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网 购物 网址 万年历 小说 | 三丰软件 天天财富 小游戏
TxT小说阅读器
↓小说语音阅读,小说下载↓
一键清除系统垃圾
↓轻轻一点,清除系统垃圾↓
图片批量下载器
↓批量下载图片,美女图库↓
图片自动播放器
↓图片自动播放,产品展示↓
佛经: 故事 佛经 佛经精华 心经 金刚经 楞伽经 南怀瑾 星云法师 弘一大师 名人学佛 佛教知识 标签
名著: 古典 现代 外国 儿童 武侠 传记 励志 诗词 故事 杂谈 道德经讲解 词句大全 词句标签 哲理句子
网络: 舞文弄墨 恐怖推理 感情生活 潇湘溪苑 瓶邪 原创 小说 故事 鬼故事 微小说 耽美 师生 内向 易经 后宫 鼠猫 美文
教育信息 历史人文 明星艺术 人物音乐 影视娱乐 游戏动漫 | 穿越 校园 武侠 言情 玄幻 经典语录 三国演义 西游记 红楼梦 水浒传
 
  首页 -> 感情生活 -> 我曾爱上比丁真还帅的康巴藏族男孩,一段铭心噬骨的岁月(缺氧2021) -> 正文阅读

[感情生活]我曾爱上比丁真还帅的康巴藏族男孩,一段铭心噬骨的岁月(缺氧2021)[第8页]

作者:哇诗猫
首页 上一页[7] 本页[8] 下一页[9] 尾页[15]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唉,操碎心了,为这个故事。
    吃饭的时候,我问他央金回去之后,她阿妈生气了吗?次江说“她倒没说我什么,只是不准央金再见我了。”

    我心里一阵难过,忽然想起来,如果央金能在这样的藏族餐厅里做服务员,也非常不错啊。于是就把这个想法告诉次江,次江说,和他想到一起去了!他带我来这里就是想看看这种藏餐厅,学学别人是怎么经营的,以后也想在北京开一家类似的酒吧或者餐厅,到时候可以再把央金带出来。

    我说在北京开餐厅很贵的,而且藏餐的市场并不大,可要想好啊,别把家里人一辈子攒的钱都挥霍了。他说他也考虑过了,实在不行就先在成都开一家,规模不用太大,先从小做起,慢慢积累经验。他还说,成都很安逸,说不定比北京更适合开这种特色餐饮。

    我问他是不是还是更喜欢成都,他也坦然承认了,不过他又说,最喜欢的还是理塘。
    “我是不是太恋家了?”次江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我。
    我发自内心的说“如果我有一个那样的家乡,有那么多好朋友,也必然恋恋不舍的。”

    我又问他,为什么他带央金出来就不怕给她带坏,我带就会带坏了。他说还是希望央金嫁给本地人,要是嫁的太远,就把她和她阿妈分开了,他于心不忍。我想了下,他这个回答似乎绕开了些什么。

    我记得那天下午,日影慢慢挪到我们包间窗外的银杏树上,透过树叶的缝隙,我看到了许多道微小的光柱,那正是我们的生活充满希望的一刻。

    然而很快,那一片日影被云层挡住了,我因此还怪次江没有挑一个朝东的包厢,次江说他分不清北京的东南西北,也分不清哪些地名该加儿化音,哪些不用加。他说还是成都话有味道,我就说他压根儿不懂欣赏,可能是自己舌头捋不直吧。

    他就含着一颗葡萄,轻轻一咬就把果肉挤出来喂到我嘴里,还问我谁能有这种技术。我笑着说雕虫小技,练这干嘛,他就突然间又黯然了。------这些细细碎碎的话语,我至今记忆尤深。那时候我想,他为马赛演示这种本领的时候,她的反应一定与我不同吧。

    晚上他说要带我去一个成熟男人喜欢去的地方,于是他换掉藏袍,一身休闲打扮地带我去了一间--------迪厅。

    我们站在迪厅门口,我问他,这就是成熟男人去的地方吗?他点了点头。
    我哑然失笑。
    我拖着他要离开,他却说自己一直好奇,很想进去看看。
    我并不是很喜欢那种地方,但他一再坚持,我也只好陪他去了。

    我意外地发现,次江蹦迪的姿势很好看,双手一直插在牛仔裤的裤兜里,身体的动作不大,却很撩人,表情淡淡的,眼神又有些迷离,总之我着实被他迷住了,心里一阵一阵的悸动,好像初次相识一样。

    后来我在他的博客里看到,他写了这样一段话“有些东西压得我喘不过气来,真想试试堕落的滋味。也想一头扎进暗夜,永不见天日。”

    出了迪厅,我们互相搂着走在小胡同里,虽然是冬天了,我们还是热的大汗淋漓,于是一人买了瓶北冰洋拿在手上,边走边喝。经过一个路灯忽明忽暗的转角,他停下来看着我,故作惊恐地说“你后面有一个。。。长头发的。。。”

    我知道他在吓我,于是忽然大声叫了一下也吓吓他,他也大叫起来,我笑他胆小,他就扮鬼要捉我,我便打他,玩闹了一会儿,我们就又要接吻。我闭着眼睛等待他的吻,他却迟迟不动,我睁开眼,就看到他正伤感地看着我,我知道他又想起了马赛。

    我这才真切地感受到,原来他是这样频繁地想到她。或许原本可以放下的,但要时刻对着我这张脸,也会不断被提醒吧。我这张脸,就是他在每一个开心快乐的瞬间能迅速坠入回忆的快速通道。

    我懊恼极了,转身就走。
    他追了上来。
    我大喊道 “你别再对着我这张脸了,你快走吧,快回成都去吧!别再受折磨了!”
    于是,他走了,消失在那个小胡同的尽头。
    我当时仍抱着很大的希望,觉得总有一天他会从这件事里走出来的。

    可后来发生了一件令他倍感愧疚的事,让我们的感情再也无法生长下去。但这也是次年夏天的事了。

    此后,我只零星收到他一些短信,比如他期末考试没有挂科,英语拿了全班第一,还有他要回理塘过年了,问我什么时候回家之类的。

    那年我一个人在北京过年,一来培训机构很晚才放假,我买不到回去的票了,二来我也不想回家。

    我收到康珠给我发的照片,她在学校和留校的同学一起包饺子,这才知道她也没回去。她说,听说了次江爸爸拿枪打我们的事,问我还有没有胆量回理塘了,我说有什么不敢,总有一天要面对。

    她就约我暑假理塘见,我说“好!”

