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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万世之黑云压城

作者:卿卿是婕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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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归来
    他叫何畴伍,一个不那么好记也不太顺口的名字,木道人说这个名字让他有早夭之相,看在钱的份上愿意冒着遭天谴的风险帮他改名,何畴伍笑着摇了摇手说不用了,你个老骗子。
    他长得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帅、不丑,谦恭有礼,温和得感觉很容易被人欺负,实际上,谁也欺负不了他。
    他喜欢吃路边的苍蝇馆子,凉拌肚条和肥肠血旺是他的最爱,尽管他比大多数的有钱人更有钱。
    他有一个管家,年轻的时候大家叫他阿九,现在身边的人都叫他九叔,九叔就像是他的影子。
    他还有一个朋友,叫叶梦楼。
    他叫叶梦楼,一个既好记又顺口的名字,木道人说这个名字取得好,福泽绵长。何畴伍笑着对木大师说,给你十万,帮他改个名。木大师回了一个字:滚!
    他长得很高,帅得不要不要的,一张略带混血的脸似乎永远都没有表情,阿九说每次靠近他的时候都会感觉浑身发冷。
    似乎没人见过他吃东西,也没人知道他到底喜欢吃什么。
    他总是独来独往,神出鬼没。
    他只有一个朋友,叫何畴伍。
    不冷不热的蓉城是个适合养老的地方,蓉城人骨子里的慵懒让这座城市充满了生活的气息,随着近十年飞速的发展,快节奏的工作与懒散的生活每时每刻都在激烈的碰撞,让外地人体验过后欲罢不能,纷纷在此安家置业。
    何畴伍偶尔会向阿九询问叶梦楼的近况,尽管他十分想念叶梦楼,但从不主动给他打电话,他知道他的难处。
    所以当叶梦楼出现在何畴伍城西的听风小筑时,何畴伍立刻让阿九掐着自己的脖子猛烈摇晃,确认不是做梦后便张开双臂想要来个浓烈的拥抱,叶梦楼轻轻一闪,便脱离了魔爪。
    “多年不见,你就不能热情点啊。”何畴伍幽怨无限。
    “我累了!”
    “阿九,快带他去我的卧室休息。”见叶梦楼神情疲惫,何畴伍立刻吩咐。
    阿九微微弯腰,恭敬的在前面带路,一个佣人提着行李跟在后面,看着叶梦楼上楼的背影,何畴伍突然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但很快他便把这个念头抛在脑后,安排佣人准备接风。
    直到傍晚叶梦楼才下来,这时候晚宴已经准备好了,何畴伍坐在餐厅的主座上看报纸,旁边有个穿黑西服的人弯腰低声在汇报些什么。看到叶梦楼进了餐厅,何畴伍放下报纸起身迎接,黑西服对着叶梦楼鞠了一躬便退了出去。
    “我还以为你要再休息一会,没想到这么早就下楼了。”何畴伍让叶梦楼在自己旁边坐下。
    “睡不着。”
    “看你行李不多,这回是来度假?还是办事?还是——特意来看望我?”何畴伍拉长了声调。
    “不走了。”
    何畴伍怔住了,正在倒酒的阿九手也是微微一停,然后暗红色的液体继续缓缓流出。
    “回来好,你知道我这人没什么朋友,除了阿九偶尔能陪我说说话,大部分时间都得自己找事情打发,你来了,日子也就没那么难熬了。”何畴伍的喜悦是发自内心的。
    “没见过谁的朋友比你多。”叶梦楼看着夸张的何畴伍,有些无语。
    “好了好了,我们先干一杯,欢迎叶兄重回故里,阿九,把酒倒上,你也喝一杯。”
    几杯酒过后,何畴伍看着脸色有些发白的叶梦楼说:“从今天起,听风小筑就是你的了,喝完酒我就带阿九走,所有的佣人我也带走,你休息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开始在打包。这栋别墅是我亲自改造的,安保、隐私都没有问题,你可以放心的住,我书房的抽屉里有卡,保险柜里有现金,密码你知道。”
    “啰嗦。”
    “你嫌我啰嗦我也要说,我跟阿九搬到城南去住,车库里的车也归你,有需要随时给我打电话,记住了,电话千万千万不能关机。”
    “好。”过了半响叶梦楼才挤出这一个字。
    第二章 托付
    何畴伍喝完酒醉醺醺的钻上车走了,闭目半晌,对副驾的阿九说:“上一次回来是什么时候?”
    “八年前。”阿九知道指的是谁。
    “待了多久?”
    “两天。”
    “安排人去查查。”
    “是,少爷。”
    “再安排几个人盯住这里。”
    “是,少爷。”
    “阿九——”
    “在,少爷。”
    “没事了——”说完便沉沉睡去。
    何畴伍第二天中午才起床,他习惯早饭午饭一起吃,吃饭的时候阿九就在旁边汇报:“叶先生昨晚去了三个地方,分别是城北的机械厂家属区,城东的天福寺公墓和建设路北三段,然后就直接回家了。”
    “建设路?”
    “正在查。”
    “今天有什么安排?”
    “下午两点要出席公司的月度经营会。”
    何畴伍听完后扔下筷子,叹了口气说:“我每天怎么就这么忙,你们就不能帮我多分担一点?”
    阿九无语了,有这么悠闲的老板么?每个月只去公司一次,还只待两个小时。如果这都算忙的话,那其他老板有一个算一个,早就累死了。
    知道自家少爷的懒病犯了,阿九不敢接这个茬,借口要安排司机就溜了出去,何畴伍朝落荒而逃的阿九瘪瘪嘴,不情不愿的起身去换衣服。
    到公司的时候,总经理吴超早已带着一众高管等在电梯门口,何畴伍冲他们点点头便朝会议室走去,吴超拉了拉落后一步的阿九,轻轻的喊了句九叔。
    阿九没说话,只是轻轻的点点头,一群人便都松了口气,急忙跟在后面往会议室走。
    会议内容千篇一律,汇报上月情况、本月计划,需要老板决策的事项,一套流程下来,刚好两小时,这是何畴伍定的规矩,任何会议都不能超过两小时。
    开完会后一反常态,何畴伍没有直接走掉,而是去了自己的办公室,他用食指擦了擦巨大的办公桌,翻过来看了一下,然后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目光扫过站在面前的一群人,最后停留在吴超身上。
    “老吴,来公司多久了?”
    “董事长,我入职公司五年半了。”吴超额头开始冒汗。
    看出他的紧张,何畴伍笑笑:“我只是随便问问,又不是要开你,没其他意思,你一个总经理见到我都这么紧张,那其他人不是吓得要尿裤子,最近公司业绩不错,安排人事下来核算一下,全员调薪。”
    大家听后都面露喜色,这几年行业不景气,不降薪已算得上是良心企业,公司还依然保持一年至少调薪一次,大家对公司是由衷的感激,更是把手里的饭碗捧得牢牢的。
    挥手让大家都退出去以后,阿九对何畴伍说:“建设路北三段九天前出了一起车祸,一对老夫妻当场死亡。”
    “知道了。”
    第二天、第三天晚上叶梦楼又去了建设路北三段,每次待的时间都很长,
    第四天下午去机械厂附小门口停留了会,在车上给何畴伍打了个电话,知道他在家后就直奔过去。
    到了后叶梦楼没有上去,他让何畴伍下楼、上车,然后绝尘而去,留下阿九独自在风中凌乱。
    叶梦楼将车开进机械厂家属区,然后停在某个单元门口,这个点正是下班放学的时候,进进出出的人很多,楼上点点灯光陆续亮起,从窗户里传出的炒菜、谈笑、打孩子的声音混杂在一起,这才是人间烟火。何畴伍转头看向叶梦楼,俊朗的侧脸让他有点晃神,心里就开始嘀咕:还好你小子不近女色,不然不知道有多少女人遭殃,老子是个男的都有点把持不住,你大爷啊,以后朝夕相处,千万别把我掰弯了。
    “把你的人撤了。”
    “啊?”何畴伍正在走神,没听清楚。
    “把人撤了,我不需要。”
    “这事不急,你先说为什么带我来这里?”何畴伍嬉皮笑脸的岔开了话题。
    “有两个人,需要你照顾一下。”
    “住这里?”何畴伍诧异的歪着脑袋从挡风玻璃看上去,边看边问:“谁啊?我怎么没听你提过?”
    叶梦楼没有吭声,何畴伍见状收回目光笑着说:“那我就不问了,开车吧,吃饭去,我饿了。”
    叶梦楼没有走的意思,靠在椅背上一动不动。
    何畴伍只好饿着肚子陪他,过了一会感觉叶梦楼轻微的抖了一下,他诧异的看了一眼,然后顺着叶梦楼的目光看过去,一个穿白衬衫的男人牵着个背书包的小女孩从他们车前走过进了单元门,两个人胳膊上都戴着黑纱。
    “你说的是他们?”
    “对。”说完叶梦楼启动车子,悄无声息的滑出了家属区。
    阿九的效率总是让人满意,等他俩到了何畴伍常去光顾的大排档时,菜已经摆在街边的小折叠桌上,凉拌肚条、毛血旺外加一碟花生米,与这个烟熏火燎的环境格格不入的是桌上还有两个精致的红酒杯和一瓶价值不菲的红酒。何畴伍冲正在炒菜的老板挥了挥手,便招呼叶梦楼落座。
    低头看了看红色的塑料凳,叶梦楼有些哭笑不得。他知道对面这个男人的财富深不可测,但论及生活,实在是太随便了些。自己在最落魄的时候,也保持住了与家世相称的体面,可对面这个人啊,明明可以俯视众生,却偏要在这泥潭里打滚。
    架不住何畴伍的热情,叶梦楼别扭的坐下,看到这一幕,何畴伍有了一丝恶作剧得逞后的得意。他挥手制止了准备倒酒的阿九,站起来亲自给叶梦楼倒了满满的一杯酒,再给自己倒满,然后坐下端起酒杯说:“你有难处,不然也不会隔了这么多年才回来,你不说,肯定有你的理由,那我也就不问了。但是人,我不撤,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答应我。”说完一饮而尽。
    叶梦楼本来不想答应,但他看着何畴伍死死的盯着自己,目光中夹杂着期盼、关心、焦虑,甚至还有一丝丝的恐惧,便神使鬼差的点了点头。
    “阿九!倒酒!”何畴伍长舒一口气,开心的大声吆喝。
    第三章 安排
    卧室里的床又大又舒适,何畴伍却习惯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里,如果这时候有人进来,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床上有人。已经半夜了,何畴伍睡意全无,他直勾勾的盯着墙上的一幅画,画上是一个旗装女人,目视前方,气质温婉高贵。何畴伍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着那个女人倾诉:“认识这么久,他从没找过我帮忙,反而还救过我的命,但是今天,我感觉的到,他托付给我的那两个人对他很重要。他啊,除了我知道的,应该还有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很危险,危险到他都不敢告诉我,难为他一个人扛了这么多年。”
    “我欠他一条命,呵呵,虽然我不在乎这条命,但是欠下了终究是欠下了,他这次回来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如果有机会,我就把这个人情还了,这世上只有他知道我的秘密,如果他没了,那才真是了无生趣——”
    说完后便盯着画像沉默,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天边出现一抹亮色才沉沉睡去。
    何畴伍完美的诠释了早晨从中午开始,他坐下来吃不知道是早饭还是午饭的时候,阿九汇报了两件事情,一件事是叶梦楼托付的两个人已经调查清楚了,男的叫叶耀祖,是小女孩的哥哥,在机械厂当工人,女孩叫叶知秋,还在读小学,出车祸的老夫妻是他们的祖父母,八年前他们的父母死于一起车间事故。说完后把一张照片放在了他面前。
    何畴伍拿起照片,照片上一个男青年牵着小女孩出现在校门口,依稀像是昨天看到那两人,小女孩倒是长得乖巧可爱,男的嘛,说他五官端正都有点对不起这个词。
    何畴伍正在猜测他们跟叶梦楼的关系时,阿九开始汇报另一件事,昨晚听风小筑有人侵入。
    听阿九说完,何畴伍微微一笑,这就对了,躲在暗处不动,我怎么能踩住你的小尾巴嘛,既然出招了,接下来怎么玩就由不得你们。
    “人呢?”
    “关在郊外的仓库。”
    “几个?”
    “三个。”
    “告诉阿祥,把他们的嘴撬开,不许用刑。”
    “是,少爷。”
    “这两兄妹尽快安排好,不要让他们察觉。”
    “是,少爷。”
    “你亲自去做,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是,少爷。”
    “今天有什么安排?”
    “没有安排,少爷。”
    “让阿祉准备一下,我要去钓鱼。”何畴伍对没有安排非常满意。
    “是,少爷。”
    阿祉是城西闲安农场的总经理,农场靠河,鱼塘、果园、有机蔬菜、养殖场等应有尽有,还有一个精致的四合院,奇怪之处在于四合院外四周又起了高墙。当然,这也是何畴伍的产业。阿祉接到阿九的电话后,就开始忙了起来,老板钓完鱼,会留下来住一晚,尽管四合院每天都有人打扫,阿祉还是不敢马虎,立刻带人重新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
    看到何畴伍一个人下车,等在农场门口的阿祉有点意外,何畴伍很随意的冲阿祉点了下头就往河边走去,阿祉连忙跟上,落后一步陪在何畴伍右侧。
    “老板今天不去鱼塘钓鱼?”
    “每次来你都要问我同样的话,你鱼塘里的鱼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还从没吃饱过,饵一下立刻上钩,有什么意思。河里的鱼多狡猾啊,钓鱼么,本是为了消遣,没指望能钓到,万一有上钩的,是意外之喜。”
    “还是老板境界高,属下受教了。”
    “拍我马屁也没用,我说了今年开始农场要自负盈亏,我不会再往里面投一毛钱,年底要是亏了,我就把你卖了去填窟窿。”
    “年初我是立了军令状的,我有信心今年盈利,老板,跟您请示一件事,今年的利润能不能不抽走,我想引进一套新设备,主要是为了——”
    “不要跟我讲,去找阿九谈。”何畴伍有点不耐烦的打断了阿祉。
    “对了,九叔今天怎么没来?”
    “等他来了,你自己问他。”
    “属下不敢。”阿祉不敢再说话,默默的跟在身后。
    机械厂家属区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修建的,清一色六层楼的砖混结构,每个单元一层两户,没有电梯。叶耀祖家住五楼,阿九用五倍的价格租下了四楼、六楼和五楼对面一共五户,而且还给五户房东提供了免费的公寓居住,条件只有一个,立刻腾出房间。机械厂效益不好,工资都常常拖欠,这件事对他们来说就是天上掉馅饼,所以三个小时后,阿九安排的人就住了进去。
    下午四点,阿九已经坐在了机械厂厂长的办公室里,厂长、副厂长等管理层能到的都到了,阿九说中午通过何祐约了厂长见面,时间仓促,实属冒昧,请诸位领导到场也是迫不得已,目的还是想尽快促成一桩生意。除了厂长,众人一开始还矜持的端着国企领导的架子,听到何祐的名字后都不淡定了,何祐啊,蓉城地产界的大咖,财富榜上的常客,是活在报纸和电视上的人物。
    厂长环顾一圈,轻咳一声后说:“何董事长也是,这种小事直接让秘书给我招呼一声不就完了,非要亲自给我打电话,还反复拜托,这么客气就见外了。”
    一众部下听完后看向厂长的目光都变了,以前面对厂长的那份随意也小心的收了起来,慢慢的添了一丝敬畏或者是嫉妒在里面。阿九觉得这个厂长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的,也是个妙人儿。
    “事情也不复杂,听说贵厂目前有几间厂房闲置,区域也相对独立,我们公司呢,正好在城内找仓库,看了一下位置,刚好符合我们的需求,只需要砌几堵墙和厂区隔开,再增加一个大门就可以,当然手续我们去办,租期满后也由我们恢复。”
    一群人听了以后就没了兴致,我们是国企啊,租金再高,也落不到我们手上,也算不了业绩,将来出了什么问题,还要追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碍于何祐的名字,没人愿意出这个头,一时间气氛就有些尴尬。
    阿九见状,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我们也了解了一下,知道贵厂目前在动的生产线不足一半,大量的工人闲置在家。我们的仓库呢,也需要大量的工人,除了管理人员,其余岗位我们希望能由贵厂的工人补上,待遇至少翻番,这样既能让贵厂对我们仓库有个监督,也能缓解一下厂里的压力,将来如果行情好了,他们愿意回去,我们绝不阻难。来仓库的工人,一半由我们公司面试,一半由厂里推荐。”
    这就对了嘛,没有好处,谁愿意担责啊!于公,缓解了就业压力,估计每月发工资的时候没那么闹腾了;于私,谁在厂里没个亲戚朋友,说是厂里推荐,还不是这间办公室里的人就给定了,待遇翻番啊,估计各位家里得热闹一阵子了。
    “这样吧,趁现在人都在,我们就开个临时办公会,集体决策嘛,也在合作企业面前展现一下我们国企的效率。”厂长的语气不容置疑。
    “领导们要开会,我就不方便在这里了,厂长,我在车上等您的消息。”阿九顺势站了起来,与诸位客气道别。
    半个小时后,阿九接到了厂长的电话说一致通过,明天就开始推进,阿九表示感谢后挂了电话,立刻让司机送自己去闲安农场。
    等阿九到了农场,何畴伍已经空手而归,翘着二郎腿坐在院子里看阿祉演练枪术,何畴伍一直觉得枪术的观赏性极强,两军对阵时又能将杀伤力发挥到极致。在得知阿祉学过枪术后,何畴伍便仿制了一把亮银枪给他,又请名师教导,五年时间过去了,耍得也是有模有样。
    自从有一次不小心被阿祉的枪风伤到后,阿九对阿祉的枪术就极度不信任,每次都躲得远远的。这次也不例外,一直站在院子外面,等阿祉练完去换衣服后才进去。何畴伍看到这一幕,无奈的摇了摇头,阿祉的枪术其实算得上是登堂入室了,阿九这个门外汉居然敢明目张胆的质疑,他恶作剧的想,要不要让阿祉去给阿九当一段时间的保镖,看他还敢不敢看不起人。
    “少爷,事情办妥了。”
    “好,阿祥那边有没有消息?”
    “没有,我要不要催一下?”
    “不用了,阿祥办事我放心。”
    “是,少爷。”
    “吩咐阿祉不要送晚饭过来,天黑之后,这个院子谁都不许进。”
    “是,少爷。”
    “你也出去吧!”说完何畴伍便起身慢慢的进了正房,两扇门在身后缓缓关上。
    阿九在门外守了很久,才叹了口气慢慢的走出院子,轻轻的关上院门。外面,阿祉早已换好衣服等在那里。
    第四章 解惑
    正房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何畴伍熟练的裹着衣服蜷缩在墙角的地板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第二天早晨去东屋洗漱完毕后,神清气爽的跨出了四合院。四合院外还有一道门,就是在高墙上开个洞,装了两扇厚厚的铜门,阿九和阿祉早已守候在门口,看到何畴伍出来,阿九递上牛奶和煎饼,问道:“少爷,四周转转还是回城?”
    “去后山。”何畴伍接过煎饼大口吃了起来,边吃边往农场大门走去。
    “是,少爷。”
    “阿祉,枪术练的不错,下次给你找个对手检验一下。”
    “谢谢老板。”阿祉听后跃跃欲试。
    后山,号称是蓉城平原的肺,到了周末,无数城里人一窝蜂跑到山里来吸氧,山顶的道观是全国著名的旅游圣地,一年四季,游客络绎不绝。
    就这么一个热闹的去处,却偏偏有人在此隐居,半山腰里建了几间小木屋,掩映在青松翠竹间,唯一能到的一条小路还杂草丛生。一老一小守在这里,除了偶尔误入的驴友和定期送货的杂货店老板,航拍都不一定能发现。
    一大早,木道人就吩咐小道童今日有恶客,早饭不用吃的太饱,说的时候目光深邃,高深莫测。小道童表演没看懂,话倒是听懂了,听完后眉开眼笑,爷爷口中的恶客只有一个,就是那个和善的大哥哥,大哥哥每次来都要带好多东西,除了好吃的,还有各种各样的玩具,上次还悄悄塞了一个小方块,说只要想他了,一按就能通话。我知道那是手机,好多游客都有,他还真以为我没见过市面,可惜没藏好,没几天就被爷爷没收了。
    何畴伍手脚并用的在小路上爬行,心里把木道人诅咒了千百遍,转过身看看阿九和两个随从大包小包的提着,还能做到气定神闲,咬咬牙把对木道人的诅咒又提高了一个档次。
    直到一个影子从上面扑进自己怀里,何畴伍才放下对木道人的怨念,小心的搂住那个小身子,满脸堆笑的问:“小木,想大哥哥没?”
    “想。”
    “想大哥哥还是想大哥哥的东西?”
    “都想。”停顿几秒钟后,小道童的回答还是遵从了自己内心。
    诚实的孩子就该得到奖赏,等爬到小木屋的时候,小道童骑在一个随从的脖子上,左手变形金刚,右手奥特曼,嘴里还叼了根烤肠,两条腿嚣张的来回晃荡。本来木道人还想拱手客气客气,看到这一幕,直接化掌为指,对着何畴伍点了点,冷哼一声扭头就进了屋。
    何畴伍一看不乐意了:“老木,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辛辛苦苦爬上来给你送东西,就是为了让你给我脸色看?修养呢?气度呢?你大半辈子修行都用来看女游客了吧?我就说嘛,人家隐居的都往终南山跑,你个老家伙怎么住这里——”
    “你每骂一句,呵呵——,继续——”木道人又转回到门口,面带鼓励。
    “那个谁?阿九,你带他们两个把东西收拾收拾,里面有一些贵重物品,记住小心轻放,我要跟木道长好好请教一下。”何畴伍提到贵重物品时还特意拉长声调,边说边从木道人旁边挤了进去,心里直嘀咕,妈的,这么快就被看穿了,看来今天不出血是不行了。
    三间小木屋,左边的归木道人,右边的归小木,中间就是打坐静修的场所,离这大概有个十来米的地方,还有一个独立的小木屋,那里是厨房。可怜的娃,才几岁就跟在木道人屁股后面烟熏火燎。
    木道人坐下泡茶,不用请,何畴伍自己找了个座,用最舒服的姿势瘫在上面。不得不说,木道人泡茶的手法虽然没有一般茶艺师讲究的优雅,但融合了太极的圆润和武术的快、准,别有一番感觉。
    一杯茶稳稳的放在自己面前,何畴伍看了看茶,突然发现一个问题,他瘫在椅子里,斜眼看着木道人说:“老——,呸,道长,我送了你那么多好茶,为什么每次来这里,都只给我泡乌龙?”
    “你在我的名字前加一个呸是什么意思?是我的名字脏了你的嘴?还是你现在骂我都这么直接了?加上前面的‘老’字一共是六句,呵呵,我就不重复提醒你。你个瞎眼的玩意儿,泡乌龙茶对茶具要求极高,必须用上好的紫砂壶,我这把壶是山下杂货店老板送上来的,标价两百,我估计最多值一百块,你说这把破壶配得上这么好的茶么?配得上么?”木道人说完,脖子都粗了一大圈。
    “不对啊,虽说这个小破屋不起眼,可里面一水的红木家具,都是我送给你的,不就是一把壶,你至于开不了口么?”何畴伍一脸懵逼。
    “你每一家公司的名都是我想的,哪一家不是财源滚滚,你送我家具,那是报酬,我收的心安理得。茶具,是雅物,与铜臭沾边就失了灵气,你送我,我可以勉为其难的收下,哪有开口要的道理?”木道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脖子感觉又粗了一点。
    “我错了我错了,美女配英雄,我早就该想到的,下次我一定亲自挑选供道长指点。”何畴伍连忙坐直了身子道歉,对木道人的不要脸有了新的认识。
    “刚才六句,加上一见面的十句,你骂了我十六句,我只回答你八句,每句一万,不准还价!”木道人的微笑天真无邪。
    “老木,没有你这么坑人的吧?”何畴伍听到后急了。
    “有,还剩七句。”木道人的回复愈加真诚。
    何畴伍没了脾气,这大概是史上最贵的‘有’字,他端起面前的茶一饮而尽,长吁了一口气,开始理清思绪。
    “老叶回来了,对,就是几年前我带他来见你的那个,你不要打算插话,还有七句。我两认识很多年了,比你能想的还要久,他从不在一个地方常住,这个我倒是能理解,但是每年都要换一个地方,我就不太明白了,有点像是在躲避追杀?以他的身手,有谁能让他如此小心?而且他也不是一个怕死的,有时候我觉得他比我更加渴望死亡。更让我想不通的是,这次回来,他居然说不走了,托付了两个人给我,还在调查一起车祸,这说明他的麻烦没有解决掉,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是想在蓉城做个了断,可是为什么会选在这里?难道他在这里有我不知道的底牌?还是说他在外面已经被逼得走投无路了?”
    摩挲着手里的空杯,何畴伍继续说道:“回来才三天,就有人摸上了门,这说明对方也有些迫不及待,可用几只三脚猫来试探,我有点看不懂——”
    “你本就是个局外人,何必自寻烦恼!唉!还有四句。”
    “局外人?”何畴伍看了木道人一眼,突然醒悟了过来,“对啊,我就是个局外人,吃瓜群众嘛,不对啊,老木,你一个‘唉’也算一句,太黑了吧?”
    “确实黑,还有三句。”木道人面不改色。
    何畴伍不敢再跟他的无耻纠缠,继续问道:“那我就不该让他住进我的听风小筑;不该派人盯着;更不该抓了那几个人。既然明知道都是错的?为什么老叶不制止我?”
    “你远比别人看到的更加强大。”木道人犹豫了一会,还是说了出来。
    “哦?”何畴伍看着木道人,有些意外。
    “万般回首化尘埃,唯有青山不改。来,喝茶。”木道人说完后又放了一杯茶在何畴伍面前。
    “交浅言深,你还真是敢说啊。”何畴伍换了杯茶握在手上,又瘫在椅子里,心里仔细回味木道人说的最后两句话。
    “刚好八句话,正事已经说完,畴伍,快给我讲讲最近那个选秀节目谁夺冠了?还有那个谁?跟小三合伙搞原配的那个,演电影的,现在什么情况?你知道的,我这里没电视,手机信号也不好。”
    何畴伍看着木道人满脸的八卦,哈哈大笑起来,把那些烦心事通通抛开,两个脑袋凑在一起开始聊起了各种绯闻。
    吃完阿九安排的午饭,何畴伍亲了亲小木,与木道人挥手作别,潇洒得一塌糊涂。木道人急了,一个健步上去把何畴伍拦住,嚣张的伸出右手,还使劲抖了抖。
    何畴伍愣住了,你这姿势握手不像握手,作揖不像作揖,什么造型啊?木道人看何畴伍是真迷糊,不耐烦的挤出一个字:“钱!”
    何畴伍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赶快让阿九付钱,木道人除了实物,只收现金,难为阿九还随身带着这么多现金。收到钱的木道人脸色也好了很多,把何畴伍拉到一边,慈眉善目的说:“看在你刚才没动杀机的份上,我白送你几句,你看似豁达,实则忧思过重;看似温和,身上却有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年纪轻轻的,像几世为人,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既然回不去,就该往前看,该了结的,不管多久,总会在那里等你。”
    这是得道成仙了,何畴伍被唬得六神无主,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对木道人一个长揖,嘴里念念有词:“以后我不能叫您木道长了,我得尊称您一句木真人。”
    “胡说八道,不要忘了我的紫砂壶。”
    第五章 夜话
    三个人刚出现在院墙外的时候,叶梦楼就已经发现了,蓉城,应该没有人能够悄无声息的潜入他二十米范围内。他没有理会这些小角色,何畴伍的人就在外面,会料理干净的。果然,没让他等太久,这三个人就被带走了,叶梦楼慢悠悠的下楼去车库开车,看来今天没拒绝何畴伍的安排是对的。

    车驶出小区一路向东,叶梦楼在东边只有一个目的地,那就是天福寺公墓。车上绕城,拥堵了一个白天的高速开始了短暂的畅通,时节已近初秋,很多司机都摇下车窗,感受夜风那一丝清凉,可叶梦楼还是车窗紧闭,将空调开到最低。他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北方生活,甚至是极北之地,蓉城的气温对他来说还是太高了。

    车停在山脚下,一袭黑衣的叶梦楼沿着盘山公路慢慢向上走去,这条路的尽头就是公墓。可能管理部门觉得夜间出现在这条路上的,大概率不应该是人类,所以把路灯都给省掉了,一到夜里,除了某处偶尔闪烁的蓝光,天地间没有一丝来自文明世界的光亮。叶梦楼对身处的环境很满意,城里太亮了,也太吵,还是这里好,有没有其他的不好说,至少没有晃眼的灯光,也没有呱噪的人群,而且越往上走气温越低,叶梦楼整个人都开始慢慢松弛下来。

    山不高,一个多小时后,叶梦楼已经出现在公墓的大门口。人啊,活着的时候就分高低贵贱,死了还要分个三六九等,最上面的位置风水最好,一块墓地都赶得上一间卧室大小,那是豪宅;中间的区域,墓碑与墓碑之间种了棵灌木,倒也不算拥挤,算得上是改善型住宅;下面低洼处,墓碑密密麻麻的挨在一起,就只能称得上是刚需了。叶梦楼进了大门就朝低洼处走去,最后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停下,这块区域,常年见不到太阳,墓前的通道裂缝处都长出了杂草和青苔。是啊,长眠在这里的,家人大都在为生活疲于奔命,哪有那么多时间和心情前来缅怀。

    叶梦楼在一块墓碑前蹲了下来,黑夜阻挡不了他的视线,这么小的一块地方,墓碑上居然刻了两个名字,看来是合葬。叶梦楼用食指摸了一下墓碑,和拇指并拢搓了搓,然后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温柔的擦拭起来:“才三天时间,就多了这么一层灰,我知道你俩爱干净,特别是明伦,出个门,头发都要梳上好几遍,你一个男人比你老婆还注重形象,佟梅也是,你老公这些毛病都是你惯的。现在好了,再厚的灰你俩也没办法,两个孙子指望不上,还得要我来动手。”

    擦完后叶梦楼把手帕叠好捏在手上,转过身坐在墓前的通道上:“我不喜欢跟人说话,没办法啊,身上的秘密太多,说多了就会害死他们,何畴伍是个例外,你俩也只有躺在这里,我才敢跟你们聊聊。明伦,像现在这样居然是我们离得最近的一次。以前,很久很久以前了,我远远的看过你一眼,没想到这一眼就是一辈子。”

    “我去了好几次出事的地方,没看出什么问题,没关系,我知道你俩是被害死的,迟早我会把他们揪出来。我原以为知道我们关系的人都死了,所有的线索也让我掐断了,只要远离你们,你们就是安全的。没想到还是让他们查了出来。早知是这个结局,当初我还不如帮你们一把,让你们过的舒服一点。”

    “那两个孩子,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教的,小的乖巧懂事,大的嘛,就是一混蛋,除了还知道护着妹妹,一无是处。你俩放心,我虽然厌恶他,也不会不管的,不过苦头难免要吃一些,不然将来就真的废了。”

    “他俩是安全的,那些人不傻,动你们是为了把我引出来,他俩如果出了事,我在这世上就彻底没了顾虑,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他俩的,何况我还托了何畴伍照顾。”

    说完后,叶梦楼站起来,四下里看了看,然后轻轻的拍了拍墓碑:“你俩活着的时候就挤在那么小的房子里,现在死了,还是人挤人,再忍忍,再忍忍,等了结了这件事,我就带你们回家。”叶梦楼说这话的时候头慢慢转向左边,似乎那里有什么东西。

    下山、开车、回家,那块手帕一直在手里捏着,直到进了卧室才将手帕丢在垃圾桶里,桶里面躺着好几块一模一样的手帕,这年代,上海弄堂里的老绅士用手帕的估计也不多了吧,这个年轻健壮的身体里到底住了一个多么老派的灵魂!

    叶梦楼上床熄灯后,两个人轻轻的摸进车库,戴上手套开始仔细对那辆车进行检查。
    第六章 审讯
    挂了阿九的电话,阿祥直呼侥幸,昨晚送过来三个小毛贼,听说是进了听风小筑后,阿祥大怒,本打算连夜审问,后来想了想,还是忍住了。听风小筑里住有贵人,出了这种事,老板多半会亲自过问,还是等老板的意思下来再说。
    老板既然说了不准用刑,那就最好肢体接触都不要有,何畴伍的话对阿祥来说就是圣旨。这是场心理战,所以等到第二天早上,阿祥才让人把他们从仓库里请出来,一天两夜,足够让他们对自己的处境有充分的认识。这三人也确实吓得够呛,自觉身手都不错,翻墙入室更是拿手好戏,结果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拿下,这他妈哪是普通保镖的水平啊!落在这帮人手里,早已绝了逃跑的心思,听天由命吧!再说,不就是入室盗窃么,还没有造成损失,估计最多打一顿再吓唬吓唬就给放了。
    老老实实的跟着走,居然是带他们洗澡、吃饭,等吃饱喝足又被客气的请进一栋两层的小楼内,上楼、右转,阿祥就在最里面的屋子等他们,那是他的办公室。
    几张椅子一张床,这就是阿祥办公室的全部家具,阿九来过一次,说你大小是个总经理,该有的场面得要吧,阿祥说会客室里有场面,办公室不见外客;阿九又说屋里摆张桌子,没事看看书、练练字也好,阿祥恭敬的说九叔的字也写得不怎么样,也没见九叔练过。气得阿九扭头就走,再也不管了。
    带路的站在门口,待三人进去后,从外面关上门。阿祥笑呵呵的招呼他们坐下,自己也拖过一把椅子,大马金刀的坐在他们面前。
    “现在是你们最好的机会,挟持我,闯出去,要不要试试?”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没人说话。
    “没关系,你们再考虑考虑,从现在开始,到那扇门打开,这段时间你们都有机会,随时可以动手。”阿祥一直面带微笑。
    “接下来我要提问了,你们在这间屋子里只有一次回答的机会,你们是谁?谁派你们来的?任务是什么?看看,简单吧,谁先说?”
    依旧没人吭声。
    等了一会,阿祥点点头继续说道:“嗯,意料之中,没关系,那我就跟你们说一下接下来你们要面对的状况。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我对你们这么客气?没办法啊,老板吩咐了,不准对你们用刑。”
    三人看阿祥的眼神有点诧异。
    “我是这样理解的,不准用刑的意思就是说老板不急着要结果,那我们就有的是时间来加深了解。刚才你们已经吃饱饭了,从现在开始,一直到给我满意的答案为止,你们都没有饭吃,也没有水喝,如果你们不小心饿死或者是渴死,那只能怪你们自己身体太差,与我无关。”
    阿祥说完后停顿了一下,三个人的表情里有惊恐、也有不信。
    “我待会说完后,刚来请你们进来的那个小伙子会先带你们去参观一下刑房,让你们看看自己有多幸运,逃过了什么样的惩罚。我尽量让他们挑一些看起来不那么恐怖的刑具给你们欣赏,有眼福了,几百年前的东西啊,可千万不要小看古人的智慧。不信?我家祖上是锦衣卫,外面那个小伙子是我儿子,将来多半是要接我的班,这些东西,一代一代就这样传下来了。”阿祥颇有些自得。
    “再好心提醒你们一句,参观前最好做好心里准备,就算是尿裤子也不要吐,把刚才吃的东西吐干净了,你们接下来的日子更难熬。等参观完,你们就得分开,会有人把你们带到不同的屋子里,也许有几十个,或者可能有几百个问题,问完一遍后,他们会仔细核对,如果有一个你们三个回答的不一样,又得重新开始,或者是你们第二遍与第一遍回答的不一样,也得重来。反正就这样一遍一遍的,直到一个字都没有错。哦,对了,除了没有水和饭,估计他们也不会让你们睡觉,到了最后,你们的大脑已经没办法思考,完全是机械的回答,这样掏出来的话才是真的。”
    很好,不信消失了,他们的脸上只剩下惊恐。
    “听到这里,你们是不是觉得自己太蠢了,给了你们那么长的时间啊,居然都不对一下口供。既然入了这一行,在任何环境下,都要冷静的考虑可能会出现的所有的情况,并做好应对的准备,如果你们能活着出去,一定要记住我的话。”阿祥有点恨铁不成钢。
    “而且你们居然敢用乡音交谈,光凭这一点我就能把范围缩小到一个市,这样查你们就简单多了,最多两天,你们的家人就会出现在这里。”
    三个人听到这里后都狠狠的看着阿祥,恨不得吃了他,左边那个甚至绷紧全身准备随时动手。
    “现在是不是想动手了?我说过,直到这扇门打开,你们都有机会。”阿祥鼓励的看着他们。
    看着面前的这个人微笑的鼓励他们挟持自己,三个人很快就泄了气,现在的他们就是砧板上的三条鱼,生死都掌握在对面这人手上。中间那一个像是个领头的,语带哀求的说:“您大人有大量,想怎么对付我们都可以,祸不及家人啊!”
    “唉,看看,你们误会了吧,我没说要把他们怎么样,只是请过来让你们家人团聚一下,或者是见上最后一面,你们在回答问题的时候,你们的家人会在玻璃后面看着你们,对,就是电视上的那种场景。”
    “是不是到现在还不理解?不就是个盗窃么,怎么会这样?呵呵,第一、老板的安保是我在负责,你们进了院墙就是打我的脸,我这个人呢,小气,非常非常小气;第二、你们既然进去了,我也不知道你们看到了什么,小心一点总没有错;第三、你们是第一个敢打老板宅邸主意的人,我得保证也是最后一个。”
    “好了,我的话说完了,如果你们能活着出来,我会在你们身体恢复后送你们回家,如果你们出不来,那你们就只能出现在失踪人口的名单上了,祝你们好运!小锐,带他们过去。”
    看着阿祥上下翻飞的嘴皮,三个人彻底懵了,听到房门打开,便不由自主的站起来往外走,到门口的时候,那个恶魔般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可惜了,刚才我以为你们会动手,这样我就有借口杀掉你们其中一个,剩下的两个应该会老实很多——”
    一小时后,小锐回来了,笑着说参观刑房的时候,三个人全吐了,还有两个尿了裤子,现在被大师兄他们带走了,估计晚上就会有结果,阿祥端着一个大瓷缸子喝茶,笑笑说要不了那么久,果然,下午的时候大师兄就过来说三人全招了。小锐佩服得五体投地,狗腿的给阿祥捶背,问道:“爹,我们家祖上真是锦衣卫么?”
    “几百年前的事了,谁知道呢?我瞎猜的。”
    这是高手!小锐悄悄的竖了个大拇指。
    第七章 破绽
    下山的时候何畴伍心思恍惚,有好几次都差点摔倒,阿九一边小心的护着一边摇头,目光里满是担忧,上车后何畴伍还在琢磨木道人的那几句话时,阿九已经开始在谨慎的组织语言。
    “少爷。”阿九喊得小心翼翼。
    “少爷!”见何畴伍没有理他,阿九稍微提高了音量。
    “嗯?什么事?”何畴伍的思路被打断,略带不悦的看向阿九。
    “少爷,有句话我不知当不当讲。”
    “那就不讲。”
    阿九被顶了回来,略显尴尬的沉默了一会,又硬着头皮开口:“少爷,您还是让我讲吧,这件事憋在我心里很久了。”
    “哦?你说。”阿九的样子让何畴伍有点意外。
    “少爷,您还是抽空锻炼一下吧,就这点山路,我一口气都能冲上几个来回,您却足足用了一个多小时,刚才下山的时候有几次还差点摔了。少爷,我今年六十六,比您大了足足三十岁啊!”阿九说完后吐了一口气,神情悲壮。
    “就这?”何畴伍气笑了,抬腿就想踢他,抬到一半发现两个随从坐在前面,又把脚费劲的收了回来。
    “阿九,有一天我死了,那也应该是被你气死的,你不就是怕我死在你前面嘛,放心,我一定——”说到这里何畴伍看了看阿九的身板,马上又改口:“我会努力死在你后面,实在不行,我死的时候把你带走,这下满意了吧!”
    见何畴伍没听进去,阿九有些失望,但他也不敢再劝,没见老板刚才都伸腿了么。
    被阿九这么一搅和,何畴伍也没心思继续想下去,他掏出手机给叶梦楼打了个电话,约在望江茶楼见面,然后吩咐司机直接开过去。
    顾名思义,望江茶楼就开在江边上,说是江,其实就是条河,蓉城平原上要是真有条大江穿过,估计几千年前的水利工程就得改方案了。蓉城的茶馆、茶楼多如牛毛,档次高高低低的散布在每一个角落,蓉城人也不太在乎环境,一杯绿茶、一桌机麻,就能消磨一整天的时光。
    何畴伍独爱公园、河边的茶馆,坐在有些年头的竹椅上,一杯茶、一张报纸,晒晒从树叶的缝隙透过来的阳光,再听听隔壁老头们吹嘘当年的辉煌,别有一番滋味。
    还没到秋天,下午的太阳还是过分热情了一些,为了照顾叶梦楼,何畴伍特意选在这里。望江茶楼一共三层,外形有点像宝塔,一层只有一个茶室,茶楼不大,装修得颇有诗意,仗着开在江边,价钱也不菲。何畴伍来过两次,来两次就感冒了两次,估计叶梦楼会满意。
    等叶梦楼那张苍白的脸出现在三楼的时候,何畴伍蜷缩在沙发上已经沉沉睡去,身上盖着一条毛毯。阿九想要叫醒何畴伍,被叶梦楼制止了,他在何畴伍旁边的沙发坐下,看到桌子上有一份当天的蓉城早报,还有一杯绿茶和一杯红酒,冷冷的目光不自觉的柔和起来。阿九见状,悄悄的退出去守在门口,两个随从一个在车上,一个在楼梯口。
    何畴伍醒过来后伸了伸懒腰,看到叶梦楼坐在自己旁边看报,有点诧异,连忙坐直身子问道:“到了多久了?”
    “快一个钟头。”叶梦楼看了看表。
    “睡这么久,不应该啊,我昨晚睡得挺好的,难道是上午的运动量太大了。”
    叶梦楼的目光又落在报纸上,没说话。
    “我今天去了老木那里,就是后山那个老神棍,以前我以为他就会取个名算个卦,没想到他现在快成仙了。”
    叶梦楼还是没说话。
    何畴伍已经习惯了他的沉默,继续说道:“中午走的时候,他拉着我说了几句,我感觉他好像看出来什么东西,吓得我当时魂飞魄散。过来的时候我仔细想了一路,没发现哪里有什么破绽啊,叶兄,可能我是当局者迷,你帮我分析分析,我到底哪里有问题?”
    “我知道你的底细,所以,我看你到处都是破绽,但是除了我,不会有其他人看出来,就算看出来,也没人敢往那方面想,不要担心。”叶梦楼合上了报纸。
    “我不怕老木知道,多年的朋友,再说我在后山也有安排,我担心的是,如果老木能看出端倪,那么其他人也能。这些年我过的太舒服了,很多时候都有点忘乎所以,放松了警惕。一旦有人精心布局,那我多年的苦心经营就毁于一旦了。”
    何畴伍忧心忡忡。
    “没关系,你有的是时间,可以从头再来。”
    “大哥,你真会安慰人。”何畴伍有点不想说话了。
    这时候阿九走了进来,他先冲叶梦楼微微鞠了一躬,才规规矩矩的汇报:“少爷、叶先生,阿祥来电话,那三人招了,他们是城北孟公子的人,孟公子给他们的任务就是进听风小筑逛逛,什么东西也不许拿。”
    “孟公子?”何畴伍有些意外。
    看叶梦楼望向自己,何畴伍便跟他仔细解释:“孟思远,开连锁书店的,外表斯斯文文,看着像个文化人,自称孟公子,实际上是个文物贩子,据说心狠手辣,手下冤魂无数。”
    看叶梦楼皱起眉头,何畴伍拍拍他的腿,笑着说:“别想了,这是冲我来的,看你住进我家,想摸我的底。好久没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事了,阿九,跟阿祥说,好好招待他们一段时间,不要委屈他们。”
    “是,少爷,阿祥问孟公子那边要不要回礼?”
    “不用,让阿祥管好自己的人。”
    “还有事?”见阿九没有动,何畴伍问了一句。
    “机械厂仓库那边来电话,说叶耀祖拒绝过来上班。”
    “为什么?”两个人同时看向阿九。
    “叶耀祖说他在工厂是技术工人,属于技术工种,我们仓库的工人是下苦力的,属于劳动工种,他丢不起那人。”被两人盯得有些不自在,阿九说的有些吞吞吐吐。
    第八章 耀祖
    叶耀祖的童年算不上幸福,父母从乡下来,在机械厂当工人,收入不高,带着个小孩在蓉城立足略显艰难,祖父在老家教书,祖母常年吃药,也没办法帮衬他们。与蓉城本地小孩相比,叶耀祖缺少的不仅仅是玩具、零食和漂亮的衣服,更是从骨子里少了那一份自信。
    大部分自卑的人都沉默寡言,显得有些胆小怯弱,但也有一部分人更加的张狂,他们蔑视别人的成绩,贬低他人的功劳,时时刻刻都想显示自己与众不同、高人一等,目的只是为了掩饰内心深处的自卑。
    叶耀祖就属于后者,身边的同学大多是蓉城土著,使得家境不好的他变得过分敏感,从而刻薄多疑,批判一切,再加上父母疏于管教,导致他的学习成绩永远在中下游徘徊。于是学校里就出现了一个穿回力鞋的差等生,时常点评着阿迪、耐克的缺点,或者是质疑优等生的解题方法。努力地想让自己备受瞩目,实际上活成了一个笑话。
    后来祖父退休了,搬到蓉城一家团聚,百无聊赖之下就自告奋勇接手了孙子的教育,等弄清楚情况后,抹一把眼泪,胳膊下夹着纸钱、香烛,找个路口跟祖先诉苦去了。
    再后来又多了个妹妹,叶耀祖有好几次都想问问父母,祖孙三代挤在这个套二的小房子里,这个孩子到底是怎么来的。看着婴儿粉嘟嘟的脸,叶耀祖性格里为数不多的优点终于展现出一个,他始终以一个合格的哥哥在要求自己,也确实做到了。
    突然有一天厂领导都来了,家里从没有这么热闹过,车间主任在父母眼里可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啊!厂长捏了捏妹妹的脸,又摸摸他的头说要好好学习,然后握住祖父的手说二老要保重身体。叶耀祖不傻,祖父母的眼泪,再加上没看到父母的身影就知道是出事了,他的脑袋晕乎乎的,毕竟还是个孩子。
    聊了半天,最后厂长问祖父有什么要求,能办到的厂里尽量满足。祖父看了看叶耀祖,对厂长说儿子儿媳妇在厂里干了快二十年都只是个合同工,等耀祖再大一点,能不能给他个编制,让他到厂里上班。厂长与几个领导交换了一下眼神,当即拍板同意,直夸老同志觉悟就是高。
    为了这事,直到高考成绩出来前叶耀祖都不大搭理他祖父,要抚恤金多好,那可是一大笔钱啊!阿迪耐克随便穿,火锅串串随便吃,呼朋唤友的多风光啊!再说了,自己是要考大学的啊,就这么看不起人么!
    厂长没有食言,落榜的叶耀祖穿上了工装,看着其他落榜的同学投过来羡慕的目光,叶耀祖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回家也开始主动跟祖父聊两句。姜,还是老的辣!
    干了段时间,发现厂里面有编制的工人也就比合同工好一点,还是处在食物链的最底端。叶耀祖的老毛病又犯了,气得他师父工具箱都摔了好几次。车间主任找叶耀祖谈话,还没说两句,叶耀祖就开始提意见,几十条意见说完,车间主任差点当场吐血。转过身找到他师父,说这小子就是咱俩一劫,权当修行吧。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混下去,早上送妹妹上学,然后打卡上班各种吐槽;下午打卡下班,再接妹妹回家。到了说亲事的年纪,以他的长相是不太可能有女孩心动的,就算有编制也不行。没办法,祖父母只能托人介绍,通常是女方家长家属区走一圈,面都没见就婉拒了。祖父母急得头发都白完了,就这颗独苗啊,这样下去,以后给自己烧纸的人都没有。
    祖父母终究是没能看到他结婚生子就走了,叶耀祖在火葬场搂着妹妹浑身发抖。以前他觉得自己大材小用,是被这个家束缚了,现在看着祖父母化为一缕青烟,他才突然明白,一直以来,都是这个家在保护着自己。现在他们都走了,家也没了,以后只能靠自己,还要照顾好妹妹,感受到肩上沉甸甸的担,他终于感受到自己的无力。
    厂里把几栋闲置的厂房租出去,听说承租方要招人,待遇不错,厂里让所有的工人自愿报名,叶耀祖也去了,结果对方只招工人,开玩笑呢,我可是国企有编制的正式工人,到你们这里来扛麻袋?看着工友们拼命往前挤,他觉得自己是人间清醒!
    昨天刚拒绝,今天就有个自称阿九的老头来家里找自己,说在厂里仔细打听了一下,觉得叶先生非常优秀,干工人是屈才了,现在亲自上门道歉,同时想邀请叶先生来仓库做个副经理,工资是现在的四倍。
    叶耀祖矜持的接受了邀请,看嘛,千里马总会遇到伯乐的。阿九说新的管理层入职后都要到郊区的仓库参观学习,正好他也要去仓库办事,要不就顺路一起过去?
