就为我担心。问:“那个獐头鼠目的是谁?那个垂首蛇行的又是谁?他们找你做什么?”这使我提高了警觉。果然,就有些某些方面的人来做说客,“愿以若干金为先生寿”。人们有一种错觉,以为凡属舆论,都是一种待价而沽的东西。我当即予以拒绝,季淑知道此事之后完全支持我的决定,她说:“我愿意省吃节用和你过一生的宁静日子,我不羡慕那些有办法的人之昂首上骧。”我隐隐地看到她的祖父之高风亮节在她身上再度发扬。
    杨评曰:这行状好似贵族精神。
    寄给天堂的过局长的
    尊敬的过局长:
    在2013年5月5日这一天,您离开了人世,当我在报刊栏上读到这一噩耗,心中有说不出的难过,回到家立刻写了一篇短文,希望在上山前听到我这位微不足道的员工的心声。然而,遗憾得很,这封悼念的信未能如我所愿,并且也未能到达您家人手中。时隔七年半,我原文不动抄于下面。
    我们是1983年春节怀着忐忑不安之心来到素昧生平的您于张家山约70平米的简陋的家中,求告无门的我们抱着一试的心态在您的饭桌上写下简历,局里稍作了解,事情竟成了!我们未花一分钱,于八六年顺利来宣城行署农牧渔业局局机关。至今想起来恍若梦中!
    不久,过局长您带着曾某某到各县去跑一跑,熟习熟习。马不停蹄的了解农业生产情况,自掏钱、粮购买饭票。来到广德(?)县农业局,恰逢会议,安排伙食。县局领导苦邀,勉强共同进餐,回到地区后,立即将钱和粮票寄去。公款消费,胡吃海喝在全国已风靡十几年了,当时以吃喝、坐小车为时髦、为身份的象征。人说“喊你吃饭你不去,下次再吃不喊你,人家分钱不带你。”似您这样不达时务的做法被人笑话、不屑、不耻。但在您以身作则的带动下,中层干部、职工都很节俭,招待费很少。
    过局长您为抓好工作,日夜操劳,呕心沥血,职工们都休息了,您仍带着中层干部研究工作。有时星期六开会得很迟,甚至影响到驻芜人员回家。您自己则以身作则,加班加点,节假日也很少休息。记得八六年端午节,职工们都回家过节去了,您独自在这儿忙工作,拿着个碗到食堂打饭吃。有人送粽子给您吃,您怜悯我们是外乡人,将粽子转送于我们吃。虽是小事,却特别温暖人心。
    过局长您一心扑在工作上,顾不得回家,顾不上照顾家庭子女(以致小儿子骑自行车上学,13岁,初一,途中不幸被车撞死)……
    您祖孙三代一直住在旧房子里,儿子在大集体,媳妇下岗(?),您未曾动一下歪点子为家里解决工作、住房等实际困难,您不曾动用一点党和人民给您的权利谋私利。最后反而是您妻子提前退休来照顾您、方便您工作。想五十年代党的作风严苛、廉洁,领导干部下乡是搭汽车的,自己买饭吃。公共财产管理得很严,拿了一瓶墨水或两本信纸就要写检查,严重的要记过处分,您保持了那时的作风。直到芜湖市拆迁规划您才从老房子里搬出来,不幸病重住进医院。不知您是否亲眼目睹拆迁再建或安排的新房子?!一想起您普通平凡的坚持坚守我不禁热泪盈眶,泪流满面。

    

    

    
    想到过局长的许多好处,我一边哭一边赶写,写好到外面打印好交老曾带去芜湖,叮嘱说,若能在追悼会上念一下最好,如果不能,就交给他儿子,并且恳求说:
    “这是一个普通职工的心声,是对老局长一心为公的一种祟拜,也是对他家属子女的一种安慰”。
    傍晚,老曾与单位同事一阵回来,回家后,把悼文交还与我,说:
    “没有在会上念,不妥当。”
    “没有交给他儿子,不妥当。”
    我楞住了,默默地不发一言,我不知道交给局长儿子也有什么不妥当?!
    今天,我整理资料又见到此文,遂帖出来,了了我一桩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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