    我又想问问小白近况如何,但无论是打电话还是发短信,他都没有回应。

    那年我一个人在大年初一的早上去看了升国旗,就在等待仪仗兵出来的时候,我收到了次江发来的视频。

    草原上积了很厚的雪,全白了,和远处的格聂雪山连在一块儿,天地一片苍茫。他一个人走在雪地上,身后留下一长串脚印。他还在雪地上画了一个心。独自打了一场雪仗,对着白皑皑的大山怪叫,像个孩子似的。最后他躺在雪地上,对着镜头说“林达,新年快乐!”

    他的确看起来很快乐,比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快乐多了。于是升国旗的时候我百感交集,又哭了一场。

    新学期开始后,接连发生了几件事,让我对北京的生活心灰意冷,故而,还不满半年之约,我就主动去成都找了次江。
    这人咋滴了……
    再说了,即便是一个真实事件,也不该发图片啊,这里面这么多床戏描写,人家不要隐私吗?有点脑子好吧!莫名其妙
    居然还有野战兵追这个帖子,十分意外,感谢认可,让我看到男生的支持。
    
    忽然之间我又觉得结局应该保留原版结局!或许有的人说的对,男人的责任需要扛起来。自杀两次完成净化可以了,找到自己的路走下去才是王道啊。
    这件事并没有结束,后续的影响很快就来了。一周以后,齐磊找到我,问我吴主任有没有问我什么,我说没有啊。齐磊说“不知道他怎么怪到我头上,他跟我说,我和高菲菲的事影响很不好,让我做好准备,不再续聘了。”

    “什么意思?那件事不是早就消停了吗?高菲菲不是不找你了吗?”

    “是啊,她消停好一阵了,但是昨天又跑到我办公室又哭又闹的,非说我跟她搞暧昧,我跟她搞什么暧昧了我!还说要公布我和她之间的短信。我不怕啊,我身正不怕影子斜,爱公布公布去。”

    “吴主任是不是在警告你什么,他想让你别把那天的事说出去。”
    “对,差不多是这样。所以你别说我知道了这件事,好吗?”
    “。。。。。。”

    “唉,你那个男朋友真是,做事不动脑子的,这下好了,我,你,甚至包括他,都可能会被报复,吴主任绝对不会忍下这口气的。他被打的可惨了。脸肿的跟猪头一样。”
    “他本来就是猪头!”

    “呵,反正,我不知道下一步他要干嘛,你最好小心点。我这边,我只能自求多福了。”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我正下了公交车往小区里走,抬头就见吴主任的妻子站在小区门外。
    我心里一咯噔,麻烦果然来了。

    我走过去看着她,她向我展示了吴主任的伤势照片,我瞧着真是惨不忍睹,不仅双眼血肿,全身多处伤痕,胳膊还打了绷带。

    她说“你男朋友入室伤害,人证物证俱全,我们报警,他绝对坐牢。”
    “那你报啊。来找我干嘛?”
    “行,你给我等着!”

    “等一下!你明明可以报警为什么不报,恐怕你也知道有些事你家男人说不清的吧。他可是亲口对我说过,你们好久都没做爱了,我要是跟警察说,看看他会不会丢官。”
    “证据呢?”
    “度假山庄有监控,还有,还有齐磊。”

    “度假山庄是他发小开的,监控头坏了。齐磊,你借给他十个胆看他敢不敢为你出头作证!我们甚至可以告你,你行贿不成,反生恨意,故意勾引,勾引不成,就让你男朋友来打他!你来我家那天的电梯监控视频,我们也有!”

    “既然这样,你去报警好了。”
    “行,你有种。”

    那女人气势汹汹地走了。我却忧心忡忡起来,我知道,她来找我是想要钱,我究竟要不要赌她不敢报警呢。
    那天晚上,蓝洁出差回来,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她,她说“行,你让她去报呗,她要是能报,早就报了,还等现在。别理她,一分钱也不给。”

    “可我看她特别生气啊,她老公被打成那样,是个人也咽不下这口气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如果能给钱了事,我想给。“

    “稳住,没多大事,别自己吓自己。”
    “次江万一要坐牢呢?!万一呢!”
    蓝洁细想了一下,道“我觉得不会。”

    “你觉得不会就不会了?得了,我也不跟你说了,我去找她。我去给她钱。”
    蓝洁却死死拦着我“你疯了吧,她几句不咸不淡的话把你吓成这样?听我的,别理他。”
    我又对蓝洁发火“还不都怪你,我叫你别跟他说,别跟他说,你偏不听!你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你还偏跟他说,你这不是在害他吗?”

    说到这里我脑中电光火石地闪过一个念头:蓝洁,是不是故意的?
    于是我问她“你到底为什么非要告诉他?”

    “就是为你气不过呗,什么为什么。”

    蓝洁说着就要回屋,我瞧着她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就越来越加深了怀疑。我拉住她,对她说道“你看着我,你看着我的眼睛说,你不是故意的!”

    蓝洁说“你发什么神经,我故意什么啊我故意,我哪知道他下手那么重。”

    “上次他怎么踢咱们的门你没看见吗?他一脚就踢开了,差点把我踢死,他下手多重你会不知道?!”

    蓝洁竟然无话可说----与其说是无话可说,不如说是她放弃了为自己辩解,她几乎是默认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冲她叫着。
    “为什么,你不知道吗?我们八年交情,我还好心给你垫钱,你见死不救,一次也没去医院看过我。我们还是朋友吗?”

    “我不是不救你,当时齐磊不让我出门,还有我妈,都拦着我呢。我妈能眼睁睁看我打架去吗?你就为这件事?”

    蓝洁冷眼看着我“对,就为这件事”她的语气也冷淡的很。

    可是刚回了屋里,她又冲出来,对我嚷嚷道“还有!你凭什么一口一个小三,一口一个小三的喊我?啊?你不是小三吗?你比我高尚在哪?你别跟我说什么他们是娃娃亲,没领证,我问你,就算他们领了证了,次江撩你你扛得住?你会主动退避三舍?”

    “当然了,如果他们是正常的结婚,我不会去了稻城又回去,就因为我觉得他们不是正常婚姻,怎么了?!”

    “呵呵,你就骗鬼吧,我还不了解你?姜超和你分手以后,你睡过几个男的?他们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你还记得吗?你说你不浪,谁特么信?你要不要我告诉次江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你说,你现在就说,你看他在不在乎!”

    蓝洁马上就给次江打电话,我在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冲过去挂断了。

    “怕了?不敢吧,不敢说吧,呵呵。”
    “你怎么会对我积怨这么深?”