    叶耀祖有些为难的说要接妹妹放学,阿九说花不了多长时间,保证不耽搁。叶耀祖现在视阿九为知音,正是看着顺眼的时候,就开心的上了车,等车开到仓库,小锐站在大门口,笑得也很开心。
    @衣米奴 2022-09-08 22:27:42
    支持原创,创作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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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分析
    阿九回到城南的公寓,佣人告诉他何畴伍起床后就一直待在书房里面,到现在还没吃饭。阿九想了想,亲自去厨房做了碗牛肉面,用托盘端着来到书房门口,调整姿势,腾出一只手轻轻的敲了敲门,听到一声“进”后就推门进去。
    何畴伍坐在书桌后面,正在把玩一把折扇,桌子上放满了小物件。
    把面小心的放到何畴伍面前,摆好餐具,低声说:“少爷,先吃饭吧!”
    “你做的?”何畴伍看到面来了兴致,将手中的折扇递给阿九,拿起筷子大口吃起来。
    “是,少爷。”阿九接过折扇。
    “你不是不让我吃面食么,怎么今天还亲自下厨?嗯,你做的牛肉面确实是一绝。”
    “少爷,不是不让您吃,是您得控制血糖,偶尔吃一顿还是没问题的。少爷到现在还没吃饭,下人们是越来越不像话了,都是我没管好,请少爷责罚。”
    “关你什么事?哦,也不关他们的事,是我不让他们打扰,阿祐送了些小玩意儿过来,挺有意思的。”见阿九没看手里的折扇,何畴伍用筷子点了点:“你看看。”
    听到何畴伍这么说,阿九瞧了瞧手上的折扇,扇面上写满了字,像隶书,又有一点行楷的影子,阿九又凑近仔细看了下,欣喜的问道:“少爷,这是郑板桥的字?”
    “有眼力。”何畴伍夸了一句。
    得到肯定的答复,阿九便不再说话,认真欣赏起来。
    吃完面,又喝了两口汤,何畴伍擦了擦嘴看阿九爱不释手的样子,笑了笑说:“赏你了,拿下去慢慢看。”
    “谢少爷。”阿九小心的收了起来。
    “郑板桥这人啊,书画双绝,可一生困顿,官场失意。可见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何畴伍似乎有所触动。
    “郑板桥不是淡泊名利么?”
    “淡泊名利?”何畴伍笑了起来:“二十中秀才,四十中举人,四十四中进士,诗酬权贵,结交皇子,啧啧,还真是淡泊得很。”
    “少爷不喜此人?”
    “哪有,所谓的淡泊名利,所谓的风骨都是后人意淫上去的,恐怕也并非郑板桥的本意。所以啊,一个人是好是坏、是善是恶,从史书上看也是当不得真的。”何畴伍摇了摇头。
    “少爷今日为何有此感概?”
    “没事,哦,叶耀祖安排好了?”何畴伍岔开话题。
    “安排好了,少爷,这样是不是太残忍了些?”
    “叶兄都没意见,你操什么心?把那个小女孩照顾好,编个理由,不要影响她学习。”
    “是,少爷。”
    “孟思远,孟公子,查到什么没有?”
    “这个人除了开书店和贩卖文物,没听说还做其他什么勾当,这两样我们都不沾,没有可能会起冲突,不过此人黑白两道通吃,有可能是受人所托,我已经安排人盯住他了。”
    “小角色,马前卒。这几天的事,你怎么看?”
    “叶先生回来后,一直在查那起车祸,不过查的不紧不慢,更像是在等,等对方做好充分的准备,好在蓉城彻底了结。这说明两点:一是叶先生也不知道对手是谁;二是叶先生有一股我们不知道的力量。”
    说完后阿九停了下来,看何畴伍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对方也非常小心,叶先生站在明处,他们都没有动手,只是小小的试探了一次,前两天叶先生故意露了个破绽给他们,结果他们连叶先生的车都没有碰。我猜测对方可能没想到叶先生这么快就大大方方的站了出来,他们还没有彻底做好准备,而且他们对叶先生也很忌惮。”
    “不错,能想到这么多。”何畴伍夸了一句。
    “少爷,既然对方还没有布置好,我们需不需要提前做点什么?”
    “没必要,我们在明,他们在暗,目前的局势对我们不利。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所有的布置都是瞎忙,还不如静观其变,我倒想看看,是哪尊大神惦记了叶兄这么长时间。”何畴伍满不在乎。
    第十章 再探
    孟公子这两天很烦躁,派人去夜探一栋普通的别墅,结果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老三故作深沉的说他们仨有没有可能没听招呼,摸到好东西然后潜逃了。对于这种白痴,孟公子连话都不想说,指指门口,老三就灰溜溜的出去了。
    看着老三的背影,柴刀在旁边犹豫了一下说:“老板,有没有可能真让三哥说中了?”
    “他傻你也傻?以后离老三远一点,不要被他传染了,你觉得我手下的人,有可能会背叛我?”孟公子没好气的看了柴刀一眼。
    柴刀暗地里骂自己多嘴,是啊,老板一向的风格是重赏重罚,自从上一个背叛老板的人被种在地里后,快五年了,所有人都老老实实的,生怕自己被种到旁边跟那个倒霉鬼作伴。
    “老板,那有没有可能,杜老板没有跟我们说实话。”
    “我也在想老杜,出五十万,就为了找人去别人家里转一圈,还什么都不许碰?我当时问过他,他说姓何的就是个普通商人,跟他有点小过节,但没到撕破脸的地步,想警告一下他。这几年老杜让我赚了不少,当时我也就没多想。”
    “一般情况下,没可能留住他们三个,就算留住了,要么报警,要么打一顿给放了,但是这几天杳无音信,估计要么是被扣下了,要么就是被灭了口。”
    “他们要是被杀了还好,我怕的是他们不死,这几年他们替我做了不少事,如果吐出来,不管哪一件都会惹来杀身之祸。”孟公子脸色阴沉。
    “那——老板,要不我去吧。”想了一下,柴刀缓缓说道。
    “去哪里?”孟公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他们仨去的地方。”
    “几天了,你觉得他们可能还会在那里?”
    “如果杜老板没说实话,那里面一定有杜老板想要的东西,或者是姓何的觉得重要的东西,如果东西在我们手上,我们也就有了筹码,到时候,主动权就在我们手上。”
    看孟公子沉吟不决,柴刀继续说道:“老板,如果他们还活着,有可能还没有招,现在救回来还来得及;如果他们招了,我们就必须得想办法灭掉姓何的。我的身手是公司里最好的,跟了您十几年,也是您最忠心的马仔,就让我去试一试,除了我,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您放心,如果我被抓住,会立刻自裁。”
    见柴刀误会,孟公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不是怀疑你,那个地方权贵云集,再加上他们现在又有防范,你不可能带太多的人进去,我是担心你的安全。”
    柴刀有些感动,跟他这么多年,见惯了他的虚伪和冷酷,像这种赤裸裸的表达关心还是第一次。
    凑到孟公子耳边,柴刀低声说了几句,便退到一旁静静等待孟公子的决定。孟公子想了很久,终于点了点头。
    见孟公子同意了,柴刀突然单膝跪地:“我本该亡命天涯,承蒙老板收留,吃了这么多年的安稳饭,一直都没有报答的机会,如果今晚回不来,还望您早做打算,保重!”说完就起身大步走了出去。孟公子扶了扶眼镜,就这样一直看着门口,面无表情。
    柴刀的计划很简单,他挑了公司身手最好的九个人,开了两辆车,晚上十二点左右到小区附近,担心小区四周设有警戒线,就把车停在离小区大约五百米的位置。
    三人一组,算好时间,第一组越过别墅围墙的时候,第二组开始出发,等第二组越过围墙的时候,第三组出发,柴刀跟第三组一起。
    因为提前有所准备,所以第一组越过围墙后,何畴伍的人花了点时间才拿下他们,正在收尾的时候,第二组的人已经到了,双方迅速缠斗在一起,四对三,孟公子的人很快就落了下风,眼看就要被擒获,这时候第三组的人赶到,三个人立即加入战团,柴刀看都没看他们,直奔大门而去。
    突然出现两个黑衣人提着斧头拦住去路,柴刀没有减速,双手轻轻一抖,两把刀就握在了手上,毫不犹豫的挥起朝两人脖子上抹去,两人往后一退,斧头立刻从不同角度砍向柴刀的要害,这是街头搏命的打法。人影交错,三个人都避开了要害,但柴刀也突破他们的防线,直接向大门扑去,黑衣人脸色一变,两把斧头就往柴刀后背飞去。柴刀没有选择,只能躬身一闪,这也给了黑衣人时间,两人立刻贴上去,与他缠斗在一起。
    大门缓缓打开,叶梦楼那张英俊的脸出现在门口,此时柴刀刚好逼退两个黑衣人,见状立刻扑了上去,一挥刀就想结果面前这人,没想到下一秒柴刀就停住了,叶梦楼一手捏住柴刀的脖子,另一只手上拿着柴刀的武器,他玩味的看了看刀,捏住脖子的手稍一用力,轻微的咔嚓声响起,柴刀就软软的倒在地上。
    两个黑衣人冲叶梦楼鞠了一躬,返身加入战团。
    第十一章 惩罚
    阿祥一大早就跪在客厅里,佣人们知道这位爷是主人的心腹,都立即避了出去,其中一个一路小跑去通知阿九。
    “阿祥,你这是干什么?”阿九慢悠悠的走过来,明知故问。
    “九叔,昨晚的事您都知道了吧,怪阿祥没用。”阿祥头也不回,跪的笔直。
    “你请罪也来的太早了吧,你不是不知道,少爷一般快到中午的时候才起床,你这样跪几个小时受得了么?不过还好前几天才铺了地毯,不是我说,你小子运气就是好!”阿九有点幸灾乐祸。
    “九叔,以前阿祥不懂事,总是顶撞您,看在我们多年交情的份上,待会一定要帮帮我。”说完阿祥转过身朝向阿九,一个头就磕了下去。
    阿九吓一跳,侧身避开,嘴里急忙说道:“你个王八蛋想让我折寿啊,这么多年的兄弟,嘴上过过瘾就是了,谁还真能见死不救啊!”
    “谢九叔!”阿祥伸直了腰,重新跪好。
    阿九也不好走开,干脆就盘腿坐在旁边陪他聊天,几个小时下来,阿九也有点佩服阿祥,头上都冒汗了,身体还能一直保持纹丝不动。看了看表,阿九扶着旁边的沙发慢慢站起来,同时提醒阿祥一句:“我先过去,少爷马上要起床了!”
    “嗯!”阿祥把腰又挺了挺。
    卧室的门打开了,阿九万年不变的站在门口,看何畴伍眼带血丝,关心的问了一句:“少爷昨晚又没睡好?”
    “在这里睡不着,还是在农场里睡得安稳。”何畴伍无精打采的朝餐厅走去。
    听到这话,阿九心里漫过一丝酸楚,但很快就把这点情绪压下去,出了个主意:“少爷,要不我们换个地方住?”
    “你是说搬家?可以试试,等过了这段时间,我们就搬到后山去住,那里的四合院修好后我还没住过,到时候把叶兄和小木也接过来,热闹几天。”何畴伍来了兴致。
    吃饭的时候,阿九说阿祥一大早就跪在客厅里面,何畴伍不用问也知道这混蛋是闯祸了。他没让阿九继续说下去,说先让我把饭吃完,我怕待会气得吃不下。
    等何畴伍吃完进了书房,阿九才规规矩矩的站在书桌前汇报了昨晚的事情,何畴伍听完后脸色铁青,低沉着声音让阿九把阿祥‘请’进来。
    阿祥进来后扑通一声又跪在地上,腰一弯脑袋就杵了下去,“砰”的一声,听得阿九心里一紧,这可是大理石啊,没铺地毯。
    何畴伍就这样冷冷的看着他,心里想着要怎么收拾这个混蛋,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听听他怎么说,现在自己的心肠到底还是变软了,这是病,得治。
    “说说吧,你是怎么让我的家里几天之内被人闯进两次?”
    跪在地上的阿祥心一点一点的在往下沉,老板不说话,就意味着准备放弃自己,他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一天,就在他慢慢陷入绝望的时候,何畴伍的声音又把他拉了回来。
    “属下该死!前天收到消息,说西边有异常情况,我想派人去查查,就把守杰他们几个身手最好的给换了下来。”
    “我的话你当耳边风了,你不知道叶兄有多重要?”何畴伍听完后气不打一处来,抓起桌上的笔筒就砸过去。
    阿祥生生的受了这一下,悬着的那颗心渐渐落了地。
    “属下愚蠢,属下以为他们就算想再次动手,也不会那么快,守杰他们快去快回,最多只耽搁四天时间。”阿祥的头依旧老老实实的杵在地上。
    “那三个人的口供你没有仔细看?对孟思远来说,那三个人就是套在他脖子上的绞索,落在我们手上,他能睡得安稳?”阿祥又抓起笔架砸了过去。
    阿祥的心里慢慢踏实了。
    “我打听了,那三个的身手在孟思远那里都算是好的,再加上听风小筑的邻居也会让他们有所顾忌。是属下大意了。”
    何畴伍听到后又想砸,抓了一下没抓到东西,转过头才发现砚台已经被阿九收了起来。
    “少爷,用这个,阿祥就没命了。”阿九硬着头皮劝了一句。
    “还有你,阿九,你不是派人盯着孟思远吗?人呢?”何畴伍突然想了起来。
    听到何畴伍的质问,阿九立刻跪到阿祥旁边,学着阿祥的样子把头轻轻的杵到地上,才轻声解释:“孟思远这人特别谨慎,基本上整天都待在他的老窝里,只有手下进进出出,我们的人守在那里,目前作用不大。”
    何畴伍过去扶起阿九,说你年纪一大把,伺候了我这么多年,这点事我都容不得你么。说完后转过身对着阿祥就是一顿暴捶,锤完后气喘吁吁的坐在椅子上休息,阿九站在后面轻轻的给他按摩肩膀。
    这下阿祥的心里彻底踏实,这一关,算是过了。
    “滚起来。”
    阿祥老老实实的站起来,何畴伍看看他额头上的伤口,再看看地上的血迹,最后一点气也烟消云散。阿九唤过佣人带阿祥下去包扎,过了一小会,脑袋缠满纱布的阿祥回到书房,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
    “阿九,你还真是舍得帮他。”何畴伍看着这夸张的包扎有些无语。
    “少爷,阿祥跟了您那么多年,一直都是忠心耿耿,我也不想看到少爷少一个得力助手。”阿九老老实实回答。
    “你两想过没有,别人才只是试探了一下,就逼得叶兄出手,等后面的大鱼浮出来,是不是我都得亲自上阵?阿祥,这样下去,某天晚上有人摸到我的枕头边,你估计都还不知道吧?”
    “属下该死!”阿祥听到后大汗淋漓,又想跪下。
    “算了,阿九说的对,大敌当前,不要先自断一臂,这次的事也是给你们提个醒,别舒服久了,连最基本的警觉都没了。”
    “是。”两人躬身应下。
    “昨晚的人在哪里?”
    “全都关在仓库那边。”
    “你准备怎么处置?”
    “我怕他们中间有人看到叶先生出手,为保险起见,我打算全部处理掉。”阿祥毫不犹豫。
    “算了,先把他们关起来,不要跟那三个关在一起。”何畴伍沉吟了一下说道。
    “是,老板。”阿祥与阿九对视一眼,两人都觉得何畴伍的心肠最近变软了。
    “死了的那个,你给他换身衣服,准备口棺材,亲自给孟思远送回去,记住,表情要悲伤一点,毕竟不是什么喜事。”
    “是,老板。但属下不明白。”
    “给他一张催命符而已,还有,记得找孟思远要伙食费,那十二个人不能白替他养,先要半年的,送人过去的时候,必须给我要到,不然从你薪水里扣。”何畴伍仔细交待。
    “是,老板。”还是不明白,但阿祥不敢再问了。
    看着阿祥挨了顿揍,除了额头,身上一点伤都没有,自己到现在还浑身酸痛,何畴伍越看他越不顺眼,便让阿九送他出去。
    阿九将阿祥送到电梯口,阿祥感激的说:“九叔,大恩不言谢,以后有用得着阿祥的地方,您吩咐一声就是了。”
    “你还是谢少爷吧,若是少爷真心想罚你,不管我做什么都没用。”随后阿九正色道:“阿祥,少爷的话你也听到了,如果将来少爷真的有什么闪失,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放心吧,九叔。”说完后给阿九鞠了一躬就进了电梯。
    等阿九回到书房,何畴伍正蹲在地上收拾散落一地的的碎瓷片,阿九连忙过去拦住何畴伍,说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少爷动手,何畴伍扔掉手里的瓷片,站起身来,叹了口气说:“可惜了!康熙年间的!”
    第十二章 祸至
    小锐在楼下等了半天,看阿祥下来后脑袋上缠满纱布,立马扑上去,搬着阿祥的脑袋左看右看,焦急的问:“爹,您怎么了?这是老板揍的?他也太狠了吧——”
    还没说完,就挨了记清脆的耳光,阿祥一手扯下纱布,一手指着小锐说:“再敢对老板不敬,自己去小黑屋住几天。”
    一想到小黑屋,小锐打了个寒颤,连忙闭嘴,看到阿祥只是额头上破了口,也就没那么担心,老老实实的扶着他上车,然后钻进主驾驶,看了看后视镜,问阿祥去哪里。
    “先回仓库,收拾一下去要钱。”阿祥似乎想到什么开心事,咧开嘴笑了。
    棺材,仓库里就有,柏木的。安排人大致比着柴刀的尺寸买了套衣服,阿祥亲自动手给他换上,柴刀的尸体已经开始僵硬,换起来有点困难。小锐和徒弟们想要帮忙,被阿祥拦住,老板说让他换,那就必须自己完成。
    换完衣服,阿祥有点明白老板的意思,十几个小时前还是条鲜活的生命,现在躺在这里就成了一堆烂肉,换衣服的时候阿祥数了数他身上的伤口,一共十三处,曾今,这也是条汉子,说没就没了。是不是老板觉得自己杀气太重了。
    吩咐小锐他们小心的把他抬进棺材,阿祥给阿九打了个电话,得知孟公子还在老窝里后,拍拍棺材盖说句送你回家就出发了。
    孟公子的老窝在城北的城中村内,他就是在这里长大的,这里地形复杂,这些年迁出的人口又多,往年的热闹逐渐沉寂下来,前两年他干脆买了套院子,专门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凌晨的时候柴刀还没有回来,孟公子知道他永远都回不来了。谈不上有多伤感,他只是有点舍不得,柴刀是他最好的手下,这些年出生入死,自己的家当有一小半是他打下来的,更难得的是还不贪心。
    想起柴刀,孟公子又想到姓何的,这个人现在是让他又恨又怕,两次,就让他折了十三个人。十三个好手啊,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没了。孟公子越想越怕,把在蓉城的所有手下都调过来,看着院子里塞满了人,稍微有了那么一点安全感。
    一辆汽车停在院门口,一辆货车跟在后面,阿祥下车,礼貌的请门口的守卫通报一下,就说何老板的手下送人过来了。
    孟公子问清楚只有一个人后有些意外,吩咐手下把他带进来,阿祥进到院子里四周打量了一下,全是人,微微一笑就跟着往里走,想起老板说的要悲伤一点,又马上拉下了脸。
    阿祥进屋后,看到正中间的椅子上坐着个中年人,戴副眼镜斯斯文文的,背后站着个胖胖的男人,一脸憨相。
    双方就这样互相打量,谁也没说话。
    “孟公子好!”还是阿祥先开了口,没办法,赶时间啊,得回去吃晚饭。
    “听说你送人过来,什么人?”孟公子没请他坐。
    “我也不知道啊,本来想问问,结果他开不了口。”阿祥也不在意。
    孟公子招招手,后面那个胖子就走了出去。
    一小会胖子跑了回来,一进门就冲孟公子大声说道:“大——大哥,没有人,只有副棺材。”
    孟公子面色一沉,双手死死的捏住扶手,青筋毕露,过了好久,他才慢慢的松开手,用右手扶了扶眼镜,语气尽量缓和:“给我个解释,不然你就不要走了。”
    “孟公子好涵养,果然名不虚传。前几天有人闯入老板府邸,被我们拿下,昨夜有人再次闯入,都怪手下没分寸,一不小心,弄死一个,现在把人送回来并致以歉意,孟公子该不会不认账吧?”阿祥说完面带沉痛。
    “抬进来!”孟公子冲门外大声喊道。
    不一会一副棺材就稳稳当当的摆在客厅中央,胖子上前想掀开棺材盖,试了几次都纹丝不动,阿祥见状走上前去,拦住了他。
    “老板厚道,听说这事后让我安排了一副上好的棺材,有点重,还是我来吧。”说完后阿祥把手搭上去,稍一用力,棺材盖就缓缓推开。
    孟公子脸色微变,老三虽然蠢,但是力气很大,看来面前这人还是个高手。他缓缓起身,来到棺材前面,跟猜想的一样,柴刀安静的躺在里面。
    “你不用走了。”被人上门挑衅,不反击,以后就不要混了。
    “我不急着走啊,我还有一笔账要算。”阿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孟公子。
    孟公子有点诧异,伸手接过去。
    “两次一共是十二人,现在都在我那里做客,你也知道,我那里小门小户的,哪里养得起这么多人,这不,知道是孟公子的人,只好来找孟公子要生活费了,先交半年的吧,每人每月一万,总共是七十二万,单子上是明细,请过目。”
    门口围满了人,听到后有一些骚动,大部分都提着刀跃跃欲试的想往里冲。
    “如果我不给呢?”孟公子反问一句。
    “回去后全部杀掉!”阿祥立刻沉下脸,杀气腾腾。
    “你确定你能出的去?”孟公子又问了一句。
    “不确定。”阿祥摇了摇头。“所以,我跟我儿子约好了,一小时后接不到我的电话,那十二个人立刻给我陪葬。而且,你有把握一定能留下我么?”
    孟公子很想留下他,但看了看门口的手下,他知道人留下来,兄弟们的心也就散了。老三看了看孟公子,自作主张的安排人去拿钱,这一次,孟公子没有阻拦。
    阿祥提着袋子走到门口,转过身对孟公子说:“清单最后有地址,如果孟公子想要接人,随时恭候。”
    孟公子脸色铁青的看着阿祥消失在院门口,挥手让门口的人退下,老三也退了出去,关上门守在外面。
    看了看柴刀,孟公子掏出手机拨通电话,杜老板爽朗的笑声传来:“老弟,我正在想你呢,拜托你的事办好了?”
    按捺住内心的愤怒,孟公子详细的说了下情况,最后问道:“杜老板,你给我说句实话,那个姓何的到底是干嘛的?”
    “我他妈的给了五十万让你的人去转一圈,人折了就折了,你要是觉得亏,找我要钱就是,谁他妈让你自作主张再去的?”杜老板听完后勃然大怒。
    “老杜,柴刀的尸体就在我旁边,我现在就只想要一句话,我得罪的到底是谁?”孟公子有些咬牙切齿。
    “老弟,我也是听人吩咐,我他妈的哪知道是谁?”
    “老杜,你要是这么说,我两的交情就到此为止了。”
    “你在威胁我?”老杜有些不敢相信。
    “没有我,你的古董一件都进不了蓉城。”
    “呵呵,这两年让你赚了点钱,有点找不准自己的位置,记住,我能在蓉城扶持一个孟公子,也就能扶持一个李公子或者是王公子。”杜老板反而冷静下来。
    “有我在一天,你休想。”
    “老弟,实话跟你说吧,从你自作主张的那刻起,你就是个死人了!”说完,老杜就挂掉电话。
    电话从手上滑落,孟公子双手撑在棺材上,他听出来了,杜老板后面还有人。一个杜老板都够自己头痛,加上他背后的人,再加上那个姓何的,自己这次恐怕是在劫难逃。
    他把老三喊了进来,安排他跑一趟,把柴刀送回老家安葬,立刻启程,老三憨憨的应下。孟公子捏了捏他的胖脸,说咱妈死的时候把你托付给我,这些年虽然总是骂你,终究没受什么欺负,以后,自己要机灵点。
    三天后的夜里,孟公子的老窝被人血洗,无一人逃脱。
    阿九在向何畴伍汇报这件事的时候,说当时还有几辆商务车停在旁边,每辆车身上都有个巨大的“云”字。
    第十三章 互动
    “云?”何畴伍看向阿九。
    “以前听阿祥提起过,说传言有个组织,专门替人善后,做事干净利索,经他们处理过的现场,谁也看不出问题,不过收费也很贵。他们的首领好像叫云姑姑,谁也没见过,这么看来,这个传言十有八九是真的。”
    见何畴伍皱眉,阿九就住了嘴,谁知何畴伍用目光示意他继续。
    “我们的人不敢靠的太近,怎么交手的没办法弄清楚,只知道他们动作很快,从进去到撤走只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然后商务车上的人就进去了,在里面大约待了两个多小时。”
    “用的什么武器?”何畴伍问了一句。
    “不清楚,但现场没有听到枪声。”
    “哦?”何畴伍陷入长长的思考。
    过了很久,何畴伍似乎想通某些关节,他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笑着对阿九说:“看来是被我猜对了。”
    看阿九有些迷惑,何畴伍站起来伸个懒腰,拍了拍阿九的肩膀,轻松的说道:“叶兄回来,我猜测他想在蓉城解决恩怨是对的,猜测第一次闯进来是在试探我也是对的。”
    示意阿九坐下,何畴伍来回踱步,继续缓缓说道:“他们第一次试探,有两层意思:一是告诉叶兄,他们知道他回来了;二是想摸摸我的底,看看我跟叶兄是不是同类人。”
    “只不过他们找错了人,让孟思远来试探,孟思远太骄横了,他如果谨慎一点,派几个底子干净的人来,就不会给他带来麻烦,可他偏偏派了那三个,让他不得不想办法搭救或者是灭口。所以第二次,不是他们的意思,是孟思远自做主张,这样就打乱了他们的计划,也坏了我的打算。”
    “第一次悄无声息的拿下三人,就是告诉他们我是个麻烦,可又有了第二次,还死了一个,这就让我和他们都多了一层顾虑,我担心他们认为我和孟思远是一个段位的,他们怕我认为这两次闯入都是孟思远自己的意思。所以,我让阿祥一个人把尸体送回去,还近乎侮辱的去要钱,就是告诉他们,孟思远我还没放在眼里,我远比他们想的要强大得多。”
    “阿九,现在知道我为什么生气了吧,如果阿祥准备充分,悄无声息的再次拿下他们,也就不需要有第二天的安排。阿祥这种人,行走多了,容易暴露自己。还好他们看懂了我的意思,所以,他们用昨晚的屠杀来回应我,他们知道了。”
    “昨晚的事只为了通知您?”阿九有些难以置信。
    “对,就是给我送个信,其实,他们把这件事交给孟思远来做的时候,孟思远就注定是这个结局。孟思远还不蠢,最后还是明白过来了,把那个叫老三的胖子支出去,给孟家留了香火,记住,派人去把老三暗中保护起来。”
    “是,少爷。”阿九站起来恭敬的应下。
    “不过,这也说明他们确实没有做好准备,至少,他们在蓉城没有自己的嫡系,否则,送棺材过去的那晚,孟思远就没命了。”
    “那现在怎么办?”
    “既然意思都互相明白了,那就等呗,等他们来。”何畴伍的态度还是满不在乎。
    “少爷,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这样做?”
    “你是说暴露自己?呵呵,为了分担一下叶兄的压力,说实话,我对叶兄的底牌没太大信心,所以我主动跳出来,让他们看清楚叶兄有一个强大的帮手,逼他们分出人手来对付我。叶兄也看出来了,他开始也不同意,还记得那晚在大排档么?我用高超的演技征服了他。”说完后何畴伍得意的笑出声。
    “我原来还以为孟思远算得上是一号人物,现在看来,在他们眼里,也不过是只蝼蚁。”阿九感叹道!
    “所以,你们都以为我心软了,这世间有无数像昨晚那种行走在黑暗的东西,把他们通通杀光我都不会有负担。但这种在人世间挣命的,哪怕是罪大恶极,生命也应该得到最基本的尊重。”何畴伍正色道。
    “多谢少爷教诲。”阿九恭恭敬敬的回到。
    这时阿九的电话响了,接通后说了几句,然后捂住电话对何畴伍说:“少爷,阿祥!”
    何畴伍点点头,示意阿九打开免提。
    电话那头,阿祥呼吸急促,激动的说道:“老板,守杰他们回来了,抓到个好东西。”
    第十四章 参观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有好东西自然会想到朋友,叶梦楼不想去,架不住何畴伍跑到听风小筑软磨硬泡,只好不情不愿的戴上墨镜上了车。
    到了仓库,阿九问是不是直接开进去,何畴伍却笑着让叶梦楼下车,说第一次来,带你参观参观。
    叶梦楼知道这间仓库是何畴伍的心头肉,光从外观上看,没看出跟普通的厂房有什么区别。一大帮人站在门口,何畴伍冲站在最前面的阿祥说:“你来给叶兄介绍。”
    阿祥先狗腿的给何畴伍问好,再弯腰对叶梦楼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笑容满面的说:“能为叶先生服务,是阿祥的荣幸,叶先生,这边请。”
    何畴伍、叶梦楼、阿九和阿祥走在前面,其余的人远远的跟在后面。
    “整个区域我们分了两块,前场和后场,前场要大一些,又分了四块区域,我们脚下的这条路就是前场的中轴线。”阿祥跟在叶梦楼右后侧,边走边说。
    “左边的两块区域,一块是建筑材料堆场,比如日常所需的砖、沙、水泥,还有钢材、铝材等,现在市场材料波动幅度大,缺货的情况也时有发生,所以我们就囤了一部分货,保证老板旗下建筑公司的用料,高价的时候也会往外卖一点;另一块是建筑公司的设备堆场,里面的设备杂七杂八的,有点乱。”阿祥介绍的很慢,也很仔细。
    “右边的两块区域,前面的一块是对外出租的,短期、长期都可以,整个前场的办公区也在里面。后面的一块是冻库,我们农场的东西大多都是先运到这里,再发出去。”
    见叶梦楼有些不解,阿祥耐心的解释到:“老板要求的,农场内部不允许有车道,所有的上货卸货都得在农场大门口完成,如果外面的车多了,没办法调度,所以全是我们自己的车队从农场拉到这边来,再分发出去。”
    “你图什么?”叶梦楼问何畴伍。
    “没事瞎折腾呗。”何畴伍笑笑。
    “四块区域都有独立的大门,沿这条路不设出入口,这条路走到底就是后场的大门。”介绍完前场,阿祥便不再吭声。
    前场很大,一群人沿着中轴线慢慢溜达,差不多半个钟头才走到尽头,叶梦楼仔细看了看,果然像阿祥说的那样,一路上两边都是高高的围墙,连个小门都没开。后场的大门看着普普通通,左右两边各设一个岗亭,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叶梦楼稍一凝神,就察觉出岗亭里的人是内家高手,看来何畴伍对这里的确是很上心。
    阿祥望向何畴伍,何畴伍轻轻的点了点头,阿祥示意岗亭里的人打开电动伸缩门,然后请叶梦楼进去。后面的人群里,只有几个人跟上,大部分都自觉的停在门外。
    “后场要小很多,就没有分区了,这里主要是堆放了老板从各地淘来的一些玩意儿,偶尔也会关一些小东西进来。”阿祥措辞很谨慎。
    “我这些东西价值连城,你居然敢说是些小玩意儿,掉一件,我赏你根金丝楠木,自己去把它用了。”何畴伍笑骂到。
    “还是我来说吧,阿祥有顾虑,我这些年淘到的宝贝都放在这里,随便拿一件出去,都会遭到疯抢。别看这些楼普普通通的,里面的那些设备我都看不懂,都是用来保存我的那些宝贝,有些比我还娇贵。”
    “这是地上的,地下,还有个两层的地下室,修的无比坚固,机关重重,那里除了人不关,什么玩意儿我都关在下面。里面还有个刑房,刑具五花八门,都是阿祥的杰作,人才啊!”何畴伍拍了拍阿祥的肩膀。
    阿祥弯下腰,让何畴伍拍的舒服一点,何畴伍赞赏的看他一眼,继续对叶梦楼说:“看到那边的小房子没,就是像厕所的那个,那里就是入口。”
    阿祥先进去,估计是摆弄机关,一会儿就出来请大家进去,叶梦楼进屋后发现里面空荡荡的,屋中间露出了一个大洞,一段楼梯向下延伸,最后消失在黑暗里。
    “老板,要不让守杰带路?”阿祥这是在为徒弟争取露脸的机会。
    “好!”何畴伍指着一个年轻人为叶梦楼介绍:“守杰,阿祥的关门弟子,这次的好东西就是他带人逮到的。”
    一个有点腼腆的年轻人走出来,冲二人鞠了一躬,就往下走去,身影过处,灯光亮起,原来是声控的,一群人跟在后面依次下去。
    叶梦楼无所谓,何畴伍就有点不舒服,前后都黑乎乎的,感觉很压抑。守杰在前面边带路边介绍:“这里是负一层,离地面十米,走廊两侧全部是刑房,一套刑具一间。”
    “不要开灯。”何畴伍虽然觉得压抑,但更怕看到刑房里惨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吐了可不是件体面的事。
    “是,老板。”守杰急忙缩手,差一点,灯光就亮起来了。
    叶梦楼摇摇头,他倒是把刑房里的东西看了个清楚,觉得倒也稀松平常,只是对何畴伍有些不满,养尊处优惯了,胆子变得这么小。
    下负二楼的楼梯在走廊的尽头,等走到的时候,不知道守杰按了哪里,端头的墙上就缓缓的打开一个洞,守杰率先进去。
    下到负二楼,守杰请示老板后,朝某个地方按了一下,顿时灯火通明。还是一个长长的走廊,两边隔成一个个的小房间,随着灯光亮起,某些房间传来了烦躁的嘶吼。
    “负二楼就是关押它们的地方,除了铁门,墙体全是二十公分厚的高强度混凝土,打开铁门上的小窗,就能看到他们,放心,他们都用铁链拴住,伤不了人。”守杰解释到。
    叶梦楼打开一扇小窗,里面栓了一个像狗一样的动物,听到动静,立马转向这边,身体慢慢的开始涨大,同时皮肤下有无数凸起,似乎想要穿出来。
    叶梦楼关上窗,这些小玩意儿还提不起他的兴趣,如果何畴伍拉他过来看的是这种,叶梦楼不介意给他点小小的惩罚。
    守杰在一扇铁门前站住,等两人到了后,恭敬的说:“这里面,就是我们这次抓的东西。”说完后打开了窗户。
    何畴伍看了一眼勃然大怒,转过身冷冰冰的盯着阿祥,正准备开口的时候,被叶梦楼打断了。
    “拿块肉过来。”
    听到叶梦楼的吩咐,何畴伍转过来看着他,只见叶梦楼饶有兴致的看着窗子里面,同时对他低声解释:“这个,不是人。”
    不是人?何畴伍又看了一眼,这个全身被铁链缠住的,不管从哪里看都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一会儿肉来了,叶梦楼让守杰打开门,把肉扔进去,只见缠住的这个“人”盯着那块肉,嘴巴立刻裂到脑后,露出两排巨大的黑牙,猩红的舌头掉出来,冲着那块肉不停的吼叫。
    第十五章 异兽
    “这是什么东西?”何畴伍吓了一跳。
    似乎是嫌吵,叶梦楼走进去,拿起地上的肉投进那个“人”的嘴里,他似乎很畏惧叶梦楼,吞下后乖乖的闭嘴,恢复了正常。
    “你说。”叶梦楼出来后看了眼守杰。
    “是,叶先生。”守杰先规规矩矩的回了一句,然后转向何畴伍,低声的说道:“老板,几天前西边的守墓人听说,周边连续几晚有新坟被盗,尸体都不见了,虽然不像是盗墓贼干的,守墓人还是报了上来。”
    “西边?”何畴伍嘀咕一句。
    “是的,老板,我当天就带着几个人从听风小筑换下来,直接奔过去,查看现场后,发现了几个疑点,一是新坟的位置比较偏,离最近的小镇都有几十公里;二是坟被强力扒开,我们几个都看不出用的什么工具;三是棺材盖散落一地,像是被大力击碎,我们几个如果一起发力,才有可能办到;四是尸体彻底不见了,我们扩大了搜索范围,没有任何发现。”守杰似乎陷入了回忆里,脸色开始凝重起来。
    “由于丢失的尸体都是前一天下葬的,我们判断他可能还会再次出现,决定守株待兔。刚好活动半径内有一户人家正在办丧事,就等了两天,下葬后我们就埋伏在四周,果然到半夜,有一个人摸了过来。”守杰说到这里脸上有了一丝恐惧。
    “那个人直接来到坟边,慢慢的他的双手开始涨大,后面交手的时候才发现,他的皮肤也变得粗糙、无比坚硬。等手掌差不多有一个铁锨大时,就蹲下来疯狂的刨土,速度非常快,几分钟就刨到棺材的位置,然后一掌击下去,就捞了具尸体上来。他歪着脑袋,仔细端详了一下尸体,嘴巴就像刚才那样裂开,直接咬了下去,才一小会,就吃得一干二净,吃完后就慢慢恢复了正常,肚子丝毫都没有鼓起,这不科学啊!”守杰说到这里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要是科学就不用关在这下面了,喘口气,慢慢讲。”何畴伍打断了他。
    “是,老板。”守杰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心情。
    “我没有把握留下他,本来是打算放他走的,可一想到老板可能会对这东西感兴趣,还是硬着头皮站出来。”恢复过来的守杰还是很有水平的,阿祥也点头微笑,一副孺子可教。
    “不要拍马屁,先说正事。”何畴伍对他们师徒的样子很无语。
    “是,老板。他看见被围后,先是把嘴裂开吓唬我们,我们没有停顿,持着短刀就攻上去,我们的短刀都是特殊材料制的,削铁如泥,他的手一涨大,刀划到上面,连痕迹都没有。才一个照面,我们五个人就被拍飞三个。见露出空当,他立刻就窜了出去,没办法我俩只有飞扑上去抱住他的腿,被他拖了几步后,他转身两只手就拍了下来,我俩同时滑开,手里的刀也趁机扎穿他的脚背。”
    “受了刺激以后,像他的手一样,身体也开始慢慢的变大,好在这时候其他三人也重新站好位置,趁他还没有完全变形,五把困龙枪扎进他的身体,然后我们围着他转圈将他捆了起来,这才带回来。”
    “困龙枪?”叶梦楼问了句。
    何畴伍一招手,马上有人拿了一个过来,叶梦楼接过去一看,就是一根绳子上连了一把普通的枪头,唯一不一样的就是很重,质量与体积严重不符。见叶梦楼不以为然,何畴伍让守杰演示一下。守杰接过后将枪头扔出去,一捏手中的绳头,枪头里面立刻弹出一张钢网,叶梦楼过去摸了摸钢网,异常坚固,想到这张钢网在身体里面展开,也是心头一寒,再扯了下绳子,居然没断,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的。
    “这些小玩意儿也是阿祥做的,有空了让他给你仔细展示一下。”何畴伍笑呵呵的介绍。
    叶梦楼仔细看了一眼阿祥,难怪何畴伍会把这个地方交由此人看守。
    “伤势如何?”叶梦楼又问了一句。
    “愈合的非常快,几个小时就恢复了。”守杰脑袋一转,就知道叶梦楼问的是什么。
    叶梦楼问完后就失了兴趣,准备上去,何畴伍让他等等,然后问守杰:“这东西会不会说话?”
    “一路上都没有听到他说。”
    “能不能听懂?”
    “对不起,老板,我没注意观察。”守杰说完后低下脑袋。
    何畴伍轻轻打了一下他的后脑勺,算是惩罚,然后笑着对阿祥说:“给你找了个宝贝啊,自愈能力这么强,把你的刑具挨个给它试一遍,一个也不要漏。”
    听何畴伍这么说,阿祥兴奋得直搓手,咧开嘴大笑。阿九看不过去,悄悄对他说了句:“你就是个屠夫。”
    何畴伍说话的时候,也在悄悄观察,发现那东西的手轻微的抖了一下。于是何畴伍笑得更加开心。
    “阿祥,孟思远已经死了,以后没人给他们付生活费,我不养废人,让他们来观刑,等老实了,就打散扔到冷库里去干活。”何畴伍示意守杰关上门。
    “是,老板。”阿祥还沉浸在兴奋中。
    “那个叶耀祖怎么样了?”
    一听到叶耀祖的名字,阿祥的脸就垮下来。这位大爷,刚到的时候不让他离开,嚷嚷着说是非法拘禁,出去就要告;给他安排活,就说自己是管理层,杀鸡用牛刀;小锐吓了他两次,直接倒地装病;吃饭要四菜一汤,住宿要单间;昨天还拉着小锐问什么时候发工资。滚刀肉一个,还没开始调教他,就被他给调教了。
    听到阿祥诉苦,何畴伍有些不好意思,他怕叶梦楼脸上挂不住,没想到叶梦楼听完后从牙缝里蹦了一句:“让他也观刑。”
    何畴伍愣了,有些为难的说:“叶兄,不至于吧,让他观刑,就没办法回头了。”
    “这种废物,我已经当他死了。”叶梦楼不为所动。
    何畴伍没法,只好冲阿祥点点头,阿祥也有些懊恼,早知道是这样就不说了,省的让老板为难。
    何畴伍让所有人都退出去,等走在最后的阿九在楼梯口站定后,示意叶梦楼来到走廊尽头,正对着走廊,也有一扇铁门。
    何畴伍站在门口对叶梦楼说:“这里面,住着一个客人,是他主动要求住进来的,等你准备好了,可以跟他谈谈。”
    说完,何畴伍就打开小窗户,把位置让给叶梦楼。叶梦楼透过窗户看进去,一个脸色苍白的男人,盘着腿坐在地上,渐渐的,似乎感觉到什么,缓缓睁开了眼睛。
    第十六章 入瓮
    阿九最近有些心神不宁,总感觉有人在惦记自己。
    惦记他的是叶耀祖,不过不是想念,而是诅咒。
    如果能出去的话,叶耀祖想最先做的不是去大吃一顿,也不是好好的睡一觉,甚至都不是去看妹妹一眼,他只想找到那个自称阿九的老头,将他按在地上狠狠的摩擦一遍,或者是两遍。
    从阿九亲自上门邀请,到一路上的谈笑风生,叶耀祖已经把阿九视为自己的伯乐和忘年交,谁知到了仓库后,阿九把他介绍给一个叫小锐的年轻人,然后就绝尘而去。
    小锐还真的陪他转了一下午,仔细给他介绍前场的各个区域如何运转,叶耀祖火眼金睛,转了一圈就提出几十条意见,小锐捏着鼻子让人记下,心里想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转完后叶耀祖让小锐安排一辆车送他回去,说自己还要接妹妹放学。小锐笑眯眯的说不急不急,妹妹有人接,你就在这里安心的住下吧。
    叶耀祖抬腿就想跑,两个大汉立刻贴了上去,小锐说我们还是先吃饭吧,有什么事吃完再说。叶耀祖没辙,打不过啊,识时务者为俊杰,只好乖乖的跟着去了食堂。
    正是饭点,食堂里人山人海,小锐排队打饭,两个大汉就夹住叶耀祖找了张空桌坐下,小锐打饭回来,把餐盘放在他们三人面前,伙食还不错。叶耀祖问你怎么不吃,小锐说要等老爹回来一起吃。
    吃饭的时候叶耀祖说你们这种行为够得上绑架了,等我出去后一定会去告你们,小锐笑眯眯的点头说是是是,快吃饭吧。
    见小锐不为所动,叶耀祖又开始打起了感情牌,从父母早些年的事故说到祖父母的车祸,再提到现在就自己跟妹妹两人相依为命,说到动情处,眼泪已经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小锐也拼命点头附和,等叶耀祖说完,他掏出手机,打开某个摄像头的APP,放到了叶耀祖面前,说你看看吧。
    视频里,妹妹安静的坐在客厅里写作业,厨房里传来炒菜的声音,还有人在低声交谈。可是,这不是自己家啊。
    “你不用问,我直接告诉你吧,这是你家楼下,你妹妹已经接回去了,这段时间就由我们的人照顾。不要这样看着我,你家楼下、楼上、还有你对门,现在住的都是九叔的人,怎么样?现在是不是放心了。”小锐说的很诚恳。
    “不用张嘴,我知道你想说啥,九叔的人找到厂里,说安排你去外地学习,然后你妹妹由仓库安排照顾,为方便接送,希望能开张证明。老叶啊,你比我大几岁,叫你老叶没问题吧?你的人缘我都不好意思提,你师父问都没问你一句,你们主任签完字后还长舒了一口气,就差敲锣打鼓。”
    “证明给学校看了,你妹妹也看了,短期内是不会怀疑的,等你状态调整好,就跟她视频一下,当然,你的手机得交给我保管。”小锐说的还是很诚恳。
    叶耀祖心都坠到冰窟窿里,连手机被掏走都没发现,下了这么大功夫对付自己,这个阿九是谁啊?当然,他一定不会觉得自己有问题,把这都归结到了父母或者是祖父母身上,认为是他们生前得罪了阿九。
    “如果我家长辈有得罪之处,我在这里替他们赔个不是,看在他们都已经去世的份上,能不能一笔勾销?”叶耀祖自认为找到问题的关键。
    “想啥呢?吃完了就走吧,带你看看住的地方。”小锐有些无语。
    一路上任凭叶耀祖如何说,小锐都一声不吭,他觉得这人的脑回路有些清奇,怕接话多了会被传染。等到了宿舍楼下,小锐才打断叶耀祖说:“我就不上去了,他俩从今天开始陪你,形影不离,记得早睡早起,明天一早要上班。”说完后就急匆匆的跑了。
    四人间,有电视、有空调、还有独立的卫生间,环境还是不错,两个大汉占了外面的两张床位,里面两张任由叶耀祖挑选,叶耀祖随便挑了张躺下,开始思考自己的处境。
    敢让自己去食堂露脸,说明他们没有要自己小命的打算,食堂里人山人海,不可能都是他们的人吧,如果是,自己也只好认命。再说了,这是栋宿舍楼,半夜自己嗷一嗓子,少说得惊起几百号人,就算要灭口,也得找个偏僻点的地方吧。
    既然性命无忧,那就是想让自己吃点苦头。从这俩大汉跟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就熄了硬闯出去的心思,还是等半夜智取吧。
    原本还担心半夜醒不过来,结果根本就睡不着,俩大汉的鼾声此起彼伏,时而高亢,时而低沉,叶耀祖觉得再不逃走,就算他们没打算杀自己,也得被这俩货的鼾声给搞死。
    估摸着时间到了半夜,叶耀祖轻轻的从床上爬起来,赤着脚把鞋拎在手上,本想从窗户翻出去,手碰到玻璃才想起这是五楼,从这里下去不死也残了,就蹑手蹑脚的往门口走去,很好,鼾声还在。
    手碰到门把手,叶耀祖心中一喜,正当他准备压下把手开门的时候,鼾声停了,叶耀祖心惊胆颤的回过头,借着窗外透进来的灯光,看到俩大汉都睁大了眼睛瞪着自己。那一瞬间的感觉,就像自己刚完成一次冰桶挑战。
    “上厕所,上厕所。”叶耀祖尴尬的解释。
    其中一个大汉手一指:“那边。”然后两人又倒头睡去。
    没办法,只好套上鞋钻进厕所意思一下,出来就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睡没睡着不知道,黑眼圈反正是有了。
    吃完早饭,随两大汉来到冻库,一间小屋子就是小锐的办公室。看到他进来,小锐先是嘘寒问暖一番,然后开始正式安排工作:“我老爹安排我管这个冻库,其实很简单,就是卸货、保管、出库,这里面的货基本都是来自我们农场,车队也是自己的。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一名光荣的搬运工了,这个工作福利好,特别是夏天,外面的人怕中暑,你穿个棉袄还怕感冒。”
    才半天时间,叶耀祖就坚持不住,一百多斤的冻货,刚上肩头的时候差点把他压趴下。开什么玩笑,堂堂副经理,跑来干搬运,吃准了他们不会要自己的小命,叶耀祖下午就耍起无赖,小锐见说话不起作用,抄起桌子上的剔骨刀就奔了过去,叶耀祖一看,直接眼一翻倒在地上,装晕!
    以为会被搞醒挨顿揍,没想到小锐叹了口气,吩咐他俩把他扶到椅子上坐下,阿九再三叮嘱不准动他,这戏还怎么唱啊!
    只能让俩大汉监督他干活了,想装死狗?就算是来回拖也不能让他停下来。没挨揍的叶耀祖心里也有底,不就是想让自己干活嘛,行,那就提条件呗。朝九晚五、四菜一汤、单间、还有每天得跟妹妹视频,最好把冻库的温度往上调调,里面实在是太冷了。
    小锐觉得自己要疯了,等到叶耀祖跟在自己屁股后面,问什么时候发工资的时候,小锐冲进阿祥的办公室,喘着粗气说:“爹,我求您可怜可怜您这颗独苗,把他弄走吧,不然要么他把我气疯,要么我把他砍死!”
    观刑哦!从叶先生嘴里说出来,是那么的美妙动听,小锐觉得自己的春天来了。
    第二天早上吃饭的时候,小锐破天荒的拉着叶耀祖去了小食堂,说这几天辛苦了,要给他好好补补。小食堂果然是个好地方,装修得无比奢华,食品丰富得不像话,叶耀祖边吃边想,年轻人还是服输了,跟我斗,你还得学学。
    吃完后没去冷库,小锐带他去了另一个地方,从一个不起眼的小房子里下到地下室,还有一群人已经到了,安静的等在那里。
    第十七章 观刑
    小锐把他带下去交给守杰,然后找个借口溜了,待会的画面太血腥,不适合自己这种热爱生活的小青年。
    “开灯吧!”黑暗里传来一个声音,是阿祥的。
    第一间屋子的灯亮了起来,阿祥和一个年轻人站在里面,两人都套上长长的黑色皮围裙。还有一个人,就暂且称它为人吧,双手双脚都被铁链锁住,身体呈一个‘大’字的姿势被吊了起来。
    守杰把他们聚到铁栅栏边,矮的站前面,确保每个人都能清楚的看到里面,阿祥扫视一圈围上来的人,问了一句:“小锐呢?”
    “农场今天要送一大批货过来,冻库那边会比较忙,小锐就上去了。”自家兄弟,该打掩护的时候绝不含糊。
    “冻库这么忙,我也得赶快过去,不能把工作耽误了。”看出来不是个好地方,叶耀祖顺杆往上爬,边说边往外走。
    “你就不要走了,好好看着。”守杰把手往肩上一搭,叶耀祖就无法动弹。
    “没出息的东西。”阿祥嘴里吐了一句,不知是在说小锐,还是叶耀祖。
    “今天请大家来,没别的意思,就是杀猴给鸡看,让你们看看我的手段。本来呢,是想用你们来试试我的宝贝,没办法,你们太弱了,我相信没一个人能出的了这间屋子,而且这才是第一间,这一层好几十间呢。”阿祥的表情有些无奈。
    “不过你们运气好,这次有眼福了,看到吊在这里的这个没,他比你们抗揍,所以就用他来试试。不要可怜他,他不是人,待会你们就知道。”
    这时候有人吐了起来,阿祥一看,是来的最早的那三个,估计是想起上次参观的情形,没忍住。守杰努了一下嘴,立马有人找了一把拖把过来,没人权啊,都吐成这样,还得自己收拾干净。
    “这间房里的刑具最简单,也最温和,看到旁边这位没,是我的大徒弟守正,他手上的皮鞭就是刑具。不要小看这条皮鞭,材质是白熊皮,请退隐多年的制皮大匠处理了三年,不管什么东西,只要一沾上,立刻严丝合缝的贴上去,受力均匀,又请公输家的在上面布满倒刺。呵呵,有人曾开价五百万万,被我一口回绝了。”阿祥介绍的时候颇为自得。
    “这个刑罚叫‘三鞭见骨’,第一鞭下去至少要带出二两肉,第二鞭下去要见槽,第三鞭见骨,每一鞭过后要用酒精清洗一遍,消消毒么。”阿祥介绍得很仔细,还有意无意的看了吊着的那个人一眼,似乎也是说给他听的。
    “这三鞭考的是对力道和准度的掌控,目前只有守正勉强能完成,守杰啊,好好学习,机会难得。”
    “好嘞,师父。”守杰回答得很干脆。
    “如果你能听懂的话,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不能变身了?”阿祥微笑的对吊着那人说。
    那个人就这样呆呆的看着他,面无表情。
    “早上不是喂了你一顿饱饭么,五头猪啊,你是真能吃,我在肉里面加了大量的镇静剂,估计放翻一头鲸鱼没问题,就是为了抑制你,防止你变身。你要是变身了,那么硬的皮,我还怎么玩啊!”阿祥笑得很开心。
    “守正,开始吧!”
    那个叫守正的没有吭声,手腕一抖,鞭子就像蛇一样滑动起来,等调整好位置,手一挥,鞭子立刻朝那人的前胸飞去。
    “啪”的一声,胸前就多了一道血槽,阿祥上前检查一番,深浅一致,还不错。看了看那人,眉头都没皱一下,阿祥愣了一下,拿起地上的一桶酒精就泼上去,酒精洗过伤口,那人轻微的哼了一声,这个反应就对了嘛。
    走廊里传来呕吐的声音,包括叶耀祖,没办法,鞭子带起来的肉全飞了过来,血糊糊的粘在脸上,那王八蛋一定是故意的。等他们吐完后,又有几把拖把递了过来,自己的活还得自己干。
    又是“啪”的一声,第二鞭下去,与那道血槽完美重合,阿祥又上前检查了一下,不错,血槽又深了一点,但恰好看不见骨头。那人眉头皱了起来,阿祥笑笑,又是一桶酒精泼过去,那人估计是忍不住,终于哼了起来。
    走廊里又传来呕吐的声音,等他们吐完收拾干净后,第三鞭下去,随之而来的是那人的低吼。
    阿祥又泼了一桶酒精,然后飞快的过去检查,槽内的骨头清晰可见,更难得的是居然一根没断。阿祥冲守正点点头表示嘉奖,然后从包里掏出一袋红色粉末状的东西沿血槽里撒进去,那人身体开始剧烈的抖动,终于咆哮了起来,嘴巴也越裂越开。
    阿祥后退几步,耐心的给守正解释:“辣椒粉,最辣的那一种。”
    看那人要变身,守正上前一步,将阿祥护在身后,阿祥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退到一边。
    “这个铁链要是他能挣脱,我也就不用活了,他涨的越大,就会越难受,你看着,一会就缩回去了。”
    这时候,走廊里除了干呕声——前面已经吐干净了,还有扑通倒地的声音,这是吓的。守杰牵过水管,冲着他们就淋上去,观刑么,晕过去还怎么观。
    果然一会儿他就变回正常,阿祥问守杰:“看清楚了没?”
    “看清楚了,师父。”
    “下次换你来,练练手。”
    “谢谢师父。”守杰大喜。
    阿祥又走上前去,检查了一下血槽,惊喜的说:“守正守杰,你俩快过来看看,果然是个宝贝啊,才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开始长肉了,骨头都看不见。”
    俩徒弟凑过来欣赏,阿祥趁这个机会开始现场教学:“所以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你俩既入我门下,更要时刻谨记,凡事,都要往最坏的情况想,都要往最不可思议的角度想。比如,你们拧断了一个东西的脖子,正常情况下,应该是死了,万一它又活过来了呢?从背后偷袭,死的就是你们。所以,正确的做法是,拧断脖子后,立刻砍下它的脑袋,还得时刻保持警惕,防止它长出新的脑袋,有机会就把它烧成灰。科学!没办法解释我们的遭遇!”
    俩徒弟躬身应下。
    教完了,阿祥就让他俩带他去下一个房间,同时叮嘱:“我刚才讲过要小心一点,先给他注射镇静剂再去铁链,量大一点,反正他也死不了。”
    “昨天你也听到了,老板安排的,让你挨个体验一遍,我们就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来,我也是没办法,我不让你试,老板就得让我试,我尽量让他们轻一点。”看那人眼里满是恐惧,阿祥轻声安慰道,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懂。
    安抚完那人,阿祥又严肃的对观刑的众人说:“你们,原地休息一下,恢复恢复,时间还长,不看完你们都别想上去。”
    听到这话,扑通声响起,又倒了几个!
    第十八章 噩耗
    五天,所有的刑具都认认真真的用了一遍。师徒三人很是珍惜这次机会,每用完一遍刑,三个脑袋就会凑在一起仔细总结,这也给他们打开了新的思路,总之结束后,三个人都非常满意。
    观刑的就有些惨不忍睹,在下面待了五天,除了吃饭睡觉,其他时间都得睁大眼睛欣赏惨状,无论是刑具、残酷程度,还是受刑者的变身,都已彻底颠覆他们的世界观,让他们的精神承担着巨大的压力;被逼着吐了吃、吃了吐更是在挑战他们身体的极限。这种折磨,远比单纯的肉体打击更加残酷。
    十三个人,无一例外,全部被抬了出去。那个东西要好一点,但似乎是被驯服了,最后不用铁链,自己就拖着一身伤回了负二楼。城南公寓的书房里,听到阿九的汇报后,有那么一瞬间,何畴伍觉得自己有点残忍。
    “说点其他的。”何畴伍拍了拍额头,似乎想把这种情绪给拍出去。
    “叶先生最近几晚都有出去,没开车,他速度太快,我们的人跟不上,所以没办法知道他去了哪里。”阿九知道何畴伍关心什么。
    “唉!看看吧!”何畴伍将手里的平板递了过去。
    阿九看完后皱眉思考了一会,最后可能是没有找到头绪,就将平板恭恭敬敬的放回到何畴伍面前的书桌上,轻声问道:“叶先生这是?我没看明白。”
    “你也看出来是他?呵呵,一次救下一个差点被强奸的女性;一次制止了一场大规模的械斗。黑衣黑裤、个子很高、动作迅速,除了他,还有谁?不过短短几秒钟,缴了几十个人的武器,我有些不太信,他的身手现在有这么快?”
    何畴伍笑笑,继续说道:“我也没看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阿九,问问你的人他在不在,在的话我们去堵他。”
    阿九打了个电话,确认叶梦楼还在听风小筑后,二人就开车杀了过去,何畴伍表面上云淡风轻,其实心里还是有点紧张,大敌当前,可是半点差错都出不得。
    二人到了后,叶梦楼还在休息,何畴伍让阿九去拿酒,自己径直来到卧室门口,敲了敲门说:“知道你醒了,十分钟后书房见。”然后就去了书房。
    十分钟后,叶梦楼准时出现在书房,黑衬衫、黑西裤,穿得整整齐齐,头发也是梳的一丝不乱。何畴伍上下打量一番,决定以后还是跟他少见面要好一些,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这栋房子里就我俩,再加上一个阿九,你不至于穿成这样吧?”何畴伍忍不住吐槽了一下。
    “本来还可以再休息两小时,估计跟你聊完后也睡不着,还不如穿好衣服,待会出去方便一点。”叶梦楼难得的多说了几句。
    话说多了就是心虚的表现,这是何畴伍的理解,说明叶梦楼已经知道他的来意。
    “你要出去?”何畴伍明知故问。
    “屋外那么多人,你会不知道?”
    “你这么说就有点欺负人了,你动作那么快,我的人怎么可能知道?举手投足间就缴了几十个人的械,套用当下一句话:臣妾办不到啊!”何畴伍有些埋怨。
    多年的好友,叶梦楼知道,何畴伍这是生气了,他只好耐心的解释:“你知道我的习惯,每到一个地方,我会把每一栋楼、每一条路、甚至每一条小巷都摸清楚。刚回来的时候,为了引出他们,我只能待在这里,没有时间去做。”
    说到这里,叶梦楼犹豫了一下,苍白的脸上难得的有了点红色,他摸了摸额头,继续说道:“媒体的报道我也看了,跟我设想的一样,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看到,刺激一下,让他们尽快和我摊牌。”
    何畴伍看着叶梦楼,他的一举一动都在自己眼里,突然间,他有一点点感动,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为了照顾自己的情绪,居然小心翼翼的找起了理由,何畴伍一瞬间打消了劝他的念头。
    “如果除了他们,还把其他势力引过来呢?你知道的,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何畴伍还是说出心中的顾虑。
    叶梦楼没有办法回答,他知道何畴伍说得对。
    “不过没关系的,叶兄!”何畴伍走向叶梦楼,突然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弄得叶梦楼有些措手不及。
    抱了之后立刻弹开,何畴伍知道叶梦楼对这种热情非常抗拒。
    “活着,最难得的是什么?自由!这是我历经那么多劫难后悟出来的。什么是自由?任何时候都不需要压抑自己无害的天性就是自由。所以,夜里行走嘛,难免会遇到一些阴暗的事情,想帮就帮,想出手就出手,如果真引来了其他势力,一个也是对付,两个也是对付,没什么区别。”何畴伍说的很煽情。
    叶梦楼很意外,以何畴伍趋利避害的性格,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
    “不过大哥,蓉城不是西伯利亚的小镇,现在也不是以前那个消息闭塞的时代,你出手能不能再快一点,挑战挑战你的极限,让他们把这个归结到灵异事件上,我怕这种事再多两件,媒体上就会出现一个蓉城版的蜘蛛侠了。”果然,正经不过三秒。
    叶梦楼不适应这种反转,只好不吭声,恰好这时阿九敲门进来。
    看到阿九两手空空,何畴伍有些意外,不是让他拿酒去了么?
    “少爷,我找了一圈都没找到酒。”阿九苦笑着说道。
    何畴伍不信,抬腿就准备去酒窖,叶梦楼拦住他,说那些酒全让自己喝了。
    何畴伍吸了口凉气,不是心疼钱,几百瓶酒啊,天天洗澡都够了,难道说叶梦楼被自己关的那东西给传染了,一个吃肉,一个喝酒。
    渐渐的,何畴伍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看着叶梦楼,使劲吞了口口水,艰难的开口问道:“身体,出问题了?”
    叶梦楼点点头,何畴伍又问道:“有多严重?”
    “按师父的说法,到了该选择的时候。”说到自己的身体,叶梦楼反而轻松了下来。
    “你已经做好了选择,对吧?所以,你那么急迫的想在蓉城做个了断,就算没有那起车祸,你也会回来的,对吧?”
    叶梦楼还是点点头。
    “叶兄,就不能换一个选择?”何畴伍的语气有些哀求。
    “贻福,你是知道我的,我不想卑贱的活着,活成我最恶心的模样。”
    听到叶兄喊贻福,何畴伍的眼泪差点掉了下来,那是他俩初识时用的名字。
    “贻福,不要这样,你是最能看透生死的,这些年聚少离多,就好好陪我最后一程。”叶梦楼劝了一句。
    何畴伍去趟卫生间,出来后就恢复了正常,他笑着说:“刚才失态了,好,就让我俩好好陪他们玩上一场。阿九,吩咐人去仓库搬酒,把酒窖填满。”
    “慢,还有把保险柜填满,没钱了。”叶梦楼叫住准备出去的阿九。
    何畴伍愣了一下,那么大一个保险柜,里面几百万现金,这么短时间就花光了。见阿九杵在那里,何畴伍吩咐他快去按叶兄说的办,阿九应了一声就快步出去。
    “上次回来的时候,在机械厂我没有找到破绽。”叶梦楼像是陷入了回忆:“这次的车祸,从现场和口供来看,也没有问题,就是一次意外,不过我知道这是谋杀。”
    何畴伍静静的听着,没有说话。
    “他们居然找到我的出生地,然后顺藤摸瓜的来了蓉城,我知道消息后立刻赶过来,可惜还是晚了一步。我在现场转了好几个晚上,终于在一根电线杆的底部发现刻着我的名字,旁边,还刻了两个字:长孙。”说完后看了何畴伍一眼。
    “长孙?”何畴伍面色一沉,很快又恢复过来。
    “那个坎还没过去?”叶梦楼关心的问了一句。
    “一个没过去,又多了一个。这两个坎估计是过不去了。”何畴伍苦笑到。
    “这几天,仔细想了下,我甚至都不认识姓长孙的人,有什么原因会让他们这么关照我?师父给我留了些人,说不管他在不在,都可以放心的用。这次我把他们都带到蓉城,让他们迅速搭建一张地下情报网。钱,都花在这上面,但远远不够。”
    “哦,抽屉里不是还有卡么?”何畴伍突然想起来。
    “信用卡,我怎么用?”叶梦楼冷冰冰的说。
    “呵呵,怪我,钱不是问题,以后每周我让阿九送一次钱过来。”何畴伍有些不好意思。
    叶梦楼说完后又恢复冷冰冰的模样,何畴伍也没了继续谈话的兴致,见状说看来你没有要留我吃饭的意思,我也不打扰你夜跑了。说完告别出门,叫上正在打电话安排的阿九就走了。
    一上车何畴伍就拉下了脸,阿九问去哪里,何畴伍说回家,然后咬牙切齿的一路念叨着长孙两个字。快到楼下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事,对阿九说去南湖别院。
    南湖别院是何畴伍请大师仿江南园林,在城南五环外修的一处院子,修好后何畴伍逛过一次,觉得只是形似而非神似,留下一句现在的大师也不过如此,就再也没去过,现在突发奇想过去,阿九没有多嘴,油门一轰就沿蓉城大道一路向南。
    进了南湖别院,阿九看了一眼就立刻请罪,里面杂草丛生,满地落叶,水景也变成了旱景。何畴伍不以为然,说我又不常来,你花那功夫干嘛,今天也是临时起意,没什么好怪的。
    阿九躬身谢过,这时从一间屋子里出来了几个人,他们走到何畴伍面前,齐刷刷的单膝跪地,嘴里喊道:“见过主人!”
    听到这个称呼,阿九心里一颤!
    第十九章 发泄
    “起来吧!”何畴伍还是那么随意,但阿九觉得这一刻,他身上多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谢主人。”几人站起身,姿势整齐划一。
    “既然入世了,以后就不必如此行礼,麻烦!就像阿九一样,鞠躬吧。”何畴伍嘱咐一句。
    “是。”几人低头应下。
    “哦,还有,称呼也得改改,旁边这位是我在蓉城的管家阿九,大家都叫他九叔。他叫我少爷,你们就跟他一样,叫我少爷好了。”
    “是,少爷。”又是整齐的回答,然后一起转身面向阿九,稍一弯腰:“见过九叔。”
    慌得阿九连忙侧身避过,嘴里说道:“大家都是为少爷服务,不必如此。”
    “你年纪比他们大那么多,受他们一礼有什么关系,以后我的安全就交给他们负责,叨扰你的时候多了去了。”见阿九这样,何畴伍笑着宽慰。
    “这都是阿九应该做的。”阿九谦虚的回了一句。
    见阿九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何畴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不要瞎想,跟阿祥没关系。”
    “阿九不敢。”
    何畴伍又转向他们,挨个打量一番后,淡淡的说:“接下来让我看看你们有没有长进,目标H66公寓,待会我到的时候,希望你们给我开车门,知道你们没车,让你们先走。”
    几人都没有动,何畴伍见状朝院子外面走去,几人弯腰齐齐说道:“恭送少爷!”待车子发动后,几人直起身来,互相看看,然后长啸一声扑了出去。
    阿九是个厚道人,一路上故意放慢车速,何畴伍也不说破,他也知道有些为难他们。不过车刚停在公寓大门口,就有人站到车门前,轻轻的拉开车门,说了句:“少爷,当心点。”
    何畴伍下车看了看他们几个,满意的点点头,不错,比预想的要好,看来得给他们的师父加鸡腿了。
    阿九把车交给等在门口的护卫后,走了过来,何畴伍对他说:“你先带他们转转,安顿好后到书房见我。”说完便在另一个护卫的陪同下上楼。
    何畴伍进到书房后,砰的一声关上门,找了根高尔夫球杆,拿在手上挥了挥,就开始拼命的砸东西,最后书房里实在找不出一件完整的物品时,他才扔掉球杆,重重的把自己砸在地上。
    今天实在是糟糕透了,虽然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当叶梦楼说出来的时候,他还是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这么多年,自己一直在寻找解决的办法,可到现在还是一筹莫展,如果他真的走到那一步——,何畴伍不敢再想下去。
    还有长孙,无数次梦里都被这两个字给惊醒,原本以为早已烟消云散,结果又出现了。来吧,都来吧,不管你这个长孙和我遇到的长孙有没有关系,都让我们来做个了断。
    阿九推门进去,一入眼就是满屋的狼藉,他心里一紧,快步来到何畴伍旁边,跪下来仔细查看何畴伍的身体,果然,在腿上找到两处割伤,是躺下时被碎瓷片弄的。阿九赶紧起身去拿药箱,被何畴伍一把拉住。
    “他们,都安顿好了?”
    “都安顿好了,少爷。您的腿受伤了,让我先去拿药箱吧?”阿九提醒到。
    “不用管,不碍事的。明天,不,今晚,今晚就开始让他们布防,我还不能死,我死了,谁来救他。”说完后何畴伍闭上眼睛。
    “是,少爷。”看到何畴伍这个样子,阿九有些难受。
    “阿九,我每年都让你给我买张去吉隆坡的机票,你怕我没你在身边不习惯,每次都非要跟着去,结果我一次也没有带你。他们,就是我从那边唤过来的,不是吉隆坡,离吉隆坡还很远很远。”何畴伍说的很慢。
    “少爷,您用不着跟我说这个。”
    “没关系,以前不告诉你,是觉得这辈子可能都用不上他们,不过既然选择了要帮叶兄,我告诉你,他们,就是我的倚仗。叶兄今天提到的长孙,现在,我比叶兄更迫切的想知道他们是谁。”何畴伍继续缓缓的说道。
    “就这么一个换命的朋友,东躲西藏了一辈子,现在又变成这个样子,如果不能帮他弄明白是谁害的,我这里,过不去。”说完何畴伍指了指胸口。
    “你也不能死,陪了我这么多年,要是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今晚来的人,你自己挑两个,以后出门就让他们陪着,李荷把他们调教得很好,得嘉奖。”
    “少爷,总共就八个人,还是全放在您身边吧,我这里,阿祥安排了好几个人跟着。”阿九听到后推辞了一下,没有问李荷是谁。
    “让你挑,你就挑,就这么定了,阿祥那边你去说,外围的警戒还是交给他。”
    “是,少爷。”阿九不再推辞。
    何畴伍搭在阿九的肩膀上艰难的站起来,扫视了一圈后说:“让他们收拾一下,可惜了,一屋子的古董。”
    阿九还想给他包扎伤口,何畴伍摆摆手,慢慢的出了书房,往卧室走去。晚饭,似乎是忘记吃了。
    第二十章 云府
    自从叶梦楼来了以后,阿九就察觉出何畴伍有一些紧张,所以他时时刻刻想着的,都是如何加强何畴伍身边的安保,可何畴伍的命令他无法违抗,就只能想着挑两个身手最差的。怎么挑呢?总不能把他们几个喊到一起问谁的功夫最差吧,太伤自尊了,也不好让他们几个先比试比试,自己还没有那么大的谱。
    为了这事,害的阿九一夜未睡,本想着等何畴伍起床后再请示一下,哪知道阿祥一大早就打电话过来,说有件事非他不可,必须马上过去处理。阿九知道不到万不得已,阿祥是不想自己去仓库的,听他这样说就不敢耽搁,先叫过一个佣人嘱咐一番,然后再把他们召集到一起,问了下年龄,带上两个最年轻的就赶了过去。
    他俩一个叫李连,一个叫李营,李连开车,李营坐副驾驶。路上李营说九叔真会挑,我们十二个人里面,就数连哥身手最好,气得阿九想扇自己耳光,难怪挑了他后,所有人看自己的眼光都有些怪怪的。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这十二个字就是他们十二人的名字,何畴伍取的,这一次醉里挑灯没来,说是安排了其他的事情,他们的师父是李荷,他的身手只在电影小说里见过。李营最小,心思也最活泼,看阿九是何畴伍的管家,也就没了戒备,挑一些能说的讲给阿九听,反正以后他也会知道的,还不如做个人情,拉近一下距离。
    到了仓库后,小锐站在门口焦急的来回踱步,看到车来了,一路小跑过来,边拉开车门边殷勤的说道:“九叔这么快就到了,您辛苦了!”
    太了解这对父子了,无事献殷勤,说明这次的事比较棘手。
    “你爹呢?”
    “他在办公楼,让我守在这里,说九叔到了后,让我立即请您过去。”小锐苦着一张脸。
    “你三个师兄呢?”阿九听到后就往办公楼走去,见是小锐在等自己,阿九又问了一句。
    “二师兄出差还没回来,大师兄和三师兄守在后场。”小锐很想说那么远,要不开车过去吧,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不敢说。
    听到他们两个守在后场,阿九的脚步停了一下,接着又慢慢的往办公楼走去,小锐也不敢催。
    办公楼在办公区,走路要二十多分钟才能到,小锐一路上挖耳挠腮,李营没忍住就笑了出来,这时候小锐才发现跟在九叔身边的两个人面生的很。他一开始觉得很奇怪,慢慢的似乎想到什么,脸色就有些不自然。
    “你小子跟你爹一样,心眼多,不要瞎想,这是少爷安排给我的,让我带他们出来转转。”阿九对小锐印象不错,就解释了一句。
    “还有,你爹叫我九叔,你也叫我九叔,这辈分不乱了吗?以后叫我九爷爷,不然就把你爹喊大哥,听到没有?”
    “好嘞,九叔。”小锐有些心不在焉。
    到了办公楼,阿九径直去往会客室,守在门口的人见阿九来了,远远的就拉开会客室的大门,接着传出阿祥压抑着怒气的声音。
    “云总管,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威胁我么?我说过,我是怕你无聊,仅限于在这里陪你说说话,具体的事情,你跟我说不着,等九叔到了,你去跟他谈,如果你再这样说话,我就只好先出去了。”
    这时候阿九出现在门口,阿祥见状舒了口气,立刻起身,走到阿九面前鞠了一躬,恭敬的说了句:“九叔,您到了。”
    “嗯,这位是?”阿九看着里面站起来的客人问阿祥。
    “哦,这位是云总管,一大早就带很多人过来找我要人,也不肯说找谁,现在已经围了后场。”借这机会,阿祥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
    “云总管,这位就是九叔,有事你跟他谈,我就先告退了。九叔,难得过来一趟,中午留下来吃顿饭,我去厨房安排一下。”说完后就退了出去。
    阿九走上前去,跟这个姓云的握了握手,然后请他坐下,自己也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云总管,在下阿九,是何先生的管家,算不上阿祥的上司,不过有事你也可以跟我谈谈。”阿九态度很温和。
    “看您年纪比我大,我也尊称一声九叔,在下云五,是云府的管家。我一大清早过来等到现在,就开门见山了,前几天我们走丢一个人,结果查出来就在您这里,今天来就是想把他接回去,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说完后递过一张支票。
    阿九接过那张支票看了一眼,笑笑又放回去,说道:“如果真的是贵府的人在我们这里,让你们接回去自然是应当的,可你不提供名字,让我们怎么查,而且,接个人而已,带那么多人过来,恐怕算不上友好吧。”
    “人,一定在你们后面,名字,我们不方便提供,带几个人过来,也是怕麻烦你们,我们打算自己进去找。”云总管的态度很强硬。
    “你们办不到。后面,里面放的都是我家少爷的心爱之物,不一定值钱,但有特殊的意义。你觉得,我会同意你们进去?或者,哪天我也带人去你们云府逛逛?”阿九的脸沉了下来。
    “我们讲究先礼后兵,如果九叔要这么说,那我的人就只有得罪了。”
    九叔拍拍手,李连和李营走了进来,站到九叔身后,云总管看到这两人后,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九叔,真的没商量?如果是钱的问题,我们还可以再谈。”云总管的态度软了下来。
    “我说过,给个人名,我们去查,如果你有难处,给个特征也可以,你的人想进去?不可能。”九叔不为所动。
    沉默了一会,云总管幽幽的吐出一句:“九叔,您真的不怕得罪我们?”
    “我一大把年纪,谈不上怕不怕了。”阿九笑笑。
    “九叔,那能不能让我进去转转,就我一个人。”云总管退了一步。
    这时候小锐的脑袋出现在门口,看着阿九说:“九叔,我爹来电话,说厨房已经安排好了,让九叔中午一定要赏脸。”
    阿九挥挥手让小锐退下,笑着对云总管说:“你早这么说,不就行了嘛,我也不是一点人情都不讲,走吧,我亲自带你去。”
    阿九带着一群人陪云总管在后场转了一圈,确实像阿九说的那样,里面只有一些收藏。云总管也不再纠缠,客气致歉后便道别离去,围住后场的人也悄无声息的撤走了。
    “九叔,您说他信不信?”阿祥看着离去的车队问阿九。
    “你个混蛋,这种小事还让我来?”阿九有些生气。
    “我的九叔欸,您还记得我提过的那个云家么?我怕是他们的人,而且,他们来了就围住后场,我判断他们也不是要人,是想要那个东西。”阿祥急忙解释。
    “云家?”阿九沉吟了一下,接着又问一句:“守杰他们抓的时候会不会有其他人在场?”
    “不可能,这种活都干多少次了,不过,您说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呢?”阿祥信誓旦旦的保证,接着又问了一句。
    “不要什么事都问我,你也动动脑子,还有,那东西现在怎么样了?”阿九气不打一处来。
    “说来也奇怪,自从受完刑以后,他就一直蹲在角落里,给他什么肉都不吃,我怀疑是不是把他给弄傻了。”阿祥一提起这个就来了兴致。
    看着他的兴奋劲,阿九有点想抽他。
    第二十一章 汇报
    北郊的一处别墅内,云五规规矩矩的站在大厅中央,整栋别墅都静悄悄的,就是掉一根针也能听到,别墅在山里,虽说夏季的炎热还没有完全消退,但这里已经很是清凉,不过仔细看的话,云五的额头居然密密的布满了汗珠。不知道这样纹丝不动的站了多久,才传过来高跟鞋踩在地板上清脆的声音,云五身体轻微的抖了一下,腰也不自觉的弯下去。
    “带回来没有?”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回晚小姐的话,没有。”云五回答的非常小心。
    “哦?那你站在这里干什么?自己去领罚吧。”说完后转身就走。
    “小姐,小姐请听我解释。”云五听完后扑通一声跪下去,急急的哀求道。
    身影停了下来,背对着云五,语气淡淡的:“说!”
    “谢过小姐,”云五磕了个头,才小心翼翼的说道:“小的认为能留住他的,不会是普通的角色,所以我去的时候,把我们在蓉城所有的好手全都带上。去了之后发现三个问题:一是他们有个叫九叔的管家,身边有两个护卫,我不是对手。”
    “你确定对付不了他们?”那身影转过来,打断了云五的话,似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我恐怕在他们手上过不了十招。”云五老老实实的回答。
    “哦——,继续说。”
    “是,小姐,第二是他们带我查看了库房,里面的藏品之丰富,有些,是古董界断定早就消失的文物,我仔细看了两样,辨不出真假。”云五说到这里停顿一下,看小姐没有询问的意思,就继续说道:“第三是他们有很多高手,如果我们硬攻,估计,没有人能活着回来。”
    那个被云五称为晚小姐的女人皱起了眉头,云五在云家长大,是不会说谎的,可蓉城有一股这么强大的势力,没道理云家不知道啊。
    “什么来头?”晚小姐问了一句。
    “那间仓库是一个何姓商人的产业,我们查过,说是商人,更像是一个普通的富贵闲人。不过现在看来,需要重新调查。”云五边想边说。
    “他们的地方你都看了?会不会是我们弄错了?”晚小姐想到一种可能。
    “小姐,他们有自己独特的沟通方式,是绝不会出错的,我是去看了,不过只看了地上啊。”
    晚小姐明白他的意思,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再派人过去查探一番,可想到云五说的,又立刻打消这个念头。云五,算是云家排得上号的高手,居然比不上对方一个管家的护卫,他们还敢大大方方的把那么多藏品给云五看,这分明是没把云家当成威胁,真派人过去,也只能是送人头。
    “惩罚先记着,马上安排人去查。”晚小姐冷冰冰的吩咐,然后转身离去,高跟鞋的声音再次响起。
    云五松了一口气,隐隐的,听到晚小姐打电话的声音传来:“姑姑,是我,小晚——”语气乖巧的不像话。
    同一时间,阿九也在书房向何畴伍汇报,气氛就要轻松得多,睡了一夜后,何畴伍的情绪恢复了正常,看着重新布置好的书房,何畴伍笑着问:“昨晚损失了多少?”
    “文房四宝是康熙年间的,墙上三幅字画是明代——”阿九认真的盘点。
    “好了好了,我就是这么一问,你还真答,把球杆收起来,我又不打高尔夫,放这么个东西干嘛,说到打球,还是以前打马球的时候刺激。”何畴伍说完后还比划了两个动作。
    “少爷兴致这么高,有空去马场玩玩?”
    “算了,打马球还是西域的马最好,再也找不到了。”说完后何畴伍话锋一转:“说说吧,今天在仓库遇到什么好玩的?”
    “是,少爷。”见说到正事,阿九立刻严肃起来。
    “今天来了一个人,自称是什么云府的管家,带人直接围了后场,很笃定的找我们要人,态度很强硬,不给就打算硬闯,后来看到李连和李营,才软了下来,提出就他一个人进去看看。少爷以前吩咐过,我就带他进去转了转,转完后没说什么就走了。”
    “云府?说说你的想法。”
    “我在想这个云府和传说中的云姑姑是否有关系,阿祥也是想到这一点才找我过去,而且我和阿祥都认为他们不是在找人,而是在找我们捉到的那个东西。”知道何畴伍会问,阿九早就准备好说辞。
    “带那么多人来,说明这东西对他们还真是重要,不去想了,还会再见面的。”何畴伍还是满不在乎。
    “少爷,阿九有一事不明,您为什么让我有机会就亮一亮收藏?”
    “没什么,露个破绽而已,看看有没有识货的。”何畴伍笑得像只狐狸。
    说完正事后,看阿九有些吞吞吐吐的,脸都涨红了,何畴伍有些诧异,就问了一句:“阿九,是不是想上厕所,要去就去呗?”
    “不是,少爷。”见何畴伍误会,阿九连忙摇手,最后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少爷,我把李连还给您吧,要不您给我换一个也行。”
    “怎么了?不喜欢还是他不听话?”
    “都不是。”阿九急忙否认,然后犹豫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哈哈哈——”何畴伍大笑起来,边笑边说:“我早上还在夸你有眼光,原来你是蒙的,好了好了,那是你俩的缘分,我就两个字:不换!”
    第二十二章 闲逛
    第二天何畴伍吃早饭的时候,随口问了句今天有什么安排,阿九说没有安排,问要不要去农场钓鱼。何畴伍想想说算了,知道你的小心思,不要想着去欺负阿祉,到公司去转转。
    听到最后这句话,阿九觉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连忙吩咐站在门口的李看去准备车。自从他们来了后,当晚就接手了何畴伍的防卫,只要他走出家门,必定是四暗两明的跟随,何畴伍也有些不习惯,不过没办法,安全第一嘛。
    怕何畴伍下一秒就变卦,阿九立刻退出去准备衣服,何畴伍习惯性的瘪瘪嘴,这个小老头,见不得自己整天游手好闲,如果自己是他儿子的话,估计早就被他给唠叨死了。
    不让阿九通知吴超,何畴伍想搞次突然袭击,没有其他目的,纯属恶作剧。阿九不知道何畴伍的心思,只好保佑他们自求多福。
    公司位于高新区蓉城大厦,妥妥的CBD,何畴伍把最上面一整层都买了下来,一出电梯厅就是公司前台。吴超有一次壮起胆子建议,说我们就是一家小规模的建筑公司,在这里办公太浪费了,不如搬到郊区,把这里租出去,还能多一笔收入,结果何畴伍理都没理他就走了。
    到公司的时候下午两点,何畴伍出了电梯看向前台的位置,发现前台那个女孩鼻青脸肿的坐在那里,脸色就有些不好看,这时前台也看见他们,立马站起来鞠躬问好,等他们从自己面前走过才直起腰,抓起桌子上的电话给吴超打了过去。
    何畴伍慢悠悠的在公司晃一圈,最后进了自己的办公室,用手指擦擦桌面,翻过来看了一下,然后坐到后面的椅子上,这时候接到电话的吴超也赶了过来。
    “对不起,董事长,不知道您今天要过来,刚才正在跟天祐地产的招标总监谈事情,过来晚了。”
    “那个前台,怎么回事?”何畴伍沉着脸问道。
    吴超有点懵,看向阿九。
    “就是脸上有伤的那个。”阿九提醒一句。
    “董事长,那个前台昨天跟楼下的保安打架,被保安打伤了。”说完后吴超感激的冲阿九点一下头。
    “说详细一点。”阿九知道何畴伍不会满意这个回答。
    “好的九叔,董事长,昨天丑寅,就是那个前台,因为办公物资搬运上楼的事情,与大楼的物业保安产生争执,随后发生肢体冲突。”看何畴伍阴沉着脸,又补了一句:“不过我昨天已经跟物业公司交涉过,给他们道了歉,不会造成其它影响,丑寅我也严厉的批评了她,公司也对她做出罚款处理。”
    “道歉,道什么歉?”何畴伍有点诧异。
    “董事长,昨天是丑寅先动的手,最后那个保安也是惨不忍睹,脸都被挠花了,制服也扯得稀烂,如果不道歉,他们就打算报警。”
    一丝笑意在何畴伍脸上一闪而过,没有继续追问这件事情,随后又问了问公司的经营情况。由于最近业绩还不错,刚刚有几笔结算款到账,又接了两个新项目,吴超心里有些底气,汇报起来也就绘声绘色,想着这个前台应该算是保下了。
    现在各行各业都不景气,到处都在裁员,公司不但没有裁员,还按照往年的惯例加薪,所有的员工,包括自己在内,都把这份工作看的无比重要。这个前台刚进社会不久,一旦被辞退,短期内很难再找到工作,吴超心肠比较软,想着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老吴,我跟你说过,不要见了我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我又不会吃你。”说到这里,何畴伍想起关在地下的那个东西,脸上也就有了笑意。
    “董事长,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能是您太威严了。”吴超这个马屁拍的不怎么样。
    “我?威严?”何畴伍看了看阿九。
    “少爷对待属下关爱有加、平易近人,威严么,那是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气质。”阿九笑着答道。
    “学着点,老吴,看看阿九这水平,马屁都不会拍,当心我把你给换了。”见吴超神情紧张,何畴伍有些无奈:“你怎么这么不识逗,好了,说件正事,我刚才转了一圈,发现大家的压力都比较大,好多人都顶着黑眼圈,你下来安排一下,组织大家去三亚玩几天,分批去,不要耽误工作。”
    “谢谢董事长。”吴超是真心替大家道谢。
    “好好安排,我也要去。”何畴伍又补了一句。
    吴超的笑容戛然而止,何畴伍见状,又逗了一句:“怎么了老吴,不欢迎我去?”
    吴超连忙摇头,说怎么敢不欢迎董事长,只是不知道董事长的喜好,怕安排不好。
    何畴伍指了指阿九,说有事找他,然后便挥手让他出去。
    等吴超出去后,何畴伍问阿九:“你觉得老吴这人怎么样?”
    “是个厚道人,能力也不错,就是在您面前太小心了一点。”阿九站在桌子前面笑着回答。
    “我看你才厚道,除了阿祉,谁你都帮着说好话。”何畴伍用手指点了点阿九。
    “少爷,我对阿祉也没有意见啊,我只是不太相信他的枪术。”阿九为自己辩解一句。
    “所以,你今天撺掇我去钓鱼,是想让他们去点拨一下阿祉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点小心思。”何畴伍对他们之间一些小的互动并不介意。
    “少爷,我错了。”
    “错什么错,给他个小小的挫折也是为他好。不过话说回来,这家公司你要多费费心,我不求他们赚多少钱,但是要能靠自己运转下去,给阿祐打个招呼,以后不要再关照他们了,能不能拿到项目,凭他们自己的本事。”何畴伍有些语重心长。
    “是,少爷!”阿九听到这句话后感觉怪怪的。
    “算了,也不为难老吴了,去三亚的事你来安排,安排好一点,钱我来出,允许他们带上家属。”
    “是,少爷!”
    何畴伍站起来,出去后又晃了一圈,偶尔还跟他们聊上两句,路过前台时又看了丑寅一眼,摇了摇头,吴超早已等在电梯口,恭送他们离去。
    下楼上车,阿九问何畴伍去哪里,何畴伍看看表,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挂掉后说句养老院,就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驾驶座上的李剑看向阿九,阿九轻轻的说了个地址,输进导航后,车驶出地库,像鱼一样汇入了车流。
    松山养老院,阿九跟何畴伍来过几次,知道他指的就是这里。到了后,阿九拦住他们,让何畴伍一个人下车走了进去。
    等了两个多小时,何畴伍才在院长的陪同下出来,看得出何畴伍的心情不错,上车后就说肚子饿了去吃饭,还跟前面的两位说,不管哪个地方,最好吃的东西一定是藏在市井小巷中,装修越好的地方越没有吃头,特色就是盘子大、分量少、摆盘精致。
    吃完饭回到家,何畴伍去书房待了会就回到卧室,他拿起一张手帕,仔细擦拭起墙上的那幅画,其实那幅画一点灰尘都没有,说是擦,倒不如说是抚摸。他一边擦一边慢慢的说话,像是在陪画上的人聊天:“今天我去看她了,亲生父母死的早,养父母又都是混账东西,害得她这世上也没个依靠,我只好把她弄到身边看着。长相有七分似你,性格啊,却十足十的像你的女儿,昨天居然跟男人打架,还没怎么吃亏。”
    说到这里,何畴伍似乎是想到什么伤心事,声音也低沉了下来:“二十三,二十三岁才嫁出去,三十九就没了,抚蒙古的贵女有几个能长寿的,看似风光,背后都是斑斑血泪——”说完后将头抵在画上,长久的保持着这个姿势,不知是在沉默,还是在悄悄的说着体己话。
    第二十三章 访客
    何畴伍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给叶梦楼打了个电话,问他去不去三亚,在收获了一个滚字后,笑嘻嘻的带着阿九和一众护卫上了飞机。
    阿九安排了一个八日游,公司分三批出行,再加上来回的时间,正好三十天。何畴伍跟阿九说难得与民同乐一回,不能厚此薄彼,就在三亚足足待了一个月。期间带着他们出海钓鱼、潜水,海鲜市场搜索美食,酒吧里面一掷千金,有一天喝醉了,何畴伍甚至安抚他们不要焦虑,只要不违法乱纪,公司就绝不开除他们,害的吴超在旁边愁眉苦脸,他可是看到有好几个员工掏出了手机。一个月过后,一顶最佳老板的桂冠就稳稳的戴在头上。
    出发的时候何畴伍就没收了阿九的手机,说是让他好好放松一下,阿九以为最多就耽搁几天,也就好好的吹了几天海风。结果何畴伍说要待满一个月,害得阿九天天心急如焚。何畴伍劝了好几回,说事情是处理不完的,生命是有限的,不劝还好,劝了两次,阿九口腔溃疡都犯了。
    飞机一落地,阿九就从何畴伍那里讨回手机,躲到一旁开机处理事务去了,何畴伍冲他的背影瘪瘪嘴,没法,这老头就是天生的劳碌命,看吧,一会儿就得开始汇报工作。
    果然,出了机场刚钻进车里坐好,阿九就神色凝重的汇报阿祥这段时间打了无数的电话,说云府的那个管家又来了,还带了拜帖,他们家的大小姐想约您见上一面。
    “我还是猜错了,我原以为你要到家才会开始烦我。”何畴伍苦笑着说道。
    看何畴伍的注意力不在自己汇报的事情上,阿九只好又重复了一遍。
    “听到了,我只是在想拜帖,这么古老的东西他们都还在用,这云家,有点意思。让阿祥回复他们,我明天要去农场钓鱼。”
    “是,少爷。”
    阿九通知阿祉的时候还是稍微有点愉悦,何畴伍答应让李连去点拨一下。虽然想让他接受一点教训,何畴伍还是好心的提醒阿祉要做好准备。
    阿祉兴奋得一夜未睡,多年的苦练终于有了检验的机会,睡不着就干脆起来一遍又一遍的擦拭亮银枪,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就守在大门口。
    何畴伍中午的时候才到,现在出行虽然还是一辆车,但仔细搜索的话,还是会发现有一辆保姆车远远的坠在后面。阿祉也听说何畴伍新换了护卫,以为是前排的两个要跟自己比试,开车门的时候眼睛就往前面瞟。
    “不要看了,跟你比试的人不在这里。”何畴伍见开个车门都不用心,下车后就踢了他一脚。
    “是,老板今天去鱼塘钓鱼?”阿祉万年不变的问了一句。
    “嗯,待会就在鱼塘边考你。”何畴伍点了点头。
    听到肯定的答复,阿祉有些意外,一边陪着何畴伍和阿九往里面走,一边吩咐身边的人赶快去准备。
    等到了鱼塘,看到阿祉还在四处观望,何畴伍笑笑,轻轻拍了拍手,李连就如同鬼魅一样出现在他的身后。
    “李连,现在是阿九的护卫,今天就让他来考考你。”何畴伍给了阿祉一个鼓励的眼神。
    两人来到鱼塘边的一块草坪上,阿祉慢慢的取下枪套,随手一扔,还没等枪套落地,双手一抖,连人带枪的就攻了出去。
    这一招阿祉演练无数次,非常自信,他甚至已经预判了李连闪避的方向,没想到李连纹丝不动,反而伸出一只手抓向了枪头。
    阿祉大惊,自己刺上去的这一枪看似平平,实际上将对方整个身体都笼罩在自己的攻击范围内,可虚可实,根本就无法判断。没想到李连只一眼就看破自己的招式,就在指尖要碰到枪头的时候,阿祉把枪一顿,硬生生的止住攻势,同时一个后空翻退了回去。
    李连没有追击,站在那里等着阿祉继续攻上来,阿祉退回去后,立刻又弹了出去,双手挥动,手中的枪幻化成了一条银蛇向李连攻去。李连还是没动,只是伸出手去抓枪头。何畴伍只觉得两个人都笼罩在一团云雾中,什么也看不清楚,但身处里面的李连,每次都能准确的找到枪头的落点,阿祉不断的变换招式,却怎么也摆脱不了李连的那一只手,他动作越来越快,整个人也开始急躁起来,最后一失神,枪头稳稳的落到了李连的手里。
    一瞬间两人都静止了,李连云淡风轻,阿祉的胸部急剧的起伏,李连手腕一抖,阿祉的双手就脱离枪身,弹了出去,重重的落在地上。
    李连走上前,弯下腰把枪递给阿祉,嘴里说的很是客气:“你的枪术不错,今天输在实战经验少了点,假以时日,我一定不是对手。”
    阿祉接过枪,自己爬起来朝李连鞠了一躬,朗声说道:“你的功夫远在我之上,输了就是输了,我只希望将来有一天,我能够逼你全力出手。”
    “不错,阿祉的态度我喜欢,输了没关系,将来赢回来就是,给你个奖励,我让李连的师父指点你几招。”何畴伍越看越喜欢阿祉。
    阿祉躬身谢过,何畴伍让他们退下,只留下阿九开始钓鱼,顺便两个门外汉还交流一下刚才的比试。
    大半个钟头后,阿祉又回来了,说外面有个自称姓云的女士求见,何畴伍让阿九去门口迎一下,拜帖都整出来了,不要让我们失了礼数,阿九哎了一声就站起来随阿祉去了。
    “少爷,云府的大小姐到了。”不一会儿,阿九的声音在何畴伍身后响起。
    何畴伍就坐在折叠椅上转过身去,一个高挑漂亮的女士站在阿九旁边,看年纪也就二十来岁,她没有因为何畴伍的无礼而动怒,反而笑意盈盈的伸出白嫩的小手,恭敬的说道:“何先生,我叫云晚,冒昧前来,打扰了您的雅兴,还望您见谅。”
    “手上沾有泥巴,就不握手了,阿九,吩咐人去搬把椅子过来,让云小姐坐这个小凳子,有些失礼。”何畴伍说完又将头转了回去,盯着鱼塘。
    “没关系,我今天穿的是长裤,正好方便,就不麻烦贵管家了。”边说云晚边在小折叠凳上坐下。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何畴伍直奔主题。
    一见面,她就在观察何畴伍,中等身材,微微偏胖,头发浓密,白衬衫外面套了件黑外套,西裤皮鞋,没什么特别之处。不过他居然只打量了自己一眼就收回目光,这让她有些意外。
    “何先生,上次我的管家云五多有冒犯,这次我是来赔罪的。”云晚越发放低了姿态。
    “不是我说你,赔罪要有赔罪的态度,你空手过来,让我看不出诚意啊。”何畴伍说话一向随意。
    云晚听完后从挎包里拿出一张纸递了过来,是一张支票。何畴伍一直盯着鱼塘,没有去看,阿九接过支票,看了一眼后,凑到何畴伍耳边说了一句。
    “你的诚意我收到了,云小姐请回吧。”何畴伍看来对支票上的数字比较满意。
    “何先生,上次云五来没说清楚,在你们看来他可能算不上是人,但是我们有不同的理解,既然他在您的手上,还望归还给我们。”云晚没有理会逐客令。
    “既然云小姐说到这里,我有个问题请教一下,你,是怎么确定东西一定在我的手上?”何畴伍有些好奇。
    “这个,恕我不能直言。”云晚拒绝的很干脆。
    “那我就没有,云小姐还是去其他地方找吧。”何畴伍回答的有些无赖。
    笑容不见了,云晚看着何畴伍,慢慢的说:“看的出来,您二位都不会功夫,如果我现在就劫持您,会不会得到一个满意的结果?”