    “你真搞笑,我恨你什么?我就是看不惯你,就想整你一下,怎样?我还告诉你,你和次江的事就是我说的,我对刘露她们说的,刘露那嘴你知道的,呵呵。这就是你一口一个小三喊我的代价!”蓝洁指着我的鼻子说道。

    “好,从现在开始,我们不是朋友了。”
    “随便!”
    蓝洁重重地关上了门。

    此时,次江的电话打了过来,我赶忙回自己的屋去接,次江说蓝洁给他打电话,又问我有什么事?
    我说没事,她按错了。

    次江又问是不是吴主任找我麻烦。
    我说不是,他不敢。
    次江又说,如果他和你说要报警,你就别理他,别被他吓到了,他不敢报警的。

    我说,嗯,知道了,好了,我不和你说了,还有事。

    我挂了电话就拿上那三张购物卡,再次急匆匆去了吴主任的家。那一刻,我只有一个念头,决不能让次江有半点闪失。
    三张卡还是送出去了,没想到却是以这种方式。我这次去吴主任家的时候,他妻子正在抽烟,一个人。

    我让她保证不去报警,她说“看我的心情,如果哪天我想通了,说不定就让他身败名裂。”
    我知道她说的这个他,是她自己的枕边人。
    接着我就被赶出了她家。

    我有些同情这个女人,同时心里惴惴不安。

    回去的时候我没有打车,只是在街头茫然地走着,我想不通蓝洁和我的关系为什么如此脆弱,也看清了齐磊明哲保身的嘴脸。还有那个吴主任,一个又脏又可怜的成年人,还有他那个躲在体面婚姻壳子里的寂寞的老婆。

    二十六岁的我仿佛站在人生的荒原,肉眼可见的前方是一片泥沼,回头看却又看不到来路。

    我走累了,坐在路边花圃的石台上,抬眼看着眼前一幢不知名的高层住宅,曾经我是多么向往能在北京城有一个自己的小窝啊,一个自己的立锥之地。

    想来,这种念头不过世俗挣扎罢了,何谈梦想!除了安身立命之外,我有什么更大的梦想必须要在北京实现吗?
    我想了想,没有。
    大概这是我妈的梦想吧,做人上人,北京三千万出生落户的人,都要笑了。

    是什么让我们的父辈接受人可以被分成三六九等,争先恐后的互相踩踏呢,我不知道钢铁是怎样炼成,只知道千千万万的钢铁之心,比水泥丛林还要坚不可摧。而我那二十六岁的心智也只介于成年人和少年之间,不堪一击。

    我想念次江,想念他的理塘,还超级想念央金,想念她家的后花园,那个极少人染指的天边秘境。

    就像小白在某天赶早高峰地铁的时候,忽然间心生厌倦一样,那一刻的我,心里也翻腾着强烈的渴望,渴望逃离。

    我好像听到自己心里的声音,嫁给次江吧,回理塘去吧。我要马上去找次江,去找这个承载着我所有的爱意和崭新的人生理想的人。

    于是当晚,我马上买了机票飞去成都。
    可是次江的态度却出乎我的意料,他竟然提出分手。

    我赶到次江学校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了,他的电话也处于关机状态。他们宿舍楼下面仍有情侣在吻别。

    我问了一个人这里是不是经管学院宿舍,那人说是,我便让他帮我去找一个叫次朗江措的。我等了很久,大概有半小时之久,那人一去不回,我正在犹豫是不是要再托一个人上去找,这时就见次江双手插在裤兜里,从楼道口走出来了,他还是穿了一件白T恤,他的脚步并不匆忙,甚至有些犹豫。

    但他还是冲我笑了,我真想扑进他怀里啊,可不知为什么又没有这么做,只是坐在我的行李箱上,也冲他笑着。

    他搂过我的肩膀,把我带出了校园。然后就是开房,进酒店。

    这是他们学校旁边最近的商务酒店,一路走来,能闻到不知从哪里传来的火锅的香辣味。酒店房间窗外的霓虹灯闪烁着,街上也人来车往的,虽然吵闹,但又比北京不同,多了一份人间烟火气似的。

    我刚把背包扔在床上,就搂住了他。
    我说“我太想你了。”
    他也搂住了我,但这个拥抱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有力。他问我吃饭了吗,我说在飞机上吃了。他又问要不要再吃点什么,我说不用,我想吃你。
    他笑了笑。

    “怎么了?”我问他,因为我感觉他态度有些异样。
    他松开了我,坐在床边,上上下下打量着我,双手交叉放在腿上,脸上流露出一种欲言又止的表情。

    我问他干嘛这么看着我。

    他说“林达,我们,还是分开吧。”
    “分开?”
    我一时有些迷惑,分开是什么意思,是他还没准备好和我见面吗?

    他见我一言不发,又说道“分手吧。”
    我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他起身就要离开,我冲到门口拦着他。
    “什么意思?”我问。
    “就是这个意思。”
    “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不想继续了。”

    “什么叫不想继续,你前几天还帮我教训了吴主任,你是喜欢我的不是吗?你是不是觉得我来的太早了,没关系我可以走,我等你到半年。。。”
    “林达,分手吧!”

    我不敢相信他的决定,我说“别这样对我,我会受不了的。到底什么原因?你之前不是跟我妈信誓旦旦保证会娶我对我好吗?是你让我等你半年,我等了,每天忍着不约你视频,每天尽量不给你发短信,但是每天都在想你,每天都在想啊。就差一个月就到半年之约了,就差一个月了!”

    他刚要说话我就吻住了他,我真怕他再说下去了。他起初抗拒着,接着也情不自禁地吻了我,但他又像是触电般忽然松开了我。

    “给我一个理由?到底怎么了?”我几乎要哭了。
    “理由是吧”他像是早有准备似得,掏出手机给我看,我接过来一看,上面是蓝洁给他发的短信:林达是个私生活不检点的人,和姜超分手以后她玩过 ,我撞见的就有两个,有一个还给过她钱,她自己说还有挺多。

    我在心里骂了句脏话,恨不得当场撕了蓝洁。我说“她为什么要给你发这种短信?她有什么目的?”
    “是不是真的?”次江盯着我的眼睛。
    我不敢说是,也不敢当着他的面撒谎。
    他又追问“是不是?”

    原来他只是因为这些原因,我又有些庆幸,他在乎这些,说明他在乎我啊,我知道在这方面他有很多雷区,但只要好好和他解释,这种事总会过去的。

    于是我也坐在床边,对他说道“是,和姜超分手后,我的确有过一两个。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蓝洁所说的两个人,一个是我公司另个部门同事,我们经常因为迟到打卡的时候在门口遇见,时间长了有点感觉,不过,约了一次之后,发现他那方面不行,他自己就躲着我,所以没有下文了。还有一个是网友,我把他当树洞,说一些我和姜超之间的事,没指望和他怎样,但他出差来北京,就。。。他走的时候给我留了五百块钱,我还在睡觉压根就不知道,后来我给他充了五百的话费,然后拉黑他了,就这样。”

    “别跟我说这么详细,还有没有了?”

    “没有了,根本没有蓝洁说的那么多。那时我也只跟她吹牛而已。”
    “这种牛有什么好吹?”
    “就是那段时间,特希望自己是一个放纵的人,过过嘴瘾,仅此而已。”

    沉默了片刻,我又说“马赛死了没多久,你不也和央金结婚了吗?不也和我混在一起吗?我以为你能体会那种心情,万念俱灰,只想随波逐流生活的心情。你要说我不检点,我也无话可说。可你呢,你就一张白纸吗?在温泉的时候,不是你主动脱光了吗?”

    “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你是女人,我是男人!”次江有些蛮不讲理地大声说着。

    我看了看他,只觉得有些好笑“男人了不起吗?你就因为这个要和我分手?”
    “对”
    我这才发现他的大男子主义想法比我知道的还要根深蒂固。 “好,分手是吧,把钱给我!”我冲他嚷道。

    “什么钱?”
    “吴主任的老婆,威胁要报警让你坐牢,我吓得连夜去把那十五万给她了,就那三张卡。你还给我!现在,马上!”

    他惊讶地看着我“你给了她十五万?什么医药费要十五万?你傻啊?!”
    “我是傻啊,我不就是怕她万一冲动就去报警了吗?我怕你会坐牢,会被退学,我很怕啊你知道吗!”

    我话音未落,次江猛地将我拽进怀里。原来我对他一点点好,也能让他感动成这样,那时我这么想着。

    我说“次江,我们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你不要再作了好吗,我们好好地在一起。我想好了,以后我要和你回理塘,就在那安家。死了也要葬在你家的祖坟里。”
    “我们家没有祖坟。”
    “那有什么?”
    “有老鹰,你死了,他们会来吃你。”
    想象那个画面,我不禁打了个哆嗦,但又笑着说“无所谓的,死了什么也不知道,也不疼。”

    他抬起我的脸,看了我好一会儿,然后便开始吻我,他竟然流泪了。我有些纳闷,刚想问他怎么了,他又推开我,擦了眼泪,拿起手机给我转账。

    “十五万打给你了。”他深呼吸了一下又说道“分手吧。”

    “不对,你一定是遇到什么事了,你到底怎么了,告诉我!”

    “没怎么!就是不爱你了,行吗?!”

    “这么说你爱过我?”

    他没有回应,看着我的眼睛仍然湿湿的,然后他转身要走,我抱住了他,他便狠狠推搡了我一把,离开了酒店房间。

    我在酒店的床上,一动不动地躺了好久。我以为他会回来,可是他没有,等到第二天中午,我想,他大概是不会回头了,于是我打算离开。
    可他又来了,说要带我去吃饭,我说我不吃饭了,如果你还是坚持要分手的话,我也没意见,早点和你这个神经病分开,我能多活几年,我现在就回北京。

    “我送你”他说“票我已经给你买好了,今天下午的。”

    他开车送我去机场,我看见他车里挂着我送给他的紫水晶吊坠。
    我们一直没有交谈,我心里乱的很,又隐约觉得我们不至于分手,或许这只是他情绪的反复而已,多半还是和马赛有关。

    他打开音响,放出来的是那首《呼吸》,他马上又关掉了。我这才发现他车里有好几张蔡健雅的CD,我问他“你喜欢这个歌手?”
    他说“去音像店,老板推荐的。”
    “哦,我还以为是因为我呢。”

    我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很笃定,他就是因为我唱过那首歌才买的这些CD。我又想到他曾说过,赛马会那天就喜欢上我的话。我更加确定,我和他之间是分不开的。但他这样反常的表现,又让我心里不托底。
    “哎,我说,你想不想去看看心理医生?”我对他说道。
    他照例不发一言。

    我又说“真的,你这可能是某种创伤反应综合症,有些人在灾难发生的当时没有任何反应,但事后会爆发出来,也会好多年好不了,你没准就是得了这种病,咱们去看心理医生好吗?”
    “不去”
    “干嘛讳疾忌医!”

    顿了顿,我又劝道“去吧,好吗?你去看看医生,说不定就能放下了,到时候你就会每天都很轻松,再也不会被这些心理阴影缠绕着了。”

    他突然朝我吼道“我为什么要放下!为什么要轻松!马赛死了!她是因为我打了她一巴掌跑出去才被车撞死的,你懂不懂?她死了,我轻松,凭什么!这公平吗?!”

    见他这样,我知道他还是没有走出来呀,我们之间还是那个老问题,时间问题。

    各自安静了会儿,我又说“我理解,但是,人不可能一直活在痛苦中。那件事真的不怪你,只是巧合罢了。你放过你自己吧。你看看别的事,别的人好吗?”

    “我没打算放过自己。”

    “那你想怎样,这样活着有意思吗?!”
    “与你无关”
    我转过脸去,无法抑制地哽咽起来。

    “不准哭,给我闭嘴!”他忽然对我发火,接着他把车停在路边,又对我说道“有什么好哭的,我就从来没爱过你,从来没喜欢过你,我就是想睡你,现在我腻了,不想要你了,把你当垃圾一样扔掉而已,明白了吗?”

    他的声音不大,却仿佛在我心上重重开了两枪,我转过头看着他,他也不回避我的目光,我从他眼神里竟然找不到说谎的痕迹。

    “你会遭报应的。”我止住了哭,冷冷地对他说道。

    之后他继续开车上路,但好几次差点追尾,我送他的紫水晶吊坠砸在挡风玻璃上,发出响声,我一把将那吊坠摘下来,打开车窗扔了出去。

    他把我送到机场就走了,连车也没下,一刻也没有停留。
    我本来想着,回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和蓝洁打一架,我要揪着她的头发把她往墙上撞,用最恶毒的话骂她,只有这样才能解气。

    但回去之后,我发现她不在房间里,她的衣柜门开着,衣服都拿走了,桌上的所有化妆品也不见了。两三天后,隔壁卧室住进了新人,是一个早出晚归的女程序员,据说也是刚毕业。

    她为人本分,话不多,界限感分明,我们从不过问对方的任何事,只知道她姓宋,连叫什么也不知道,听口音像是南方人。她从不去客厅,也几乎很少用厨房,扫地拖地她只拖自己卧室的部分,客厅和厨房从来没有打扫过一次。

    卫生间的卫生制度,也是她制定的,一三五是我负责,二四六是她,周日一人一周轮替,如果哪天我忘记了,她会在客厅的小黑板上写“这周日你没有倒卫生间的垃圾,我替你倒了,麻烦下下周补一天”这样的话。