    何畴伍侧过身去,像看傻子一样的看了云晚一眼,语带不屑的说:“我不喜欢热兵器,所以,从你出现的那一刻起,这四周至少有十几把强弩对准你,稍微有异动,你就会变成刺猬,还有,谁说这里只有两个人。”说完后,一把刀就架在云晚的脖子上,握住刀柄的,是李连。
    第二十四章 归还
    善变是女人的天性,前一秒还在阴恻恻的威胁对方,下一秒眼泪就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似有无限委屈。
    “收起你的表演,不然我就把你扔到塘里喂鱼。”何畴伍转回身子,注意力重新放回到鱼塘里,这一刻对他来说,鱼咬不咬钩才是他最关心的。
    云晚在心里把何畴伍诅咒了千百遍,这个不懂风情的无赖,不但毫无风度,还无视她引以为傲的美貌,将她的自尊心踩在脚底板下摩擦。
    你一定会付出代价的,云晚暗暗发誓,不过脸上的表演立刻收了起来,又恢复到笑意盈盈的状态。阿九看的真切,有点佩服这个演技出众的偶像派,觉得不进娱乐圈有些可惜了。
    “何先生,我只是开个玩笑,您何必当真呢,我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威胁到您。”
    “李连,你说。”何畴伍头也没回。
    “是,少爷,这位女士,在阿祉之上。”李连给了一个肯定的答复。
    云晚暗自心惊,这才是真正的高手,潜伏在身边不被发现,悄无声息就控制住自己,还一眼看穿自己的实力,虽然不知道阿祉是谁,但估计他说的大致没错。难怪云五不敢轻举妄动。
    “不老实,刚才的诚意没收,现在想谈,得重新拿出诚意。”何畴伍的语气淡淡的,不知道是生气,还是没有生气。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云晚又掏出一张支票递了过去,这次,直接递给阿九。阿九接过看了一眼,又凑到何畴伍耳边说了一句。
    “小滑头!看来你是有备而来,好吧,刚才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还是那个问题,如果你的回答让我满意,我说不定会安排人去找找。“说完后何畴伍手一挥,李连就收刀退了下去。
    云晚扭动一下脖子,趁机四下里看了看,让她惊骇的是,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李连就消失不见了。虽然重新回到刚才的局面,但她已经彻底没了劫持何畴伍的念头,只能再想其他办法。
    “何先生,如果是钱不够,我还可以再加。”说完后又掏出一张支票。
    这次阿九没接,何畴伍望着水面,幽幽的说:“前几年,他们给我逮了一个怪物,长得很丑的那种,不管是活的死的,抓住就往嘴里塞,永远都是一副吃不饱的样子。我以为是饕餮,还高兴了一阵,后来还是阿九反应过来,说饕餮哪是那么容易就被逮住的,我一气之下就把它宰了。”
    云晚听的很认真,心里很疑惑,不知道他说这个是什么意思,但她不敢打断,只能耐着性子听下去。
    “尸体烧了后我又有些后悔,我发现有个问题没弄明白,它吃了那么多,肚子也不见鼓起来,东西都到哪里去了?所以啊,我就一直盼着他们再给我逮一只过来,我会先把它喂饱,然后立刻让人破开它的肚子,找一找吃的东西在哪里。”何畴伍说完后笑了,似乎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场景。
    “你敢?”云晚听明白了,站起来厉声喝到。
    “云小姐,您失态了!”阿九正色劝到。
    云晚长吸一口气,对何畴伍鞠了一躬,语气中隐隐带了哀求:“何先生,对不起,我有些着急,请接受我的歉意。”
    “这些小节,我不在意,选择权在你那里。”何畴伍指指凳子,示意她坐下。
    “我相信你一定对我做了调查,是不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你心里没底,又拖不起,就只好亲自登门。先用钱砸,确实,五千万的价格算是很有诚意了,但是我没有动心。于是,你就想出其不意的挟持我,你的功夫才是你的底牌吧。”何畴伍继续说道。
    “是,硬攻,我没有把握,所以,递上拜帖,让您感到好奇,同意见我,如果看不上钱,只要找到单独相处的机会,我就出其不意的拿下您,逼您交人。”云晚老老实实的回到。
    “所以说女人就是喜欢拖泥带水,如果是我,直接动手就是了,哪有那么多废话,说不定还有一成胜算。”何畴伍似乎还有点遗憾。
    “不,我很庆幸没有直接动手,否则,我已经是一具尸体。”云晚现在想起来还有点心有余悸。
    “回到那个问题,愿意为我解惑,我洗耳恭听,不愿意,阿九,送客。”
    云晚想了很久,最后问了一句:“何先生能否保密?”
    “那是自然,阿九,也会保密的。”何畴伍没有让阿九回避的意思。
    “他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他们不会说话,但能听懂,互相之间靠眼神和手势交流。只要在两百米的范围内,不管有什么东西阻隔,他们都能感应到同类的存在。”一但做了决定,云晚就回答的非常干脆。
    一群?何畴伍隐隐约约的似乎捕捉到一丝线索,他的嘴角弯了弯,手猛地一提鱼竿,鱼钩上空空如也。
    “浮漂没动,何先生为什么要起杆?”永远不要低估女人的好奇心,在这种情形下还有心思关心这个。
    “我乐意。”何畴伍笑得有一丝促狭。
    “何先生,那我们的约定?”云晚有些忐忑。
    “阿九,吩咐阿祥,让他帮忙找一下,今天必须找到。”何畴伍一边抛竿一边吩咐,鱼钩上居然没有放鱼饵,然后转过头又对云晚说了一句:“明天早上,去仓库接东西,不,是接人。”
    云晚起身谢过何畴伍后,在阿九的陪同下准备离去,看着云晚的背影,何畴伍突然想到在三亚的时候,叶梦楼给他打电话提到的事情,又叫住了他俩。
    “阿九,把支票还给云小姐。”
    阿九掏出支票递给云晚,云晚没接,以为何畴伍变卦了,脸色一变,愤怒的看向何畴伍。
    “两张,就是一个亿,这不是退给你的,是我付的定金,说不定很快,我们就会有一场交易。”何畴伍第一次露出了真诚的笑容。
    第二十五章 情报
    何畴伍破天荒的没在农场住一夜就走了,阿祉跟在后面,心里七上八下,问是不是今天表现不好让老板生气了,何畴伍又踹了他一脚,说人不大心眼不少。九叔把他拉到一旁说你小子别瞎猜,约了叶先生,马上要赶去听风小筑。
    是啊,再不制止,叶梦楼都快成蓉城的守护神了,网上还发起一个活动叫寻找‘蓉城蜘蛛侠’,一时间无数的探险网红和二把刀侦探涌入蓉城,搞得酒店都悄悄的涨了一波价。
    何畴伍本来打算昨晚就去找他,结果飞机晚点,到了蓉城,何畴伍一看时间,估计叶某人正在某条小巷里瞎逛,或者是见义勇为,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今天一早打电话约好,晚上请拨冗相见,不见不散。
    进了听风小筑,叶梦楼已经穿戴整齐的坐在客厅里,茶几上放了好些红酒,何畴伍走过去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口说好酒,然后转过身就笑骂阿九胳膊肘往外拐。
    阿九手上提着个纸袋,笑着凑趣请罪,叶梦楼打断他俩的耍宝,埋怨说你就不能准时出现么。
    “现在才八点多,我迟的哪门子的到?”何畴伍看了看表,很是不解。
    “这个季节,七点钟,天就黑了。”叶梦楼冷冰冰的冒出一句。
    “大哥,我服了,我说的是时间段,你说的是时间点,下次我保证说仔细一点,精确到秒。”何畴伍有点想拿脑袋撞墙。
    叶梦楼没有理他,看向门口,李看和李剑守在那里。
    “这两人,不错。”难得听到叶梦楼夸人。
    “特意从南边叫过来的,你知道,我怕死。”何畴伍有些得意。
    叶梦楼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这次来了八个,给了阿九两个,我还有六个,要不要送你两个?”何畴伍开始显摆。
    “不用,既然你觉得有资格给我做护卫,那我考考他俩。”叶梦楼说完后,何畴伍眼睛一花,叶梦楼就凭空消失了。
    门口传来肢体接触的碰撞声,几秒过后,叶梦楼又出现在何畴伍面前,仿佛一直就坐在那里。何畴伍朝门口看去,两人还是在门口站着,不过脸色都有些苍白,手也在发抖。
    “这两人,很不错。”叶梦楼的话把何畴伍的目光拉了回来。
    “保命的棺材本,当然差不了。”何畴伍有些怪自己嘴贱,说完后就站起来朝两人走去。
    问了几句得知身体没有受伤后,何畴伍拍拍他们的肩膀又走了回来,然后吩咐阿九去煎药,阿九应了一声就往厨房里钻,叶梦楼这才知道,阿九的纸袋里装的是药。
    “这次去三亚,给你淘的。”看到叶梦楼关心的目光,何畴伍解释一句。
    发现叶梦楼要拒绝,何畴伍继续说道:“五指山下有个老中医,祖上是御医,不管你信不信,我反正是信的。传闻手头上有个方子,不管什么病,一副下去,保证延缓病情,就是不能根治。我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没想到,这方子还真传了下来,磨了几天,最后用文征明的真迹换的,不管有没有用,你都得喝下去!”
    叶梦楼不吭声了,何畴伍极爱文征明的字画,长年四处搜罗,这次为了一个偏方割舍一副,他没理由拒绝这样的好意,心里也稍稍有些感动。
    不过何畴伍绝对是一个煞风景的高手,接下来的话就有些不太好听:“大哥,我说你能不能低调一点,我知道你想引他们快点出来,可过犹不及懂不懂,你现在都成蓉城的守护神了,网上叫你‘蓉城黑侠’,那么多蹭热量的人涌进来,哪个是人?哪个是鬼?你分的清楚啊?”
    “跟我来。”叶梦楼没有正面回答他,站起身招呼何畴伍。
    何畴伍疑惑的跟他来到一个房间门口,这是他的家,自然知道以前这里是阿九的房间,叶梦楼打开房门,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何畴伍进去一看,呆住了。
    房间里除了中间有一张巨大的桌子和两张椅子,什么家具都没有,四面墙都堆满一摞又一摞的纸张,地上、桌子上面也全都是,两个女孩坐在椅子上,就这样一页一页的翻看那些纸张,偶尔在本子上写几句。
    仔细一看,两个女孩长得一模一样。“双胞胎?”何畴伍问了一句。
    叶梦楼对何畴伍的关注点很是不满,他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张纸,递给何畴伍,何畴伍接过一看,上面写着:九月二十七,夜,蓉城东,天福园,五男,中。
    日期是昨天的,何畴伍望向叶梦楼的目光满是询问,叶梦楼没有回答,他从何畴伍手上拿过那张纸,放到其中一个女孩面前,用手指点了点。
    “九月二十七号那天晚上,东边的天福园小区有五个男人入住,没有公共交通或者私家车进入蓉城的记录,身手算中游水平。”那个女孩居然屁股都没有抬一下。
    “你的钱,就花在了这里。”叶梦楼补了一句。
    “你怎么花钱我不关心,我在想你们的效率和覆盖面,还用这么原始的方法,电脑都没一台,不知道要漏掉多少线索。还有,这是哪个王八蛋写的字,太丑了。”何畴伍摇了摇头。
    “他们信不过电脑,我也信不过,这些信息都是他们筛选一遍后送过来的,这满屋子的纸张,都是昨天的,待会就会全部清走烧掉,明早就会把今天的送过来。这两姐妹的职责就是从这些海量的信息中找到有用的,从点到线再到面,最后就是一张庞大的蜘蛛网。所有的信息都在她俩的脑袋里,这就是我的电脑。还有,你说的那个王八蛋是她俩的父亲。”叶梦楼仔细的给何畴伍解释了一遍,最后一句还特意加重语气。
    气氛有些尴尬,何畴伍只好选择无视那对双胞胎投过来的不满的目光,继续问道:“为什么选在这里?还嫌目标不够大?”
    “短期内是不会有人敢再摸上这里,他们在外围也布置了警戒,再加上你的人,就算我不在,也足够安全。而且这些资料都有特殊的通道进出,其他人绝不可能发现。”
    有个好师父就是省事啊,何畴伍有些羡慕叶梦楼了,见何畴伍看向双胞胎的眼神不对,知道他喜欢划拉宝贝的毛病又犯了,便拉着他回到客厅。
    “等这件事了了,如果他们愿意,你可以收为己用。”叶梦楼先开口。
    “我也就是图个新鲜,没惦记,再说了,老木说我有早夭之象,能不能活过你还不一定呢。”何畴伍摇了摇头。
    “这件事,我还是不同意你掺和进来。”
    “晚了,孟思远这道前菜都上了,你说不开席?”何畴伍有些得意,然后继续问道:“前几天你说的那件事,有几分把握?”
    叶梦楼看着他,没说话。
    “那就是八九不离十了,看来你这段时间的运动也没白费,既然试探性的伸了一只爪子进来,那我就砍掉它,逼着他们扑上来。”何畴伍说的很坚决。
    这时候阿九小心翼翼的端了一碗汤药进来,放在叶梦楼面前的茶几上,何畴伍见状突然想起一个段子,有些诡异的笑着说:“大——,不是,叶兄,该吃药了!”
    第二十六章 酒宴
    观刑,不管是从生理上,还是从心理上,都给他们十三个人带来了极大的伤害。叶耀祖更惨,其他人恢复后绝了逃走的心思,都被赶进冻库里干活,只有他又被阿祥扔了下去。
    这是何畴伍的意思,准确来说,这是叶梦楼的意思。
    何畴伍说你是有多讨厌这个家伙啊,叶梦楼还是那句话:我已经当他死了。
    何畴伍认为这是爱之深责之切,让阿祥稍微照顾一下,不要把他整傻了。于是叶耀祖就每天负责打扫刑房,至于那些东西被折磨得死去活来,或者是被开膛破肚砍脑袋的时候,他就蜷缩在一旁默默的闭上眼睛,捂住耳朵。人,已经迅速的消瘦下去,目光呆滞,眼神中没有一丝色彩,阿祥看在眼里,有几次都想放他上去,可一想起浑身冰冷的叶梦楼,又只好忍住,任这具活尸在下面游荡。
    整整一个月,在叶耀祖觉得自己快要死掉的时候,那个和蔼的老头又出现了,他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就这样走到叶耀祖的面前,拿过他手中的笤帚和水管,脱下他身上的皮围裙,拉起他的手走了出去。
    阿九特意等到晚上才带他上来,这样能让他更好的适应,叶耀祖出了小屋,在屋前的小广场上站定。时间就这样过了很久,很久,阿九也不说话,站在旁边静静的陪着他。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叶耀祖的眼珠动了动,他艰难的扭动着脖子,左右看了看,稍远处的大楼内,灯火通明,偶尔还有笑声传来,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这是又回到了人世间。
    他慢慢的蹲下身子,把头埋到两腿之间,随着肩膀的剧烈起伏,传来了压抑的哭声。这一刻,阿九觉得他有点可怜,他弯下腰,犹豫了一下,手还是搭在他的肩膀上,轻声安慰一句:“好了,一切都过去了。”
    听到阿九的安慰,叶耀祖突然抱住他的腿,嚎啕大哭起来。他曾经无数次的幻想过见到阿九后,要如何蹂躏他的场面,可这种场景,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
    “为什么?为什么?”叶耀祖在嘶吼。
    阿九自己也没有答案,他也不明白叶梦楼为何要如此对待这个年轻人,只好轻轻的拍打他的肩膀,无声的安抚。
    嘶吼声逐渐沙哑,到后面只能张大嘴巴不停的喘气,再后来他的手无力的垂下,整个人都瘫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阿九叹了口气,招招手,小锐就带着那两个陪伴叶耀祖的大汉从远处走了过来。
    “带回去,让他好好休息一下,明早收拾好以后,再带他来见我。”阿九对两个大汉吩咐到。
    两个大汉规规矩矩的应下,其中一个扛起叶耀祖,另一个跟在后面就离开了。
    “今晚我就住在这里,你安排一下。”这一句是说给小锐听的。
    “九叔,我爹早就备好酒菜,等着您呢。”小锐笑着回答。
    “带路吧。”阿九听到后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同意了。
    小食堂只有一个包间,阿祥带着一帮徒弟站在门口迎接阿九,阿九进去后扫了一眼,说太浪费了,阿祥和小锐一左一右,把阿九迎到主位坐下,阿祥这才笑着说道:“九叔还是第一次住在仓库,机会难得,给小辈们一个机会,让他们多聆听一下九叔的教诲。”
    “你啊!好吧,让你显摆一次,介绍介绍你的爱徒,只要不嫌我唠叨,我也乐意跟年轻人多亲近亲近。”阿九笑着点了点阿祥。
    “这一个是我的大徒弟守正,我的那点东西已经被他掏空了,守正,坐九叔旁边去,待会多敬两杯;这一个是我的二徒弟守义,出差刚回来,抓东西是一把好手,守义,坐你师兄旁边去;这一个是我的小徒弟守杰,机灵、悟性高,将来必定会超过我,守杰,你坐我旁边来。”说完后阿祥便在阿九左手边坐下。
    “你的儿子就不介绍介绍?”阿九笑着问了一句。
    “不成器的家伙,胆子小,功夫差,还不肯学,小锐,你坐靠门口的位置,待会跑腿。”阿祥提到儿子就来气。
    小锐苦着脸坐下,如果有得选,他宁愿饿着肚子回去睡觉。
    “哈哈哈,你这个家伙,这么不待见他就好办了,实话跟你说吧,少爷看上了小锐,想把他要过去做个助理,知道是你的独苗,怕舍不得。既然这样,我就替少爷开口,怎么样?小锐明天就跟我走?”阿九笑着看向阿祥。
    “这个——,这小子淘气,又不懂规矩,我怕过去冒犯了老板,九叔,您说这样好吗?”阿祥兴奋得直搓手,还得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得了便宜还卖乖,好吧,就这么说定了,将来说不定你见了还得尊称一句王总。”阿祥姓王。
    “他敢。”看小锐在那里傻乐,阿祥眉毛竖起。
    “今天认识了几位青年才俊,我很高兴,长江后浪推前浪,希望你们将来都能大展宏图,来,我敬大家一杯。”阿九说完后端起酒杯。
    其他人连呼不敢,端起酒杯碰了碰后干掉。
    “九叔,当初我看这帮兄弟天天风里来、雨里去,提着脑袋办事,就跟老板提了句想改善一下他们的伙食,结果很快就有了这个小食堂。这么大一点地方,光装修就花了一千多万,大厨是从米其林餐厅挖来的,一两百号弟兄,每天的伙食费都好几万。这个包间是他们出差和回来后聚餐用的,喝的茅台酒也是老板给的。老板,对我们是真没得说。”阿祥有些动情。
    “仓库是少爷的心头肉,为什么?因为你们,里面的东西再值钱,地下的东西再稀奇,也没有你们宝贵。所以,与其说仓库是少爷的心头肉,还不如说你们是少爷的心头肉。来,这一杯,敬少爷。”阿九又端起了酒杯。
    众人齐齐起身,端起酒杯说了句敬老板后一饮而尽。
    重新坐定,阿九笑着对小锐说:“以后得改称呼了,叫少爷。”
    “是,九叔。”小锐笑得合不拢嘴。
    几杯酒过后,气氛逐渐热烈起来,阿祥趁着酒劲问了个问题:“九叔,您说那个叶耀祖到底是什么来头,让叶先生这么惦记?”
    阿九摇摇头,他也不清楚。
    “九叔,我觉得叶先生对叶耀祖,就像我有时候对小锐一样,恨他不争气,巴不得让他多吃点苦头。”阿祥壮起胆子说了一句。
    阿九心里一惊,他也往这方面猜过,不过自己没小孩,倒是没法从阿祥这个角度去想。
    “不过,叶先生气质出众,像电视上的明星,叶耀祖嘛,着实猥琐了些。光看长相的话,八竿子也打不着啊!”阿祥挠挠头,着实费解。
    第二十七章 嘱咐
    阿九是不会醉的,倒不是说他酒量好,而是自制力强,年轻的时候就跟在何畴伍身边,做了他的管家,几十年下来,养成了随时听候召唤的习惯,所以,他得时刻保持清醒。
    早上起床的时候,小锐就守在门口,阿九投过去一抹赞许的目光,他知道这小伙子昨晚可是没少喝,不管阿祥把自己的儿子说的如何不堪,光这份机灵和勤勉,已经是年轻人中的佼佼者。少爷看人的眼光,从来都不会错的。
    小锐陪着阿九用完早餐,叶耀祖还没有起床,阿九说让他再睡会,我们等一等。小锐建议去看看二师兄带回来的新玩意儿,阿九摆摆手,说你还是给我泡壶茶吧。
    快十点的时候,其中一个大汉打来电话,说叶耀祖已经收拾好了,小锐看向阿九,阿九点了点头,小锐就让他俩把叶耀祖带过来。
    叶耀祖一看到阿九就握紧拳头向他冲过来,两个大汉虽然魁梧,身手却不慢,一人一只手往肩膀上一搭,叶耀祖就被钉在原地。
    “我他妈的要杀了你,我他妈的要杀了你——”激怒之下,叶耀祖翻来覆去只会骂这一句话。
    “再给你一点时间,等你不骂了,我们再谈。”阿九不以为意。
    这家伙才恢复了一点体力就战力惊人,足足骂了半个多小时,直到小锐幽幽的问了句要不再让他下去住几天,叶耀祖才惊恐的住嘴。
    “骂完了没?如果没有尽兴,可以继续。”阿九很体贴。
    叶耀祖看了小锐一眼,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能骂出声。
    阿九指指对面的空座,两个大汉就把他提起来放在座位上,手,还是搭在他的肩膀上。
    “我俩互不相识,一见面就坑你,你肯定对我恨之入骨,对吧?换做是我,也会想提刀子杀人。”阿九说的很坦诚。
    “我,或者是我的家人,到底是怎么得罪你了,让你如此害我?就算死,我也想死个明白。”叶耀祖咬牙切齿。
    “你想多了,没人得罪我,我也不会解释,没办法,形势比你强。不服气?现在你的命在我手上,你妹妹,也在我的手上,我抬抬手,你就得灰飞烟灭,凭什么要给你解释?你仔细想想。”说完后,阿九平静的看着叶耀祖。
    叶耀祖先是因为愤怒,脸涨得通红,听到后面的话后,慢慢的就被恐惧所代替,脸色也逐渐变得苍白,是啊,现在自己两兄妹都落在他们手中,再想想地下的东西,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看到叶耀祖的变化,阿九温和的说下去:“你应该清楚,见识了地下的东西后,是不可能再还你自由了。我们不滥杀无辜,但是也不养废人,接下来,你要为你,和你妹妹,争取活下去的机会,我会把你编入出外勤的队伍,第一次出外勤,你要是能活着回来,我会安排你们兄妹见面。”
    叶耀祖明白自己的命运已经被安排,没有再说话,任由两个大汉将他带了出去,小锐问阿九,他会求死还是求活,阿九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让他不要再问了,有这功夫,还不如多想想以后怎么伺候少爷。
    同一时间,阿祥也在跟守义谈话,从内心来讲,他对这个安排是非常抵触的,但是没办法啊,这是老板的命令,对他来说,这就是圣旨。
    “守义,昨晚喝那么多酒,晚上睡好没?”还是先铺垫一下吧。
    “您老怎么了?有什么事吩咐就是,这可不是您的风格。”守义有些诧异。
    阿祥难得的老脸一红,居然被徒弟一眼看穿,看来自己还真不是搞思想工作的料,得,都是粗人,还是直来直去比较好。
    “那我就不跟你废话,地下关了一个人,叫叶耀祖,在我眼里就是废物一个,关了一个月,眼看要死了,昨天九叔又把他放了上来,让我把他编进你的队伍里,还得保证他的安全。”说完后阿祥就盯着守义。
    “师父,您不要这样看我,这种事您吩咐一声就可以了。”守义被看得有些不自在。
    听守义这么说,阿祥就有些动容,做师父的,不是什么事都可以理所当然的安排给徒弟去做,如果不解释清楚,久了,师徒间就会起嫌隙,再难弥补。
    “守义,你的活最是凶险,师父是过来人,什么都清楚,别看我每次送你们都是笑哈哈的,可一天不回来,我一天都睡不安稳,就盼着你们全须全尾一个不少的回来。”阿祥动了感情。
    “师父——”
    “听我把话说完。”阿祥抬手制止了守义,继续说道:“你们出去办事,最重要的除了身手,还讲究配合默契,半点失误都可能会没命。现在塞给你一个,还得带出去保证他的安全,确实让你们多了一分危险,师父也不忍心。但是没办法,这是老板的意思,虽然他老人家没说,我知道一定有他的道理,老板和我,是最不希望你们出事的。”
    “师父,我相信您,相信老板,每次出差,一想到你们,我心里就踏实。我是个孤儿,早就该死在臭水沟里,被您收入门下,活这么些年,哪怕今天就是死了,我也赚大发了。”守义也动了情。
    “臭小子,越说越让我难受,有你这么宽慰人的么。”阿祥没好气的骂了一句。
    气氛稍微轻松了一些,阿祥想想,还是低声说了出来:“守义,出去以后,你就让他看看设备、跑跑腿,真到了收网的时候,就把他支远一点。有了危险,你记住,千万要记住,我只要你活着回来。老板那里,我去领罚,听到没有?”
    “哎!”守义点头应下,心里暖暖的。
    第二十八章 孟三
    以前每次陪阿祥见何畴伍,小锐都只有守在车库的份,今天,还是第一次进到屋里面,他站在书房门口不敢进去,有些手足无措。
    听完阿九的汇报后,何畴伍点点头,然后让阿九唤来李角,低声嘱咐了一番,待李角退出去后,才笑着招呼小锐进来。
    “不要紧张,先跟着阿九熟悉一下,他年纪大了,以后替他多分担一点。”何畴伍笑着对小锐说道。
    “是,少爷!”小锐不敢多嘴,老老实实应下。
    见他有些拘束,没有平时的机灵劲,何畴伍也没了说话的兴致,挥挥手让他俩退了出去。
    自从决定要动手以后,何畴伍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被自己忽略,这让他很是懊恼。一次围猎,稍有不慎,就可能陷入苦战,甚至是反包围,这对一向追求零伤亡的何畴伍来说,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正当何畴伍打算再从头到尾梳理一遍的时候,响起了敲门声,不用问,一定是阿九。果然,在何畴伍说了一个‘进’字后,阿九就推门进来,脸色有些难看。
    “少爷,广南那边出事了!”
    “广南?我们在广南有生意?”思路被打断,何畴伍有些不悦。
    “我们在广南没生意,是老三,老三被人袭击,派去暗中保护他的人伤了两个。”阿九按捺住焦急解释。
    “阿九,你再这样就得挨骂了,哪个老三?说清楚。”
    见何畴伍有些迷糊,阿九有些哭笑不得,只好继续提醒一句:“孟老三,孟思远的弟弟。”
    “那个胖子?”何畴伍一下子想了起来,原来一直被自己疏忽的,就是这个死里逃生的孟老三,他心情大好,站起来使劲拍了拍阿九的肩膀。
    “少爷,需不需要派人过去支援一下?”阿九一头雾水,不明白他听到孟老三的名字,为什么会这么高兴。
    “当然,让李看带人去跑一趟,把他给我带回来,伤的两个就地送医,如果有麻烦,你出面打点一下。”何畴伍立刻下令。
    四天后,李看带回了老三,浑身鲜血的李看跪在何畴伍面前请罪,那两个受伤的已经去了。
    “说。”何畴伍脸色铁青,像座随时要爆发的火山。
    “我赶到的时候,他们被困在一处废弃的工厂大楼内,估计他们没想到我到的这么快,轻易就让我杀了进去。我进去后检查了他俩的伤势,内脏受损。怕耽搁治疗,我立刻组织突围,结果他们在后面死死的咬住不放,前面又埋伏了三拨人截杀,那两个兄弟见拖慢了速度,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自杀了!”李看说完后把头抵在地上,两只手死死的抠着砖缝。
    李看陈述的很简单,何畴伍还是想象到了其中的惨烈,几日几夜,前有埋伏,后有追兵,还要保护伤者和阿三,不到万不得已,怎么会自杀!何畴伍反复跟他们强调过:活着,一定要活着,只要活着,就有翻盘的机会!
    “你受伤了?”何畴伍问了一句。
    “没有,交手的时候染上的。”李看没有抬头。
    “有没有异常的地方?”何畴伍知道他的能力。
    “有两处,一是从工厂突围的时候,远处停了几辆商务车,车身上都有个‘云’字;二是截杀的每一拨人里都有一两个高手,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掩盖了气息,交手的时候才发现。”李看仔细回忆了一下,边整理边汇报。
    “既然没受伤,就滚起来去仓库挑人,做你该做的。”何畴伍冷冷的吩咐。
    “是,少爷!”李看磕一个头,爬起来就往外走。
    阿九和小锐就站在门口,李看从他俩身旁经过的时候,小锐感受到他身上的杀气和血腥味,轻轻的抖了一下,阿九用眼神给了他一个无声的鼓励,然后示意他跟着一起进去。
    “他们的后事,你安排一下,下葬的时候通知我,我要去。”何畴伍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是,少爷。”阿九躬身应下,小锐见状也跟着弯下了腰。
    “那个胖子呢?”何畴伍问道。
    “在车库。”
    “带他上来。”
    很快孟老三被带到了何畴伍的面前,何畴伍冷冷的看着这个胖子,过了很久才开口:“为了你,损失了两个手下,如果说不出有价值的东西,后果你清楚。”
    “何老板,对您的出手搭救,我孟老三感激不尽,有什么想问的,何老板尽管开口,孟老三如果有半点隐瞒,任由处置。”
    这分明是一个聪明人才能说出的话,扮猪吃老虎啊!这个胖子连他那个死鬼大哥都给骗了,何畴伍突然对这人来了兴趣,他指了指面前的椅子让他坐下,又让小锐给他倒了一杯茶,何畴伍对聪明人,一向都比较客气。
    “说说,你怎么知道我姓何?”
    “我大哥死之前受人委托,去探一个何姓商人的底,结果去了两拨人,只回来一个,还是具尸体。我大哥察觉到两边都得罪了,入了死局,就把我支开,想给我留条生路。没想到,灭我孟家的人还是找到了我,就在我以为必死的时候,有人出手搭救,还一路护送回了蓉城。这个节骨眼上,除了何老板,还会有谁这么关注我?”孟老三很平静,仿佛在讲一个故事。
    “为什么你觉得不是我杀了你大哥?”
    “您要杀他,又何必送柴刀的尸体回来。说到底,我大哥连对手都算不上,充其量是个棋子。”
    “那好,既然能猜到我是谁,想必也知道我想听什么,说吧。”
    “何老板,在说之前,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请求。”孟老三的语气有些不确定。
    这个胖子,还真是会挑机会啊,就不怕我事后变卦?何畴伍冷冷的盯住他,没有吭声。
    孟老三说这句话的时候也是在赌,为了自己搭上了两条命,可见自己知道的信息对他们很重要,如果现在不要一张保命符,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在这该死的沉默中,孟老三一点一点的陷入了绝望,就在他以为对方要掀桌子的时候,一个慢悠悠的声音传来:“说来听听,只要不是太过分,可以考虑。”
    “我想在何老板的地方,求一处安身之所。”孟老三松了一口气,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何畴伍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谢何老板收留。”孟老三站起来鞠了一躬,随后就站着说道:“委托我大哥的人姓杜,中原人,跟我大哥一起做古董生意,听我大哥讲出手的都是真货,从商周到民国的都有,源源不断的送过来。有事都是大哥独自去中原找他,算账也不计较,每次提到他,大哥都很佩服。”
    “姓杜?”何畴伍有些疑惑,他示意孟老三继续,不用理会自己。
    “有一次大哥酒喝多了,跟我和柴刀说他问过姓杜的,那么多真货是从哪里来的,能不能带自己开开眼界,姓杜的当场翻脸,说如果想多活几年,就把嘴巴闭上。我估计,从那时候起,姓杜的就有了抛弃我大哥的心思。”孟老三的语气依然淡淡的。
    “古董?阿九,问问阿祐,他送过来的都是从哪里来的?你,继续。”
    阿九回了一声‘是’就出去了,看了看阿九的背影,孟老三继续说道:“柴刀跟我说过,就是死了的那个,他说每次送货过来的人都不一样,但每次里面都必定有一个高手,比他要高得多的那种。柴刀是大哥手底下身手最好的,他都这样说,那就说明这个姓杜的跟大哥不是一个级别的人物,我让柴刀去跟大哥提一下,结果还没说就死了。”
    “柴刀是怎么发现的?”何畴伍有些好奇,李看都看走了眼,他怎么会知道。
    “他没说,我也没问。”孟老三有些不好意思。
    “你这么聪明,为何要装傻?”见从他嘴里掏不出其它东西,何畴伍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一抹忧伤浮现在孟老三的脸上,他慢慢的说:“我大哥狠毒、多疑,但凡我要表现得聪明一点,都会遭到他的猜忌,只好装傻充楞让他放心,没想到最后他还是给了我活命的机会。”
    何畴伍挥挥手,小锐就过来请孟老三出去,孟老三走到门口的时候,转过身来问何畴伍:“何老板,您如果不杀我,能不能送我去救我的那帮人那里?在那里帮他们扫扫地也好。”
    第二十九章 准备
    “又是这个云家。”待他们出去后,何畴伍瘫在椅子里,自言自语的说道。
    从第一次出现在孟家门口的商务车,再到云家大小姐亲自上门索要东西,何畴伍已经大致猜到了他们的生意,再加上阿祥用刑后递上来一份详细的报告,看后大开眼界。难怪啊,那么多的家族、门派,一夜之间就烟消云散了,连一丝踪迹都找不到。何畴伍打算跟他们好好亲近亲近,说不定还能解开一两个谜团。
    “少爷!”阿九和小锐走了进来。
    “阿祐怎么说?”何畴伍问阿九。
    “何总说献上来的古董,是通过一个建筑商买的。”阿九给了何祐必要的尊重。
    “时间,就是财富,只要你活的够久,保存东西够小心,今天,你手中不值钱的饭碗,都会在几百年后卖出天价。古董,有意思!”何畴伍说得意味深长。
    意思很好理解,但阿九和小锐一头雾水,不明白何畴伍为何突然说这么一句。
    “刚才,那个胖子透露了很多信息。”何畴伍没有继续古董的话题,而是转到了与孟老三的谈话上。
    “第一,指使孟思远的人姓杜,中原人;第二,那人手上有很多古董,真货;第三,他的手下里面,有不少高手;第四,他的背后应该还有人,一个让他都无比忌惮的人;第五,此人非常谨慎,应该很少离开中原。”何畴伍举起手掌,说一条就收起一个指头,最后握住拳头,轻轻的摇了摇。
    “那这个姓杜的就是想对付叶先生的人?”
    “逼得叶兄东躲西藏这么多年,以他的势力,还做不到。或许是他背后的人,或许他背后的人还有靠山。”何畴伍摇了摇头。
    “那我们什么时候动手?”损失了两个兄弟,阿祥没了平时的稳重,有些急躁。
    “再等等,你去找一下云家的那个管家,跟他们谈谈。”何畴伍想了想。
    “如果云家没有像传言中那样保持中立,少爷,我们的处境就大为不妙了。”阿九说出了心中的顾虑。
    “不怕,如果他们有问题,就捎带着连他们一起灭掉。”何畴伍毫不在乎。
    两人躬身应下,退了出去。
    出了书房,小锐跟在身后悄悄问道:“九叔,少爷跟那个孟胖子明明只说了几句话,怎么听出了这么多意思?”
    “多看,多听,少问,少说。”阿九没有回头,低声教导了一句。
    “是,九叔。”
    阿九跟云五约在城中心的一个咖啡厅里面,地点是云五定的。阿九不喜欢让别人等自己,所以早到了十分钟,没想到云五已经到了,看到阿九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人,愣了一下,然后招呼他俩落座。
    “小锐,上次在仓库你应该见过,阿祥的儿子,现在跟在少爷身边做事。”阿九一坐下就向云五介绍。
    云五想了起来,似乎有点印象,不过这不重要,上次双方接触,云家吃了大亏,这次又主动约自己见面,云五面上轻松,心里却是如临大敌。
    “九叔,咖啡厅里没有茶,给您点了杯美式,也不知道能不能喝得惯?小锐,不知道你要来,想喝什么自己点。”做管家的人,什么时候都是面面俱到。
    “我老了,跟在少爷身边久了,喜欢喝茶,哪像你们年轻人,就喜欢这些洋玩意,小锐,这杯你喝了,给我倒杯白开水吧。”阿九笑了笑。
    “是我冒昧了。”云五欠了一下身,唤过服务员吩咐倒水。
    “电话里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云总管既然坐在这里,想必是有了结果。”在年轻人面前,阿九觉得没有必要拐弯抹角。
    “云家清贵,靠祖产度日,不行商贾事,实在没什么好谈的。不过九叔德高望重,有机会当面请教,在下自然不肯错过。”云五拒绝的很委婉。
    “我家少爷已经付了定金,所以,我不担心你们不接,我担心的是你们有没有能力接。”说完后阿九从小锐手上接过一张纸条,上面有九个地址,每个地址后面都有一个数字。
    云五接过纸条扫了一眼,呼吸顿时有些急促,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他低了低头,假装仔细看上面的内容,借以掩饰自己的失态。
    “时间?”片刻功夫,云五就恢复如常。
    “就在这几天,同时开始。”对云五的自制力,阿九有些刮目相看。
    听到‘同时’,云五心里又是一惊,看来上次自己没有莽撞出手是对的。
    来不及庆幸自己的劫后余生,云五需要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汇报上去,他看了看手表,客气的说:“九叔,我还要护送大小姐进山,就先失陪了,如果九叔不嫌弃云五粗鄙,以后还希望能向九叔多多请教。”说完后站了起来。
    阿九没有起身,笑着对云五说:“那我就等你电话,小锐,替我送送云总管。”
    两人刚到家,就接到云五的电话,电话那头只有一个字:好。
    阿九挂掉电话就去了书房,说了句谈妥了,然后请示动手的时间,何畴伍还是那三个字:再等等。
    三天后,李看回来了,一进书房就老老实实的跪下,何畴伍见状不喜,让他滚起来回话。
    “是,少爷。”李看爬了起来。
    “说。”
    “我带人原路追了回去,一路上都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厮杀处也被处理干净,我仔细检查过,连血迹都没有。最后我去了柴刀的墓地,发现他的坟被人动过,属下无能,请少爷责罚。”李看觉得自己就是个废物。
    何畴伍没说话,挥挥手让他退下,这就对了嘛,如果这点手段都没有,云家,就是个笑话。
    何畴伍拨通了叶梦楼的电话,得知那九个地点一直都没有动静后,满意的点点头,阿九见状,问时机是不是到了。
    为了一个孟老三,能够快速的调动几拨人参与截杀,这说明他们的势力已经渗透到蓉城的外围,等砍掉他们的爪子,看看他们的布局会不会再快一点。
    何畴伍本想说再等等,这时候,小锐进来说李剑求见,何畴伍听后一连说了三个‘快’字。
    李剑进来后腰一弯,语气中有着抑制不住的欣喜:“少爷,来了!”
    何畴伍听后,猛地看向阿九:“吩咐下去,就是今晚!”
    第三十章 围猎
    九个地址,八个在市区,一个在后山脚下,情报显示大约有一百多人。阿祥主动请缨想去后山,被何畴伍拒绝了,后山有好几十人,何畴伍决定亲自前往。
    从李剑到李营,再加上阿祥,正好八人,一人负责一处,早早就挑好人出发了。何畴伍上车的时候,电话突然响起,居然是木道人打过来的,木道人云山雾罩的说了半天,最后语重心长的劝了一句:“你本是局外人,何必如此!”
    “老木,我不知道该说你是成仙还是成精了,紫砂壶,我给你带着呢,待我办完事,明天就给你送你过去。”说完后就挂掉电话,对身旁的阿九说了句:“以后记得提醒我,对老木好一点。”
    车到后山,停在离目的地大约两公里的位置,这里是一个露天停车场,现在是凌晨一点多,停车场里一辆车也没有,整整齐齐的站满了人,鸦雀无声。
    何畴伍慢悠悠的来到他们面前,第一排站了四个人,看到何畴伍站定后,立刻单膝跪地:“恭迎主人!”
    后面站着的一百多号人也齐刷刷的单膝跪地,朗声说道:“恭迎主人!”
    “起来吧!”何畴伍面无表情。
    “谢主人!”声音整齐得就像是只有一个人。
    待所有人都起身后,何畴伍清了清嗓子,还是用平时的语调说道:“很简单,有人欺负到你们主人头上了,今晚,把你们的本事都给我拿出来,替我出气。”
    “愿为主人效力。”所有人躬身低吼。
    “李看。”何畴伍看向旁边。
    “属下在。”李看急忙前行几步,跪在何畴伍脚下。
    “给你个机会,你,和你的四个师兄一起,带着这帮兄弟,给我唱出好戏。记住,鸡犬不留!”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已经语带杀气。
    “谢主人!”李看咣咣的磕了几个头,然后立刻弹了起来,转身发令。随着一道道命令出口,众人分批向目标扑去。
    何畴伍带着阿九和小锐走在最后面,后山脚下人烟稀少,现在又是半夜,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风声与三人的脚步声一唱一和。何畴伍不担心任务的成败,他一向认为,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计谋都是徒劳的。
    “小锐,看你在车上欲言又止,是不是在担心你爹?”何畴伍突然问了一句。
    “有三个师兄在,我才没什么好担心的。”小锐有些慌张,还好有夜色掩护,旁人看不清楚。
    “还有一会儿才到,有什么想说的就说,我不怪罪。”何畴伍似乎看出了什么。
    看小锐支支吾吾的,阿九瞅准他的影子一脚踢在屁股上,嘴上喝到:“少爷让你说就说,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小锐揉了揉屁股,阿九今天穿的尖头皮鞋,准确命中了靶心。没办法,见敷衍不过去,小锐只好老老实实的说道:“少爷,我只是一想到今晚要死那么多人,心里有些不舒服。”
    “年轻人有这种想法很正常。”何畴伍笑眯眯的摸了摸小锐的脑袋,不知道这句是说给小锐听,还是说给阿九听的。
    “这世间的人啊,哪怕是罪大恶极,生命也应该得到尊重,为什么?因为他们是人。但是,像这种行走在黑暗里的,他们只是工具,是杀人的利器,不配被称为人,在我眼里,他们甚至还比不上被你爹关在地下的怪物。你说,对他们动手,会有心理负担么?我曾经跟阿九说过,我恨不得把他们通通杀光,还这世间一片净土。”也许是路途还长,何畴伍难得的有耐心说这么多。
    “少爷,我慢慢消化。”
    一句话把何畴伍和阿九都逗乐了,小锐的脑袋上同时挨了两巴掌。
    “何先生好定力,大战当前还能与属下说笑。”一个女人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云小姐能亲自出马,你的态度,我喜欢。”何畴伍听出了说话的人是谁。
    “啪”的一声,车灯打开,原来前面路边停了一排黑色的商务车,车身上硕大的‘云’字昭示了他们的身份,云晚一身夜行打扮靠在车上,几个女的散开在四周,警惕的目光暴露了他们护卫的身份。
    “为何先生做事,是我的荣幸。”人都还给她了,姿态还这么低,何畴伍提醒自己要小心一点。
    “有没有兴趣一起去看看?”
    “待会结束后,自然要去的。何先生,邀请一位女士去看屠杀,可不是绅士所为哦!”
    果然,跟女人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何畴伍无奈的摇摇头,挥挥手算是告别,三人继续向前走去,随着身后的车灯关掉,天地间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三人到大门口的时候,最后一批人刚好跳上院墙,手持长刀稳稳的站在墙上,偶尔里面有人飞身扑上院墙,想要闯出去,长刀挥起,两截身子又落回了院子里。四合院不算太大,一百多人就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厮杀,除了兵器相接的声音,居然连一声惨叫也没有。
    “谁能想到,这一个小小的地方,居然藏了几十号人,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睡觉的。”何畴伍的关注点,总是异于常人。
    “少爷,为安全起见,您还是撤远一点吧。”阿九有些担心。
    “他们如果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我还瞎忙活什么,你看着吧,最多二十分钟,他们就出来了。”何畴伍满不在乎。
    这时候,院墙上有人发现了何畴伍,身体稍微弯曲,腿一弹,一个空翻就稳稳的落在何畴伍面前。
    “主人。”
    “是李醉啊,怎么是你这个大师兄压阵?”何畴伍的语气很温和。
    “李看这几天憋了一肚子火,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就让给他了。”
    何畴伍点点头,又关心的问了几句路上的情况,见不断有人飞上院墙想突围,挥了挥手让他先办正事。李醉说了句‘是’,三人眼前一晃,李醉又出现在墙上。
    果然,二十分钟不到,李看就满身是血的出现在大门口,看到何畴伍,立刻原地跪下,高声说道:“属下幸不辱命。”
    “干得不错,抓紧清点。”
    李看应了一声又返身进去,何畴伍看着小锐,指了指里面,小锐立刻跟了上去。
    十分钟后,所有人如潮水般撤了出来,在李看的指挥下隐入了黑夜里。远处有车队驶来,数了数足足有十几辆,停好后,一群群黑衣人从车上下来径直走进院子,云晚走在最后面,朝他们点头示意后也跟了进去。
    “走吧,结束了。”何畴伍招呼阿九和小锐,小锐从里面出来后,脸色有些苍白。
    阿九打了个电话,不一会一辆车就开了过来,见小锐脸色不好,阿九就自己开车。何畴伍说太晚了,去后山的新居吧,明早还要去见老木。阿九说了一声好,车子就滑了出去。
    开到半路,小锐让阿九停车,拉开车门就跑到路边哇哇的吐了起来,这时候阿九也接到阿祥的电话,其余八处也已经干完活收工了。
    何畴伍没有理会阿九的汇报,看着蹲在路边吐得昏天黑地的小锐,脑海里冒出了一句台词:吐啊吐啊的,就习惯了!
    第三十一章 故人
    年轻就是好啊!
    何畴伍有些羡慕的看着小锐,半夜差点把苦胆都给吐出来,一大早又开始生龙活虎的做广播体操,额,好吧,是练拳。
    小锐被斜靠在柱子上的何畴伍看得有些发毛,一套长拳打得漏洞百出,何畴伍心想阿祥这混蛋是怎么教的,莫非那三个徒弟才是亲生的?
    睡得晚,起得早!何畴伍的身体有些扛不住,在阿九的监督下吃完早饭,钻上车就睡着了,看得阿九连连摇头,自家少爷啥都好,就是身体不好。
    到了山脚下,阿九还是让何畴伍多睡了一会才叫醒他,何畴伍下车抬头看了一眼弯弯曲曲的山路,说句不去了又想回车里睡觉。阿九连忙拉住他,说您老昨晚才让我提醒您对木道长好一点啊。
    小锐说少爷要不我背您上去吧,何畴伍气得让他立刻抱头蹲下,上去就是一顿暴捶。
    锤完了,也就不困了,小锐跳起来伸了伸懒腰说谢少爷赏,何畴伍气喘吁吁的说下次用棒球棍,看你还能不能跳,小锐立刻可怜兮兮的弯腰求饶。
    闹完了,该爬的还是得爬,在何畴伍变着花样的诅咒中,木道人的耳朵莫名其妙的又红又烫,他抬手摸了摸,唤过小木,说散财童子来了,快去看看。
    小木欢呼一声就跑了出去,于是,才爬了一半的何畴伍又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扑进了自己怀里,他抱着小木使劲的揉了揉,稀罕的不行,木道人的耳朵慢慢恢复了正常。
    木道人万年不变的站在屋前小院里迎接,看到小木骑在小锐的肩膀上大呼小叫,破天荒的没有暴走,而是指着何畴伍说长此下去,这孩子就废了。
    “老木,你不要拐弯抹角的骂人,我看这孩子要是再跟你住两年,就真成木头了。”何畴伍有些不乐意。
    “废什么话,壶呢?”见他两手空空,木道人不耐烦的打断何畴伍。
    惹不起啊,何畴伍让阿九奉上紫砂壶,自己在一旁介绍:“顾大师的作品,阿祐帮我淘的。好好开壶,下次我来就用这个泡茶。”
    木道人没理他,抱着紫砂壶就进了屋,何畴伍吩咐阿九和小锐带小木去玩,自己也跟了进去。
    进屋后何畴伍径直去了小木的卧室,拿了个枕头出来扔在地上,自己往上一躺,调整一下姿势后吩咐木道人:“睡得晚,我先眯会,茶泡好后叫我。”
    木道人把玩紫砂壶的手一抖,他叹了口气,把紫砂壶放到一边,开始专心烧水。
    “很久以前,我有个朋友,跟我同岁,那时候我跟师父守着个小道观,他是不远处的一户农家子弟,我俩每天爬树掏鸟窝,下河摸鱼虾,那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木道人守着一个小铜壶烧水,慢慢的说道,也不知道何畴伍有没有睡着。
    “后来再大一点,他就得下地干农活,我也要给师父打下手,在一起的时间就少了,不过一有空,他就会悄悄来找我,每次都会带很多吃的,那个年代啊,物资极度紧缺,没想到靠他,我们师徒二人居然活得还不错。有时候我问他这些东西都是哪里来的,他总是岔开话题,就是不肯跟我讲。”木道人陷入了回忆里。
    “再后来师父走了,小道观就剩下我一个人,他怕我孤单,就搬到道观里陪我住,偶尔他会一个人出去,短则三五天,长则一两个月,有时候回来后就像你这样,满身的血腥味,躺在我旁边,让我泡茶。”木道人的声音越来越低。
    “水开了。”何畴伍提醒了一句。
    “既然没睡就不要躺在地上,起来喝茶。”木道人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我一躺下你就开始忆往事,老木,我得罪你了?”何畴伍从地上爬起来,又气呼呼的瘫在椅子上。
    “昨夜大杀四方,还这么大的火气?”