    她一回家就直接进自己的房间,然后上网到深夜。有时恰好我们一起路过客厅也并不交谈,彼此像空气一般。

    我终于把白板上那三个名字擦掉了。

    然后我发了几天高烧,一个人昏昏沉沉地躺在房间里。我没有退烧药了,也没有力气给自己做饭,但我也不想去麻烦近在迟尺的小宋,只靠喝水和吃蓝洁走时剩下的一小袋橘子,还有两顿麦当劳外卖扛过来了。

    又过了几天,收到次江一条短信“没有什么男人,值得你为他万念俱灰,好好爱自己。”
    我看着这条短信,心里波澜不惊,我想我已经麻木了吧。

    不久又收到他一条短信“齐磊那个人不怎样,别因为寂寞而嫁给他。”

    我觉得好笑,他还管我呢?既然对我只是随便玩玩,有什么资格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控制欲也太强了吧。
    我仍不理会。

    后来又收到他一条短信,是一串数字“624300”
    我问:?
    他没有回复。

    我觉得这串数字有点眼熟,上网一查,是理塘的邮政编码。他干嘛要发这个给我?我百思不解。
    后来我才知道,这是他博客的密码,我渴望的温柔和真心都在里面,可他却要把这当做遗书馈赠给我。

    根据他的记录,这段时间他已经打算暑假回理塘,和家里的每一个人,每一个朋友告别,然后和这个世界告别。
    我在病中又给小白打了一个电话。我问他,次江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说这个问题为什么要问他,难道我自己不清楚吗?

    我说我不清楚,我搞不懂他,有时觉得他是世上最好的男孩,有时又觉得他简直是个人渣。

    我告诉小白,次江和我的半年之约,以及他突然的反悔。还把他说的只是玩玩我的话,一字不漏地学给他听。

    小白依然说他能理解次江,我问他为什么,他就告诉了我一个他自己的故事,一个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起的故事。

    他说,他高考复读那年,自己租住县城中学附近的出租房,楼下总有一个卖馄饨的摊子,摊主是个女孩,比他大两岁。女孩父母都是残疾人,她从小就辍学养家。

    他总在那摊子上买馄饨,一来二去两人就熟悉了。女孩还曾替他打扫屋子,给他做过饭,他觉得女孩喜欢他,但女孩从来没有对他有过这方面的表示,大概是因为自卑吧,只是一直对他很好。

    突然有一天晚上,女孩给他电话,他听到女孩被几个小混混调戏的声音,他却把电话给挂了。
    因为,第二天就是高考。

    他是农民的儿子,当年家里拿出最后一点积蓄给他复读,他绝对不能在这种时候出差错。他甚至没有报警,因为担心,去警察局做笔录会耽误最后的复习时间。

    后来那女孩喝农药自杀了,喝药当天她还问他考的怎样,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笑着说,那就好,那就好。

    从此以后,小白选择刻意遗忘,假装什么也没发生,也不敢再回家。直到遇到次江,听说了他和马赛的事情,亲眼看到他为马赛自杀,他才忽然悲从中来,所以他在央金面前哭了。

    “所以,我太理解他的感觉了,负罪感是能把一个人压垮的。我猜,他对你说那番狠话,只是逼你和他分手,并不是他真实的心意,你觉得呢。”小白在电话里说道。

    而这,正是我想听到的答案,因为我实在无法接受与次江分手。想到给小白电话,也不过是想听他如此这般劝我而已。

    我又问小白,现在在做什么?他说他在当地的市里找了一份工作,打算存一些钱,把父母从农村接过来。他还说,他现在每周都去教堂。

    我问他是信了基督教了吗?他说,是的。

    我问“你去了藏地三次,为什么没有信佛教呢?”

    “大概是因为佛教告诉人们一切都与自己无关,让人放下执念,可是有些东西怎么可能无关,怎么可能放下,大概是我还不够有智慧吧。而基督教,相信人人都有原罪,也都可以被宽恕,所以我的罪也会被宽恕吧。”

    我说,真希望次江也能像你一样。

    小白说,像我一样有什么好啊,我活的太轻了。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救她的,但是没有了,再也没有机会了。

    听完小白的话,我的病就好了,同时我做了一个决定:再去理塘。
    临走之前的那个晚上,我在家里收拾行李,忽然从一个小收纳箱里翻出一本书----《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我记起来,这还是我上大二的时候读过的,我看到书的最后一页空白处,自己还写了一首小诗:

    假如有一个男人可以将我重压在身下
    深埋进土壤里
    我将以最贴近大地的姿态
    负担起所有生活的重压
    可是没有
    所有的人都轻如鸿毛
    在尘世间自由的毫无意义。

    读完之后,我不禁讶异自己年少时思想的深邃,如今看起来简直不像是自己所写。
    二十六七岁的我,别说写诗,就连一篇灵秀的散文也写不出来了呢,满脑子都是怎样立足北京这样的人间俗事。

    当时我蹲在地上,感慨时间之手的神奇,它总会在不知不觉中让一个人发生巨大的改变,有时变得面目全非。

    我还想到,写这种另类诗篇的我,也是二十郎当岁,和次江一样大的年纪。

    大概像这样年纪的人,精神世界其实比成年人丰富多了吧,所谓少年的烦恼,总是莫名而深刻的。彼时我似乎又离次江的内心更进了一步。

    如今已接近不惑之年的我再回头看,才猛然惊觉,这哪里是改变,明明就是一脉相承。原来那时的我就对疏离的人间抱有失望透顶的想法,那么渴望真正的入血入心的爱一场。那还是我和姜超恋爱谈的正浓的时候呢。

    我又回想起姜超,他也曾是一个大男孩,但突然有一天他就长大了,长成他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模样。
    他跟那个有钱的女人走的时候,跟我说了这样的话:这世界就是这个鬼样子,老子要去操翻它。
    然后他就上了那女人的床,那年,那女人38岁,他才22岁。

    我将这本书重新扔回了收纳箱里。

    7月初,我动身前往理塘。

    飞机落地成都时,我有一点想去找次江,但终究没有去。我想,理塘对我来说,不仅和次江有关,也和我新的人生理想有关,我完全可以不通过次江与理塘建立某种联系。

    这么想着的我却没意识到,当时我只是害怕再一次被次江拒绝而已。一想到他说的那些绝情透顶的话,我的心尖都在发颤。

    在成都机场的时候,我接到齐磊的一个电话,他问我为什么把培训机构的工作辞了,我说不想干了。他说那你怎么供自己读完研究生?我告诉他,次江给了我一笔钱。他听了之后有几秒钟的沉默,接着咕哝了一句“还是看上人家的钱了啊。”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我说的那笔钱,其实就是那15万。说到底始作俑者还是他,如果不是他怂恿我行贿,也就不会沾上吴主任那个老色鬼,却最后还是让次江买了单。可我懒得跟他多说什么,也觉得此人又可怜又可嫌,于是恨恨地把他的号码删除了。

    我还是坐一年前那趟大巴车,从成都沿318国道西行。
    路上,大巴车司机停在一个修了观景台的垭口,方便游客下去拍照。我的双脚再一次踏上藏区的这片土地,仿佛伸手就能够到天空。

    我被近旁的一小撮人吸引了,他们正站在一个简易帐篷外面,一个藏民正在和他们说着什么,近旁的几节木桩上栓了五六只羊。我问一个游客打扮的中年女子,那藏民在说什么,因为我见她微微张着嘴,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

    那女人告诉我,这个藏民是当地的牧羊人,三个月前,有一辆拉羊的小货车在这里坏了,他的儿子当时正在这里放牧,司机就拜托他儿子看着车上的几只羊,自己去找人来修车,那个小孩就赶上司机的羊在近旁放牧。

    孩子玩性大,不知不觉就远离了道路,哪知回来的时候,那坏掉的车已经不在了,不知是被拖走的,还是司机回来开走了。他就带着儿子一直在这里等那个司机回来,为了方便日夜等候,还特意在路边搭了简易帐篷。

    这个藏民逢人就说,也是希望人们可以把这个消息传给那个陌生的司机。

    游客们得知这件事大多交口称赞,但也有人怀疑这藏民是在炒作自己。有人问那藏民,怎么不记下司机的车牌号,留个联系方式,那藏民说自己儿子才十岁,不懂这些。

    我也是第一次见识如此重诺诚信之人,这件小事也提醒了我,我又回到藏地了!

    这次没有遇上塌方堵车,到达理塘时,正是吃晚饭的时候,我远远看见草原深处帐篷里升起来的炊烟,还看见远处雪山笼罩在淡金色的夕阳里。

    依然缺氧。
    我打了一辆车直接回到曾经租住的药店,药店门开着,两口子却都不在店里,我喊了几声无人回应,便自己穿过药店来到后院。

    原来他们在围观生小马呢。

    除了药店两口子以外,还有牧民一家三口,牧民年纪都不大,他们的小孩子五六岁的样子。我去的时候,那小马儿刚刚生下来,但好像情况不太好,

    他们用藏语讨论着什么,药店老板就回店里取来一个针管,上了药之后给小马儿打了一针。

    老板娘看到我也很意外,她一眼就认出了我,问我怎么又来玩了?我说,这次不是来玩,是来安家的。她一边帮着自己的丈夫安抚母马,给它喂草料,一边笑道“哪有人在我们这安家,太偏远了。”

    我告诉她是真的,我打算毕业后长住理塘,她又问你男朋友今年没和你一起来?

    我想了一下才明白,她大概是把小白当成我男朋友了吧,我也不解释,只说已经分手了,又说我还想租楼上的屋子,不知道还在不在。

    老板娘说,哦,还在还在,回来纪念纪念是吧。

    我笑了笑。

    那小马儿最终没活过来,药店老板说是早产的,他们送来的太迟了,救不活了。

    老板和老板娘似乎一直在跟牧民说抱歉,牧民两口子并没有苛责他们,还要给他们钱。他们坚持不收,推搡了一番之后,那牧民也只好作罢,抱起死去的小马儿,牵着母马,带着儿子离开了。那牧民的儿子难过的哭了,他的妈妈一路都在安慰他。

    小屋除了多了一层薄薄的尘土,其他与一年前别无二样,甚至冰箱里还有一罐可乐,显然已经过期了,我顺手把它扔到垃圾桶里。

    阁楼的梯子被竖放在墙边,我本打算凭一己之力重新搭在阁楼楼梯口,却发现太重了。

    药店老板和老板娘一起上来,把我们走时扔下的电磁炉和锅碗之类又还给了我,顺便帮我把梯子搭好了。

    他们二人离开后,我独自登上阁楼,阁楼的百叶窗关着,屋里有一股被太阳暴晒过的木头的味道。

    我在床边坐下,抬头看见一只小小的蜘蛛正吊在灯下的蛛网里,他一直在往上爬,可不知为什么那蛛网总断,它就总是掉下来。

    我见那蛛网其实连着一块将要脱落的天花板墙皮,于是站在床上,抓住那小蜘蛛,打开百叶窗,将它放了出去。转回身就发现,墙皮掉了下来,摔碎了。

    窗外还是那片狭长的草原,像一条绿色逶迤的河流,对面是无尽连绵的雪山。山河依旧。
    我不想去找次江。

    那些天我问药店两口子借了一匹马,每天都在家门口的草地上练习骑马,早上去农贸市场买菜,自己做饭给自己吃,晚上看一两部电影,然后关灯睡觉。

    我把靠窗的桌椅挪开,靠墙摆放,这样我就可以长久地站在窗前看风景了。

    那几天如果说我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似乎也不为过。

    这种状态还是被打破了,因为收到了康珠的一条短信,说她已经坐上回理塘的大巴了,问我什么时候回来。

    我告诉她,我已经在了,还在药店楼上住。

    当天傍晚,我洗了澡,正一边抽烟一边站在窗前晾头发,就见院门被推开,次江来了。

    他看到了我,脸上不经意流露出笑意,然而笑容转瞬即逝,他低着头上楼来。

    我还在回味他那忍不住的低头一笑----至今回味。

    他来到阁楼之后,第一句话就问 “你不说戒烟了吗?”
    我把烟头掐灭“从现在开始呗。”
    “不是分手了吗?你怎么又来了?”他走过来,靠在窗边看着我,睫毛上一层淡淡的金辉,是夕阳染上去的。

    “不是为你来的,别多想。”
    “那为谁?”
    “为我自己啊,我想好了,不打算在北京呆着了,毕业以后我要住在理塘,也学药店两口子,在这里买个房子,找个工作,然后找个男人嫁了。”
    “怎么突然变化这么大?”
    “对啊”

    我微笑着看他,忽然发现他比一个月前瘦了,我向他伸出手去“从此之后,做朋友吧,很高兴认识你。”
    “你走吧。”他没有握我的手。
    我收回手,笑道“我说了不是为你而来,理塘也不是你家开的。哎,这话我好像一年前说过?你怎么总赶我走?”

    “你要待到什么时候?”

    “你这个人怎么一点幽默感也没有?”
    “到底待到什么时候?”
    “暑假结束啊。”
    “不行”

    “怎么不行?又不吃你家的饭。”
    “我阿妈”次江犹豫了一下,又说道“还真叫你去我家吃饭。”
    “你阿爸在家吗?”
    “他去拉萨了,过两天才回来。”
    我听了这话便拉起他的手就要下楼“走,正好我没吃晚饭。”
    他一动也不动。

    “走啊,去你家蹭饭。”我继续拉他。
    他把我拽回窗前“林达,我们已经分手了,你面对现实吧。”
    “凭什么,你说让我等你就等你,你说分就分?算了,我也跟你实话实话吧,我认定你了,你这辈子别想和我分开。”

    他略感意外地微微张着嘴看着我,毛绒绒的眼睛眨了眨,接着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他忽然抬起头大声说道“你怎么这么贱呢?”