    提到这个,何畴伍有些奇怪,这老道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难道真的窥到了天机。
    “你是怎么知道的?”何畴伍坐直身子。
    “那一对夫妻是你的人吧?住了几年了,就昨天不在。”说完后木道人指了指一个方向,大约一公里开外,那里也有一个小院子。
    “还有,山下杂货店的老板也是你的人吧,昨天该送货上来,我巴巴的等了一天,连个影子都没看到。”没等何畴伍开口,木道人继续说道。
    人老成精啊!何畴伍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木道长,您不要多心,我没其他意思,主要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该解释还得解释,误会深了,容易伤感情。
    “我不在意,我一个糟老头子有什么值得你惦记的,相反我还挺高兴,他们被调走,说明身手好,也能看出来你重视我。不过你个王八蛋,凭什么让杂货店老板收我两倍的价钱,一瓶矿泉水都要四块,你还是人么?”说到最后,木道人把头伸过去,喷了何畴伍一脸。
    何畴伍擦了擦脸,这老货是故意的啊!
    “木道长,木真人,您消消气好不好,山脚下离这里至少有半个小时路程吧,您总得让他挣几个苦力钱吧。”难为何畴伍,这么短时间居然还找到一个理由。
    木道人一时语塞,他拍了拍额头叹道:“说不过你这个王八蛋。”接着话锋一转,问了一句:“昨晚大场面吧?”
    “嗯。”何畴伍不愿意细说,一句话怼了回去:“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这个八卦的毛病?”
    “我天天窝在这里,连个电视都没有,给你打个电话都得举着电话跑,满山找信号,容易么我。”木道人一听,火气又上来了。
    “你是方外之人,将来是要羽化登仙的,我还指望你渡劫的时候通知我一声,让我开开眼界。整日里留恋红尘,你可千万不要辜负了我对你的期望!”
    “羽化登仙是没戏了,不被你气死就算师父保佑!”听到羽化登仙,木道人又叹了口气,将一杯茶放到何畴伍面前。
    “还是乌龙茶,下次再泡这个,我就掀桌子了啊。”何畴伍有些嫌弃。
    没有理会何畴伍这些不着四六的话,木道人神秘一笑:“想不想知道我那位老友怎么样了?”
    “不想。”何畴伍说的时候有些发虚。
    “他死了,死的那年才三十六岁,留下一对孤儿寡母就走了。他死以后我有些恨他,以他的能力,本可以活得很好、很舒服,将来儿孙成群,慢慢老死,可他毫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你知不知道他死了以后,那对孤儿寡母遭了多少罪,知不知道那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最后两句木道人面露狰狞,几乎是嘶吼起来。
    看着面前的木道人,何畴伍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好等他自己平静下来。慢慢的,等到木道人恢复了正常后,何畴伍问了一句:“后来呢?”
    “后来?”木道人饱含深意的看了何畴伍一眼,慢悠悠的说:“后来,他儿子考上大学,听说现在在一家公司做总经理,他老婆老年痴呆,常年住在一所养老院里。”
    见何畴伍低头摆弄手上的茶杯,木道人又幽幽的说了一句:“我今年七十二,你今年三十六,你说巧不巧?”
    两个人就这样保持了长久的沉默,一个专心泡茶,一个专心喝茶。
    “破绽在哪里?”过了很久,何畴伍还是没忍住。
    “习惯!”木道人看着何畴伍,表情似悲似喜!
    第三十二章 习惯
    下山的时候何畴伍依然心思恍惚,又有好几次差点摔倒,阿九和小锐一前一后,小心翼翼的护着。阿九想,无论如何都得让少爷锻炼一下了。
    上车后的何畴伍不知道阿九在心里悄悄的给他制定训练计划,突然问了一句:“阿九,说说我平时都有那些习惯?”
    阿九还沉浸在自己的算盘里,没有回应,小锐悄悄的拍了拍他的大腿,被打断思绪的阿九看向小锐,小锐朝后面努了努嘴,阿九才反应过来,急忙看向后座。
    看阿九心不在焉,何畴伍没了继续问下去的心思,他闭上眼睛靠在后座上,努力的回忆自己生活中的习惯。
    吃饭,口味其实是随身体定的,没有固定的喜好;运动,自己已经很努力的在远离它;住所,也没有一定要靠山靠水啊,房子那么多,通常是走到哪,就歇在哪;服饰,万年不变的黑白灰。
    想了半天还是没有头绪,往窗外一看,车都已经进了市区,何畴伍拿出手机拨通叶梦楼的电话,约好在望江茶楼见面后,就吩咐小锐直接开过去,这让阿九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望江茶楼的老板是个女的,曾经跟阿九说过,只要何畴伍去,哪怕是得罪客人,也会把三楼给他腾出来。所以,要不是为了照顾叶梦楼,何畴伍才不会到这里来,他更偏爱躺在河边的竹椅上,晒晒深秋的太阳,偶尔故意挪一挪屁股,听听那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在女老板炙热的目光中,何畴伍有些不自然的上了三楼,小锐守在楼梯口,阿九跟着进去伺候。一杯茶,一杯酒,一份报纸,摆好后静候叶梦楼的到来。
    叶梦楼到的时候,何畴伍又裹着一张毛毯睡着了,叶梦楼摇摇头,吩咐阿九再开几瓶红酒拿过来,轻轻的放在桌子上,自己就坐下看报纸喝酒,静静地等何畴伍醒来。
    何畴伍睁开眼睛的时候,桌子上只剩下了几个空瓶子,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忧虑,然后伸了个懒腰,坐起来问叶梦楼到了多久。
    “你这个身体算是废了。”叶梦楼挖苦了一句。
    “在你眼里,有几个人的身体能达标?”何畴伍回了一句,然后让阿九再拿几瓶酒过来。
    “什么事?”叶梦楼知道,没事何畴伍是不会骚扰他的,更不会将他约出来谈。
    “不急,一件一件说,先让我清醒一下。”说完后何畴伍起身去了洗手间。
    浇了通凉水的何畴伍出来后精神要好了很多,他等阿九放下红酒后挥了挥手,阿九就退了出去,关好门守在门口。
    “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不过去找你?”何畴伍问了一句,然后没等叶梦楼回答又自己说道:“我觉得这里比家里安全,这段时间,我都不敢确定有没有人能在你的眼皮底下放窃听器,算是魔怔了。这地方约你见了两次,以后,这里也不能来了。”
    “不至于吧?”叶梦楼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
    “小心一点总是没错,说正事,第一件,叶耀祖我把他放到了出外勤的队伍里面,既然见了地下的东西,那就让他见个够,出外勤讲究的是配合默契,磨一磨他的性子,再吃点苦头,将来还是有出息的。安全你不用考虑,有人暗中保护。”何畴伍多说了两句。
    “不要跟我提他。”叶梦楼硬梆梆的回了一句。
    何畴伍觉得有些好笑,提到叶耀祖的时候,叶梦楼的耳朵都快竖起来了。既然你要嘴硬,那我以后就再也不跟你提他,让你干着急。
    “第二件,昨晚把他们伸进来的爪子砍掉了,别跟我说你不知道,你的情报网那么厉害,我都眼红啊。”何畴伍还在想叶耀祖的事,说的时候面带微笑。
    “后山那几只小猫,就逼着你把底牌都亮出来了,以后还怎么玩?”
    听到这句话,何畴伍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没办法啊,一次截杀,就逼得我两个伤员自杀,阿祥的手下没办法干净利落的把他们吃掉,我这也是迫不得已。”
    叶梦楼想起自己这些年的逃亡生涯,也没了责怪的心思。
    “而且,这还只是一个棋子的能耐,这几天,我有些理解你了。”何畴伍脸色凝重。
    “你实在是不该掺和进来。”叶梦楼有些后悔当初没有坚持住。
    “以后你再说这种话,别怪我翻脸。”何畴伍正色说道。
    看叶梦楼想反驳,何畴伍继续说道:“你是这个世上唯一知道我秘密的人,你要是死了,我活着得多无趣,不过现在不一定了,有一个人似乎把我看穿了。”
    “木道长?”叶梦楼问了一句。
    何畴伍点点头,然后说了一句:“如果不知道我的秘密,你能不能看出来问题?”
    叶梦楼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破绽在哪里?”何畴伍死死的盯着叶梦楼。
    “习惯!”叶梦楼缓缓的吐出了这两个字。
    又是该死的习惯,何畴伍一仰头,瘫倒在沙发上,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你有一个很明显的动作,坐着的时候,你很喜欢轻轻的抚摸自己的腿,站起来的时候,你会稍微用力的跺两脚。”没等他问,叶梦楼就说出了答案。
    何畴伍看着天花板,这一瞬间,他有些心酸,都过去那么久了,久到他已记不清当时所有有关联的人的面孔,没想到这个阴影一直都藏在心里的某个角落,悄悄的支配自己。
    “我现在有一些担心,如果老木都看出来了,那么其他人也能。这个世上,有我、有你这种人存在,保不齐有些老朋友会跟我们一样。”何畴伍忧心忡忡,又有那么一点点的兴奋。
    叶梦楼没有说话,他在考虑何畴伍说的可能性。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第二次输的那么惨了,第一次算我没经验,用了两个小阴谋,一个攻身体,一个攻舆论,就将我击垮;第二次我谨小慎微,明里暗里层层设防,结果被一场光明正大的阳谋给击败,家底都差点败光,我事后推演了无数遍,都是死局,无解。现在看来,是他们早早就看穿了,给我布了一个大大的局。长孙?如果真的是他们,那就不只是你的事了,那也是我的恩怨。”
    说到这里,何畴伍猛地坐了起来,看着叶梦楼说:“小心驶得万年船,不管是不是他们,我们都得重新制定计划,现有的这些布置,还入不了他们的法眼。一颗棋子就能让我们如临大敌,如果他们亲至,挥挥手我们就得粉身碎骨。”
    叶梦楼点点头,如果何畴伍说的是真的,那么他们面对的,将是一个史前巨兽,一个在暗夜中近乎无敌的存在。
    第三十三章 浑水
    何畴伍忧心忡忡的走后,叶梦楼陷入了长久的思考。
    当发现身体出状况后,逃亡中的自己有些绝望,记得师父曾经说过,选择了这一种活法,除了速度和力量要大打折扣外,有一天自己也会被饥渴吞噬掉。不后悔,见过选择另一种活法的人后,自己从没有后悔过,兽性多于人性,永远只能行走在黑暗中,如果让自己这样活着,宁愿立刻自杀。
    就在束手无策的时候,埋在故乡的暗线递了一条消息过来,有人在打探自己,得到消息后,立刻扑向了蓉城,结果还是晚了一步。好吧,既然你们也急着跟我摊牌,那我们就在蓉城好好的较量一番,他先把那一对兄妹托付给何畴伍,再招来了师父留给自己的人手,当然力量还是单薄了一些,不过这已是自己目前所有的力量了,常年逃亡,哪有精力去培育自己的势力。
    没想到何畴伍也插了一脚进来,对于自己这个唯一的朋友,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自己的家世已经够显赫了,但在何畴伍的面前,还是有些不够看。一次偶然的机会,自己出手救了他的命,没想到换来的不是感谢,而是埋怨,自己有些奇怪,结果相处了一段时间后,性格迥异的两个人居然成了生死之交,还互相坦白了身份,男人啊,有时候感性确实要大过理性。
    何畴伍苦心经营多年,他的实力不是自己可以比的,但大半辈子的逃亡生涯,已让自己对这个未知的对手产生了极大的阴影,非常害怕把何畴伍牵连进来,可何畴伍一言九鼎惯了,哪里是自己能劝动的,一出手就如此决绝,断了他自己的后路。
    不过有了他,也确实从容了许多,至少不会为了钱操心,何畴伍那个叫阿九的管家源源不断的将现金送过来,自己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编织好情报网,从仓库送过来的红酒也稍微延缓了身体的恶化。
    何畴伍这家伙去三亚居然还淘了副方子回来,在他古怪的目光下,自己硬着头皮喝了下去,没想到居然真的起作用,身体有了明显的好转,想想在浴缸中泡红酒浴的日子,恍如隔世。
    何畴伍不知道的是,昨晚自己也去了后山,不但欣赏了猎杀的全过程,还目睹了云家是如何清理现场的。原本以为何畴伍的这支力量算得上是实力雄厚了,可云家的手段,再加上何畴伍刚刚说的‘长孙’二字,让自己觉得还是有些轻敌,对手可能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更加强大,更加恐怖。
    敌人在暗,我们在明,再加上双方之间力量悬殊,这是场必输的战斗,何畴伍走的时候说了句‘浑水才好摸鱼’。是啊,只有我们两家在这里斗法有什么意思,那么多的千年世家,那么多的见不得光的组织,通通坐在那里隔岸观火。那就让我们把火引到他们身上,大家都动起来,我们才能寻得一线生机。
    想清楚后的叶梦楼起身下楼,外面已是华灯初上,这家伙,居然破天荒的不请我吃饭就走了,叶梦楼想到这里笑着摇了摇头,不过,自己除了喝酒,也确实没吃过什么东西。
    开车回到听风小筑,先去情报室看了看,那对双胞胎姐妹递了张纸条过来,是何畴伍南方那帮属下的落脚之处,这个何畴伍,真会挑地方。
    喝酒、看报纸,一晃时间就过去了,叶梦楼看了看表,快到十二点了,这块积家是何畴伍送给自己的,给的时候还晃了晃自己的手腕,手上戴了块一模一样的,当时何畴伍还开玩笑说让他别紧张,自己只喜欢女人,万年不变。叶梦楼当时还想调侃两句,话到嘴边又忍住了,那是何畴伍的痛处。何畴伍见状笑着说没关系,你想说就说,反正那些都是假的。
    叶梦楼起身慢慢走了出去,这个小区,从外面看不起眼,里面却是别有洞天,据说景观设计师还是个日本人,这些老外啊,创新不行,偷师学艺的功夫倒是一流,据说还有偷节日、偷祖宗的。想到祖宗,叶梦楼就想到何畴伍,觉得有些好笑。
    这个小区里住的人都是些达官显贵,暴发户是没有购房资格的,天知道何畴伍怎么弄了一套,叶梦楼不想打扰这些人,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只要不开车,都是慢慢溜达出去,一身黑衣,长相出众,引得那些遛狗的贵妇们指指点点,就差找物业打听了。
    一个多月的时间,整个蓉城早就已经转了一遍,叶梦楼没有拯救苍生的使命感,现在出来,无非是制造点新闻,逼他们快点现身。蓉城的治安本来就很好,最近都快到了夜不闭户的程度,小混混们晚上吃个烧烤都规规矩矩的,生怕声音大了吵到楼上的邻居,这个时间出来的,除了生活所迫的,就是各路牛鬼蛇神,最近还多了不少自媒体和探险队。
    找了个监控盲区,叶梦楼突然提速,一瞬间原地消失,几分钟过后,他的身影就出现在一栋大厦的屋顶。他慢慢的走上女儿墙,俯瞰着这座城市,窗户里的灯光一盏盏的陆续熄灭,路上的车流也渐渐消失,整个城市在路灯柔和的光线里安然入睡。叶梦楼记不清自己从什么时候就没了家,开始孤独的逃亡,现在也没有心思在这里缅怀过去,追忆自己的亲人。他缓缓的闭上眼睛,用耳朵来感受这座城市,剔除掉从耳边掠过的风声,努力的搜寻自己的目标。
    突然,他睁开眼睛,看向了某处,那里,是一片还未拆除的老小区,他张开双臂,就这样直直的扑了下去,在快要落地的时候以一道完美的弧线与地面相交,如果牛顿地下有知,棺材板大概已经快盖不住了。
    老套的剧情,抢劫。两个小青年挥舞着匕首,将一个下晚班的大姐逼入了巷子死角,在他俩眼里,大姐已经是口中的肥肉。这时叶梦楼出现在巷口,两个小青年背对着叶梦楼毫不知情,不停的用语言恫吓大姐,享受着主宰他人命运的快感。下一秒钟,叶梦楼就出现在两个青年背后,伸出双手捏住他们的脖子,往两边一挥,两人重重的砸在墙上,晕了过去。
    叶梦楼冲大姐点点头,示意她快走,然后转过身朝巷子口走去,谁知下一秒,大姐脸上的惊恐就不见了,她冷冷的注视着叶梦楼的背影,从包里掏出一把手枪,慢慢抬起,对准他的后背。
    远处,一台摄像机架在那里,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录了下来。
    第三十四章 发现
    从茶楼出来回家的路上,阿九接了个电话,云五打来的。
    这次没有拜帖,云五在电话里说他们家大小姐想拜见何畴伍,阿九请示后,双方就约好第二天下午在农场见面。
    何畴伍回到家,从李醉到李营,除了有任务在身的李角,早就规规矩矩的站在书房里。看何畴伍进了书房,齐齐躬身请安,何畴伍说句免了,就在书桌后面那把宽大的椅子上坐下。
    “昨晚情况特殊,以后,李角,就不要安排了。”这句话是对李醉说的。
    “是,少爷。”看来师弟们已经跟他讲了规矩。
    “李看,昨晚你是主攻,说说你的看法。”
    “后山上的这帮人身手、招式,跟前几天截杀我们的那伙人都差不多,看样子应该属于同一个组织。他们出手果决,不拖泥带水,也没有花架子,招招致命,其中任何一人放出去,都算得上是个好的杀手,如果一个组织能培养这么多杀人机器,还请少爷小心。”李看回答得很仔细。
    “这些还只是前菜,你们要随时做好准备,对手比你们想象的强大得多。”何畴伍嘱咐了一句。
    “是,少爷。”所有人躬身应下。
    “李醉、李里、李挑、李灯,你们四人立刻返回驻地,回去后切断与外界所有的联系,不管发生任何情况,没我的命令,都不准发动。”何畴伍命令道。
    “是,少爷。”四人退出书房,回驻地安排去了。
    “李连、李营,好好护卫阿九,我不希望他出半点问题。”
    “是,少爷。”二人躬身应下,阿九听后也弯下腰去,连说不必如此。
    “其余五人,李看和李剑在明,剩下三人在暗,护在我身边。事情没了结之前,不要让我死掉。”提到自己,何畴伍明显要轻松许多。
    “愿为主人效死。”剩下五人单膝跪地。
    “起来吧,都说了不用跪。”何畴伍说的轻松,但大家都知道,何畴伍亲自安排防卫,说明处境已经极度危险。
    待他们都出去后,何畴伍让小锐关上书房的门,对他俩柔声说道:“一旦事不可为,我会安排你俩出去,隐姓埋名过下半辈子吧。”
    二人立刻跪下,阿九语气中带了一丝哀求:“少爷,我伺候您二十几年了,如果真有那天的话,求少爷带我上路,黄泉路上您也得有人伺候啊。”
    小锐磕了一个头,抬头看着何畴伍说道:“我是过来伺候少爷的,少爷在哪,我在哪。”
    何畴伍被他俩搞得有些哭笑不得,起身过去把他俩拉起来,用指头点了点他们两个:“你俩啊,把气氛渲染得像我明天就要挂掉,我是在做最坏的打算。假如真有那么一天,阿九要跟我走也就算了,小锐啊,你才二十来岁,你家就你一个独苗,阿祥跟了我一辈子,我得对得起他。”
    “少爷偏心。”小锐嘟哝了一句。
    阿九一脚踢在小锐屁股上,嘴里骂道:“才来几天就敢跟我抢。”
    看小锐捂住屁股委屈的模样,何畴伍拍拍他的肩膀,安抚了几句,然后让他俩退下。
    坐回椅子上,何畴伍疲惫的闭上眼睛,输了两次了,这一次如果再输,那将永无翻身之日。
    以前,从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以为就自己孤零零的在这个世上苟且,认识了叶梦楼以后,才发现原来自己不是孤独的,只不过他们存在的方式不一样。一个多月前,叶梦楼在现场发现‘长孙’两个字,自己就有了那么一丝预感,这世上还有其他老友,再加上今天,老木这个神棍超水平发挥,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如果自己两次都是输给了老朋友,输的也不算冤。
    尽管大致已经确认了这个信息,可自己这次还是没有信心能赢,没办法啊,上次输的太惨,家底都快打光了。妇人之仁,这是事后总结出来失败的原因,如果,如果上次自己再狠一点,说不定可以翻盘,可那样的话,就真的是血流成河、众叛亲离了,他们就是吃准了这一点,才敢断然发作。如果像重生小说那样可以重来,自己能硬起心肠么?大概,还是不行!
    想着想着,何畴伍就在椅子上睡着了,阿九进来轻轻的给他盖了床毛毯,又轻轻地退了出去,关上门的时候叹了口气,少爷又没有吃晚饭。
    半夜醒过来的何畴伍没有去卧室,干脆睡到了地板上,第二天难得的起了个大早,然后嚷嚷着饿了要吃早饭,穿着睡衣赶过来的阿九和小锐分头行动,一个去厨房,一个伺候洗漱,一时间鸡飞狗跳。
    吃过早饭后,阿九问上午的安排,何畴伍见二人还穿着睡衣,开起了玩笑:“主人都起床了,两位大管家还在睡觉,必须扣钱。”
    两人老老实实的躬身认错,何畴伍见状觉得无趣,瘪了瘪嘴,让他俩快去收拾。半个小时后,两辆车从车库开出,朝农场奔去。
    阿祉等在大门口,阿祥也在,他有事需要当面汇报。
    何畴伍下了车,阿九和小锐一左一右跟在后面,见阿祥盯着自己,小锐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何畴伍看到后一巴掌拍在脑袋上,说看到你爹也不请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没有教好。
    “少爷,现在是工作时间,规矩不可废。”小锐一本正经的回答。
    “再大的规矩也大不过孝道,阿祥,下次再这样,直接揍他。”何畴伍没好气的对阿祥说道。
    阿祥双手合在一起捏了捏,笑着大声答应。
    阿祉上前请示是否去鱼塘钓鱼,何畴伍摇了摇头就朝河边走去,小锐跟其他人止步,就阿九、阿祥、阿祉三人跟了上去。
    “老板,我先去安排一下。”阿祉说完后风一样的跑了,他知道有些事情自己还是不知道的好。
    “说吧,有什么不得了的事非要当面讲。”看着阿祉奔跑的身影,何畴伍开口问道。
    “老板,前晚我攻进去的时候,有个人正在洗澡,守义一刀切掉了他的脑袋,然后,然后发现他是个太监。”
    “泰国人?”何畴伍问了一句。
    “看长相不像是泰国人,是太监。”
    “你确定?”这个群体早就消失在历史长河里了,何畴伍有些奇怪。
    “从阉割的手法来看,我确定。”一说到专业,阿祥立刻变得无比自信。
    “有多少人是?”何畴伍知道他一定会检查。
    “就他一个。”
    何畴伍看向阿九,阿九立刻掏出手机走到一旁,不一会儿过来回话说,其他几处都没有发现,就算是有,现在也被云家清理得干干净净,无从查证了。
    “越来越有意思了!”何畴伍轻轻的说了一句。
    第三十五章 再会
    中午时分,何畴伍带着几个人嘻嘻哈哈的空手而归,阿祉亲自下厨,做了几个小菜,御膳房的手艺。除了枪术,厨艺也是阿祉的一大爱好,何畴伍准备给他开一个酒楼。
    午饭后,阿九问何畴伍是否休息,何畴伍说就在院子里给我沏壶茶,晒晒太阳。
    一切准备停当,伺候何畴伍躺在躺椅上后,阿九挥挥手,所有人都轻轻的退了出去。阿九最后出去,掩上门吩咐站在门口的小锐仔细一点,就带上护卫找阿祉去了。
    院子里除了石板,别说树,连一颗草都没有,就在这小小的四方天地里,一张小方茶几、一把躺椅、再加上端着茶壶假寐的何畴伍,时光似乎静止在这一刻。
    李看、李剑两个人坐在屋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李剑低头朝院子里看了看,轻声对李看说:“师兄,我觉得少爷很可怜。”
    李看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低声呵斥道:“不要胡说。”
    “你听我说完,以前,少爷每年来看我们一次,每次来都是笑呵呵的,还带很多东西。那时候,我以为少爷在外面享福,有好几次都想藏在车底下跟少爷一起走。好不容易盼到这次机会,结果来了才发现,除了房子高一些,女人漂亮一些,其他的还不如我们那里。”
    “当心我回去告诉阿娟。”李看心里赞同他说的,除了倒数第二句。
    李剑立刻求饶,阿娟是他的未婚妻,父母极为满意,虽然还没过门,管家大权早已落在了她手上,这话传回去,父母得把他打个半死。
    求了半天,得到李看不乱传的承诺后,李剑才送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少爷虽然还是那么爱笑,那么随和,但是我发现少爷不是真的开心,不说话的时候总是眉头紧锁。我们不开心了,还能回家抱怨两句,可少爷,他能跟谁说啊?师兄,从这里看下去,这个四合院被外面高高的围墙圈在里面,像不像个监狱?”
    李看目光往下面扫视了一遍,还真像李剑说的那样,他不明白为什么四合院外面要再起高墙,有时间得找九叔打听打听。
    李剑犹豫了一下,凑到李看耳边说:“有天晚上,是我守在门外,半夜的时候,我听到屋里传来了似哭似笑的声音,仔细一听,原来是少爷在说梦话,断断续续的只听清了两个词,一个是‘太子’,一个是——。”
    “住嘴。”李看打断了李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李剑醒悟过来,立刻收声,二人不再说话,警惕的监控着四周的动静。
    大概一个多小时过后,阿九带着护卫回来了,先是问了问小锐,得知里面没有动静后,踌躇了一会,还是轻轻的叩门。
    “进来吧。”何畴伍那懒洋洋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阿九推门进去,小锐跟在后面,阿九进去后先是检查了一下茶水,吩咐小锐重新泡一杯,然后关心的问何畴伍休息的可好。
    “茶水变成了白水,你说我休息的好不好?”何畴伍打个呵欠,精神头明显不足。
    “少爷,以后休息前还是少喝点茶。”阿九有些担忧。
    “你这个老头,没听说谁是因为喝茶死掉的,杞人忧天。”何畴伍摇摇头,接着又问了一句:“云家的还没到?”
    刚问完阿祉就出现在院门口,汇报说云家的大小姐到了,何畴伍让阿九去迎一迎,然后自己进屋洗把脸,洗完后瞬间清醒不少。
    云晚到的时候,躺椅已经换成了两把太师椅,茶几上也重新放了两杯茶,现在是合作伙伴,起码的尊重还是很有必要的。
    “何先生好!”云晚礼貌的打了个招呼。
    看着云晚伸出来的手,何畴伍犹豫了一下,还是握了握,然后迅速抽回,做个邀请的姿势。
    “云小姐客气,请坐。”
    一坐下云晚就从挎包里掏出一张纸,放到茶几上,何畴伍拿起那张纸一看,是份账单。
    “一共是一百四十八人,一百万一个,扣掉何先生付的定金,还差四千八。”云晚在一旁解释。
    “这么贵?阿九,以后少惹事,架都打不起了!”何畴伍递给阿九,笑着说道。
    “您说笑了,这点钱还入不了何先生的法眼。”云晚说的很是客气。
    何畴伍是个彻彻底底的阴谋论者,别人越客气,他越警惕。
    “要账的话,让贵府的管家跟阿九说一声就是,不值得云小姐亲自跑一趟,看来云小姐是有其他事要谈,请讲。”
    云晚四下里看看,还扭了扭脖子,何畴伍见状笑了,看来这是有心理阴影,他指指屋顶,对云晚说:“那里,有我的两个护卫,其他人都在你面前。”
    “何先生的手下神出鬼没,我可不信。”云晚没有不好意思,还调侃了一句。
    何畴伍摇了摇头,有时候啊,说真话反而没有人信。
    “今天来,是想表明我们云家的立场,千年以来,我们云家一直保持中立,除了做点善后的事情,从不参与任何江湖恩怨,如果有云家子弟卷进去,我们会立刻将其格杀。而且,我们的保密期限是五百年,不管是谁,都只能买到五百年前的消息。看的出来,何先生最近会有大动作,和我们做生意,何先生大可放心。”
    何畴伍点点头,表示听懂了她的意思。
    “何先生,正事说完了,还有件小事不知当讲不当讲。”云晚故意表现得有些犹豫。
    “那就不讲,我怕麻烦。”何畴伍似乎看穿了,一口回绝。
    被拒绝后的云晚没有恼羞成怒,反而展颜一笑:“我还是说吧,上次何先生是帮我们把人找到了,可不知道什么原因,回去后一不与同伴交流,二不吃东西,再这样下去,我怕他活不了多久。所以,今天想问一问何先生,你们到底是如何对待他的?”
    “身上有没有伤口?”何畴伍问了一句。
    “何先生这是明知故问。”云晚微微动怒,但面上不显。
    “如果是身体上有问题,我可以让阿祥去看看,如果是心理上的问题,我建议还是去看医生。”何畴伍认真的出主意。
    “何先生,实话跟您说吧,在某种意义上,他的命比我的还要金贵,如果他死了,我担心家族会中止与您的合作。”
    “你在威胁我?”何畴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何先生,我只是在阐述一个可能性,如果没有我家的专业服务,您会非常麻烦吧?”
    “说的有道理,阿九,让阿祥跑一趟,死马当做活马医。”何畴伍有时候还是比较听劝。
    云晚听到后有些气结,何畴伍见状认真的对她说:“我只有这一个办法,如果你不同意,那就一拍两散。我也可以告诉你,这天底下有多少见不得光的家族,你比我清楚,如果闹得不可收拾,让他们浮出水面,我就说是你们三番五次拒绝合作,只要有一家听了进去,你们就准备承受他们的怒火吧。”
    云晚听后咬着嘴唇,一言不发,看样子除了努力平复情绪,还在思考何畴伍说的话,何畴伍也不急,吩咐小锐给云晚重新换杯茶,这一杯,已经凉了。
    没等小锐上前,云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顺口说了句好茶。
    何畴伍见状,介绍说这是真正的明前龙井,不是市场上那些可比的,现在还剩了一点,然后吩咐小锐包好,等云小姐离开的时候带走。
    云晚欠身谢过,然后说越早越好,何畴伍表示这是自然,立刻吩咐阿九给阿祥打电话。
    “云小姐,我也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何畴伍笑着说道。
    “云晚知无不言。”
    “我想买一条消息,你不要紧张,肯定是五百年前的。”
    “何先生请讲,一千万一条,三天后给答案。”
    “唐,高宗年间,岭南,长孙冲。”何畴伍慢慢的说了出来。
    “何先生,如果我们的档案里没有,一样要收费的。”云晚提醒了一句。
    “那是自然。”
    第三十六章 同类
    三天后,云晚给何畴伍的手机上回了一个‘无’字,何畴伍看后松了口气,笑着把手机递给阿九,说一个‘无’字就要一千万,现在的物价太贵了。
    阿九见何畴伍心情不错,壮起胆子问了句少爷为何要查此人,何畴伍说这个就说来话长,等有时间好好跟你俩普及一堂历史课。
    俩人笑着应下,阿九又说到另一个话题,最近网上‘蓉城黑侠’的名头越来越响,叶先生很不小心,居然还让人录了视频,说完后将平板放在何畴伍的面前。
    小巷里,一个身材修长的黑衣人挥手将两个人砸在墙上,转过身后从后面中枪,只见他的身体轻微的抖了一下,然后又转回身,手刀挥起,持枪的女人就软软的倒了下去,手枪也落到了黑衣人手里。
    何畴伍看完后把平板丢在桌子上,瘪了瘪嘴,对何畴伍说这个摄像机质量太差,如果好一点,会发现中枪处没有鲜血流出,效果会更好。
    阿九忧心忡忡,问这样会不会惹来麻烦,需不需要出面去找下这个自媒体,何畴伍摇摇头说不用,又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动作,会有自作聪明的人出来给个合理的解释,用科学辟谣的。而且叶兄带了面罩,就算现在站到大街上,所有人看到都只会夸他帅,没人知道他就是男主角。
    这时候,何畴伍的手机响了,他瞄了一眼,对阿九说了句‘说曹操,曹操就到’,然后接通了电话。
    “我想跟你地下室的客人聊聊。”也许是太熟悉,半句客套话都没有。
    “没问题,什么时间?”何畴伍问了一句。
    “越快越好。”
    “那就别废话,我现在立刻出发。”待在书房里跟这俩货聊天有什么意思,何畴伍巴不得找些事做。
    十几分钟后,两辆车就驶出车库,朝仓库开去,自从那晚何畴伍亲自吩咐李连和李营贴身护卫阿九后,何畴伍和阿九出行都是分开乘车,坐在何畴伍旁边的小锐突然觉得自己责任重大。
    车直接开到后场,阿祥陪着面无表情的叶梦楼站在大门口,何畴伍下车后说是谁得罪你了,这么严肃,说完后还看一眼阿祥。
    “下次,你动作能不能快点。”叶梦楼有些不耐烦。
    这是大爷,得罪不起啊!何畴伍连辩解一句的心思都没有,摸摸鼻子就朝里走去,到了入口处,何畴伍转过身委婉的对叶梦楼说:“你们之间的谈话,我不方便旁听,就在这上面溜达溜达,等你聊完上来吃晚饭。”
    “废话。”叶梦楼拽住他的胳膊就下了楼梯,唬得阿九等一行人急忙跟上。
    俩人停在负二楼走道的尽头,看着后面跟上来的一群人,叶梦楼转头看向何畴伍。
    还好刚下负二楼的时候,叶梦楼把过道的灯给打开了,这让何畴伍稍稍觉得舒服一点。他从阿祥那里要过钥匙,吩咐阿九和阿祥守在楼梯口,其余人全部退到地面,然后亲自打开了尽头的铁门,退到一旁,摆出了一副绝不进去的架势。
    叶梦楼见状也没有坚持,稍一低头就钻了进去,房间内没有开灯,只有过道的灯光投射进来,一人脸色苍白,盘腿坐在地上,看到他进来没有丝毫诧异,看来阿祥已经提前打过招呼。
    叶梦楼就在他面前大约一米的位置,像他一样盘腿坐下,俩人都没有说话,互相打量,都在确认对方的身份。
    如果这时候有人听到他们接下来的对话,要么会以为是他俩疯了,要么会以为是自己疯了。
    “叶梦楼,巴州人,光绪元年。”叶梦楼率先打破了沉默。
    “路轩,扬州人,乾隆三十二年。”房间内的人,也就是路轩像叶梦楼一样做了自我介绍。
    “原来是前辈。”也许是遇到同类,叶梦楼难得的客气了一下。
    “猪狗一般的活着,怎么当得起前辈二字。”路轩的语气无限悲凉。
    “自从转化以后,我只过了十余年的安稳日子,其他时间都在东躲西藏,逃避追杀,时间久了,我也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路前辈,我们,算是什么?”叶梦楼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路轩看了看他,凄凉一笑:“我们是怪物,是人世间的毒瘤,现在,他们给我们取了一个名字,叫吸血鬼。你比我好,你选择了另外一种活法,至少能在阳光下行走,不像我,人不人鬼不鬼,永世与这黑夜为伴,真成了鬼。”
    “师父引导,给了我选择的机会,虽然行动方便些,能青春永驻,不过也只是比普通人多活百年,现在,我快要走到尽头了。”叶梦楼似乎不是在说自己,语气中没有一丝伤感。
    “像我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的好!”
    “路兄,何先生让我跟你谈谈,自然有他的道理,还请路兄解惑。”互相了解后,叶梦楼开始切入正题。
    “你就当个故事听吧,我本是个小小的衙役,一次下乡催税,路遇袭击,同行的都死了,就我活了下来,检查后发现脖子上多了一道咬痕,当时也没多想,当即返回县衙报信。盘查完后就放我回家,一开始还没发觉不对劲,只是不想吃饭,两天后开始变得饥渴,我喝光了整整一水缸的水,反而越来越渴,直到我扑上去拧掉一只鸡的脖子,吸光它的血后,才稍稍止住。我父母死得早,又未成亲,以前觉得命运不公,现在我觉得这是最幸运的事情,很快,家里的动物杀光了,又去街坊邻居家里,我发现我越来越强壮,速度也越来越快,但是对阳光也越来越畏惧,喜欢夜间行动。随着街坊报案的越来越多,我知道,家,是待不下去了。于是我便寻了一处深山,昼伏夜出,靠着山里的野兽苟延残喘,百十年下来,倒也无事。”也许是时间太久远了,有时候,路轩会停下来想一下。
    “后来,突然有一天山被封了,来了很多人,不断的缩小包围圈,看他们的装扮,不像是官兵,甚至,我在里面发现了同类的气息,哦,自从被咬后,嗅觉和听觉也越来越灵。仗着熟悉地形,我逃了出去,奇怪的是,每逃到一个地方不久,他们都能找上来,就这样我不停的换地方,适逢战乱,到处都是战场,到处都是尸体,为了活命,干了不少龌龊事。自从——自从——自从吸了人血后,我发现自己变得更加强壮,但是已经彻底无法在白天行走了。”说到这里,路轩甩了甩头,似乎想把那些不堪的场景给甩掉。
    “再后来,人越来越多,我能藏的地方也越来越少,甚至还有些村民把我当成野人,想要活捉我。就这样,十年前,我终于落到了他们手里。”路轩的手开始微微发抖。
    “他们把我带到一个山洞里,进去之后就把我的衣服全部扒光,先是让我供出是谁咬的我,再交代有没有同伴,半点不满意就大刑伺候,刑具比这楼上还多,就这样反复拷问,直到他们认为再也掏不出东西后,就把我拖出去准备砍掉。”路轩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
    “明明那一刀砍在了脖子上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又活了过来,趁着夜晚,我悄悄的爬了出去,那时候还没有完全恢复,结果又落在阿祥手里。不知道什么原因,何先生得知我的遭遇后,没有羞辱我,也没有砍掉我的脑袋将我烧成灰,反而给我提供了一个容身之处,现在,我知道原因了。”
    “你觉得他们是专门针对你,还是我们这一类?”叶梦楼仔细思考了一下,问了第二个问题。
    “那里还关了很多,都是我们的同类,应该不是针对我一个人。”
    “只让供出同类,为什么?想把我们全部杀掉?”第三个问题。
    “不会,他们里面也有我们的同类,而且还不少。”
    “那地方,你还能不能找到?”第四个问题。
    “能,不过我不会告诉你。”
    “嗯?”叶梦楼有些意外。
    路轩突然暴起,向叶梦楼扑过去,叶梦楼躲闪不急,被路轩抓住后倒飞几米,直接抵在背后的墙上,那么厚的混凝土墙体,居然开始轻微晃动,叶梦楼更是觉得五脏六腑都要散掉,一时毫无还手之力。
    路轩轻轻的松开他,慢慢的退后几步,又盘腿坐到地上,看着叶梦楼说:“我身手远在你之上,都落在他们手里,你去,只能是送死!”
    叶梦楼感觉自己在一点点的恢复,他试着活动了一下,然后站直身子,说了句有时间再来看你后,就转身出去。
    何畴伍靠在过道的墙壁上,看叶梦楼出来,立即迎了上去,关切的问到:“没好好谈啊?怎么还打架了?受伤没?”
    “那么好奇,怎么不自己进来看?”叶梦楼看都没看他,径直往前走。
    “我这小胳膊小腿的,进去非死即残,没那么傻。”何畴伍说完后路过阿祥身边,把钥匙扔给他,示意去锁门。
    上到地面,叶梦楼准备离开,被何畴伍一把拉住,说在地下陪了你那么久,你也得陪我吃顿饭。由于这个姿势有些暧昧,其余人都默契的把脑袋转到一边,叶梦楼见状,只好无奈的让何畴伍松手带路。何畴伍松开手后得意的笑了笑,心里想我不信还治不了你。
    第三十七章 醒悟
    已经过了饭点,一进小食堂,就看到一个胖胖的身影在笨拙的打扫卫生,这时候,胖子也看到了进来的这一群人,他直起身子,冲着走在最前面的何畴伍躬身问好。
    “老孟,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吧?地方可是你挑的,不习惯也别怨我。”看得出,何畴伍今天的心情一直都不错。
    “劫后余生之人,哪有那么多挑剔的,多谢何老板收留。”孟老三又鞠了一躬。
    何畴伍没有再说,挥挥手就进了包间,阿九退后一步,陪着叶梦楼进去,其余人就在阿祥的安排下坐在大厅。
    “好久没来这里吃饭,今天尝尝厨师的手艺有没有长进,阿九,快去开酒。”何畴伍边说边招呼叶梦楼坐下。
    叶梦楼早年间也是清贵的世家公子,一眼就看出墙上挂着郑板桥的真迹,这个何畴伍,苦心经营多年,真真的是有钱得令人发指。
    见叶梦楼一直盯着墙上的画,何畴伍吩咐阿九取下,包好送到叶梦楼的车上,叶梦楼制止了阿九,对何畴伍说只是觉得这幅画挂在这里有些可惜。
    “我也是没办法,你也看到了,阿祥用刑、对付异物算是一代宗师,可文化水平低得令人发指,师父是这样,教出来的徒弟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简单粗暴,带的属下就更不用提了,不学无术。上次我去阿祥的办公室,他居然把一个青铜鼎当垃圾桶用,说是徒弟们出外差的时候遇到的,看着像个古董就带了回来。天知道还有多少好东西被这群夯货给错过了,所以,我就挂了这幅画,提醒他们出去的时候眼睛要放亮一点。”
    “想通了?”叶梦楼看着何畴伍,似笑非笑。
    何畴伍摸了摸鼻子,阿九恰到好处的问需不需要醒一下酒,何畴伍给了个赞赏的眼神,说才几千块钱的东西,哪有那么多规矩。
    拒绝了阿九的服务,让他继续开酒,然后自己抓起酒瓶,先给叶梦楼倒了一杯,再将自己的杯子倒满,有些自嘲的说:“最近这几天,让你看笑话了。”说完后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怎么想通的?”看着继续倒酒的何畴伍,叶梦楼问了一句。
    “花了一千万,买了一个‘无’字,就在那一瞬间,我的任督二脉突然被打通。现在想想,所谓当局者迷,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何畴伍又是一饮而尽,然后呼了一口气,似乎要将这几天的郁闷通通排出去。
    何畴伍抓起酒瓶,发现已经空了,他将酒瓶重重的放下,催促阿九动作快一点。
    “再这样喝,你怕是等不到菜上桌。”叶梦楼不知道是在劝他,还是在奚落。
    何畴伍没理他,又喝了一杯后,才挑了个舒适的姿势靠在椅背上,斜眼看着叶梦楼,也不说话。
    “看什么?”被盯了一会的叶梦楼有些受不了。
    “明明可以靠脸吃饭,脑子还那么好使,连我都被你骗了。”何畴伍的表情有些轻佻。
    “你如果有那方面的爱好,我可以把你变成太监,手艺不比阿祥差。”叶梦楼警告一句。
    “也就是你敢跟我这么说。”何畴伍瘪瘪嘴,继续说道:“一开始我还真以为你是迫不得已,仓促中选了蓉城跟他们摊牌,没想到你是早有预谋。”
    叶梦楼端起酒杯,小口小口的细品,嘴角有一丝笑意,看来何畴伍是说到点子上了。
    “蓉城这个地方多好啊,在平原的最中间,从五环出发,四个方向摸到盆地的边缘,最少得五六十公里,也就是说,至少有五六十公里的缓冲地带。”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何畴伍说得很慢。
    “继续。”叶梦楼默认了他的话。
    “这些年,蓉城发展得这么快,整个平原被四通八达的交通网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没有谁能够组织一次上百人的突袭不被察觉,我也不行。所以,他们只能一点一点的渗透进来,可要是真这么干,在你的情报网下,只能是送人头。所以,我们看似危如累卵,其实安全得很,对吧?”何畴伍说完后看了叶梦楼一眼。
    叶梦楼一直不紧不慢的喝酒,没有吭声。
    “前几天晚上的围杀,与其说是在逼他们更快的布局,不如说是在展示你的情报网,告诉他们这个方法行不通,对吧?”何畴伍又看了他一眼。
    还是喝酒。
    “你夜间出去活动,包括故意露出破绽,也是为了告诉他们,你就是故意要引起各方注意,如果他们再不动手,你就有可能落入其他人手里。毕竟,千年世家也好,那些暗地里的组织也罢,没有谁愿意世人把注意力放到这上面。对吧?”说完后还是看了叶梦楼一眼。
    嗯,继续喝酒。
    “我想了一下他们可能会用的招数:一是截断你的资金来源,那就是打击我的生意;二是从我们内部寻找突破口,说不定已经开始在试探某些人了;三是引诱我们出去,在盆地外面动手;四是派高手劫持你、我,或者是我们身边重要的人。前两个需要时间,你不会给他们机会的,或者说作用不大,最有可能的就是后两个。对吧?”何畴伍说完后,又端起了酒杯。
    “好酒。”叶梦楼突然说了一句。
    何畴伍有些疑惑,细细的品了一下,然后抬头看向阿九。
    “这是前几天何总安排人送来的。”阿九也不清楚,跑出去问了一下。
    “我想起来了,阿祐一直跟我说弄了批好酒,既然叶兄都说好,阿九,剩下的都送到听风小筑。”
    阿九躬身应下。
    “你知道,我啊,听不得‘长孙’这两个字,你也是,这几天就在那里看我笑话,也不提醒几句。”何畴伍有些嗔怪。
    “自己想明白,才能去了心病。”叶梦楼指了指他心脏的位置。
    “心病没那么容易治的,不过是把形势看透了,才发现也没有那么糟糕。硬攻本来就不是他们的风格,一点一点的挖坑,让你自己陷进去才是他们最擅长的,不过这次,他们时间不够,你就按你的想法做,我再助你一臂之力。”何畴伍心中已有定计,笑得很轻松。
    叶梦楼没有问他有什么动作,何畴伍也算是千年的狐狸,一旦发动,必定是一招接一招,连绵不绝。他细细的品尝这杯中物,今天的酒,确实很不错,这让他又想到何畴伍口中的阿祐,不知这位商界大佬跟何畴伍是什么关系。
    “这样看来,那个姓杜的把老窝选在中原,也是这个道理,如果他敢选在西南或者是西北,早就死千百回了,原本我想利用那三个家伙吐出来的消息对付他,后来一想还是算了,孟思远惹的那些人虽然手眼通天,毕竟只对普通人有威慑,还对付不了姓杜的。这个姓杜的,还是得让我跟他好好亲近亲近。”
    “外面那个胖子?”
    何畴伍点点头,跟聪明人聊天,确实很愉快。
    这时候,蓉城平原的西边,连绵的群山笼罩在夜色下,一人站在山顶,望着一望无际的平原,脸色铁青。
    第三十八章 杂事
    果然被叶梦楼说中,何畴伍没等到菜上桌就倒下了,大厨遗憾的在旁边直跺脚,多好的机会啊,说没就没了。
    小锐想把何畴伍背上车,被叶梦楼拦下,他一只手捞住何畴伍的腰,轻轻一发力,就将何畴伍扛在了肩膀上,害的阿九和小锐跟在后面吓得心惊肉跳,生怕把自家少爷给摔了。
    何畴伍一上车就吐了,阿九在心里叹口气,得,这辆宾利算是报废了,何畴伍吐过的车是绝对不会坐第二次的,洗得再干净也不行。
    “明天,告诉你家少爷,这是对他的惩罚。”叶梦楼交代一句,面无表情的上车走了。
    “祝您老酒驾被查。”这句话小锐可不敢说出口,只能在心里默默的念叨。
    第二天何畴伍起床后,阿九还是一字不漏的转告给他,何畴伍也只能苦笑着摇头,没办法啊,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赢,只有捏着鼻子认了。
    “那辆车洗干净给阿祉送过去,他惦记好久了,听说还经常求神拜佛,巴不得我早点吐车上。”何畴伍吩咐阿九。
    “好的,少爷。”阿九笑着答应。
    “打电话给杂货店,把老木他们俩给我请来,老木如果敢说一个不字,就把他给我绑了,晚上,我要跟他们一起吃饭。”
    “是,少爷。”
    “告诉你爹,让他派一队人去阿祐那里。”这句话是对小锐说的。
    “是,少爷。”想到给自己老爹下指令,小锐心里爽翻了天。
    “吃完饭后,去大悲寺。”
    “是,少爷。”二人躬身应下。
    两个小时后,两辆车停在大悲寺的门口,大悲寺位于城南,始建于明末,多次遭遇大火,每次重建,都靠蓉城的乡绅多方筹措,最近一次重建是在民国初年,住持已经八十多岁了。
    何畴伍只身进去,半个多小时后出来,说了句去公司转转就靠在椅背上养神,小锐学着阿九的样子摇摇头,他也觉得自家少爷的身体差了点。
    到了公司,一出电梯何畴伍就看向前台,养好伤后的前台有些酷似金喜善,看到老板进来,急忙站起来问好,何畴伍破天荒的点点头回应了一下,惊得小锐在后面下巴都要掉地上,心里想着找机会得好好问问阿九。
    吴超出去谈事,几个副总站在何畴伍的办公室里,小腿都有些发抖。以前有吴超顶在前面回话,他们还私下里鄙视过,嫌他胆子太小,现在轮到自己,才明白那种煎熬。
    何畴伍也有些郁闷,自己从不在这些人面前发脾气,可他们一个个都像老鼠见了猫一样。看他们战战兢兢的,何畴伍没了询问工作的心思,而是问了最近网上很热的话题。
    “那个‘蓉城黑侠’,你们怎么看?”