    “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怎么这么贱。男人不要你了,你还上赶着,你是没有人要了吗?”
    “你是不是有毛病?你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

    “没怎么为什么胡言乱语?你说的是人话吗?你在成都伤我心一次还不够,现在还要再伤一次?!你知不知道我回去以后差点死了,我高烧39度,两三天下不了床,没有一个人在身边!”

    次江的眼睛立刻泛红,眼神闪烁了两下之后,背过身去不再看我。我对着他的后背说道“为什么别人的爱都那么轻松愉快,我爱你就这么难?”
    “那你就别爱我.”
    “我偏不”

    次江焦躁地踱了两步,接着对我吼道“你让我怎么说你才明白,你和那么多人上过床,我嫌弃你,你懂吗?”
    “你不是说笑吧,全世界你和我睡的次数最多,你嫌弃我?你早怎么不嫌弃!”
    “那时候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不知道你之前有那么多人!”

    “有哪么多?加上姜超一共三个,我二十七了,多吗?!”
    “谁知道啊,你说三个就三个吗?”
    简直无理取闹!

    当时我不知道他打算自杀,故意找茬就是想逼走我。
    我竟然相信他说的话了,毕竟他是藏族人,他可不是小白啊。
    “到底几个?”他双手按在我肩膀上,指甲深深掐进我的肉里。
    我又想哭,但生生憋回去了。

    “就三个,你爱信不信。怎么,你是来审判我的吗?你一个人审判员,陪审员,和行刑官都被你包圆了对吗?凭什么,你有什么资格开道德法庭审判我还判我死刑?你就检点吗?你说过跟马赛一生一世,结果呢!你还不是和央金结婚,还和我上床,你才是更放荡的人好不好?!”

    “我是男人”
    “你是傻逼!”
    “那你干嘛喜欢我,干嘛不离开?!”
    “我说了理塘不是你家的!”
    “你别骗自己!”

    我着实被他激怒了,一气之下开始收拾行李,我抑制不住地大口呼吸着,一半是因为缺氧,一半是被他气的,我又觉得耳鸣。

    他站在原地看着我,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很快我收拾好东西下楼离开,就在我走到小屋门口的时候,他大声叫了我名字。

    我没有停留,他跑出来,从楼梯的中部直接跳下来,在我打开房门之前,又把那门关上了。
    “干嘛?”我问他,此时我仍喘息不定。
    “我改主意了,不想让你走了。”
    “是吗?你不是说,我和,很多人睡过,你嫌弃我吗?”我觉得自己胸口憋闷地快站不住了,说话也断断续续的。

    “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但我是!”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
    “我知道。”

    他以一种非常动情的语气说了这话,接着低下头想要吻我,我马上推开他,他却纹丝不动。他在我鼻尖前停住了,仿佛在犹豫,挣扎,我们就这样僵持着。

    见他这般情形,我又开始怀疑,他想留下我,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我的身体。我这么想着,像是一年之中那些他喜欢我的表现又都不足为信了似的。

    于是,我带着几分厌恶地对他说道:我还没好呢。
    奇怪的是,这句话仿佛也让他得到解脱,他放开了我,闭上眼睛靠在墙上,长出了一口气。
    他牵起我的手“走,回家吃饭。”
    我问他“不分手了?”
    “嗯”
    “那你向我道歉!”
    “对不起”
    “不够诚恳”

    于是,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林达,对不起”

    “你知道吗,你说的那些话,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子,把我的心都戳破了。即便你向我道歉了,我也会怀疑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嫌弃我吗?”
    他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要那么说?”

    他咬着嘴唇不说话,过了一小会儿,他狠狠在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我心里觉得解气,并没有阻止他,他又扇了一巴掌,接着就发疯似的自己扇自己,我赶忙攥住他的手,用了最大的力气才让他停下来。

    我问他,你在干什么,你是不是疯了?
    他喘息着,吐出一口带血的吐沫,接着冲我笑了一下,我被他吓到了。他要牵我的手,我躲开了。

    “走,回家吃饭。”他说。
    他又想过来拉我,我问他“次江,你到底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

    “如果,如果半年确实不够你走出来,我可以等,我再给你半年,反正,二十七八岁和三十岁也没有什么两样的,我可以等。”

    “用不着,我好了,从此以后再也不会走不出来了。”
    “真的吗?”
    他点了点头,眼睛却没有看我。

    我见他脸上红肿,便起身去冰箱,拿了两罐冰冻的凉茶给他敷脸。

    “次江,我不会和一个死去的人计较的,你想想她就尽管想吧,别把自己逼成这样。”
    “这对你不公平”
    “世界上哪来那么多公平,我爱你也不是因为你爱我。而且,说真的,我喜欢上理塘了,我想在这里过完我的一生。听起来就刺激,不是吗?”

    “林达”
    “嗯?”
    “你好像变了。”
    “因为我不想再浪费时间,浪费生命在那些没意义的事情上,我想现在就幸福。”

    “幸福。。。”次江喃喃说道,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我放下凉茶,晃了晃他的脑袋,对他说道“哎呀,别想了,想那么多干什么,不如想想晚上吃点什么,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啊。”
    他仍怔怔地看着我,我又用力挤了他的脑袋。
    “干什么”他问。
    “我把你脑子里的水挤出来,这样你就不会时不时的下雨了。”我笑着说道。
    他也噗嗤一声笑了,接着就搂着我靠在榻上。

    “回家吃饭吧,阿妈给你做了好吃的。”他一面抚摸着我的头发,一面柔声说道。
    “嗯。。。我还是别去了,央金的事还没解决,我不想趁着你阿爸不在就偷偷去你家,做贼似的。”

    他听了又好一阵儿不说话,我问他又想什么呢,他说”你说,羊肉是烤着好吃,还是煮汤好吃呢。”
    我欣慰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走,买羊排去!”

    我们手牵手去了附近的农贸市场,买菜的时候,我总是忍不住抬头看他,仿佛看到了未来的平凡幸福小日子的模样。
    那晚,我做了羊排汤,超级辣的辣椒炒肉和水果沙拉,我们喝了青稞酒,不过并没有喝多,吃饭的时候,我又跟他说起央金的事,我说还是想把央金接过来,想继续教她学汉字和汉话,咱们之前的计划不能停下。

    他说他倒觉得,央金应该保持自然淳朴的秉性,教育有时候也是一种污染。

    我说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就像汉族古代的封建卫道士一样,女子无才便是德吗?