    几人唯唯诺诺,说不出有营养的东西,何畴伍见状只好挥手让他们出去,随后吩咐了小锐几句。
    小锐出去站在大办公区的中央,拍拍手吸引所有人的注意,然后大声指挥:“大家放下手头的工作,休息几分钟,都向我靠拢。”
    看公司的人差不多都围了过来,小锐才满意的继续说道:“老板准备进军影视圈,投资一部科幻片,想以突然冒出来的这个‘蓉城黑侠’为素材,大家怎么看?”
    八卦是人的天性,何况公司以年轻人居多,看小锐是同龄人,大家也没什么压力,就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听得差不多后,小锐让大家继续回去工作,然后让前台给每位同事点一杯咖啡,算是答谢,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小锐回何畴伍的办公室复命去了。
    年轻人记忆力好,小锐绘声绘色的把大家的意见复述了一遍,何畴伍听完后笑笑,转过头对阿九说:“这些受过良好教育的年轻人,只信科学,这是好事,少不少麻烦。”
    说完后何畴伍就起身走出去,路过前台的时候又看了一眼,然后进电梯下楼,上车后小锐轻声问去哪,何畴伍说了句回家,就靠在椅背上慢慢睡着了。
    一进客厅,就看到木道人被五花大绑的扔在沙发上,嘴里还塞了块布,旁边的小木哭的一抽一抽的,看何畴伍进来,立刻飞扑进他的怀里,转过身指着站在沙发后面的杂货店老板向何畴伍告状。
    何畴伍摸摸鼻子,让阿九赶快松绑,一脸歉意的对木道人说书房有人在等自己,处理完事情再来赔罪,然后把小木交给小锐,一溜烟就进了书房。
    何畴伍可不是找借口,孟老三已经在书房待了很久,阿祥一直陪着他。看到何畴伍进来,俩人连忙起身问好,何畴伍招呼他们坐下,不要客气,孟老三有些拘谨,阿祥则走出去守到了门外。
    很快孟老三就出来了,神情看不出悲喜,阿祥也没有多问,站在书房外冲里面鞠了一躬,就带着孟老三回仓库,路过客厅时,小锐还想上前去问候几句,结果阿祥看都没看他,只冲阿九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
    阿祥的手下果然都是些棒槌,让他绑木道人只是一种修辞手法,结果真把人给绑来了,老胳膊老腿的,万一出点事,何畴伍这辈子就别想甩掉他。
    没办法,该见还得见,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只要不是太狠,也就认了。何畴伍挤出一个笑脸,快步进了客厅,直接奔向木道人,握住木道人的手使劲摇晃,嘴里也没闲着,一个劲的客气:“哎呀,木真人,让您久等了,俗务缠身,我也是身不由己,阿九,吩咐快点开饭,拿两瓶酒过来,我要好好陪陪木真人。”
    见杂货店老板还站在后面,何畴伍眼睛一瞪,那个棒槌就悄悄的往外溜,木道人看在眼里,冷笑一声:“往哪走?”
    “您老就别跟他一般见识,好歹给你送了几年的货,这件事要怪也只能怪阿祥,没有说清楚。”人都走了,不拿来背锅纯属浪费。
    “我没给钱吗?还是双倍,我也不找他麻烦,我只找你,他留在这里算是个人证,我怕你这个王八蛋待会不认账。”接下来木道人就口吐芬芳,不宜用文字表述了。
    没办法啊,这家伙是心里有气,不让他出干净,不知道下回又要怎么坑自己,何畴伍的服务意识还是不错的,唾沫喷在脸上也不擦一下,狗日的中午还吃的是韭菜;咽口水就递杯茶过去;骂急了咳嗽两声还替他捋捋后背,让他慢点,反正自己又不走。
    木道人最后还是败给了年龄,骂了二十多分钟就直喘粗气,何畴伍见状急忙插了一句:“您开个价吧。”
    “一百万,不,两百万。”木道人看了何畴伍一眼,瞬间把价钱涨了上去。
    “没问题,不过说好啊,以后不准翻旧账。”何畴伍抓起他的手使劲握了握,算是成交。
    看到这个样子,木道人想扇自己两耳光,格局还是没有打开啊。
    损失了两百万的何畴伍没好气的对杂货店老板说:“你个王八蛋还不快跑,等我请你吃晚饭啊?”
    杂货店老板长舒一口气,匆匆忙忙的鞠了个躬,跑了。
    木道人指着他的背影还想说话,何畴伍急忙拦住,陪着笑脸说自己不会赖账。这时候阿九过来问是否可以开饭,何畴伍拉起木道人就往餐厅走。
    木道人荤素不忌,酒量奇好,何畴伍带着两管家居然拼了个旗鼓相当。几杯酒下去,木道人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他拍着何畴伍的肩膀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杂货店那货居然拿我的袜子堵我的嘴,你知道,山上没自来水,我不经常洗脚。”
    何畴伍看了看桌上的菜,决定不再动筷,本来还想让阿祥给杂货店那夯货一点惩罚,现在看得改成重重嘉奖。
    木道人不知道何畴伍的想法,自顾自的说道:“几个人看着我,你都不放心,看来你是惹了大麻烦,我早就劝过,你就是不听,还跟以前一样。”说到这里,木道人眼神复杂的看了何畴伍一眼。
    见木道人消了气,何畴伍也就变得有些随意,他也拍拍木道人的肩膀,笑嘻嘻的说:“不要这样看着我,前几天,你猜对了,两辈子的交情,你应该了解我,我死都不怕,还怕麻烦?”
    见他这么说,木道人觉得这几天压在自己胸口的石头突然被搬开,他端起酒杯一口干下,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眼泪就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慢点喝,知道你酒量好,这是白酒,没人跟你抢。”何畴伍假装没看见他的泪水。
    “壶,我的紫砂壶忘带了。”仗着道袍宽大,木道人悄悄擦了擦眼泪,可怜兮兮的说。
    “没关系,我仓库里多的是,你随便挑。”何畴伍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老混蛋,如此煽情的时刻还在算计老子。
    第三十九章 往事
    吸血鬼!对某些人来说,是梦寐以求的长生之术,可对叶梦楼来说,是屈辱,是卑贱,是魔咒。
    巴州豪族,一门三进士,不出意外的话,叶梦楼也会科举入仕,就算赶上了满清灭亡,在民国政府里也不难某个职位,将来儿孙满堂,颐养天年。
    该死的土匪,在去省城的途中,抢劫了自己的车队,尽管师父带着护院奋力搏杀,可对方实在是太多了,漫山遍野,像蝗虫一样扑过来。最后,胸口还是中了一箭,看着胸前震颤的箭羽,叶梦楼以为自己就这样没了。
    醒过来的时候,叶梦楼看到师父眼神复杂的望着自己,他以为师父也遇害了,动了动嘴唇,却发现满嘴的腥味,又低头看了看胸前,箭已经不见了,就连伤口也不见了。再后来,经历了震惊、崩溃、自杀后,在师父的帮助下,一点一点的重新振作起来,选择了存活的方式。
    那时候,他已娶妻生子,高堂健在,他像正常人一样回家,努力伪装了十多年,可岁月似乎将他遗忘,看着白发日渐增多的妻子,他知道,已经到了离开的时候。
    接下来四海为家,就连父母出殡,儿子大婚,他也只是远远的站在山头看着。终于,妻子也走到尽头,他再也忍不住,在一个深夜,悄悄的回到那个梦萦魂牵的宅院。
    “谁?”随着木门吱呀的声响,从床上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没有人回答,只有一个身影缓慢的移动,最后停留在床边。
    “从善?”从善是他的儿子。
    “云姝,是我。”叶梦楼慢慢掀开了蚊帐。
    几十年过去,又听到那个梦里出现千百回的声音,床上的人有些激动,努力的想要撑着坐起来,叶梦楼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将一个枕头垫在她的身后,让她靠坐在床头。
    “是你么?”一双苍老的手伸出来,抚摸上叶梦楼的脸庞。
    “是我。”一双修长有力的手覆盖在她的手上。
    “还是那么年轻,你是来接我的么?”
    “是的,云姝。”沉默了很久,还是没有勇气讲出实情。
    “我想看看你。”
    片刻过后,蜡烛的灯光照亮了整间屋子,床上那个满脸皱纹的女人,看着面前这个英俊的男人,目光中一如从前的依恋、崇拜。几十年过去了,还是那么英姿勃勃,可自己,一瞬间,她有些自惭形秽。
    “我是不是很丑?”
    “在我眼里,你永远是那个初嫁的小女孩,美丽、活泼。”叶梦楼温柔的说道。
    “给我化化妆吧,我怕跟你一起去了地府,他们笑话我。”
    能说这么多话,叶梦楼知道这是回光返照,他强忍住泪水,把她抱到梳妆台前,自己坐到凳子上,就这样抱着,一边慢慢化妆,一边说着几十年未说的情话,一如当年的模样。
    第二天早上,叶从善去请安的时候,发现母亲换上几十年前的嫁衣,已经去了,脸上妆容精致,还残留着幸福的微笑。一个佣人说昨晚看到老太太屋里的灯亮了,还有说话的声音,没有提自己害怕不敢敲门的念头。叶从善让人拖下去打了几十大板,就再也没有人敢嚼舌头。
    再后来,收到师父 ,信上只有一个字:跑。于是叶梦楼就开始了逃亡生涯,靠着谨慎,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危险。
    又过了几十年,师父突然联系不上了,按照事先的约定,叶梦楼接过了师父的人手,然后就到了今天。
    从仓库回来的叶梦楼,有些神不守舍,路轩的遭遇让他有些恐惧,如果换做是自己,不知道能不能熬过深山那些年,自杀么?这样一副躯壳,连死都是一种奢望,自己切掉自己的脑袋,那是一副怎样滑稽又恐怖的场景。
    追杀他的那帮人和追杀自己的那帮人是同一帮人么?这句话怎么这么拗口。仔细对比了一下,又像,又有些不像,一样常年锲而不舍的追杀,可追杀自己的人里面又没有同类。
    还有‘长孙’,这两个让何畴伍夜不能寐的字,怎么会出现在车祸现场,是故意泄露身份?还是有人嫁祸,故意扰乱视听?
    前几天何畴伍的慌乱,让自己有些自责,舒服太久了,已经磨掉了何畴伍的敏锐,自己不应该让他趟这趟混水。还好,今天他又回过神来,不然,自己真得做其他打算。
    又到了深夜,叶梦楼慢慢的走出大门,递上来的情报显示,悄悄潜入蓉城的人越来越多,一小股一小股的散落在各地。叶梦楼有些可怜他们,这些人从生下来就没有身份,一辈子不能坐高铁、飞机,就算死掉,在他们的主人眼里,跟死掉一只家禽也没什么区别。来吧,都来吧,让我把你们这些所谓的千年世家一个个揪出来,拖到阳光下晒一晒,看看都是些什么货色。
    闲逛,顺手从刀尖下或者是枪口下救下几个人,然后回家,既然何畴伍把他送给自己,就暂且把他当成家吧。想到家,又想到了那两兄妹,叶耀祖算是废了,虽然何畴伍觉得还能抢救一下,自己已经不抱希望,倒是那个妹妹,乖巧可人,如果能接过来住,算了,这只能是个奢望。
    睡觉、起床、喝酒、闲逛、再睡觉,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直到有一天,何畴伍那个叫阿九的管家跪在叶梦楼面前,说自家少爷准备去送死,求他务必出面阻拦。
    叶梦楼眼中寒星点点,大幕终于要拉开了!
    第四十章 离城
    何畴伍有很多缺点:他很懒,早上起的很晚,极度厌恶运动;他没有时间观念,经常迟到,有时候还喜欢放鸽子;他有时候如同一块温润的玉,有时候又把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他对什么事情都不积极,说难听点叫没有事业心;他很喜欢喝红酒,也很喜欢喝的酩酊大醉。但是,这些都没关系,他身边的人都很爱他。
    比如阿九,潦倒了一辈子,四十多岁还在一个小饭馆打杂,有一天给了路过的一个小乞丐两个馒头,那个小乞丐很认真的看他干了半天活,居然对他说要请他当管家,阿九揉揉小乞丐的鸡窝头,笑着说我等你。没想到过了一段时间,小乞丐摇身一变成了贵公子,真的来接他,这一干就干了二十几年,从阿九干成了九叔。
    比如阿祥,守着祖传的手艺过日子,穷得裤腰带都快勒断了,老父亲告诉他不要急,会有人赏识他的,还会把这些年的薪俸补齐。阿祥看着面有菜色的父亲,说要不我去杀猪吧,再不挣点钱娶媳妇,我们老王家就要绝后了,结果被老父亲抽断了三根麻绳,没办法,买不起皮带啊!后来,真的有个小公子就来了,几个大皮箱往屋里一放,说是补发的薪水,骄傲的老父亲跪在小公子的脚下,比祭祖的时候都还要恭敬,指着阿祥说把他带走吧,他手艺已经比我强了。就这样跟着小公子二十几年,娶了媳妇,有了儿子,老父九十多岁还不死,在老家活得像个地主老财。
    比如阿祉,自幼父母双亡,垃圾堆里刨食,有一天碰到一个小乞丐,看样子比自己还可怜,就把刚翻出来的一个烂苹果递了过去。小乞丐瘪瘪嘴,将烂苹果一扔,拉起他的手说跟我走吧,带你过好日子,二十多年过去,现在成了年少多金的总经理。
    比如——
    所以,当西边传来消息说守墓人被杀,何畴伍家的祖坟被刨了后,阿祥立刻挑了一百多好手,静候老板的召唤;阿祉提着亮银枪,开着刚到手的宾利停到了何畴伍家楼下;阿祐送过来五十多人,说是自己这些年积攒的家底;陆陆续续,何畴伍在各地的产业都知道了,纷纷要求前往蓉城效力。
    只有阿九是清醒的,他没有劝阻何畴伍,而是去找了叶梦楼。所以,当叶梦楼走进书房的时候,正看到何畴伍脸色铁青的发布一道又一道的命令。
    见是叶梦楼来了,何畴伍勉强挤出了一个笑脸,招呼他坐下,同时凶狠的瞪了阿九一眼。
    “你看不出来这是陷阱,想诱你出去?”叶梦楼直奔主题。
    “知道,但是我没有办法。”何畴伍笑得有些苦涩。
    “有的时候要吞冰吃火咽刀子,你比我懂。”叶梦楼劝了一句。
    “我自幼父母双亡,在村里吃百家饭长大,没有他们,我早就死了,后来我衣锦还乡,在城里给他们买了房子,当时,我拍着胸脯保证,我一定安排人把祖坟、老屋给他们看得好好的。这群王八蛋,他们不只扒了我的祖坟,全村人的祖坟都被他们扒了,你说,我要怎么忍?”何畴伍额头青筋毕露。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果你现在去,就正中他们下怀。”
    “我管不了,此生没有机会侍奉双亲,不怪我,但让他们死后还不得安宁,那就是我的罪过,况且还连累了全村的人。如果怕那个可能出现的危险,我连骨骸都不敢去收殓,他们,怎么看我?这里,我怎么过的去?”何畴伍指了指门外,又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外面,一群属下静静的站在那里。
    “好吧,不劝了,你去好好收敛他们的尸骨,家,我给你看着。”叶梦楼听完后,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站起来就走。
    阿九还想张口挽留,何畴伍轻轻的咳嗽一声,话到嘴边还是没敢说出来。
    “阿九自作主张,请少爷责罚。”阿九走到何畴伍面前,跪了下去。
    何畴伍没有说话,就这样冷冷的低头看着他,以前很少从这个角度看,现在仔细看才发觉,阿九的头发根部都是白色的,原来这家伙头发早已全白,一头的乌黑亮丽全靠染。
    看着看着何畴伍的心就软了,他拉起阿九,柔声说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你是我的管家,与其他人不同,我做出的每一个决定,你都要无条件支持,而不是反对,更不能找其他人来阻拦,记住,只此一次。”
    阿九点头应下,满脸羞惭,何畴伍见状又说:“既然你反对,这次你就别去了,留下来把家给我看好。”
    阿九听后又想跪下,被何畴伍一把捞住,不许。阿九激动的话都说不利索,反正大意就是死也要和少爷死在一起,如果不让自己去,就抹脖子先走一步。听明白的何畴伍说既然想去,还不快去安排,非要把你家少爷给累死。
    这时候第一批人在守杰的带领下已经出发,他们负责沿路的警戒,查探村子的情况和看守曝露的尸骨。
    何畴伍吩咐各处产业不得有异动,又把阿祐送来的人退了回去,安抚阿祐说你是体面人,要做体面事。最后对阿九和阿祥他们说:“家事,我就带你们这些家人去解决。”一群人听到后激动的打摆子,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飞过去。
    小锐也想去,结果被何畴伍打发去看守仓库,理由是仓库人少,怕有人乘虚而入,还把李看留给他。看着小锐垂头丧气的出去,阿祥说要不带上吧,让他去历练历练。
    何畴伍气得踹了阿祥一脚,有点用力过猛,结果自己的腿差点折了,阿九扶着何畴伍一跳一跳的坐下,何畴伍揉着脚踝龇牙咧嘴,等缓过来后指着阿祥骂道:“他不懂事,你这个当爹的也不懂事。我们这是去送死,他是你们老王家独苗,他要出了事,你老婆,还有你爹,他们还能活?你这个玩意儿怎么越来越傻?”
    阿祥灰溜溜的走了,他才不傻,老板仁义,照顾自己,可该表的忠心还是得表。回去后点起人马,护着何畴伍就一路向西的杀了过去。这次挑的是守正,守义陪着小锐守仓库。
    一出蓉城阿九就如临大敌,何畴伍说不必如此,还没出这个盆地,他们不敢轻举妄动。阿九勉强笑笑,心里可不敢放松警惕。
    车窗外面渐渐出现了山包和果园,这是快到盆地的边缘,再往西走,穿过一条隧道,就是连绵不断的山峦,如果天气好的话,甚至可以看到远处巍峨的雪山。何畴伍的心里沉甸甸的,他想起小时候吃百家饭的日子,村子在半山腰里,前后都是悬崖,土地贫瘠,植被稀疏,大家都吃不饱饭。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每人省下一口,吊住了他的命,等到他稍微长大一点,能爬下那条出村的唯一一条天梯,就趁大家不注意,悄悄溜了出去。
    再次归乡已是几年后,鲜衣怒马的少年郎让村里人有些不敢相认,又有些敬畏。何畴伍换上了跟他们一样的装束,才重新找回了昔日的亲热,他努力说服这些淳朴的恩人,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把他们弄下山,在县城给他们买房买商铺,支起一摊生意。可现在,祖坟都让人刨了,他不知道到了县城,该如何面对他们。
    “阿九,如果他们怪我、骂我,甚至打我,你就当看不到,不许有任何阻拦。”何畴伍吩咐。
    “少爷,您对他们恩重如山,不至于吧?”
    “恩重如山?他们对我才算是恩重如山,他们在自己都要饿肚皮的情况下,把我养大,没有他们,我早就死了。我从不欠人情,可他们的这份人情,我要怎么才能还掉啊?”何畴伍闭上了眼睛。
    “是,少爷,我听您的。”见何畴伍这么说,阿九只好应下。
    第四十一章 家族
    车队穿过隧道,气温陡然降了好几度,山势也变得陡峭起来,一座座石山耸立在那里,冷冷的俯视着众生,如同世间的主宰。第一次来的人,看到这种景象后,多少都会有些心存敬畏。
    天气这么凉爽,阿九的额头还一直冒汗,木道人看到后也劝他不要紧张。这个老神棍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悄悄的把小木托付给小锐,然后抱着个旅行包就钻进了何畴伍的座驾,何畴伍先是哄后吓,用尽各种办法,老神棍就是不下车,最后只好来硬的,让阿祥把他拖出来,结果老神棍抱住前面的座椅破口大骂,功力之深厚,堪称旷古奇才。没办法,只好让他跟了过来。
    每隔三十公里,就有一辆车汇入车队,这是沿路警戒的人手。何畴伍对此不以为然,在进入藏区的主干道上,脑袋被驴踢了才会选择在这里动手。不过何畴伍不但没有批评,反而嘉奖了几句,这就是驭下之道。木道人居然敢瘪嘴,这个老神棍,管理过的最大的对象就是小木,有什么资格质疑何畴伍的管理艺术。
    早上出发,进入县城的时候天都快黑了,车停在金华宾馆门口,这是县城最好的酒店。守杰过来拉开车门,何畴伍下车后拍拍他的肩膀,说了句辛苦。
    “为老板做事,是我的福分。六爷爷他们在三楼,等您到了就开饭。”
    六爷爷是村里辈分最大的长者,以前是村长,现在虽然搬到县城,威信不降反增,当年就是他要求各家省出口粮救济何畴伍,才有了今天的好日子。
    何畴伍深吸一口气,该面对的始终都要面对,他让守杰安顿好其他人,然后带着阿九进了酒店,趁大家不留神,木道人也悄悄跟了进去。
    进了三楼大厅,几十张桌子已经坐满了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在办酒席,何畴伍让阿九守在门口,自己径直朝里面走去,略过一众乡亲,来到最里面正中央的主桌。
    “几年不见,六爷爷还是这么康健,小伍给六爷爷磕头了。”何畴伍说完朝主座的老人跪了下去。
    “使不得使不得,快快起来。”老人慌忙站起来去拉,主桌上的其他人也连忙站了起来。
    何畴伍还是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头才起身,然后朝其他人鞠了一躬,嘴里说道:“各位叔叔伯伯好。”
    其他人都笑着摇手,嘴里说着使不得使不得,然后热情的把他拉到老人旁边的位置坐下。
    “六爷爷,我——”何畴伍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知道你要回来,我就把大家都叫到一起,让你认认。刚下山的时候,全村才百十来号人,现在二十多年过去,多了一倍不止。”老人拍拍何畴伍放在膝盖上的手,亲热的说道。
    这时候有人给老人递过来一支话筒,老人接过话筒,低声对何畴伍说:“先说事,再吃饭,不然这酒你也喝不踏实。”说完后站了起来,看样子身体还不错。
    “大家先不要说话,听我讲。”老人的声音回荡在大厅的上空。
    果然老人的威信不是一般的高,片刻后整个大厅鸦雀无声,有小朋友想要吵闹,也被大人迅速的捂住了嘴。
    老人一只手搭在何畴伍的肩膀上,一只手拿着话筒,四周环顾一圈,缓缓说道:“小伍在外面受欺负,一个人扛着,也不跟我们讲,现在别人找上门来,还刨了我们的祖坟,有没有怨小伍的,站起来。”
    下面开始小声的议论起来,有个小青年显得很气愤,蹭的站了起来,旁边一个年龄稍长的立刻起身,一个耳光扇过去,对大家说了句抱歉,就把小青年拖了出去。
    还有几个想要站起来的,见到这种场景,屁股抬到一半又坐了回去,老人冷冷的看着他们,等了一会才抬手往下压,现场又迅速的安静下来。
    “小值,你的家事自己回去解决。”老人对主桌上的某一个人说道。
    一个约莫六十来岁的人站了起来,先是冲老人答应了一声,再抱歉的冲何畴伍笑笑,说自己教子无方,回去就把他打死云云。
    何畴伍连忙说不必如此,是自己给大家惹了祸,没等他说完,就被老人制止了,他的目光缓缓移动,似乎想看透每个人的想法,这种压迫感让很多人都不自觉的避开他的目光。
    “不错,大部分的人还没失了良心,今天,我跟大家,特别是年轻人好好讲一讲。我们何家,往上数几百年也是大族,明末躲避战乱才迁居于此,土地贫瘠,交通不便,再加上四周各族虎视眈眈,几百年下来,已败落成现在这副光景。但家族就是家族,只要有一个何姓的男丁在,家族就没有灭亡,家族就有希望。所以,我们全村人把小伍养大,是我们的责任,也是我们的义务,任何人都不准对小伍提‘施恩’两字,小伍发达了,扶持家族宗亲,给大家买房置地,送何家子弟上学,这既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义务,小伍也不准提‘报恩’两字。”老人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今天,有人要欺负小伍,那就是欺负我们何家,刨了我们的祖坟,那就是我们的生死大敌,大家唯一要做的,就是掩埋好祖宗的尸骨,找出我们的仇人,将他挫骨扬灰。”说到最后,老人中气十足。
    大厅里响起了‘挫骨扬灰’的口号,杂居久了,汉人的骨子里也有了少数民族的血性,待大家发泄得差不多,老人对着话筒咳嗽一声,大厅又迅速陷入了寂静。
    “拿上来。”老人吩咐道。
    立刻有人拿了厚厚的一摞文件袋过来,放在老人的面前,他重重的拍了拍,对何畴伍说:“这里面,是大家的房产证和存折,也算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你拿着,去对付我们的仇人。”
    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何畴伍身上,何畴伍听到老人这么说,摇着手慌忙站了起来,他含着眼泪看了老人一眼,又缓缓的转向大家,那里面,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现在,都因为他,坐在一起共商大计。
    何畴伍的腰深深的弯了下去,久久保持着这个姿势,老人这次没有扶他,不管怎么说,总得让大家看到他的态度。
    过了很久,从某个角落传来了一个声音:“何家的人,把腰直起来!”随后,更多的人加入进去,老人看了过去,原来是何策家的大儿子,就暗暗记了下来。
    何畴伍直起身,泪水在脸上肆虐,老人把话筒递给他,他没有去接,大声吼了出来:“小伍没用,让家族遭此大祸,小伍在此立誓,如不能将仇人挫骨扬灰,小伍绝子绝孙,死后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所有人听到后脸色大变,如此重誓,已抱着必死的决心。老人抓起他的手就想拍桌子,让他说句呸呸呸,何畴伍使劲抽回手,冲着老人摇了摇头。
    “钱,我不缺,待会我把大家的东西亲自送到你们的手上,人,我也不缺,这件事让我自己来解决,你们看着就是了,等我了结了仇人,再来摆酒向大家赔罪。”何畴伍大声吼道。
    老人没有再说什么,默默的倒满酒,端起酒杯,众人都学着老人端起了酒杯,老人说了句干杯,所有人都一饮而尽。此杯酒后,所有人不得再提祖坟被刨的事,襄助何畴伍,全力报此大仇。
    何畴伍招呼阿九进来,抱起文件袋,将房产证、存折一家一家的还了回去,每还一家,干一杯酒,硬生生的挺到全部还完才瘫倒在阿九怀里,酒柱像喷泉一样从嘴里爆发。
    木道人居然找了个空位坐下,还跟旁边的人谈笑风生,一边看着一边喝酒吃肉,最后见何畴伍倒下,才放下酒杯,喃喃自语:“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如果当初吴氏也能如此,何至于有今日。”
    @檸檬淘 2022-10-23 16:40:44
    太精彩啦!楼主加油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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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努力
    第四十二章 进山
    何畴伍醒过来,已是第二天中午,宿醉过后头痛欲裂,肚子也饿的前胸贴后背,反正,就是各种不舒服。
    木道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进来了,悠哉游哉的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哼着小曲,何畴伍一只手揉着脑袋,一只手指着木道人,问阿九这货是怎么进来的。
    “就在刚才,木道长非要进来,说放心不下,一定要亲自照顾您,拦都拦不住。”阿九拿这货也没办法。
    “是不是早上没吃好?”何畴伍太了解他了。
    “嗯,只有面包,硬得——,哦,不,我是不放心,过来看你酒醒了没。”木道人暗道一声好险,差点说了实话。
    “我去洗个澡,换好衣服就陪你吃午饭,最多半小时。”边说边伸出手,阿九见状立刻上前搀扶。
    木道人听后很满意,留下一句我在门口等你,晃晃悠悠的出去了。
    一个小时后,洗完澡换好衣服的何畴伍神采奕奕的走出酒店客房,木道人在走廊里烦躁的来回踱步,见他出来,一把抓住就往电梯厅里拉。一瞬间,整层楼所有房间的门几乎同时打开,见是木道人缠着何畴伍,又都默契的退回去关好。
    进了餐厅,木道人一口气点了十几道菜,何畴伍说就我们三人,吃不了那么多,木道人把菜单扔给服务员,没好气的说我来陪你玩命,饭都不让人吃饱。
    何畴伍有些哭笑不得,好像是你哭天喊地自己要来的吧。不过对朋友,何畴伍一向是比较迁就的,很快十几个菜就陆续上齐,木道人一边反客为主,热情招呼二人,一边拼命往嘴里塞,塞着塞着,速度就慢了下来。
    “是不是觉得味道很熟悉?”何畴伍饶有兴致的看着木道人。
    木道人使劲点头,没办法,嘴里塞得太满。
    “家里的厨子做的,当然是一个味道。”
    木道人使劲咽下嘴里的食物,指着何畴伍说:“害得我白担心一场,我原以为上了山就得过苦日子,没想到你把厨子都带来了,也是,你这种好逸恶劳的人,怎么吃得下这个苦。”
    “这么多吃的还堵不住你嘴,带厨子是为了安全,这个节骨眼我敢吃外面做的饭么,没见我昨晚筷子都没动?”何畴伍又给他夹了个鸡腿放碗里。
    木道人脸色一变,揪住何畴伍的衣领就要发火,昨晚明明看到自己大快朵颐,都不提醒一下,万一中毒了怎么办,到时候死的比窦娥都冤。阿九急忙上前拉开,对木道人说您就快吃吧,待会还要上山,几十里路呢。
    吃完饭出发,木道人一路都在念叨交友不慎,何畴伍也不烦,偶尔还回两句嘴,一个小时就这样打发掉了。到了河边,阿祥已经带人提前渡河布置警戒,守正和守杰断后,阿祉护卫着何畴伍等过河。河上漂着几只木船,已经检查了无数遍,估计木板上的纹路他们都记了下来,何畴伍上船后用力的跺跺脚,随后有些懊恼,这些该死的习惯,自己已经很努力的在克制了。
    这一段的河道又宽又深,水呈灰色,阿祉有些紧张,提着亮银枪站在何畴伍身后,死死的盯住水面。何畴伍倒是很放松,时不时的调侃一下蹲在船中间的木道人,没想到,这老货还是个旱鸭子。
    一具,两具,三具——,船行到河中央,已经有十几具尸体漂了起来,何畴伍叹了口气,对手也太小看自己,没见南方过来的护卫一个都不在身边么,都在这河里面潜着呢。
    远远的,下游的河道中间有艘船,何畴伍手一伸,一个望远镜就递了过来,何畴伍举起望远镜看了看,果然,船身上有个硕大的‘云’字。何畴伍将望远镜抛给站在另一艘船上的阿九,大声说这样也好,给我省了一大笔钱。
    船靠了岸,沿河滩再走上半个小时,就来到山脚下,一条小路蜿蜒向上,一边是悬崖峭壁,一边是万丈深渊,当年,何畴伍就是这样一步一步的爬下来。
    “如果不走小路,你有没有办法上去?”何畴伍问阿祥。
    阿祥抬头仔细观察一会,摇了摇头,几百米高的悬崖,光秃秃的连颗草都不长,阿祥不信有人能上去。
    “你都上不去,我就放心了,好好守住这条路,我倒要看看谁能攻上来。”何畴伍说完后向木道人做了个请的姿势,吐得七荤八素的木道人连连摆手,说得缓缓。
    每一步何畴伍走的都很认真,不仅仅是因为危险,也是在缅怀过去,距离上次回乡,已经足足有二十年了,现在前进的每一步,都是在缩短与心灵归宿的距离。
    走完这段天梯,何畴伍的小腿有些打颤,最后这两百步石梯,几乎是阿祥在后面推着走。看着身后面色不改的阿祥,何畴伍在想要不还是锻炼一下,不然搞不好下次他们就要背着自己上来了。
    整面山在半山腰里凹进去一块,形成了一块坡地,何家就在这里,一扎根就是几百年,虽然日子过得艰苦,仗着地势,倒也保全了血脉。村子修在正中间,四周是田地,风水最好的位置就是坟地,祖先们也希望后人能有一个两个出息的,恢复家族昔日的荣光。
    何畴伍直接去了坟地,曾经,几百个坟包密密麻麻的矗立在那里,现在,坟已被推平,四处散落的,除了墓碑,就是一地的骨骸和破烂的棺材。看到这一幕,何畴伍缓缓的跪了下去,一头杵到泥地里,嘴里喃喃自语,似乎在向祖宗告罪。
    只有阿九和木道人陪着何畴伍,其他人在阿祥的指挥下,开始了第二遍地毯式的搜索,守杰虽然已经搜过一遍,但阿祥还是有些不放心,他的工作,让他比其他人要更加小心谨慎。
    尸袋早就准备好了,由于骸骨散落在四周,已无法辨认身份,只能先一个个的收殓好,再听从村里老人们的安排,阿九和木道人想要帮忙,被何畴伍拒绝了,他说自己造的孽,得自己还。
    天黑了,阿九和木道人默默的举着手电筒,阿祥急匆匆的赶来,看到后又急匆匆的走了,不一会儿,就有几个人搬来简易的井字架,一个巨大的照明灯挂在上面,随着发电机工作的声音传来,坟地瞬间亮如白昼,何畴伍直起腰,眯着眼睛看了看,又低下头继续干活。
    就这样从白天干到晚上,又从晚上干到白天,直到第二天下午,收殓好最后一具尸骨,何畴伍才一下子瘫倒在地上,让阿九拿瓶水喝。
    木道人从不会委屈自己,不管什么情况,一日三餐不缺,昨晚又找到一个背风的地方睡了一觉,现在精神抖擞。看阿九也是摇摇欲坠,说还是他去吧,何畴伍看了阿九一眼,让他也躺下。
    只要不下雨,西部的天空从不让人失望,比如现在,蓝天中点缀着朵朵白云,在城里,很少能看到这种景象,何畴伍说从小他就喜欢这样躺着,用视线追逐着一朵又一朵飘荡的白云。
    美好总是短暂的,才过去几分钟,一张老脸就遮住了白云,何畴伍伸出手让他拉自己一把,然后接过水咕咚咕咚的灌下大半瓶,对正在小口喝水的阿九说:“你去休息一下,今晚会很热闹。”
    “少爷您也去休息会吧。”阿九劝了一句。
    “休息不成了!”看阿祥从远处赶来,何畴伍叹了口气。
    第四十三章 被困
    几人慢慢的往村里走去,阿祥汇报昨晚守在山下的人退了上来,他们已经封死了山脚下的路口,开始搭设帐篷,河里的木船也被他们凿沉了,今天上午安排人试探性的冲了一次,被拦了回来,他们里面混杂了许多高手。
    “山脚下不好守,就让给他们,让他们以为已经将我们困死在山上,但是上山的这条路得给我守好了,他们每前进一步,都得拿命来填。”何畴伍认真嘱咐。
    “是,老板。”阿祥听的很仔细。
    “还有山前这个悬崖,人虽然上不来,但来的不一定都是人。”木道人突然插了一句。
    何畴伍冲木道人竖起大拇指,这货终于说了句有用的话。
    “还有,如果他们从山背后绕到山顶,从上往下攻,虽然也是悬崖,但下总比上要好办一些。”木道人又补充了一句。
    “山前顾好,山后不用管,就算他们能从后面上到山顶,我也不怕。”顺着木道人的话,何畴伍叮嘱了一句。
    阿祥躬身应下,退下去重新布置,何畴伍瞅了一眼木道人,觉得有些奇怪,这两天他怎么这么淡定?一点悲壮的气氛都没有,背个包东瞧西瞧,倒像是来旅游的。
    “老木,我们现在被困在了山上,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何畴伍实在是看不惯木道人悠闲的样子。
    “多年的朋友,我还不了解你?从你没有坚决让阿祥把我扔下车,我就知道此行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凶险,被你困在那个小房子里,都快把我给憋死了,这趟,就当是跟你出来散散心。”木道人满脸的不在乎。
    “万一你估计错了呢?比如现在,除了死守,我实在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的小祖宗,你没开玩笑吧?”见何畴伍脸色凝重,木道人突然有些紧张。
    何畴伍苦笑一声,点了点头。
    木道人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跑,跑了两步才想起山脚下已被封死,就这一条路,能往哪里逃啊。他讪讪的停下脚步,转过头可怜兮兮的看着何畴伍,说了句小木还没成年,你可得千万要有办法啊。
    “老木,这世上有很多阳谋是无解的,比如汉武帝的推恩令,这次也是一样,光明正大的刨了全族的祖坟,如果当缩头乌龟,我最看重的家族立刻会与我划清界限,属下们也会认为我好欺负、没有血性。所以,明知道是他们设的陷阱,我也不得不一头扎进来,不过一条命而已,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与其龟缩在蓉城,慢慢的等着众叛亲离,还不如痛痛快快的去死。只是没想到,老木你这么重感情,非要跟过来陪我一起死,这次,算我对不住你,来世,有机会再好好补偿。”
    木道人的心里在呐喊,谁愿意跟你一起往陷阱里跳啊!谁愿意跟你一起去死啊!你他娘的在世上无牵无挂,拍拍屁股潇洒的投胎去了,老子还有小木要照顾啊,老子还等着他结婚生子孝敬我呢!
    “老木,你是不是后悔了?”看木道人没吭声,脸色变了又变,何畴伍问了一句。
    “没有,怎么会呢,承蒙你照顾了这么多年,能跟你一同赴死也算是缘分。”木道人勉强挤出个笑脸,矢口否认。开玩笑,这小子说话从来都不靠谱,万一他有机会绝地求生呢,什么时候都不能把自己的路给堵死。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村口,何畴伍没再说话,阿九和木道人都是第一次来,见何畴伍已没有开口的意思,也就四下打量起来,欣赏起这个村落的景致。
    在夕阳余晖的笼罩下,这个贫穷的小山村显得格外的原始,家家户户全是土墙茅屋顶,窗户是纸糊的,木板做门,家里人多的,有个三五来间,家里人少的,像何畴伍这种,就只有两间,屋前平整一小块场地,算是院坝。几百年前就是这样,几百年后依然如此,漏风漏雨了,修修补补,垮了塌了,全村齐动员,再重起几间一模一样的。
    何畴伍本打算全部推掉起几十栋别墅,被村长拦住,老人说这里交通不便,修得再好也不会有人愿意回来住,何必花这个冤枉钱,还不如保持现状,时刻提醒族人,这几百年来,家族经历了什么样的日子,免得将来日子越过越好,纨绔子弟也越来越多。何畴伍也觉得这个主意好,将来家族里要出了废物,直接往这里一扔,改造改造,二十年过去,已经有好几个倒霉鬼在这里哭爹喊娘,吼着要重新做人了。
    五口棺材停在何畴伍家的院坝里,棺材是守杰带过来的,里面装着守墓人,何畴伍的手伸向棺材盖,就这样一具接一具的抚摸过去,心情恶劣到了极点。他是极为尊重生命的人(当然,自己和仇人的命除外),最近几个月,却接连损失了七位下属。上次,他参加完被迫自杀的那两位的葬礼后,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足足待了两天,这,大概就是他们说的妇人之仁吧。
    问阿九要过香烛纸钱,一个人蹲在那里,掏出打火机先点燃香烛插好,再一张一张的烧纸,待最后一张都烧成灰烬后,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包香烟,点燃一根抽了起来,抽完后站起身跺跺脚说饿了,让阿九准备开饭。这时候天已经黑了,只有何畴伍家亮着灯,借着点点星光,可以看到村子里偶尔有人影闪过。
    右边是卧室,左边既是厨房,也是餐厅,还兼了客厅的功能。一张简易的木桌,四条长凳,就是这间屋子的全部家具,当然灶台不算。进屋后木道人有些动容,说那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何畴伍知道他话里的意思,说比这更艰难的他都经历过,至少在这里他不缺少自由。
    木道人没听懂,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何畴伍招呼他俩落座,说从昨天中午到现在粒米未进,已经饿得不行了,木道人一看,桌上四凉八热,还开了两瓶红酒,果然这家伙是半点苦头都不肯吃的。
    吃完饭,何畴伍强行将阿九赶去休息,木道人也想溜出去,被何畴伍堵在了门口,指着木道人的鼻子说你昨晚鼾声震天,陪我出去转转。
    出门后,李剑不知从哪个角落悄无声息的钻了出来,跟在他俩身后,何畴伍先是慢慢的在村子里转了一圈,也不管木道人愿不愿意听,指着模样差不多的房子说着某一处是某一家的,偶尔走到某个地方,勾起回忆后,还说一两件儿时的趣事。
    逛完村子,何畴伍又拉着木道人来到悬崖边,这时候,在离悬崖大概十米的位置,每隔五十米架起了一个简易的井字架,上面绑着一个巨大的探照灯。阿祥带着守杰来回巡视,看到何畴伍,就快走几步,迎了上来。
    “路上今晚是谁在守?”何畴伍问了一句。
    “守正。”
    何畴伍想了想,转过头对李剑说:“我这里用不上,让他们三个去轮流把守,把守正替换下来。”
    李剑朝黑夜里比了几个手势,就见三条影子从不同位置往山下扑去,阿祥看后赞了一句专业,不知道是在说他们的身手,还是他们选择的防御点。
    “小锐今天来信,今天上午开始,三家工厂已经加班加点在赶制棺木,最多二十天,就可以全部做好。”阿祥禀告道。
    “不错,这么短的时间,难为他能找到那么多柏木,告诉阿九,嘉奖。”何畴伍夸了一句。
    阿祥正想替自己儿子推辞,木道人突然插了一句:“不是没办法跟外面联系上么?阿祥是怎么收到消息的?你又骗我?”
    “看看你的手机,有没有信号?”
    木道人还真的把手机掏出来看了看,又举过头顶仰起头看了下,确认没信号后才疑惑的问道:“那阿祥怎么知道外面的事情?”
    “几百年以前用什么传递信息?”借着星光,何畴伍看着木道人那张充满求知欲的老脸。
    “几百年以前?驿站啊!不对,现在哪来的驿站,信鸽?难道是信鸽?你居然用信鸽?”木道人有些难以置信。
    “也就这几天能用,等他们反应过来,信鸽就会变成烤乳鸽。”何畴伍目视前方,河对岸的山峰若隐若现。
    “老板,这里风大,您先回去休息吧。”知道何畴伍一夜没合眼,阿祥劝道。
    “告诉小锐,现在仓库空虚,要提高警惕,必要的时候,仓库里的藏品可以不要,但地下室一定要给我守住,绝对不能让里面的东西出来祸害人间。”刚才提到小锐,何畴伍又嘱咐了一句。
    “是,老板。”事关重大,阿祥一脸的郑重。
    一个月,这次来只带了一个月的物资,何畴伍在心里盘算,如果他们认为自己是砧板上的鱼肉,随时可以下刀,选择围而不攻的话,自己还真得想办法突围。想了几种突围的办法,又评估了一下伤亡,何畴伍否决掉这个念头,如果让属下用鲜血为自己趟一条活路,何畴伍觉得还不如立刻自尽,说不定他们用自己的尸体还能保全住性命。
    把头转向东边,一座又一座的山峰后面,是蓉城的位置,也不知道叶梦楼现在怎么样了,何畴伍在心里想道。
    第四十四章 袭扰
    五天,五天过后就再也没有见到信鸽,最后一条消息是叶梦楼让小锐传过来的,他的情报网在蓉城发现了铁家的人。
    何畴伍看后心头一紧,铁家,有点像小说中专职捉鬼的茅山道士,哪里有奇闻异事,哪里就会看到他们的身影,只要他们出现,流言很快就会平息,可见道行之深。阿祥跟他们碰上过几次,回来跟何畴伍禀告:论专业,双方不相上下;论功夫,铁家要更胜一筹。
    在这个节骨眼上,铁家出现在蓉城,明显是奔着叶梦楼去的,原本还想着叶梦楼能在仓库出状况的时候搭一把手,现在他自顾不暇,仅靠小锐和李看,何畴伍实在是没有信心。
    今早,何畴伍让阿祉带人冲了一次,结果两个小时不到就被逼得退了回来,全部挂彩。阿祉吐了几口血,断断续续的说他们呈单箭队形攻击,结果连第一层包围圈都没有刺穿,就陷了进去,差点被他们断了后路回不来。何畴伍问了几句伤势,阴沉着脸让他们下去疗伤,待他们出去后,看到桌上有个紫砂壶,抄起来就砸了下去,木道人嗷的一声扑过去,跪在地上颤抖着双手捧起紫砂壶的尸体,回过头就想开骂,看何畴伍满身杀气,又硬生生的憋回去,找个地方独自哀悼去了。
    “铁家做事一向都不避讳,叶先生能知道,他们很快也会知道的,虽然不愿意叶先生落入铁家手中,但铁家,没有哪个家族想去招惹,铁家一日不撤走,他们就只能在一旁看着,所以,叶先生目前的压力反而要小一些,少爷不必焦急。”见何畴伍担心叶梦楼,阿九在一旁劝道。
    “他现在身体很不好,身手大打折扣,我怕他撑不到我回去的那一天。”何畴伍忧心忡忡。
    “少爷,要不夜里我和阿祥带人再冲一次,让李连他们几个护着您混在队伍后面,趁乱突围?”阿九想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这个下下策,阿祥也在一旁点头表示赞同。
    “你俩动下脑筋,他们人太多,而且又没船过河,下山就是送死。管不了那么多了,先应付眼前的,如果能活着回去,再找铁家算账。”说到最后,何畴伍的语气有些悲壮。
    “老板,下午我让守正和守杰带人再去,我们是从上往下,山路也把持在我们手上,至少地利在我们这边。”阿祥似乎抓到了一点头绪。
    何畴伍赞许的冲他点点头,挥挥手让他俩下去安排。
    “出来的时候,我算了一卦,此行有惊无险,你就放心吧。”木道人的脑袋突然出现在门口。
    “有话就进来说,我又不会吃了你。”每次见到他,何畴伍就没那么抑郁了。
    听到这话,木道人将整个身子露出来,一屁股坐在门槛上,进去,是不可能进去的。
    “前几天听到我没办法,那个慌慌张张想跑的人难道不是你?现在又在这里说这些鬼话骗我。不过看在你是想安慰我的份上,还是谢谢你。”有人愿意陪你赴死,说话自然要客气一点。
    “那是我还没有想透。”木道人坐在门槛上摇头晃脑,有些得意。
    “反正也没有事做,说来听听。”
    “阿祥那个徒弟早就到了,再加上你族人的帮助,如果知道这是陷阱,怎么可能只准备一个月的物资?这是其一。”木道人伸出一根指头晃了晃。
    “这几天我数了一下,满打满算,山上也就百十号人,如果知道这是陷阱,才会只带这么些人?别告诉我你就这点家底,前段时间的大手笔,没几百号人办不到吧?这是其二。”木道人又弹了根指头出来。
    “前几天我建议你防一下山后,你居然不听,这几天我去转了转,虽然也是石崖,可没山前那么陡,也没有那么高,从上往下,退回去三十年,我也能下来。我不信你看不到,只能说明你在山上早有准备,这是其三。”说完后,木道人得意的晃着三根指头。
    “自作聪明。”何畴伍站起来跺跺脚,点评了一句。
    这下木道人不干了,一下子蹿进屋,非要何畴伍把话说清楚,何畴伍轻飘飘的留下一句谢谢你高估我,就出去查看布防了。李剑不知道从哪里又冒了出来,跟在何畴伍的身后。
    下午还是不顺利,二人很快就退了上来,还损失了一个兄弟,尸体都没能抢回来。雪上加霜的是,上午跟阿祉一起突围的,有三个伤重不治,已经去了。也许是最近坏消息太多,何畴伍已经麻木,他面无表情的吩咐一句好好安葬,随后冷冷的看了木道人一眼,木道人只觉得手脚冰凉,如坠冰窟。
    第二天天早上继续安排人下山,这次是李梦,何畴伍给他的任务不再是试图突围,而是袭扰,顺带杀敌。李梦听到命令后欢呼一声,跑出去挑了几个好手就杀下山去,中午时分才回,几个人全须全尾,显得有些意犹未尽。
    何畴伍说句辛苦,然后让他们下去休息,下午没有动静,天黑后又让李回下山,李回这次带了十多号人,在山下冲到半夜才退上来,其中有三人挂彩,不过伤势不重,何畴伍仔细瞧了瞧伤口,看确无大碍才让他们退下。
    就这样连续十几天,或早上、或中午、又或者是半夜,李梦、李回、李吹三人轮流下山,人也越带越多,让山下始终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山下也试图调集好手顶在最前面,还用上了强弩,不过在这三人的武力值面前,并没什么卵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如猛虎下山,搅个天翻地覆。
    但是三人还是明显感觉出了变化,山下的人越来越多,高手也越来越多,以前可以轻易刺穿他们的包围圈再返身杀回,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做到了。有一晚甚至有人跟李回对了一掌,李回说那人勉强能跟他打个平手,如果像这种好手再多几个,他们的袭扰也就没有效果。
    何畴伍见状果断中止了行动,山下虽然损失惨重,可自己也折了好几个人进去。他沉吟了很久,反复推敲三人的描述,最后心中有了决断,吩咐阿祥加强警戒。
    阿九说要不让李连去守山道,何畴伍想了一下,点点头同意了,木道人看到这一幕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皱着的眉头立时舒展开来,转过身悄悄的笑了。
    第四十五章 初战
    山上的物资还能坚持六天的时候,山下终于有了动静,一人、一棍、一袭白衣,缓缓走上山来。大约爬了三分之一的路程,有个小平台,李连搬了把椅子坐在那里,手里端着一个大瓷缸,甚是无聊。
    “在下杜无名,听闻何老板在山上避暑,特来拜会。”白衣男子温文尔雅,风度翩翩。
    “我们老板说他不在,请回吧。”李连最厌恶这种人,本就是在血水里讨生活的莽汉,却非要装绅士。
    “那我上去看看,确认一下。”说完后白衣男子抬腿上前,想绕过他继续往上走。
    “不许。”李连腿一伸,挡住去路,说是个小平台,也就两三个人能并肩而行。
    “那就不好办了。”白衣男子后退两步,似乎有些遗憾。
    李连站起身,找了个角落把瓷缸放好,转过身解释了一句:“借的,打烂了要赔。”然后抄起椅子砸了过去。
    白衣男子一棍将椅子砸的粉碎,这时候李连也到了眼前,一拳直奔面门,白衣男子来不及闪躲,用手肘护住脸部,硬生生的接下这一拳,后退了好几步才将力道全部卸掉。
    “能接下我一拳,你的功夫不错。”李连夸了一句。
    “横练功夫不是我的强项,棍法才是。”说完后,白衣男子双手握住棍子的一端,举过头顶,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向李连飞扑过去。
    这种空门大开的打法让李连有些疑惑,他双腿一弹,像一只箭射向白衣男子的胸膛,白衣男子见李连中计,双手一抖,瞬间棍子变成了两把弯刀狠狠的劈下,李连整个上半身都笼罩在刀锋之下。
    李连感觉刀风已经割破了衣服,他还是毫不犹豫的将双手伸向白衣男子的手腕,丝毫不顾上半身有可能被劈成几块。白衣男子眼见就要得逞,可冰凉的指头已摸了上来,他不敢冒着手腕被拧断的风险,于是双手一顿,在空中屈起双膝,重重的砸在李连的肩上,又借力弹了回去。
    “幻术。”李连落地后肩膀一晃,稳住身形后说道。
    “你的见识也不错。”白衣男子扳回了一局。
    李连听师父说过,最顶级的幻术可虚可实,在幻境里面,操控它的人就是上帝,这个白衣男子可以做到随意切换兵器,看来除了功夫,幻术也不弱。
    “该我了。”李连说完后慢慢的向白衣男子走去。
    白衣男子双手一握,瞬间弯刀变成了一把银枪,举起银枪就朝李连攻去。就像指点阿祉一样,李连伸出手就向枪头抓去。就在李连要抓住枪头的时候,枪头突然软软的下坠,整只银枪又变成一条软鞭,换个方向又向李连抽去。
    李连伸手去抓鞭梢,结果鞭梢一抖,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龙头,龙头张开大嘴就想吞掉李连的手。
    李连微微一笑,一耳光抽在龙头上,龙头一歪,居然发出了一声长吟,扭头又咬了下来。李连直接将手伸进嘴里,没等嘴巴闭合,快速握住一个软绵绵的东西用力一扯,龙头就消失了。
    没想到居然只是一段麻绳,白衣男子握住绳子的另一头,脸色惨白的盯着李连。
    “第一次有人识破我的幻术,破绽在哪里?”见李连没有乘胜追击的意思,白衣男子问了一句。
    “侥幸而已,只是我的动作快了一点。”李连实话实说。
    “我不是你的对手,如果你不杀我,我就下山了。”白衣男子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你要上山,我就杀你,你要下山,我不拦你。”李连走到角落端起瓷缸,喝了一口茶。
    “我会记住你的。”说完后白衣男子就往山下走去,下山以后也没有停留,直奔渡口,招呼河中间的船靠岸,上船直接走掉。
    不知道什么原因,山下没有人去拦白衣男子,更不会有人傻乎乎的去问,既然下来,很明显是败了!一对双胞胎站在帐篷口,互相看了一眼,默默的朝山上走去。
    又来了,李连有些满意,在这里待了一二十天,骨头都快生锈了。
    两个人、四只手、四把匕首,一句话不说就默契的攻上来,一人攻上面,一人攻下面,没有半点多余的动作,全是搏命的招数。
    李连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他瞳孔一缩,身体轻微摆动就避过了要害,然后闪电般的捏住俩人的脖子,双手一捏、一挥,就扔下悬崖。
    俩人的尸体重重的砸在山下的乱石滩上,没人往那个方向多看一眼,主人付了钱,自然有人去处理,他们更关心下一个上去的是谁。
    一个女人走了上去,可能是穿着高跟鞋和旗袍的原因,走的很慢,隔着老远,李连就闻到一股香水味,但再浓烈的香水味,都掩盖不住她身上的血腥味。
    等她走上平台,李连伸出食指放到嘴边,示意她不要说话,然后说了句快动手吧,反正我要杀你。
    那女人恼羞成怒,双手一抬,几十根钢针就朝李连飞过去,李连右手一把扯下外套,随手挥了几下,所有的钢针一根不漏的被卷了进去。
    “可惜这件衣服。”李连边说边向前走去。
    女人双手再次抬起,又有几十根钢针飞了过来,封掉整条山路。李连突然向悬崖外面飞去,待飞针过去,又飞了回来,原来空空的左手多了一条细细的钢绳,钢绳的另一头死死的嵌在墙里面。
    这一次,李连没有再给女人机会,他闪电般的奔到女人面前,还是用手稳稳的掐住她的脖子,手一紧、一扔,女人就飞了下去。
    山下寂静无声,所有人都一动不动,这时候,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杜总管,要不咱家去试试?”
    “那就有劳高先生了。”声音浑厚,说话的人身材魁梧,胡须浓密。
    高先生穿着这个年代并不常见的灰色长衫,脚上的布鞋一尘不染,只见他一手撩着长袍,一手把玩着折扇,面白无须,像一位博学多才的长者在登山游玩。
    来到平台,李连正坐在地上喝茶,高先生看到后,也学李连的样子坐下,笑笑说:“不急,等你休息好了再说。”
    听到高先生的声音,李连诧异的看他一眼,随后有些玩味的笑了,他捧着瓷缸喝了一大口,擦了擦嘴说:“你这老头有意思,实话说吧,你不想上去,我也得留客。”
    “哦?为什么?”高先生饶有兴致的问道。
    “我家少爷特意叮嘱,遇到你这种人,务必要给他逮一个回去,今天运气不错,让我给碰到了。”李连咧开嘴笑了,似乎老头一定会乖乖的跟他走。
    身份这么快被识破,高先生觉得有些奇怪,看来他们是碰到过自己的同类。这时李连已站起身,又将瓷缸放到角落里,直起腰转过来笑着说:“老头,是你跟我走,还是让我动手?”
    “年轻人,没礼貌,咱家就替你少爷教教你规矩。”说完后高先生也站了起来。
    李连立刻抢攻上去,瞬间出了几十拳,却被高先生看似轻飘飘的一掌就逼了回来。
    “看不起咱家?居然没用全力,看你招招避开了要害,咱家饶你不死。”高先生似乎对这个年轻人颇有好感。
    “再来。”李连也不废话,继续攻了上去,这次摆出了全力相搏的架势,但还是避开了要害,高先生见状也不敢大意,凝神对敌。
    李连觉得对方的招数很奇怪,明明走的绵柔的路子,可拳头与对方的四肢碰在一起,就像砸在了钢板上,用的力道有多大,自己就得卸掉多少的力,如果这样久攻不下,待自己气力稍微减弱,对方要拿下自己易如反掌。
    瞅着机会,李连与高先生对了一掌,借助对方的力量倒飞了回去,高先生也不追击,就站在那里背着双手,一副高手做派。
    “我打不过你。”李连承认对方技高一筹。
    “打不过就下山去,不要挡道。”高先生像是在教育晚辈。
    “好。”李连点点头就往山下走,才走了两步,一颗钢珠就弹了出去,紧接着第二颗、第三颗依次弹了出去,飞向高先生不同的部位。
    “还敢耍花招。”高先生冷哼一声,三颗钢珠就落在手上,捏了捏发觉不对劲,一看钢珠已与皮肤粘在一起,似乎在往肉里陷,这时,突然肋下一痛,晕了过去。
    李连走上前去,先是捏开高先生的嘴,从怀里摸了个纸包出来,打开将里面的白色粉末全部倒进嘴里,确认全部都吞下后,才从肋下抽出一根银针,擦了擦仔细收好。
    “这次你有口福了,我师父配的药,吃完后一个月之内功力全失,让你重温一下普通人的生活。论功夫,我不行!论打架,你不行!”李连说完还拍了拍他的胸口。
    一声长啸,立刻从山上奔下来几人,李连仔细嘱咐一番后,才挥手让他们把高先生捆了抬上去,虽然这老头至少要明天才能醒,小心一点总是没错。
    所有事情办妥后,李连端起瓷缸又重新坐下,脸色有些凝重,这条路,不太好守了!
    第四十六章 夜攻
    阿祥扒掉他的裤子仔细检查了一番,然后冲何畴伍使劲点点头,表情十分兴奋。
    何畴伍见不得阿祥这副样子,让他把高先生的裤子穿好,说刑余之人,最是敏感,如果知道自己被一群人扒了裤子围观,也就活不成了,吩咐大家此事不准再提。
    阿九和阿祥连忙应下,何畴伍转过头看向木道人,木道人伸出两根指头说赔两个紫砂壶,保证守口如瓶。
    何畴伍无所谓的笑笑,说壶可以给,但此事只有他们四人知道,只要消息泄露,就算在你老木头上,估计这老太监就是要自杀,也会先宰了你。
    木道人指着他俩问何畴伍:“如果是他们说出去呢?”
    “算你头上。”
    木道人又指着何畴伍问:“如果是你说出去呢?”
    “还是算你头上。”
    木道人骂了句卧槽,就气冲冲的摔门出去了,三人互相看看,都笑了起来。何畴伍让阿祥派人小心看守,虽然没了武功,但有时候手无缚鸡之力,一样能杀人逃命。
    “老板,如果上次守义碰到的是此人,没命的就该是我们。”阿祥心有余悸。
    “你以为这种高手很多?如果这次不是为了我,他们也不会下这么大的血本。所以我常说山外有山就是这个道理,我最看重你的不是你的手艺,而是你的谨慎,相信上次就算你们遇上的是他,也能全身而退。”
    阿祥躬身谢过何畴伍的夸奖,这时候隔壁饭菜的香味飘了过来,何畴伍揉揉肚子,说了句陪我吃饭,就向隔壁走去。
    木道人冷着脸坐在餐桌前,看样子气还没有消,何畴伍也不理他,招呼他俩坐下,四人各据一方,开始狼吞虎咽,尝了几口,何畴伍唤过厨子,说今晚的菜不错,再做一份给李连送去。
    吃完饭何畴伍就去了路口,看到木道人也跟上来,好奇的问了句怎么不去休息。木道人紧紧抱住手中的背包,说今晚还是跟在你身边最安全。
    何畴伍没再理他,死死的盯着下山的路,计算了一下路程后,对阿祥说了句:“从这里到李连的位置,放二十人。”说完后看到送饭下山的李回,又加了一句:“李回就不用上来了,陪陪李连。”
    看着阿祥的背影,何畴伍吩咐身后的李剑跟上去,今晚他的任务就是保护阿祥,阿九劝了几句,说要不让李营去吧(李营是阿九的护卫),李剑也磨磨蹭蹭的不肯离去。何畴伍拉下脸问李剑是不是连他的命令都敢违抗,李剑没法,跺跺脚就追阿祥去了。
    阿九又想让李营跟着何畴伍,何畴伍指指木道人,说今晚自己的安全就靠他。木道人吓得脸色惨白,扑通一声摔在地上,晕过去了。
    撵走阿九,何畴伍蹲下身来,扯了根野草逗弄木道人的鼻子,一个喷嚏过后,木道人一骨碌爬了起来,却被何畴伍扯住裤腿。
    “你怕什么?今晚的主战场在山道和悬崖边,我俩窝在村子里,安全得很。”
    “万一他们攻进来了呢?”木道人有些不死心。
    “那就一起死好了。”何畴伍笑意盈盈。
    山道的平台上,李回单手端着一个巨大的托盘,稳稳的放到李连面前,四凉八热,一滴汤都没有撒。听说是少爷赐的,李连笑着让师兄帮忙顶一会,等自己吃完饭再换回来。
    “少爷安排我来陪你,你慢慢吃。”李回说完走到平台前端站定,俯视着下山的道路。
    天色暗了下来,杜总管叹口气,知道高先生已是凶多吉少。高先生是主子的主子派过来的,如果就这点道行,那主子的主子,还是主子么?
    压下这个念头,等解决完山上的再回去找主子从长计议吧,杜总管一声令下,无数黑衣人从帐篷里钻了出来,朝山上走去,不一会儿,山路上就排起了长龙。这时候最远处的两个黑色大帐篷里也钻出来几十个黑衣人,他们灵巧的在乱石滩上跳跃,几个纵身,就到了悬崖底下。
    他们的四肢像壁虎一样,一点一点的向上爬去,不一会儿,几十个人就隐藏在黑夜里,只剩下呼啸的风声。
    山路上,走在最前面的人离平台只有几十步梯级,李回回头看了眼正在吃饭的李连,说了句我先上就飞起压了下去,同时拔出绑在背上的砍刀。
    最前面的人没想到对方会先发制人,忙举起手中的长枪刺出,下一秒钟就连人带枪被劈成两半,一半留在山路上,一半滚下了悬崖。
    后面几把长枪同时刺了过来,李回一个侧翻,落入上山的队列中,近身肉搏,砍刀占尽了长枪的便宜,几个回合下来,第一队的十几人已全部落入山下。
    第二队的人手持弯刀冲了上来,不断有人越过李回头顶想从后面夹击,恰好被刚刚吃完饭的李连顺手解决掉,很快,第二队的人也落入山下与前面的作伴去了。
    不讲武德啊!居然用上了强弩,在这个狭窄的山路上,很快就将李回逼上了平台,李连几次想从李回身后跃起搅乱强弩小队,都没有成功。等到山下的队伍踏上平台后,开始陆续有人从他俩头顶飞过,直接向山上杀去,但很快又和阿祥的人交上了手。
    山道上中间一段展开了无声的厮杀,不断有人坠落悬崖,又有人不断补上。悬崖上边,几十名黑衣人也慢慢爬到了顶端,在只剩最后几米的时候,他们停了下来,原来,每个手中都握着十几厘米的钢钉,脚上也穿着特制的铁鞋,铁鞋前同样是长长的钢钉。
    他们用钢钉砸出了四个小坑,然后扔掉手中的钢钉,脱下铁鞋,靠这四个小坑稳住身体,歇息了片刻后,有一半的人突然跃起,准备突进村子大肆杀戮。
    探照灯突然亮起,随后就是铺天盖地的箭雨,有十多个人直接被射了下去,剩下的还没站稳,几十把困龙枪又朝他们招呼过来,随着一声声闷哼,全部扑通倒地。
    这时候剩下的一半也跃了上来,来不及重新装填,阿祥的徒子徒孙们四人一组围了上去,仗着古怪的兵器和默契的配合与他们周旋起来。
    阿祥和李剑也投入了战斗,他俩对付一个还是绰绰有余,不过大家都没发现,有两个忍住剧痛扯掉了困龙枪,拖着血肉模糊的身体悄悄向村子爬去。
    等摸到村子边缘的时候,俩人已经能够站起身来,身上的伤口也在慢慢愈合,他俩一栋一栋的搜索过去,检查得非常仔细。
    何畴伍和木道人还没察觉危险来临,俩人在村子里晃荡,突然,木道人嗖一下躲到何畴伍背后,何畴伍正想开骂,就看到两个黑衣人拦住了去路。
    没问好没鞠躬,一看就不是自己人,何畴伍摸摸鼻子,难道这么快就败了?
    “你是何老板?”其中一人问道。
    何畴伍无奈的点点头,没办法,老家伙穿着道袍,想让他冒充自己,也不符合常理啊。
    “自己走,还是让我动手。”
    “还是你动手吧,我吓得走不动道了。”何畴伍也不怕丢人。
    说话的那人走到何畴伍面前,一掌切向劲动脉,何畴伍的肋下闪电般的伸出一只手,击中那人的胸口,那人后退了十几步才稳住身形。
    “就知道你这个混蛋算计我,一把老骨头,你也不怕我散了架。”一个幽怨声音在身后响起。
    何畴伍笑嘻嘻的让到一旁,说了句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俩人同时攻向木道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背包已被扔到了一旁,木道人手里多了个拂尘,拂尘与道袍同时挥起,仙气飘飘。
    不知道这个拂尘是用什么材料做的,打在俩人身上,便是一道血槽,虽然愈合的快,但木道人的动作更快,不一会儿,俩人便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木道人想走,被何畴伍拦住,在木道人的注视下,何畴伍找了块大石头,将他俩的头砸成肉泥才住手,擦擦脸上的血,笑着说小心点总是好的。
    在木道人的印象中,何畴伍不是一个暴躁的人,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的另一面。见木道人的目光有探究、震惊,还有一丝丝的畏惧,何畴伍不得不又多说了几句:“老木,这些玩意儿不是人,或者说现在已经不是人了。”
    “当然不是人,现在是尸体。”
    “老子的意思是,他们不是人,如果我们就这样走了,一会儿他们就会爬起来偷袭我们。”何畴伍有些抓狂。
    见木道人还不信,何畴伍抓起他的胳膊就往悬崖边跑,非要让他看个明白,木道人吓得连说信了信了,只要不让去前面,怎么着都行。
    悬崖边、山路上,两处都在无声的厮杀,李连已经破了强弩阵,拦住山下的队伍,李回返身向山上杀去,已经有几十人越过他们。阿祥和李剑刚联手斩下一个人的头颅,又和另一人交上了手,那人刚破了围上来的四人,无一人幸免。
    李梦和李吹也在悬崖边厮杀,俩人分开行动,哪里的四人小队有些吃力,就加入哪里战斗。俩人浑身是血,已杀红了眼。
    等到天边露出一抹亮色,悬崖边残存的黑衣人毫不犹豫的跳下了悬崖,山路上的黑衣人也徐徐退下,留下满地鲜血。
    尸体,在悬崖下等待慢慢腐烂,明年的山花,会开的更艳吧!
    第四十七章 狼狈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对错,只有赢家才有说话的权力!
    就像铁家一样,他们家族的使命就是解决掉一切牛鬼蛇神,还这世间一片祥和,至于这些牛鬼蛇神里有没有冤屈,是不会有人在意的,或者说是不会有人知道,因为凡是落入铁家手中的异物,人世便再无他们的音讯。
    所以当铁家的人出现在蓉城的时候,摆在叶梦楼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想办法拖到何畴伍回来,这样会多一份胜算;要么纠集手中的力量,将铁家的人灭掉。
    叶梦楼没有疯,他选择了前者,抛开铁家的实力不谈,明的暗的,不知道有多少家族接受过他们的帮助,只要铁家振臂一呼,上天入地,叶梦楼都无处可藏。
    仗着强大的情报网,叶梦楼开始与他们周旋,往往是铁家的人在城南,叶梦楼就在城北开始表演,铁家的人在城西,叶梦楼就在城东救死扶伤。
    如果把铁家比作企业,这算是一个百分之百的家族企业,千百年来的开枝散叶,从董事长到保洁,清一色的铁家人。这次带队的是一个叔伯辈的长老,算得上是个高管,十几天一无所获让他颜面扫地,一怒之下打电话召来了自己的儿子,家族里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
    “在下铁志,不知阁下贵姓?”叶梦楼被一个年轻人堵在巷子里。
    “看来我的消息有误,你们现在应该在北郊才对啊。”叶梦楼若有所思。
    “家父确实带人去了北郊,我是前天坐飞机来的,住的是酒店,你当然发现不了。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阁下贵姓?”
    叶梦楼恍然大悟,那就对了,他的情报网只针对那些地底下的蛇虫鼠蚁,像这些光明正大行走在阳光下的,自然不在网内。再说了,蓉城是西南第一大城市,每日进出几十上百万人,想要去监控他们,那是天方夜谭。
    “鄙人姓叶,铁先生两天就能将我堵住,在下佩服。”
    “两天,算慢的了,你们这种东西,身上气味特殊,想找你们,易如反掌。”铁志说话很不客气,似乎在他眼里,叶梦楼与他处理过的其它东西没什么两样。
    “哦?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叶梦楼举起袖子闻了闻,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
    “你要是能闻出来,就没我什么事了。”铁志被叶梦楼的举动逗乐了。
    “废话少说,动手吧。”说完后叶梦楼一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秒就出现在铁志面前,挥出拳头朝铁志胸口砸去。
    铁志似乎早有准备,几乎同时挥拳。两只拳头准确的碰撞在一起,“砰”的一声,叶梦楼瞬间又退了回去。
    “功夫这么差,还敢出来招摇,看来你是在找死。”铁志纹丝不动。
    叶梦楼的脸色似乎更加苍白,他用手捂住嘴,轻轻的咳了一声,感觉手上有液体,摊开手掌一看,颜色猩红。
    “哦,原来是身体不好,不吸血的吸血怪,也算存了一丝善念,等我把你关进铁家,会吩咐他们好好善待你。”
    “这么有把握?”
    “如果你选择吸血,我可能没把握,但你选了另一条路,看样子又到了衰亡期,拿不下你,我没脸回铁家。”
    “那好,再接我一拳。”说完叶梦楼又瞬间在原地消失。
    “砰”的一声,叶梦楼又退回原处,这次他的身体晃了好几下才稳住。铁志依旧纹丝不动。
    “以卵击石。”铁志点评了一句。
    “继续。”
    这一次叶梦楼出现在铁志的背后,他的手闪电般的伸向铁志的后颈,铁志像鱼一样的滑到旁边,手里凭空多出一把匕首,刺向叶梦楼的肋下。
    叶梦楼再一次退了回去,铁志也没有追赶,只要被他盯上的,或早或晚,全部都得进铁家的焚化炉。
    “还打不打?”铁志微笑着看着自己的猎物。
    “今天不打了,改天继续。”叶梦楼也在微笑。
    “改天?没有改天了,不打你就得跟我走。”
    “有没有觉得后腰麻麻的?”叶梦楼没理他的威胁,问了一句。
    铁志闻言变色,暗自运气,发现后腰处已被人封了经脉。
    “什么时候下的手?”铁志沉声问道。
    “在你们眼中,我和我的同类与猪狗无异,可你们忘了,我们曾经也是人,跟你们一样有感情的人。既然是人,我们就会用脑子思考问题,今天,你输在太大意了。实话告诉你,你不是第一个想抓我的人,你也不是想抓我的人里面功夫最好的,几十年了,他们都没办法,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叶梦楼说完后就朝他走去。
    “我放了一根银针在你的腰里面,不要急,慢慢的运气,慢慢的去找,以你的功力,半个小时差不多就可以逼出来。到时候再想办法找我,如果你能找到,我跟你来一场公平的决斗。”俩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叶梦楼又宽慰了几句。
    叶梦楼说的不错,果然用了半个小时,铁志才逼出一根头发丝般粗细的银针,他又试着运了运气,感觉畅通无阻后,立刻循着气味追了上去。
    几千年前的水利工程,让整个蓉城平原的河流四季不枯,追到河边,铁志也只能望着河面苦笑一声,叶梦楼居然选择了跳河逃走。而此时,潜在河底顺流而下的叶梦楼也在心里苦笑,百十年来,从未像今日这般狼狈。
    不敢回听风小筑,叶梦楼去了仓库,嘱咐了小锐几句,就钻进地下室跟路轩做伴,铁志很厉害,居然摸到这里,还锁定了后场的区域。
    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在后场盯了一天,叶梦楼的气味居然慢慢消失了,他敢肯定人一定没有离开,那么能让气味消失的原因,要么是叶梦楼已经烟消云散,要么就是有高人将他屏蔽了。
    他对叶梦楼,对这个地方,越来越感兴趣了!
    第四十八章 下山
    难兄难弟啊!
    一个躲在地底下不敢出来,一个被困在山上下不去。
    目前看来,还是困在山上的要惨一些,夜里进攻,清晨撤退,山下已经连着冲击了一个星期,双方都损失惨重,何畴伍除了要应对减员带来的压力,食物也已经耗尽。
    除了何畴伍和木道人,个个带伤,昨天晚上他们就已经开始饿着肚皮战斗,疲惫、受伤、现在再加上饥饿,每个人都在挑战身体的极限。
    现在,山下又开始进攻了!明晚,阿祥说最多能坚持到明晚!
    不知道那时候,还能有几个兄弟陪我上路,何畴伍坐在坝子里,盯着对面黑乎乎的山,心里突然冒出了这一句。
    最近几晚都这样,不管厮杀得如何惨烈,何畴伍只管搬个凳子静静的坐在院坝里,一坐就是天亮,然后叹口气起身回屋睡觉。
    自从那一夜被逼出手,木道人就被何畴伍抓了壮丁,充当保镖的角色,李剑已经被调到悬崖边听从阿祥安排。阿九见状,也把李营悄悄支给了阿祥,自己搬把凳子过来陪何畴伍。
    “如果现在有人摸过来,我们就团灭了。”几夜了,何畴伍终于开口。
    “不会的,有木道长在,我们安全得很。”阿九难得说了一个不字。
    “跟你俩说,这个保镖我不白干啊,得给钱,五十——,不,一百万一个,下山就得给。”
    何畴伍和阿九相视一笑,俩人同时握着木道人的手晃了晃,表示成交。
    “啪”的一声,木道人给了自己一耳光,格局还是没能打开。
    “老木,上次你跟我说,你恨那个朋友,现在还恨吗?”坐累了,何畴伍干脆躺在地上。不知什么时候,地上铺了一床凉席。
    “不恨了。”木道人瞅了地上的何畴伍一眼。
    “为什么?”何畴伍有些好奇。
    “最近我也算是想明白了,原本他和我就不是一路人,机缘巧合下我俩成了朋友,前半生受他恩惠颇多,如果再去恨他,就有些不是人了。”木道人有些感概。
    何畴伍正想说话,突然,对面山顶有人在放烟花,绚烂的烟花一朵接一朵的绽放在夜空里,给这片死寂的土地带来了一抹生机。
    何畴伍一骨碌爬了起来,跑到院坝边死死的盯着烟花,木道人和阿九也站起身,一左一右的走到他旁边。
    “兴许是哪家在办喜事吧!”阿九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好久没吃席了。”木道人揉了揉瘪下去的肚子。
    何畴伍笑着摇了摇头,对面山上连一户人家都没有,哪来的喜事办。
    “阿祥说能坚持到明晚,那今夜就让我们睡个好觉。”待烟花散尽,何畴伍对二人说道。
    俩人都摇头表示不困,何畴伍也不管他们,自己进屋睡觉去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才起床,这才是何畴伍的作息时间,他伸了伸懒腰,何畴伍已守在门口,一瞬间让他有了回到蓉城的错觉。
    “阿九,快吩咐开饭,我饿了。”何畴伍边说便往外走。
    “少爷,前天下午开始,就断粮了。”看着迷糊的何畴伍,阿九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心酸。
    “嗯?哦!”何畴伍拍了拍脑袋,清醒过来。
    “那就让厨子烧水,我要洗澡,他的工钱是按月开,让他闲着就是我吃亏。”何畴伍开始瞎扯,这表示心情不错。
    阿九立刻下去安排,一个小时后,洗过澡的何畴伍换了身衣服,出现在众人面前。
    “阿祥,你先说。”
    “昨晚他们的攻击最为猛烈,我们损失了二十四人,目前我带来的,还剩五十三人。”阿祥有些哽咽。
    “李剑,你说说。”
    “我们六人还有一战之力,护送少爷下山没有问题,但是没有船,游过去,少爷会有危险。”
    “有一战之力就行,护送我干嘛?杀敌、报仇才是正事。”何畴伍正色说道。
    李剑躬身应下,何畴伍又转向阿九,没等他张嘴,阿九就主动回话:“药品还充足,食物,一点都没有了。”
    “谁说没食物,今天就让大家吃顿饱饭。”何畴伍说完后朝阿祉勾了勾手指。
    阿祉把耳朵凑到何畴伍嘴边,何畴伍嘴巴轻轻动了几下,阿祉面露喜色,直起身就往外走。
    “记住,沾了人血的不要拿。”就在阿祉一只脚跨出门槛的时候,何畴伍补充了一句。
    “好嘞。”这一声回答多少与这个气氛有些格格不入。
    “困在山上一个多月,也该回家了,吃饱饭,随我下山。”何畴伍沉声下令。
    “是。”何畴伍的指示,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
    不知道阿祉去了哪里,两三个小时过后,阿祉带着厨子打开了一间房门,一屋子的野味让厨子欣喜若狂,当下请来几个帮手,变着花样的把他们变成了桌上的美食。
    “狗日的还有叫花鸡。”木道人骂骂咧咧的就把叫花鸡往怀里揣,何畴伍想拿出来,还跟何畴伍急眼,说这是储备的明天的口粮,没有力气,哪能保护好他。
    不管了,何畴伍慢嚼细咽,打算只吃个七分饱,看着满桌子的菜,何畴伍心想,要是有杯酒就好了。
    吃完饭整队,何畴伍看的眼泪花在眼眶里直转,来的时候浩浩荡荡的百十号人,现在剩下不到一半,还有几个断手断脚的。
    众人以为何畴伍是带他们做最后一搏,都有些悲壮,何畴伍从他们面前一个一个的走过,仔细端详着他们的脸,似乎要将他们所有人都记住。
    “死前吃了顿饱饭,至少不做饿死鬼,老板放心,我们一定会死在您前面。”走过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面前时,那人不顾规矩,大声吼了出来。
    阿祥想要出声呵斥,何畴伍朝他摇了摇手,他理了理那汉子身上皱巴巴的衣服,问了一句:“后不后悔?”
    “我是个文盲,应该在工地上下苦力,祥叔看上了我,老板给了我工资,老家也盖起了大房子,死了老板还管我一家老小,不后悔。”那汉子居然还冲何畴伍笑笑,露出一口白牙。
    何畴伍点点头,看了看似乎万年不变的村落,冲阿祥说了句下山,就头也不回的走了,李剑连忙跟上,护卫在身后。
    一路上都是鲜血,到平台的时候,何畴伍拍拍李连的肩膀,说了句辛苦,李连立刻单膝下跪,埋头请罪。
    “你做的很好。”何畴伍拉起他,顺势看了下他有没有受伤。
    李连请命开路,何畴伍点点头,此时已是黄昏,所有人纷纷抽出武器,高度戒备,阿九让何畴伍走在队伍的中间,何畴伍只说了句我相信李连,就背着双手向山下走去。
    快到山脚,拐过弯就看到了山下的帐篷,此时李连已飞身扑下,李剑等五人也越过何畴伍向山下的营地扑去,阿祉手提亮银枪将何畴伍护在身后,担心山下会放冷箭。
    奇怪的是,六人挑了一个又一个的帐篷,一个人影都没有发现,等何畴伍到了的时候,他们六人已经踏遍了营地,营地空无一人。
    “少爷,怎么会这样?”阿九望向何畴伍。
    “不管了,去渡口。”何畴伍不想久留。
    到渡口的时候,河面上停了几艘船,硕大的云字标明了身份,看何畴伍等到来,一声娇笑从其中一艘里面传来,同时那艘船缓缓靠岸。
    “就知道何先生会安然无恙。”云晚从船舱里钻出来,站在船头冲何畴伍弯腰行礼。
    “悬崖下有我的二十七个兄弟,我要带走,你们再等等。”说完后何畴伍冲阿祥挥挥手,阿祥立刻挑人奔了回去。
    “没关系,反正他们已经付过钱了,就连何先生的钱,他们也预付了。”不涉及利益,云晚还是很好说话。
    “哦?我的价钱是多少?”
    “跟他们一样。”云晚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活着的我可能值点钱,死了就是一具尸体,这价钱还算公平。”何畴伍满不在乎。
    “要不要我安排船送你们过河?”云晚又客气了一句。
    “不用,还是不要坏了你们的规矩,我有船,马上就到。”
    说话间远处的河面上亮起了灯光,十来艘打鱼的机动船朝这边奔来,云晚脸色变了变,猜测在这种情况下,何畴伍是如何跟外界联系的。
    “给六爷爷请安。”等船靠近后,何畴伍笑着弯下了腰。
    一个老人被扶着下了船,笑呵呵的扶起何畴伍,仔细检查了一遍才问道:“仇人抓住了没?”
    “幸不辱命!”何畴伍朗声答道。
    “那就好,我要亲眼看着他被挫骨扬灰。”老人家有时候火气还是比较大的。
    第四十九章 回蓉
    开船的都是阿祥的手下,他们觉得往日的这些同僚有些不一样了,一个个杵在何畴伍身后,像是一坨坨沉默的礁石,再大的海浪都无法将他们掀翻。他们有些羡慕,可看到缺胳膊少腿的伤残者,又有些羡慕不起来。
    六爷爷指指扶着自己的青年,说了句你策叔家的大儿子,这次回去就把他带走吧。何畴伍家几代单传,策叔算是血缘关系最近的族人,何畴伍点点头,这是小事。
    三个小时后,阿祥带着人回来了,一人肩膀上扛着一个裹尸袋,六爷爷见状连忙让人清空一艘船,何畴伍摇摇头,说一艘不够,得三艘,不能把他们挤着了。
    待何畴伍忙完,云晚说他们要开始工作,何畴伍点点头,说了句谢谢。
    云晚冲旁边的人说了一句,令旗一挥,停在河中间的船纷纷靠岸,一队队的黑衣人鱼贯而出,其中有一人经过阿祥身旁的时候抖了一下,害的阿祥转过头去看了好一会儿。
    说了句蓉城见,一人上船往县城方向,一人上岸往山脚方向。
    到了县城,还是金华宾馆,琳琅满目的酒菜让大家都觉得恍如隔世,何畴伍第一杯酒敬死去的弟兄,第二杯酒告慰被惊扰的祖宗,然后又端起酒杯。
    “喝完这杯酒,你们就跟阿九一样,叫我少爷吧!”说完一饮而尽。
    众人哆哆嗦嗦的干了杯中酒,连阿祥的手都有些发抖,没办法啊,一声老板和一声少爷的差别太大了,小锐喊了几天少爷,居然有人送分红过来,打开口袋看了看,又找张纸算了半天,才知道阿九的身家有多么恐怖。
    除了老人和木道人,大家都干了,何畴伍见状继续说道:“缺胳膊断腿的,去我后山的宅院里,帮我把家看好,其他人,单独成队,归阿祥直接指挥。”
    所有人齐齐躬身,在何畴伍面前,嘴里第一次说出了‘少爷’两个字。何畴伍大手一挥,让他们随意,坐下来陪老人说话。
    “老木,刚才那杯酒你怎么不喝?”何畴伍先是逗了木道人一句。
    “想让我也喊你一声少爷?你就不怕折寿?”木道人翻了个白眼。
    何畴伍笑笑,端起酒杯敬木道人,木道人干掉后才想起来,急忙说了句:“别以为一杯酒就完事了,两百万,今天必须给我。”
    何畴伍指指阿九,示意木道人去找他要,就不再理他,转过身敬老人,态度也变得恭敬起来:“在山上,他对我有救命之恩,这一杯酒,既是感谢六爷爷,也是感谢家族,感谢对我的信任和包容。”说完后仰头干下,眼角隐隐有了泪光。
    老人喝完后拍拍何畴伍的手背,让他不必如此,家族,本应是族人的依仗,趋利避害的家族长久不了。
    “六爷爷,祖宗们的棺材已经开始往这边运了,一时凑不齐那么多金丝楠木,我就自作主张全部用的柏木,还请六爷爷跟族人们解释一下。”
    “有什么好解释的,我们的祖宗,有一个算一个,哪个的棺材不是用板子拼的,一块整板都没有,现在有柏木,还挑什么?”老人的语气不容置疑。
    “终究是晚辈惹的祸,还是说清楚好一些,棺材运上山,重新下葬立碑都需要钱,这些钱都应该晚辈来出,剩下的您就留着,看谁家有困难,就资助一下。”说完便递了一张支票过去。
    老人眯眼看了下上面的数字,有些动容,连说太多了,想把支票退回去。何畴伍按住老人的手,诚恳地说自己在外祸福难测,这些年也没精力对家族照拂一二,现在这点不算什么,后面陆陆续续的还会给家族置办些产业,就算有一天自己不在了,家族也能兴旺发达。
    老人霍然变色,这是在交代后事么?看着老人焦急的神色,何畴伍连忙安慰道:“我只是未雨绸缪,说的严重了些,没到那一步。”
    “你家几代单传,你就不能踏踏实实的娶妻生子,传递香火?非要让你家在你这里就断了?”老人又开始老生常谈。
    “六爷爷,死后,我是要葬入祖坟的,族里的后人烧纸上香的时候,还能少了我那一份?”何畴伍像往常一样,笑嘻嘻的打岔。
    见说不动他,老人也不好啰嗦,想着回去帮忙物色一二,万一有让他动心的呢,感情这东西,说不准。
    老木心满意足的回来了,得意的朝何畴伍扬了扬手里的支票,小心的放进怀里,那只叫花鸡,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悄悄扔了。
    看着眼前这群劫后余生的人在疯狂的斗酒;身旁的老人和木道人一左一右的在自己耳边絮叨;阿九殷勤的给自己倒酒,这辈子第一次觉得,活着,也蛮有意思。
    第二天一早,来不及告别,何畴伍就往蓉城赶去,反正祖宗下葬的时候,他还得回来。蓉城,他最好的朋友,还龟缩在地下室里,铁家,已经将后场围得严严实实的。
    何畴伍赶到仓库的时候,铁志正与小锐在后场大门口对峙,这已经是第六天了。
    铁志的办法简单粗暴但是有效,就是把你困到弹尽粮绝,殊不知狡猾的小锐在叶梦楼钻进地下室的时候,就囤积了大量的物资,就算你再困几个六天,依然活蹦乱跳。
    “谁敢在我家大门口捣乱?”阿祥沉声喝道。
    铁志老远就看到车队过来,一群人下车后,个个都是满身的杀气,和浓郁的血腥味,铁志眯了眯眼睛,这是个硬茬。
    “在下铁志,铁家人,追踪猎物到此,如有冒犯,还望主人家海涵。”说话滴水不漏,又有着说不出的傲慢。
    “铁家的?铁四海是你什么人?”
    “正是在下二叔。”提到长辈,铁志变得恭敬了一些。
    “我是阿祥,跟你二叔有数面之缘,回去后,替我带个好。”听说是故人的子侄辈,阿祥的脸色柔和了些。
    “世伯吩咐,在下一定照办。”铁四海曾经跟晚辈们提过阿祥,说此人手段不输铁家,遇到后尽量不要起冲突。
    “撤了吧,我就不找你家长辈追究了。”
    “世叔,铁家追踪的猎物,还从没失手过。”铁志拒绝的很委婉。
    “你没有失手,只不过是落入了我的地盘,按照规矩,东西在谁的地盘上,就是谁的,我不点头,你不能擅自动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规矩还是你们铁家定的,怎么,你想坏了规矩?”
    “晚辈不敢,世叔,山水有相逢。”铁志想了一会,展颜说道。随后哨声响起,所有人悄无声息退去。
    待所有人撤走后,何畴伍才下车,他的宗旨是手下能解决的,绝不自己动手。来到地下室入口处,犹豫了一下才满脸嫌弃的进去,走到负二楼最里面时,换上笑脸,一个殷勤的声音在过道上响起:“哎呀,叶兄啊,真是委屈你了,在这个地方待这么久。”
    第五十章 贵客
    何畴伍亲自下去,把叶梦楼接了上来,送到自己在后场的住所安置。住所在某处不起眼的角落里,一栋两层小楼。
    “这段时间你就住在这里,等阿祥出面把事情解决掉,你再回去。”何畴伍的语气里可没有商量的意思。
    叶梦楼没理他,不是装酷,主要是几天没刷牙,口气不芬芳。
    等他从卫生间里出来,又变成风度翩翩的贵公子,阿九贴心地在何畴伍的每一处住所都放了一套叶梦楼尺寸的衣服,这让叶梦楼很是赞赏,出来时难得的冲阿九点点头,惊得阿九手中的酒杯都差点摔了。
    “把照片删了,我看到你刚才在偷拍。”
    “留个纪念,好时时提醒自己,叶公子为了我连形象都不顾,这份人情可比你救我还要大。”何畴伍才舍不得删掉。
    不想再继续纠缠这个话题,何畴伍把手机扔给阿九,吩咐他最近谁也不见,除了兄弟们下葬,连后场大门都不会出。
    确实,除了下葬那天何畴伍出去了一趟,其他时间都窝在那栋小楼里陪叶梦楼喝酒,晚上路轩也终于踏上了地面,来跟叶梦楼下棋,两个臭棋篓子,居然下了个旗鼓相当。
    何畴伍和平时一样大大咧咧的,笑容还是那么温暖,可日渐严重的黑眼圈和眼里的血丝暴露了他内心的煎熬,叶梦楼看向他的眼神中就带了一丝忧虑。
    “妇人之仁嘛!你又不是不知道。”何畴伍看出他的忧虑,调侃了一句。
    “无情未必真丈夫!你不需要掩饰。”
    何畴伍笑笑,也不争辩,喊了句阿九,才想起阿九去大门口打发恶客去了。
    此时的阿九觉得自己的好脾气快被磨没了,云家大小姐来了,死缠烂打非要见何畴伍,小锐招架不住,才请来阿九。阿九先是委婉拒绝,可云晚就像是没听懂,非要见他不可。
    “云小姐,主人家在办丧事,确实不方便见客,您还是请回吧。”阿九强压住心中的不耐烦,低声说道。
    “何先生有亲人去世?”云晚有些诧异,又有些懊恼,如果真是这样,自己确实是唐突了。
    “二十几位弟兄刚刚下葬,您是知道的。”
    “哦,不过是死了几个下人,难道还要主人家守孝?这就是你们何家的规矩?”云晚听到后满脸的不屑。
    阿九身后十几个人都把手按在武器上,身体虽然纹丝不动,可满脸的怒火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
    “云小姐慎言,我家少爷视属下如手足,回来后忧思过度,已经病倒了,如果让少爷听到,他会很不高兴的。”阿九听到后立刻沉下脸。
    云晚见众人都怒视自己,虽不以为然,但也知道今天是见不到何畴伍了,她冷哼一声,扭头就走,云五冲阿九抱歉的笑笑,赶紧跟了上去。
    听完阿九的禀告,何畴伍也是一头雾水,自己没有刻意隐瞒行踪,要知道自己在仓库这边不是什么难事,可这么火急火燎的找上门来,不知是为了何事。
    想不明白就不想,何畴伍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昨天就已经吩咐阿祥将地下室好好打扫一番,说今日有贵客临门,何畴伍看了看表,应该快到了。
    天快黑的时候,一辆普通的轿车直接开到地下室的入口出,何畴伍带着几个心腹早就等在那里。
    开车的居然是孟老三,这时副驾驶上下来一个衣着朴素的人,看容貌像是陕北的老农,他走到何畴伍面前,单膝跪地,喊了句主人。
    何畴伍亲热的把他拉起来,替他拍了拍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笑着寒暄几句,然后才转过头冲孟老三说了句辛苦。
    这时候何畴伍身后的李看和李剑弯下腰去,齐声说了句师父好,一旁的阿祉听到后眼睛一亮,原来这就是他们的师父,李荷。
    阿祥的三个徒弟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抬了一个人出来,直奔地下室去了,李荷让李看也跟下去,他配的迷药,除了自己,只有几个徒弟才有解药。
    “一千多公里,走了十几天,我还担心你们一路上遇到伏击。”何畴伍说了一句,既是表达关心,也是在询问。
    “全靠这个孟老三,走走停停,有时还倒回去走,才一路无事。”李荷说完看了孟老三一眼,满是欣赏。
    “老孟啊,是个聪明人。”何畴伍夸了一句。
    “何老板,我还是笨点好。”看得出孟老三的心情非常好。
    一群人都笑了,这时候阿祉小声提了一句:“少爷,我的事呢?”
    “你的事?什么事?”何畴伍看着阿祉有些发懵。
    见何畴伍忘了,阿祉急得直跳脚,还是阿九记性好,附到何畴伍耳边嘀咕了一句。
    “哦!一高兴搞忘了。”何畴伍摸了摸鼻子,拉过阿祉对李荷介绍:“这是阿祉,很小就跟了我,喜欢枪术,你有时间就指点他一下。”
    李荷上下打量了一番,点头应下。
    李看上来,说人已经弄醒了,阿祥问要如何处置,何畴伍想了想,说有没有办法把所有的手段都给他用一遍,还得保证他不死。
    何畴伍说的很平静,但懂的自然懂,比如阿祥,冷飕飕的天,额头上汗都出来了,他弯腰说了句属下无能就不再言语,腰也没有直起来。
    “算他运气好。”何畴伍不无遗憾,见阿祥还弯着腰,走上前拍拍他的背,说不要动不动就弯腰,当心老了变成驼背。
    “不过等我问完话,你还是挑几样给他意思一下,不能便宜了他。”何畴伍又叮嘱了一句。
    阿祥连忙应下,虽然不知道此人是谁,看少爷如此惦记,说没深仇大恨是不可能的。
    何畴伍让所有人都等在上面,一个人慢悠悠的往地下室走去,猎物在手,现在的他,想独享这一份喜悦。
    下到负一层,何畴伍挥挥手,让他们三兄弟上去,守正有些犹豫,怕他一个人会有危险,何畴伍看了一眼手脚都拷在椅子上的人,说隔着栅栏,他翻不起什么浪,三兄弟见状只好退了上去。
    站在栅栏边,何畴伍仔细端详着里面的人,长时间关在后备箱,让他有些脱相,但还是可以看出以前的高大威武。就是此人,差点让自己送了命,还损失了那么多属下,这笔账得跟他好好算算,那人似乎也察觉到什么,艰难的抬起头来,看向何畴伍。
    “杜先生,我们终于见面了!”何畴伍笑得很开心,礼貌的打了个招呼。
    @檸檬淘 2022-10-30 16:03:17
    那么多千年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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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朋友太少了,显得男主角有些孤单。
    第五十一章 初审
    “何老板?”
    “哦?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不是猜的,我找人查过你,有你的照片。”杜老板回答得很坦诚。
    何畴伍点点头,想查自己,倒也不难。
    “希望你能充分评估自己的处境,这样我们的对话会容易一些。”何畴伍说的也很坦诚。
    “落入你的手中,我是活不了了,将死之人,有什么好聊的。”杜老板摇摇头。
    何畴伍一直面带微笑,没办法,控制不住啊!对于杜老板的话,他丝毫都不意外,以前落入他手中的对头,经过诚恳的开解,都会坦诚相待,何畴伍有理由相信,这次也不例外。
    “落入我的手中,确实没有活着出去的可能,不过,死,也有很多种死法,这里有好几十间,每一间都有不同的刑具,我可以让你把所有的都尝试一遍再将你凌迟,也可以给你一个痛快。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想自杀,给你个机会,咬咬舌头试试?看看有没有力气。”
    杜老板果然试着咬了一下舌头,然后脸色大变,何畴伍见状,满意的点点头,接着说道:“别费力气了,李荷配的药,品质历来有保证。哦,你不知道李荷是谁吧?就是绑你的那个人,他是我见过功夫最好的,下毒,也是最好的。”
    说到这里,何畴伍觉得口有点干,环顾四周,才发现小跟班都被自己打发上去了,算了,忍忍吧!
    “说完你这个死人,再说说活人,我不嗜杀,但我也不心软,你刨了我的祖坟,如果还不能给我想要的,你的家人,统统都得下去跟你做伴,这个,不过分吧?给你十分钟时间考虑。”
    说完后,何畴伍便抬起手腕,眼睛盯着表盘,如果是在拍小视频的话,一定会弹出一句“非静止画面”。
    时间到了,何畴伍晃晃手腕,隐约响起一个轻微的磁性的声音,那是手表晃动时产生的,何畴伍非常喜欢。
    “怎么样?”何畴伍左右摇了下脑袋,有点酸。
    “说不说我家人都得死,你还是别费功夫,杀了我以后,送他们下来陪我。”杜老板闭上眼睛。
    “漂亮,就喜欢你这种硬骨头。”何畴伍说完后,扭头就上去了。
    上到地面,何畴伍吐了口浊气,不耐烦的冲阿九招招手,有默契的阿九立刻快走几步将杯子递到何畴伍手中。
    “阿祥,给你两个小时,让他求着找我。”何畴伍咕咚咕咚灌下几大口后,才吩咐阿祥几句,然后笑嘻嘻的拉着李荷吃饭去了。
    提到专业,阿祥永远都不会让人失望,两个小时不到,守杰来禀报说杜老板哭着喊着要见少爷,何畴伍笑笑说不急,饭都还没吃完呢。
    饭后回到地下室,何畴伍仔细打量,除了脸色变得跟叶梦楼差不多,没看出身上有伤口啊。阿祥在一旁解释,这间刑房,专伤五脏六腑,错位,复位,交替来两遍,就是大罗金仙来了,也得老老实实的招供。
    何畴伍教导阿祥,说话还是要注意一下,如果是老木听到了,保证要找你拼命,阿祥在一旁不停点头,少爷说的对,这辈子就吃了没文化的亏!