    他被我说的哑口无言。

    我想了想又告诉他“如果一个民族不尊重女人,那整个民族都会被时代淘汰的,你都上了大学了,怎么一点时代意识也没有呢。你们藏族人上大学的本来就不多,你就没有一点重任在肩的使命感?”

    “我哪有不尊重了!”

    “就有,你想让央金懵懂无知,这是你们男人自私自利的想法,无知的女人才好欺负,对不对?”

    “啊”次江轻轻叫起来“说不过你,喝酒吧!”

    我带着胜利的微笑和他碰了碰杯,一口干了那杯酒。

    晚上我要洗澡了,我让他在阁楼里呆着,不准他下来。他果然没有下来。洗完澡之后,我回到阁楼,见他站在窗口,出神地朝暗夜凝望,与晚饭时的愉快又判若两人,他连我上楼都没发觉。

    我真不想看到他这副样子啊,一来我心疼他始终背负太多,二来我控制不住对马赛的嫉妒。我本想悄悄转身下去,给他一点独处的时间,但临时又改了主意,走到他身后抱住了他。他回身抽出胳膊搂住我。

    深青色的雪山在夜幕下神秘又威严。

    “次江,跟我说说马赛吧。”
    “说什么呢?”
    “什么都好,你说我就听,不吃醋。”

    次江沉吟了半晌,终于开口说道“她是教师家的女儿”
    “嗯”
    “中学老师,爸爸教地理,妈妈教语文”
    “嗯”
    说到这里,次江停了下来。

    “还有呢?”我问。
    次江离开窗口,坐在椅子上,拉着我坐在他的腿上,我就贴在他胸口听他的心跳。

    他继续说着“她很安静,喜欢看书。她,没有什么朋友,总是独来独往。不过,她有一个盲人朋友,是给她家修钢琴的。一个比她大三岁的女孩子,她只有这一个要好的朋友。每周她都抽出一天陪那个女孩一起读小说,给她讲电影,一起弹钢琴。”

    “她父母对她严格吗?中学老师都很厉害吧。”
    次江摇了摇头“他们不是那种老师,她小时候过得很快乐,无忧无虑。”
    “那可真好。还有呢?”

    “没有了。”
    “没有了?”
    “还有就是,她经常说不想长大。”
    “为什么?”
    “她说,长大就会被改变,她不想被改变。”
    我听了也半晌没有言语。

    “你怎么不说她幼稚?”次江问。
    “她说的是真的,的确,会被改变。但其实不会有感觉的,不会有人每天都感觉到自己被改变,直到某一天才会突然发现。但好像又没什么,根本来不及难过的,因为这一辈子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人人都这么傻吗?”
    “什么?”
    “连脚下的路变了,不是自己要去的地方了也不知道,还在闭着眼走呢。都是这样吗?”

    我想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但我知道,在这个问题上,他和马赛是一国的,或许因为他们都年轻吧。

    我们之间到底差了7岁啊,我想告诉他我也曾有那些飘在天上的想法,也有觉得世人都不理解自己的年少时代,最终却没把这话说出口,因为一旦说了这种话,就暴露了我们之间7岁的年龄差,我不想让他觉得不被理解。

    片刻后,他又问我“林达,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我说“就是从你割腕自杀之后。”
    片刻后,他说“我也喜欢那时候的自己。”
    “别说傻话了,你已经死过一次,更应该知道怎么活。”

    次江的眼神又虚无起来,我知道他又跌进自己的世界里了。我不去打扰他,只安静地贴在他胸膛上,听着他身体里的动静。
    “你身体里像是有一列火车,还是老式的蒸汽机车,轰隆轰隆的。在隧道里一直走,一直走。”我说。

    没过一会儿,我觉得坐下多了一根棍子。他也发觉了,怔楞了两秒之后赶忙起身把我放下来。
    “我得回家了”他说。
    “不留下来吗?我一个人害怕。”我佯装不知情,就想看看他的窘态。

    他转身就走,我有点想告诉他我已经好了,但又觉得不能随时满足他,反而让我有一种自己还是贞洁之身的错觉,这感觉还真不错。另外,多少 还有一些对他说我放荡的隐隐报复吧。
    总之我没有说。

    后来我看到他博客里有这样一番话“我这个将死之人,为什么还有那么多欲望。她总问我怎么在最悲伤的时候还想到那件事,我也想问自己。有时越是难过,就越不能自已,甚至想让她死在我身下,我是不是疯了。我真想知道,是每个男人都这样,还是只有我例外。或许马赛说的对,我真是一种时刻想要攻击人的动物,每次我一靠近她,她就脸色苍白,害怕的发抖,还让我发毒誓不在婚前碰她。或许我该早点去死,也好早点停止坠入深渊。。。”
首页 上一页[7] 本页[8] 下一页[9] 尾页[15]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感情生活 最新文章
35岁女人无处安放的情绪
我总觉得男人蠢,我是不会和他结婚的
婚姻感情好不好,看看就知晓
人不求人一般大,此生立志要做一个半点“眼
有一种情谊是我只想成为你最信任的朋友
内心煎熬,需要倾诉
男友很看中我的工作,非得有编制才行,大龄
姐妹们帮我看看,42岁,离婚2年,财务半自由
用心做两个月饭。。。。。。。。。
八年抗战般的相亲经历之后,三部曲的第三部
上一篇文章      下一篇文章      查看所有文章
加:2021-06-27 21:36:46  更:2021-06-27 21:39:09 
 
古典名著 名著精选 外国名著 儿童童话 武侠小说 名人传记 学习励志 诗词散文 经典故事 其它杂谈
小说文学 恐怖推理 感情生活 瓶邪 原创小说 小说 故事 鬼故事 微小说 文学 耽美 师生 内向 成功 潇湘溪苑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浅浅寂寞 yy小说吧 穿越小说 校园小说 武侠小说 言情小说 玄幻小说 经典语录 三国演义 西游记 红楼梦 水浒传 古诗 易经 后宫 鼠猫 美文 坏蛋 对联 读后感 文字吧 武动乾坤 遮天 凡人修仙传 吞噬星空 盗墓笔记 斗破苍穹 绝世唐门 龙王传说 诛仙 庶女有毒 哈利波特 雪中悍刀行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极品家丁 龙族 玄界之门 莽荒纪 全职高手 心理罪 校花的贴身高手 美人为馅 三体 我欲封天 少年王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天阿降临 重生唐三 最强狂兵 邻家天使大人把我变成废人这事 顶级弃少 大奉打更人 剑道第一仙 一剑独尊 剑仙在此 渡劫之王 第九特区 不败战神 星门 圣墟
  网站联系: qq:121756557 email:121756557@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