    挥手让他们又退了上去,这次手里抓着水杯,还让他们在过道上放了一把椅子。审讯的站着,受审的坐着,天底下没这个道理。
    “杜老板,老杜,你看看,这是何必呢,非要吃点苦头。”何畴伍边说边坐在椅子上。
    “何——老板——好——手段。”估计是还没缓过来。
    何畴伍想把阿祥那个二百五吊起来抽一顿,把人搞成这样子,还怎么审?
    “我说,你听,如果我说的不对,欢迎指正。”皱眉想了一下,何畴伍打算先换个方式。
    杜老板闷哼一声。
    “从哪里说起呢?车祸?那是你的手笔吧?不过你也是受你主子的指使,对吧?”
    杜老板艰难的点点头。
    “老杜,别这样,我停顿只是为了渲染气氛,你没必要回应,等我说的不对,你再纠正。”何畴伍还是很体贴人的。
    “车祸现场刻了长孙两个字,你自作主张干的吧?长孙是谁?是你背后主子在家族的身份。”何畴伍说完后意味深长的看着杜老板。
    “不——是——,是——姓。”杜老板估计还得缓一会儿。
    一丝微笑爬上了嘴角,何畴伍继续说道:“现在姓长孙的已经很少了,你是在试探,试探叶梦楼知不知道长孙的身份,如果知道,祸水东引就算是成了。为什么要这么干?我猜,你起了弑主的心思。”
    杜老板的身体轻微抖动了一下,看来被何畴伍说中了。
    “这些年,靠你倒卖古董,替他们长孙家赚了大笔的钱,也让你实力大涨。你不甘心一辈子给他们做奴才,所以你就想拿叶兄做切入点。”何畴伍说完后旋开杯盖,喝了一口茶。
    “叶兄身上一定有长孙家很想要的东西,不然也不会追了他这么多年,你接到这个差使的时候,大概就动了心思。最近,长孙家应该催得特别紧吧?你估计他们是有什么变故,就刻下了长孙二字。如果是旧相识,叶梦楼去找长孙算账,你渔翁得利;如果不认识,也能扰乱视听,你也没损失。”何畴伍又喝了一口。
    “你没想到我和叶兄会这么强悍,砍掉你伸进蓉城的手,于是你只好动其他脑筋,买通我的人,顺藤摸瓜查到了我的家族,杀了守墓人,掘了祖坟,逼得我不得不出蓉城,掉入你的陷阱。”何畴伍的语气很平静,似乎这件事与自己无关。
    杜老板看着何畴伍,他不明白,自己有些想法,连最亲近的心腹都没有讲,面前这个人是如何知道的。
    “老杜,你的想法很好,不过有一点不一样,叶兄确实不认识长孙,但我认识,刚才是试探你的,没让我失望,你很诚实。”
    杜老板内心有些恐惧,这是什么人啊,自己都落到这步田地了,还在试探,多疑似乎已经不能形容他的性格了。
    “不要这样看我嘛,小心点总是没错的。从你的操作来看,我就知道你对长孙一无所知,你以为长孙家是依仗你在赚钱,其实你连他们家下人都算不上,充其量也就是个打工的。”
    见杜老板的眼中尽是不信,何畴伍继续说道:“算计人是门艺术,一定是一步一计,让人防不胜防,像你这样的大手笔,长孙家是决计不肯用的。还刨我的祖坟?长孙家什么时候这么下作了?”说完后连喝了好几口。
    “拔掉你在蓉城的爪子,我是想告诉长孙,我来替他们清理门户,就像你用孟家来跟我对话一样。等祖坟被刨,我就更加确定这件事是你在主导,要拿下你,最大的问题是我的人没办法悄无声息的接近你,就像你的人进不来蓉城一样。我只好将计就计,大张旗鼓的往你的口袋里钻,恰好铁家的人也出现在蓉城缠住叶兄,这样,你就放松警惕了。”还想继续喝,杯子空了。
    “孟老三,孟家的漏网之鱼,他哥将跟你的交易、会面详细的记录下来,给了孟老三,所以,我用一个生面孔就将你拿下。不管我损失有多惨,只要拿下你,我就赢了,杜家必须得土崩瓦解。不然,我不会答应,长孙家,也不会答应。”旋好杯盖,何畴伍说的斩钉截铁。
    “铁家,跟——你?”杜老板还是抓住了重点。
    “老杜啊,你都要死了,就别问那么多。只要你老老实实的替我解惑,我给你留一条血脉。”
    一抹感激一闪而过,听了何畴伍的话,他觉得往日不放在眼里的长孙家,似乎蒙上了一层迷雾,让人琢磨不透。
    “看你恢复得差不多,现在我开始提问,有没有后人给你烧纸,全在你一念之间,听明白了?”何畴伍郑重说道。
    第五十二章 初审2
    “杜老板,杜志勇,你是什么时候开始为长孙家服务的?”
    “我父亲,我爷——爷,我爷爷的——爷爷,都在替他们——卖古董。”说话还是有点吃力,不过好多了。
    “几代人都换不来长孙家的青睐,你们也真是够差劲的,不过,这也倒符合长孙家老狐狸的性格。”何畴伍点点头。
    “除了你们家,还有谁在替长孙家卖命?”
    杜志勇摇摇头。
    “老杜,这就没意思了,你们家几代人,上百年的时间,就没有听到一点风声?或者是想办法打听打听?”何畴伍有点不满意。
    “试过,但没什么——有用的消息。”杜志勇又摇摇头。
    “我暂且信你,再说说长孙家,你都见过谁?你家祖辈又见过谁?”
    “联系我的——叫长孙业,他的父亲——联系我的父亲,就这样——一辈一辈的——打交道。”
    “长孙业在长孙家什么地位?”何畴伍追问了一句。
    杜志勇还是摇头表示不知。
    “你们平时怎么联系?”
    “每年二月份,长孙业会将大批的古董——给我送过来,然后他的人——会来对上一年的账。”杜志勇的脸慢慢恢复了一些颜色。
    “你怎么付钱?”
    “现金,对完账后——直接拖走。”
    “没去过长孙家?”
    杜志勇苦笑一声,没有说话。
    何畴伍把身体靠在椅背上,转过头对着过道说了一句:“老路,你那里有没有酒?给我拿一瓶。”说完后闭上眼睛。
    杜志勇奇怪的看着何畴伍,没一会儿,就听到过道里响起了脚步声,一个声音远远的传来:“叶老弟前段时间留的酒,还剩下几瓶,我全给你拿来了。”
    何畴伍睁开眼睛,看着过道的方向笑笑,等人到了跟前,杜志勇突然打了个冷颤,然后有些惊恐的看着来人。
    “还全给我打开了,劳烦你了。”何畴伍客气一句。
    路轩没吭声,把酒放到何畴伍怀里扭头就走,看都没看杜志勇。
    何畴伍小心的把酒放到地上,抓起一瓶看了看,笑着对杜志勇说:“我这些手下,对叶兄比对我还好,这么好的酒都给他送过去,看来得好好整顿一下了。”说完后咕咚灌了一大口。
    “刚才那人——是谁?”一个阶下囚,居然敢提问。
    “一个朋友,在我这里暂住。”喝了酒的何畴伍似乎心情好很多,居然有耐心回答一句。
    见杜志勇还想问,何畴伍伸出一根指头冲他点了点,收起笑容,压低了声音说道:“老杜,你刚才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等阿祥下来陪你玩一会,我们再谈。”说完后何畴伍起身就要出去。
    “我说的——都是——真的,真——的,我没说——假话。”杜志勇用力挣扎,嘴里嘶吼起来。
    “你把我当傻子?你对长孙家一无所知,居然敢打他们的主意?老杜,你觉得我会信?”何畴伍一脸嘲讽。
    “我——,我——”听到何畴伍的话后,杜志勇停止了挣扎。
    “我有的是时间,也很有耐心,不想说没关系,让阿祥来跟你亲近亲近,说不定你就想通了呢?还有,你拖的时间越长,我想救你家一个人的难度就越大,最后,你不要在地下怪我没有兑现承诺。”
    “不要——走,我——说。”一半是恐惧,一半是希望。
    何畴伍犹豫了一下,才又坐了回来,灌了一大口酒,盯着杜志勇一字一句的说道:“如果再敢隐瞒,交易作废!”
    杜志勇低下头沉默了很久,就在何畴伍快要发作的时候,他抬起头来,缓缓的说:“我们家百十年来——替长孙出手古董,他们拿七成,我们拿——三成,虽然我杜家不断壮大,但——从没有其他的想法。十几年前,我接了家主的位置,长孙家也就——换成了长孙业,一开始大家都相安无事,直到——七年前,有一次长孙业送货——过来,晚上酒喝多了,说——自己在长孙家郁郁不得志,又说长孙家——屯的古董,几百年——都卖不完。”
    “不急,歇一下慢慢说。”何畴伍一如既往的体贴。
    “那晚过后,我跟长孙业——的关系就有了些变化,私下里有了联系,他给我透露——长孙家的消息,我也在账上做手脚,给他留一部分,让他打点。后来,他便替我——争取了抓叶先生的差事,这样我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培植势力,还不引起他们的猜忌。今年,他说长孙家现在已是外强中干,让我跟他——里应外合,等他坐上家主的位置,所有的古董都交给我处置,五五分成。”
    “所以,你就信了?没那么天真吧?”
    “为了抓叶先生,他们——派了高手来培训我的部下,还给了我很多闻所未闻的东西,没办法——不动心。”
    何畴伍把一瓶酒全部灌下去,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点上一支瘫坐在椅子里沉思,一支烟过后又接上一支,等到烟盒空了的时候,才用力的支起身子,说了一句好手段。
    见杜志勇看着自己,何畴伍笑笑,面前这位,也是个愚蠢而不自知的悲剧人物。
    “长孙家早就想除掉你了,百年分三成,也是笔庞大的财富,话不说透,你自己想吧。七年时间,一个长孙业就把你们杜家的百年基业给毁了,这才是算计人的本事。最后一个问题:困住我的时候,从悬崖下爬上来的是什么人?或者说是不是人?”
    “他们是死士,长孙家给的药水,喝了后速度和力气大增,还能自愈,但最多只能活半年。”
    “没有解药?”何畴伍对这个似乎很有兴趣。
    “长孙业说没有。”
    何畴伍觉得这个回答有意思,暗自记下了这个名字,有机会得把他请下来好好聊聊。
    “好好休息吧,我也累了!”何畴伍撑着扶手站了起来。
    出了地下室,先是踢阿祥一脚,算是惩罚,阿祥估计也知道是为了啥,摸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
    “把人给我看好了,千万别让他死掉。”
    阿祥和三个徒弟躬身应下。
    “老木和何润最近在干什么?”何润是老人让带回来的族人,算是堂弟,一到蓉城就跟木道人一起,被送到了公寓。
    “木道长嚷嚷着要回后山,何润还好,给我打了两次电话,说想找点事做。”阿九知道是在问他。
    “想回就让他回吧,把何润带来仓库见我。”何畴伍边说便往住处走去。
    “是,少爷。”
    “李荷安排在小楼住,有他陪我,晚上心里踏实。”
    “是,少爷。”
    “叶兄在干嘛?”
    “喝酒。”
    “他喝酒就像我们喝水吃饭一样,你俩不要给他弄那么好的。”
    “是,少爷。”阿九和小锐同时应下。
    “还是给吧,反正我的钱也花不完。”何畴伍想了想,还是算了。
    阿九和小锐对视一眼,都抿了抿嘴。
    第五十三章 亲戚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阿祥找到铁四海,用一只地狱犬换来铁家人的撤退,叶梦楼收到消息后,就回了听风小筑,何畴伍有些肉痛,地狱犬啊,可遇不可求!
    木道人带着小木回了后山,随着他俩回去的,还有那一对夫妻和杂货店老板。何畴伍仔细叮嘱杂货店老板,送上去的货,价格再加两成,木道人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方圆数里,就这一家。
    阿祉回了农场,李荷认真指点了几招,够他消化一阵子的。
    阿祥开始忙了起来,短缺那么多人手,得尽快想办法补齐,同时还得睁大眼睛看清楚,防止有谁家的奸细混进来。
    守义带队出去了,看到守正和守杰整天少爷长少爷短的,眼热得不行,非要出去抓个好东西回来献给何畴伍。哦,叶耀祖也被他带走了。
    小锐卸了差事,重新跟在阿九屁股后面,这次的事也让何畴伍意识到,手底下能用的人才还是少了些,准备挑些好苗子培养培养。
    李荷陪了何畴伍几天,带着‘醉里挑灯’和一众手下回南方去了,那么多人想在蓉城长时间保持隐蔽状态,还是很困难的。其他八个徒弟留下来,负责何畴伍的安全。
    叶梦楼走后,路轩又待在地下室不出来,何畴伍棋艺高超,路轩被虐了几次后,再没有跟他下棋的兴致。
    何畴伍没回公寓,还是窝在后场的小楼里,自从那夜过后,似乎忘记了地下室还有一位客人,再没有踏进去一步。
    何润被何畴伍又打发了回去,带着支票回去的,阿九说何润在县城挥舞着支票买买买,如果没有出现不可抗力的风险,置办的产业足够家族支撑几十年。
    何畴伍这才松了一口气,觉得心里没那么难受,他笑着对阿九说,云晚不是要见我么,告诉他的管家,我今天有空。
    还是低估了云晚迫切相见自己的心态,阿九上午打完电话,云晚中午就出现在后场大门口,害得何畴伍翻来覆去照了好几遍镜子,难道这个大小姐看上自己了?
    吩咐阿九将人迎到小楼,又吩咐小锐泡茶,然后静静的坐在沙发上等候,他也想知道,为什么云家会这么着急找自己。这该死的好奇心!
    “何先生好。”还是那么有礼貌。
    “坐吧,都是熟人,不用客气。”何畴伍没有起身。
    云晚也不生气,就在何畴伍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看着面前新沏的茶,还端起来尝了一口。不管怎么骄横,这份养气功夫还是让何畴伍有些欣赏。
    “你来找我,不是为了喝茶吧?”
    “说到茶,我还得谢谢何先生,您上次送我的茶很好。”云晚稍一欠身。
    “一点小东西,不必客气,前段时间身体抱恙,还望云小姐见谅。”
    “何先生主仆情深,才真是让人感动。”
    “你啊,算了,直说吧,这么着急,找我有什么事?”何畴伍不喜欢绕弯子。
    “何先生,此人您是否认识?”见何畴伍直来直去,云晚也不矫情,直接从包里掏出一张照片递了过去。
    何畴伍拿起照片一看,只有个背影,看样子像是晚上拍的,有些模糊,最多能看出此人身材修长。
    “一个背影,你是在为难我。”何畴伍将照片轻轻放回到桌子上。
    “那这一张呢?”说完云晚又掏出一张照片。
    这张倒是正面照,一个身材修长的人戴着面罩,出现在巷子里。
    “云小姐,这么远跑来,就是为了跟我开玩笑?”何畴伍似笑非笑的看着云晚。
    “何先生,您有钱有闲,不会说不知道前段时间出现的蓉城黑侠吧?”
    何畴伍点点头,没有否认。
    “我是否有理由认为,此人就是蓉城黑侠?”
    “你找我就是为了这个?我是有大把的时间挥霍,可也没有无聊到陪你猜一个与我无关的人。”何畴伍有些好气。
    云晚从进来后一直都保持住礼貌的微笑,听何畴伍这么说也不生气,她端起茶又抿了一口,不得不说,何家的茶确实不错。
    “何先生,听说您在城西的宅子住进了一位贵客?”云晚放下茶杯,姿态优雅。
    “一个朋友。”
    “您看看,他们是不是同一个人?”云晚掏出了第三张照片。
    何畴伍这次拿起照片仔细看了起来,一身黑的叶梦楼,配上有些自来卷的头发,再加上忧郁的气质,确实比绝大部分流量明星更有味道。
    “太远了,看不清楚。”以叶梦楼的警觉程度,能近距离拍到他才是见了鬼。
    “何先生,您再仔细瞧瞧。”
    “我就是把眼睛看瞎了,也看不出来,不要为难我了。”何畴伍把照片还了回去。
    “那这一张呢?”居然还有第四张照片。
    是张老照片,何畴伍漫不经心的拿起来,只看了一眼就僵住了,照片上,一个气质温婉的女子,挽着叶梦楼的胳膊,俩人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何畴伍摇摇头,把照片递给阿九,阿九心领神会,悄悄摸出了手机。
    云晚将何畴伍的表情看在眼里,心中大定,她一向认为,只要价钱合适,没有什么是不能交易的。
    “何先生,如果这次您能帮忙,我们云家可以免费回答您一个问题。”云晚很自信,她见过太多人拿着钱,哭着喊着来买消息。
    “我愿意见你,是因为这次仓库没有受到攻击,我觉得你们确实保持了中立,值得尊重。不代表你有资格在我面前,肆无忌惮的向我开出筹码。”何畴伍很平静,没有嘲讽的意思。
    “何先生,如果不满意,可以说说您的条件。”
    “你还是没懂,看来今天没办法继续愉快的聊天了,阿九,替我送客。”女人啊,有时候确实没什么道理可讲。
    云晚没有理会何畴伍的逐客令,她依然保持着客气的微笑,伸手向阿九讨过那张老照片,小心的放好,才对何畴伍说道:“何先生,我没有恶意,这件事是姑姑安排给我的,她老人家只告诉我,此人姓叶,让我务必找到他的下落。”
    “你姑姑?传言中的掌门人,云姑姑?”何畴伍和阿九对视一眼,问了一句。
    “何先生果然消息灵通,姑姑吩咐下来的事情,如果我没有办好,回家没办法交差,还望何先生体谅。”云晚放低了姿态。
    对女人,何畴伍一向是敬而远之,越是漂亮的女人,何畴伍与她们保持的距离越远,所以,云晚的低姿态,只能让何畴伍更加警惕。
    “你的家事,与我无关,如果能说清楚找他的原因,我可以让阿九想想办法。”
    “何先生可真不会怜香惜玉——”
    “不要瞎说。”云晚还没说完,就被何畴伍打断了,他坐直身子,看了看身旁的阿九和小锐,才放下心来,淡定的说道:“云小姐和我只是生意上的往来,连朋友都算不上,出去可不能乱讲,不要污了我的清白。”
    云晚哪受的了这个,脸色大变,站起来就往外走,似乎是有些不甘心,走到门口又站住了,转过身来黑着脸说道:“何先生,叶先生是我家亲戚,如果您知道他的下落,还望照拂一二。”说完后跺跺脚,恨恨的走了。
    何畴伍目瞪口呆,望着门口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第五十四章 再遇
    八卦不只是女人的天性,八卦应该是人类的天性!
    云晚前脚离开,何畴伍后脚就赶到听风小筑,揪着叶梦楼的衣领问了半天,叶梦楼一脸懵逼,如果扯着他晃来晃去的不是何畴伍,早就一脚踢开了。
    “手机。”何畴伍把手伸向阿九。
    阿九把手机放到何畴伍手上,何畴伍气呼呼的扔到叶梦楼怀里,嘴里恶狠狠的说了句你自己看。
    叶梦楼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可当他拿起手机,看到里面的照片时,手突然抖了一下,抬起头颤声问道:“哪来的?”
    看叶梦楼的反应,何畴伍就知道这张照片假不了,他过来只是为了求证这张照片的真假,如果云家敢用一张合成的骗自己,他不介意小小的反击一下。
    吩咐阿九去开酒,何畴伍选了个舒适的姿势躺在沙发上,涉及到朋友的秘密,还是不要把八卦放到脸上,最好还是让他自己说出来。
    “我问你,哪来的?”叶梦楼追问了一句。
    “你这是什么态度?审我?还是威胁我?”何畴伍开始耍起了无赖。
    “贻福,这个,对我很重要。”叶梦楼表情严肃。
    这是第二次这样称呼何畴伍,何畴伍听到这个名字也是心里一颤,不好再逗他,便收起笑容回道:“云晚,云家大小姐送过来的,看样子他们在查你。”
    “云家?”
    “云晚走的时候说你是他们家亲戚,大哥,早知道你有这么强大的靠山,我们还费那功夫干啥?”何畴伍有些哀怨。
    叶梦楼想了一会儿,摇摇头表示不知道这事。
    “你们家在当地也算大族,真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何畴伍有些不死心。
    “从没听过。”叶梦楼回答得非常肯定。
    这时候阿九端酒过来,一杯放在何畴伍手里,一杯放在叶梦楼面前。
    何畴伍喝了一口,假装沉思了一会,才说出早就在嘴边的那个问题:“会不会跟照片上那女的有关系?”
    老朋友了,叶梦楼岂能不知何畴伍的心思,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与其让他猜,还不如大方说出来。
    “内子,云姝。”
    何畴伍猜测过这个身份,没有太惊讶,只是在心里念叨云姝这个名字。
    “叶兄,令正姓云?”
    “对,但是和这个云家没什么关系。”叶梦楼知道他在想什么。
    “哦?”
    “内子家是巴州的一个小盐商,岳父与我父亲有同窗之谊。”
    一个小盐商家的闺女能嫁入巴州豪族?何畴伍想反驳一句,又觉得不好开口。
    提到往事,叶梦楼也没了说话的心思,一时间客厅里陷入寂静。
    “少爷,云家小姐打电话过来,说对下午的失礼表示歉意。”还是阿九进来打破了沉默。
    “看到没?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估计还是为了你的事。”
    “我去见见?”叶梦楼不想给朋友添麻烦。
    “我没弄清楚之前,你最好别去,鬼知道他们在打什么主意,再说了,云晚说这件事是他们家家主云姑姑安排的,我看看能不能利用这个机会跟她见上一面。”
    “随你。”说完后叶梦楼起身去换衣服,刚才被何畴伍蹂躏得皱巴巴的。
    何畴伍无奈的摇摇头,这是下逐客令了,叶兄这个对仪容挑剔到变态的毛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改掉!不过想到他能配合自己,蓬头垢面的在地下室待上好几天,心里还是有些温暖。
    天色已晚,还是回小楼喝酒踏实一些,阿祐前两天送来一批小玩意,也没仔细瞧瞧。
    天色已晚,叶梦楼也要出去散步了,没有理会小区里贵妇们灼热的目光,就这样风度翩翩的从她们面前走过,不挥衣袖,一样不带走一片云彩。
    少了算计,最近就低调很多,单纯的出来走走,冬天的夜来得要早一些,冷风掠过身体,让叶梦楼觉得非常舒适。虽然羽绒服已经裹在路人的身上,黑衬衫、黑外套、黑西裤和黑皮鞋还是叶梦楼的标配。
    去了趟机械厂家属区,这时候叶耀祖家的灯光已经灭了,明天要上学,知秋早早就睡下。自从被纳入守义麾下,守义还是悄悄让叶耀祖回了趟家,当然,是有人陪同的,两兄妹抱着嚎啕大哭。在叶耀祖的安抚下,知秋不再吵闹着找哥哥,注意力也放在学习上,乖巧懂事得让人心疼。
    从家属区出来,叶梦楼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溜达,路上已经见不到几个行人,今天被何畴伍勾起往事,让他多了些感触。世人都想长生,可像这样孤零零的苟且在世上,又有什么意思。
    “姓叶的,好兴致。”迎面走来一人,停在离叶梦楼大约五米的位置。
    声音有点熟悉,叶梦楼看了一眼,原来是铁志。
    “没跟你父亲回去?”
    “我说过,拿不下你,我没脸回铁家。”铁志的脸色不太好。
    “就这么不想放过我?”
    铁志没有回答,叶梦楼见状继续说道:“那就打一架吧,这里是大街,到处都有摄像头,找个没人的地方。”
    铁志点点头,虽然不怕曝光,可铁家的人不喜欢出风头。
    俩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往前走,铁志特意让叶梦楼走在前面。这是城外的方向,绕城边上有片家属区刚拆迁完,还没动工,那里,晚上鬼都不会去。
    “这是你自作主张,还是你们铁家的安排?”叶梦楼问了一句。
    “等你被关进我家的牢房,再慢慢想。”
    “如果是你自作主张,你家长辈知道了,不知道要怎么处罚你。如果是铁家的安排,我得告诉我朋友,让他把地狱犬要回来。”难得叶梦楼对其他人一次说这么多。
    “你知道地狱犬?”铁志有些奇怪。
    叶梦楼笑笑,没说话。
    “在我眼里,地狱犬比你值钱多了,你那个朋友真是蠢。”
    “说我就行了,不要带上其他人。”叶梦楼收了笑。
    “你那朋友不但蠢,脑子还有问题,居然跟你这种东西做朋友。”铁志不以为然。
    叶梦楼不再说话,阴沉着的脸表示他很不高兴。
    走了很长一段路,俩人终于到了地方,这次铁志十分小心,与叶梦楼拉开距离,上次就是吃了大意的亏。
    “这次换我来。”说完后铁志直奔叶梦楼,同时右拳猛地向叶梦楼面门砸去。
    叶梦楼伸出手掌抓住铁志的拳头,侧过身子,猛地一挥,就见铁志以叶梦楼为圆心飞了起来,重重的摔在地上,拳头还捏在叶梦楼手中。
    叶梦楼松开手,后退几步站定。
    铁志很快就爬了起来,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叶梦楼。
    “上次,你是在演戏?”
    “试试就知道了。”
    “好,再来。”铁志边说边扑上来。
    又被重重的砸在地上,叶梦楼还是后退几步站定。
    一声低吼,铁志再次攻了上来,这次叶梦楼没有去抓他的拳头,而是快速的挥手,一个耳光重重的扇在铁志的脸上。
    倒下后,铁志没能再爬起来,晕了过去。
    看着脚下的年轻人,叶梦楼苦笑一声,掏出手机给何畴伍打了个电话,等了一个多小时,阿祥就带着人赶来。
    “能不能用他把地狱犬换回来?”看着被绑成粽子的铁志,叶梦楼问阿祥。
    “估计不行,铁家垂涎我们的地狱犬好多年了,当年就是我和少爷从铁四海嘴边把它给掠走的。不过这小王八蛋坏了铁家的规矩,估计能换点其它好东西。”
    叶梦楼没有多说,慢悠悠的走了,阿祥看着脸肿得像馒头一样的铁志,心里嘀咕一句:“你把那位爷得罪的有多狠啊!”
    第五十五章 西南
    如果是几个月前,叶耀祖会质问守义:你是不是想踩着我们的尸体往上爬。
    现在的他学会沉默,家没了,妹妹也落入他们的手中,一次观刑将自己的世界观踩得稀碎,随后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就在他以为自己撑不过去的时候,阿九又把他放出来,编入了守义的队伍。
    他知道守义他们都看不起自己,平日里安排给自己的,也是些打包、收拾工具等这些杂活。这次,他颇有自知之明,明白自己是没有他们的本事,每日里默默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然后窝在小床上发呆。
    一个多月前出去了好多人,回来的不到一半,他不敢去想发生了什么事,但从守义失落又羡慕的眼神中,读出一点不一样的内容,这群人,和以前自己遇到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那个老头,就是阿九,说自己第一次出任务后能活着回来,就让自己去看看妹妹,没想到守义看出自己的郁郁寡欢,一天夜里,悄悄派人带自己回了一趟家,原本枯死的心,似乎又一点点的活了过来。
    守义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开始有条不紊的准备工作,他熟练的将所有的物资打包好装上车,默默的站到一旁,以为没自己什么事了,没想到守义点了自己的名字,这样,自己就成为这个十人小队的一员。
    第一次踏进那间包房,杀神一样的阿祥也在,他居然跟自己碰了杯,还让自己活着回来,茅台酒的味道真香啊!
    守义说抓东西首选西边,地广人稀的地方,不知道藏着多少秘密;其次是西南,大山一座接一座,往往一个山头就有一个传说;再然后是北边,皑皑雪原,也是块神秘的宝地;最后才是东边,没办法,人太多了。
    有人问这次去哪里,守义看向了西南方向。
    前一天晚上还喝得东倒西歪,第二天一大早就生龙活虎的爬上越野车,当然,叶耀祖除外,他是被抬上去的。守义对等在大门口的师父笑笑,说句我走了。
    阿祥拍拍他的肩膀,以低不可闻的声音说:“记住我说的话。”
    守义孺慕道:“师父保重。”便钻上车一踩油门,绝尘而去。
    叶耀祖醒过来的时候,车已经上了高速,迷迷糊糊的问了句去哪,没人回话,睁眼一看,前排的俩人穿了一身白色的衣服,又转过头看了看旁边,也是一身白色的衣服。那人转过头来,先是笑笑,然后突然扑上来,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将他吞掉。
    “啊”的一声,叶耀祖睁开了眼睛,原来是在做梦,开车的守义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笑着说还是你小子命好。
    叶耀祖张嘴想说自己做了个噩梦,坐在旁边的一个大胖子连忙捂住他的嘴巴,说讲出来晦气。叶耀祖拼命挣开,这王八蛋出了名的上厕所不洗手。
    “二总,前面有个服务区,换我开吧,您休息会。”坐在副驾驶的人说了一句,瘦得像只猴。
    “也好,昨晚被守杰那小王八蛋灌多了,福正你也抓紧休息,福成开几个小时就换你来。”看来瘦子是福成,胖子是福正。
    胖子,还是叫他福正吧,重重的喘了口气,不知道是在答应,还是呼吸困难。守义见状又说了一句:“你还是减减,看你现在都胖成啥样。”
    “我胖?我还没有福直——”说到这里,胖子突然停顿下来,似乎想到了什么。
    “不要提他。”听到这个名字,守义沉下了脸。
    “二总,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你为什么不想想办法?”福正没忍住,还是说了出来。
    守义把车停在应急车道上,打开应急灯,侧过身问了福成一句:“你们都这么想?”
    “福直脑瓜子灵活,身手又好,出任务的时候救过我们好些人。”福成仔细斟酌了一下。
    “福直是我找师父要的,手把手的把他带出来,他也救过我,论感情,我对他不比你们少。可他吃里爬外,害得老板祖坟被刨,还害死了那么多兄弟,我怎么求情?”守义的声音有些嘶哑。
    “家人都落在别人手里,他也是被逼无奈,就不能网开一面?”福正软绵绵的反驳了一句,没有一点底气。
    “还要怎么网开一面?自尽,算入这次的伤亡中,家人被救了出来,还有抚恤。扪心自问,如果你们是老板,能不能做到这么多?”守义说到最后有些消沉,到底是出生入死的兄弟。
    没人再说话,车子又重新发动向前驶去,叶耀祖知道福直是谁,也知道何畴伍回来后他就不见了,现在听他们谈话才明白原因。他努力把自己往椅背里缩,还是当个透明人比较好。
    跑了七八个个小时的高速,又跑了三四个小时的国道,拐进一条小路又跑了三四个小时,早晨出发,到目的地的时候已是深夜。
    车停在山脚,然后爬到半山腰的一个小村子里休息,村里有几十户人家,青壮年都出去务工了,只剩下些老人小孩,守着这祖祖辈辈留下的一点点念想。
    守义早已联系好住处,虽然进村已是半夜,那户人家的主人还坐在火塘边等着,守义到了后同他热情的拥抱在一起,还使劲拍了拍他的后背。
    主人看起来有七八十岁了,实际上才六十多一点,山里的劳作总会让人早早的衰老。主人拥抱完守义,又忙前忙后的安排,女主人也没睡,炖了一大锅腊肉,准备给他们接风。
    “干了。”守义端起面前的碗,西南民风彪悍,用碗喝酒最正常不过。
    吴叔爽快的干了一碗酒,赞叹守义拿来的酒就是好喝,问是不是得好几十一瓶。
    守义看了看桌上的茅台,点点头附和,说给你带了两箱,留着慢慢喝,吴叔高兴的又干了一碗,吩咐老婆给守义拿钱。
    “看不起我是不是?这一大锅腊肉都比我的酒值钱。”守义有些嗔怪,一旁左右开弓的福正连连点头。
    吴叔咧开嘴笑笑,爽快的收下,然后数了数守义带来的人,说现在已经禁止打猎,你还敢带这么多人上山?
    “我的吴叔诶,你看到我们带猎枪了么?这次带他们来是搞野外生存训练,你看这个胖子,是不是该拉上山减减。”
    吴叔仔细打量了一下福正,憨厚的笑笑,确实该减减,不过想到山上,他又皱起了眉头。
    “要不你们挑个其它地方去练?这山上最近不太平。”
    “怎么了吴叔?”守义假装漫不经心,实际上耳朵都快竖起来了。
    “村里面的吴老四,前段时间上山砍柴,去了就没回来,他老婆第二天上山去找他,也是去了就没回来。村里给他在外面打工的两个儿子打电话,大儿子回来后,昨天上了山,现在还没下来,村里面现在传言山上闹鬼,都没人敢去砍柴了。”吴叔有些紧张。
    “为什么不报警?”守义问了一句。
    “你这个娃娃,人自己走丢了,找人家警察干嘛呢?”
    守义有些无语,像这种小山村,不知道有多少人和他的想法一样。
    “吴叔,我们上山后也帮忙找找,兴许是迷路了。”
    “我是让你上山么?我是让你别上山了,万一遇到鬼,咋办嘛?”听到守义的话,吴叔有些着急。
    “您就放心吧,我们这么多人,如果真遇到鬼,就抓来给您瞧瞧。”福正咽下一块排骨,笑着说道。
    “你这胖娃子!”吴叔说完摇摇头,起身安排住处去了。
    一群人好好睡了一觉,第二天中午才上山,叶耀祖走在队伍中间,守义安排的,一前一后都不安全。
    福成走在最前面,追踪是他的拿手好戏,手持工兵铲上下翻飞,就开出一条方位正确的道路。
    福正走在队尾,身材肥硕的他背着一个巨大的包袱,居然还能做到呼吸平稳。
    其他人都把武器握在手里,就连叶耀祖也手持一柄短刀,这是守义要求的。小心,是活命的不二法门!
    这支小队就这样在大山里慢慢地前进,越往上走,速度越慢,等到夜幕降临的时候,终于来到一个山洞口。
    福成身形一晃就钻了进去,没几分钟又窜了出来,冲守义点点头。守义这时才放下心来,冲大家说一句在此休息。
    多年养成的默契,已经不需要守义安排,生火做饭、警戒、挖陷坑、下兽夹,还用野刺做了一道围栏,今后一段时间,这里就是他们的据点。叶耀祖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干啥,福正大手往他背上一拍,招呼他收拾物资去了。
    等到所有人都沉沉睡去,守义坐在山洞门口,想着这次回去,能不能给兄弟们换个大好前程。
    第五十六章 干活
    叶耀祖与福正看守山洞,其余八人分成四组,从四个方向向山顶搜去。
    山洞不大,也就二三十来个平方,伙伴们手艺好,布置的防线,阻挡几头野猪都没问题。福正说托你的福,摊上个好活,叶耀祖想问他以前都干啥,张张嘴还是没能说出来。
    几个人搜山,说出去就是个笑话,就像神剧中动不动几十人包围上千人一样。说是搜山,其实就是熟悉地形,这种活,往往一干就是半个月,最长的一次,干了两个月。
    第一天,搜山一无所获,福正在洞口四周转了一圈,捡了几只野鸡。
    第二天,搜山一无所获,除了野鸡,福正还捡了几只野兔。
    第三天,搜山一无所获,除了野鸡、野兔,福正手里多了一只狐狸。
    第四天,搜山一无所获,除了野鸡、野兔,福正手里还是有只狐狸。
    第五天,搜山一无所获,除了野鸡、野兔,福正手里依然有只狐狸。
    第六天,全队人都待在山洞里,福正只捡了野鸡、野兔。
    第七天,全队人都待在山洞里,福正只捡了野鸡、野兔。
    第八天,继续搜山,一无所获,除了野鸡、野兔,福正又捡了一只狐狸。
    第九天,全队人都待在山洞里,福正只捡到野鸡、野兔。
    第十天,全队搜山,一无所获,除了野鸡、野兔,手里还是多了只狐狸。
    这下,连叶耀祖都看出不对劲,那么狡猾的动物,非得每天一只的往陷坑里钻,看着大嚼狐狸肉的福正,守义问了一句:“附近有没有脚印?”
    福正摇摇头,出去搜山的时候,走在最后的队员都会将脚印打扫干净,福正出去转一圈,除了捡猎物,也是为了检查,防止遇到同行或者其它东西。
    “我觉得这次有点邪门,布的点居然一个没爆。”说话的叫福安,像个小白脸。
    原来除了摸地形,他们还沿路布置了特殊的电子设备,只要有动物踩上,山洞里的仪器就会响起,提示位置。现在山上已经布满设备,正常情况下,难免会有野兽踩上,爆那么几个,可到现在为止,仪器还是一声不吭的窝在角落里。
    “大家都说说。”除了负责警戒的福云,守义把其他人都召集到一起。
    “这座山好像有灵性,能指挥山上的动物。”一个像铁塔样的汉子率先说话,他叫福柱。
    “如果是我们要抓的东西能指挥山上的动物呢?”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队员接着问了一句,他叫福平。
    “如果它能控制这山上的所有东西,我们岂不是也能被它控制?”说完后福安的脸色越发的白。
    “好了,越说越吓人,稀奇古怪的东西见过不少,有这么大能耐的还是第一次见,不管它是哪路牛鬼蛇神,最后都得给我乖乖的待在地下室。”守义见气氛不对,大声喝道。
    说完后没过几秒钟,角落里的仪器就开始嘟嘟的响了起来,福安扑过去死死的盯着显示屏,嘴里吼了一句:“全爆了。”
    除了守义和叶耀祖,大家抄起手中的武器奔出洞外,摆出防御的阵势,守义看了叶耀祖一眼,没有说话,也走了出去。
    守义一步一步走到队伍最前面,停在防御带的边缘,没有月光,没有灯火,眼前黑漆漆一片,连远山的轮廓都看不清楚。听师父说叶先生可以在黑夜中行动自如,如果自己有这个本事,该多好。
    他不知道的是,在防御带的外侧,一群体型巨大的野兽也静静的站在那里,与他默默的对峙,似乎只等一声令下,就会如潮水般的涌上去,把他们踏成肉泥。
    “福成,你带福云、福柱、福正、福平守上半夜,其余的人,跟我守下半夜。”守义慢慢的退了回去,大声吩咐道。
    “是。”被点名的几人迅速移动到防御带的边缘。
    等其余三人都钻进山洞,守义才缓缓退到洞口,不知用什么手段,只见他手一挥,篝火就瞬间熄灭,刹那间伸手不见五指,天地同色,只有沉重的呼吸提醒着同伴,此刻并不孤单。
    “快睡会,后半夜最难熬。”这话是说给叶耀祖听的,其他三人已经迅速入睡,鼾声此起彼伏。
    “白天睡够了,现在睡不着。”
    “睡不着也要睡,要学会像他们一样,不管什么环境、什么时间,只要需要,随时能进入睡眠状态。”
    “二总,我能不能问一个问题?”叶耀祖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
    “问吧。”
    “你们为什么要干这个活?”
    “我是个孤儿,师父收养了我,教给我这个本事,不干这个,还能干啥?”
    “就为了取悦何畴——,何老板?”终究何畴伍的名字还是没说出来。
    “我要求你,至少对老板保持应有的尊敬。没有老板,师父还窝在老家打光棍,我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死在垃圾堆里,烂了都没人知道。你以为老板喜欢这个?每次下地下室的时候,他脸上的嫌弃藏都藏不住。他常说人世间多美好啊,怎么容得下这些脏东西,所以,我们的使命是,出现一个就抓一个。其实,不止是我们在做这件事情,这些年还遇到好些同行。”
    “知道你们都看不起我,为什么还要悄悄放我回去?”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既然把你交给我,那就是我兄弟,替你犯点小错,要不了我的命,快睡。”守义有些不耐烦,说完后不再理会叶耀祖,一小会过后就鼾声震天。
    叶耀祖原本以为守义是因为瞧着自己可怜,才偷偷放自己回去一趟,没想到得到的是这个答案。他看向守义的方向,心里五味杂陈,这些年努力的在各种场合表现得格格不入,何尝不是为了掩饰内心的自卑,自以为展示在人前的是漂亮的羽毛,别人看到的却是丑陋的屁股。他知道每个人都在嘲笑自己,可自己不在乎,因为他活在自己的世界中,也从未将这些人放在眼里,只有眼前这人,简单的因为自己是其中一员,就将自己当成兄弟,愿意冒着被惩罚的危险帮助自己,这到底是群什么样的人啊。
    迷迷糊糊的睡着,又被迷迷糊糊的摇醒,随着那一句该换防了,强忍住睡意出了山洞,被冷风一激灵,立刻睡意全无。
    “福安、福坤,守左边,福勇和我守右边,耀祖撤到洞口去。”随着守义的安排,几人立刻散开。
    叶耀祖没有争辩,他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听着洞里传来的鼾声,他有些纳闷,为什么不用夜视镜啊。
    其他几人可没有他的困扰,各自选好位置后闭上眼睛(反正睁着也什么都看不到),努力感受着除了山风之外,是否还有其他的气流。
    天快亮的时候,野兽群悄悄退去了,看着天边渐渐露出的一丝光亮,守义也是松了一口气,嘴里叼了一根草翻身躺下,盘算着今天的行动。
    福成越过防御带检查了一遍,发现一大片草地被践踏过,粗略估算后变了脸色,立刻窜回去告诉守义,守义脸色铁青,这是在立威!
    “找了十来天,还没找到它的老窝,现在补给也快没了,我觉得还是下山算了。”在福正眼里,吃,比什么都重要。
    “你在说什么?就这样空手回去,脑袋夹在裤裆里过日子?”说话的是福勇,人如其名。
    看两人要干架,福安立刻站到他俩人中间,对守义说道:“二总,往南两百里,越王岭发现了地狱犬的踪迹,要不我们去那里转转,这个地方,太邪了。”
    福成也同意福安的意见,又问了问其他人,都赞同福安的主意,守义见状没法,只好吩咐大家收拾行李下山。原路返回,两个小时不到,就回了村子,吴叔见他们全须全尾的回来,高兴的吩咐老伴做饭,守义拦住他,说休息一下就走。
    半个小时后,守义让叶耀祖和福正留下来看行李,八人出了村,突然转向朝山上奔去,几人一改第一次上山时的笨拙,借助突兀的怪石和粗壮的树枝,手脚并用像猴子一样,灵巧的向山上弹去。
    福成在最前面,守义经常夸他的鼻子比警犬还灵,每前进几百米,他就会深吸一口气,重新辨别方向。随着越爬越高,零星的有一些野兽向他们袭来。几人都没放在眼里,持弓弩的手一抬,一只箭便准确地从眼睛里钻进去,再从脑后钻出。
    快到山洞时,一群狼拦住了去路,几十只狼看到他们出现,立刻朝山下扑去,同时散开想围住他们。几人见状长啸一声,随即淹没在狼群里。
    往往轻巧的割断一只狼的喉咙,另一只狼又从背后扑上,一口咬向脖子,福柱最是彪悍,他一手捏住一只狼的脖子,提起后一刀划下,当即开膛破肚,红的、白的、黄的、绿的散落一地,其他几只狼见状,更加凶狠的扑了上来。
    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将这个狼群解决掉,这里不是西北,这么庞大的狼群实属罕见,守义吩咐各人检查伤口,见都无大碍后,继续在福成的带领下前进。
    直到福成带着大家停在一个天坑边缘,一路上都再无野兽袭击,守义往下一看,天坑不大,也不算深,由于位于山阴,恰好让大部分位置都避开了阳光的照射,是个修炼旁门左道的好地方。
    低沉的咆哮声像洪水一样响起,各种各样的野兽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守义一见,说了句快下,就纵身跃下,借助生长在悬崖的杂树和突出的石头,很快就到了天坑底部,其他几人也学着他的样子跳了下来。
    一到底部便呈圆形散开,构成防御模式,这时他们才发现,四周密密麻麻的全是野猪、野狼和豹子,最深处有一棵全身血红的树,树枝抖动得厉害,似乎在嘲笑这群人自投罗网。
    一个尖厉的声音响起,四周的野兽张开血盆大口向他们冲过来,天坑上面的野兽也不要命的往下跳,几人的防御线瞬间失效,各自陷入包围中。
    守义一只胳膊夹住野猪的头,另一只手拿着匕首往脖子上一抹,血哗哗的就放了下来,守义手一松,一拳击飞一头豹子,同时侧身躲过另一头豹子的攻击,小腿却被一头狼狠狠的咬住,守义手往下一送,匕首准确地从眼睛里插进去,两只豹子又调整方向扑了上来。
    福平快撑不住了,肩头血淋淋的,被豹子用爪子拍了一下,现在双手已无法抬起,只能仗着灵巧的身形周旋,现在两头野猪从左右的方向扑来,前后又有两只狼虎视眈眈。就在福平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福勇刚刚宰了一头野猪,见状立刻飞扑过来,抱着一头野猪滚到一边,顺手将手中的短刀捅进了野猪的腹部。
    福平利用这个空隙立刻闪出,守义也刚刚杀到,他将福平拉到自己身后,大声呼叫其他同伴,其他人听到后纷纷杀向他的位置。
    又一声尖厉的声音响起,天坑上面的野兽像雨点一样落下,似乎想把他们砸死,守义待几人杀到眼前,说了句照顾好他,就将匕首咬在嘴里朝那棵树奔去。树枝有规律的抖动几下,立刻有几十只野猪结成三排挡在前面。
    守义腿一弹高高跃起,想要掠过野猪阵,没想到几只豹子藏在野猪阵后面,也高高跃起拦住守义,下面的野猪抬头向上,闪闪的獠牙朝向天空。守义见状双手张开,搂住一只豹子就砸下去,尖尖的獠牙刺进豹子的身体,两只猪头也被压扁,守义落地后,一翻身滚到野猪阵后面,从地上高高弹起,右手抓着匕首狠狠的刺进树干里。
    叶子似乎在枯萎,野兽的攻击也开始变得迟缓,守义用尽全身力气往下一拉,随着一声惨叫,树叶纷纷落下,野兽开始漫无目的的转圈,甚至互相攻击,天坑顶上慢慢的也不再有野兽落下。
    几人将福平围在中间,慢慢的向守义移动,偶尔还是有野兽扑来,旋即就被弩箭钉死在地上。等汇合以后,几人背向守义列好阵式,才松了口气。
    一地的红水,不知是鲜血还是树汁,看着这棵全身通红的树,福平问了一句:“二总,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第五十七章 血珠
    “这个东西叫血树,又称灵树。”说完后守义掏出火柴,点燃一根后弹了出去,霎那间火苗就窜起来,隐隐的似乎还能听到惨叫。
    “就是这个,控制了这座山?”
    “也对,也不对。”见彻底没有危险,守义提高了音量,其他几人虽然还是面朝外,防止野兽攻击,耳朵却都已经竖起来,知道守义要开课了。
    “修炼至阴邪术的人,会找一处像这样的阴寒之地,种下一棵小树,然后用自己的一滴精血,成为浇灌它的第一滴水,这叫认主。以后每天用动物或者是人的鲜血浇灌三次,绝大部分的树都会在这个阶段死掉,也有极个别的,比如这一棵,活了下来,还有了灵性。”说完后守义看了一眼血树,火,烧的正旺。
    “这种,注定长不成参天大树,什么树种都不行,但是根系会变得特别发达,随着根系不断向下向外扩展,它能影响的范围也越来越大,里面所有的动物都会受它控制,要么替它捕捉食物,要么自动献身成为祭品。”说到这里,守义看向旁边的角落,那里的白骨堆得向小山一样,一旁有一具腐烂的尸体,几条树根将他死死缠住,看样子,他就是吴家老大了。
    “这棵树现在只能影响山顶这一片区域,算是个半成品,还不能说话,也不能控制人类。等到它长到能控制整座山的时候,就算是修炼到家了,不但能控制进入的人类,还能说话,幻化成人形,甚至可以自由移动,算是这座山真正的王。”守义有些感概。
    “造这么个玩意儿出来,图什么?”问话的是福安。
    “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守杰神秘的笑笑,双手使劲地搓了搓,有些激动。
    待最后一丝火星熄灭,守杰趴在地上,慢慢地用手扒拉着灰烬,不一会儿就刨出一个圆球。他从身上撕下一块布,将圆球包好捧在手心里,小心的擦拭起来,待擦拭干净后,一颗台球大小、通体血红的圆球就展露在大家眼前。
    “就是为了这个,在旁门左道眼里,这颗血珠价值连城,不但能延年益寿,还可以让他们的修为至少提升一倍。其实除了这个,对体质偏寒的人来说,这也是治病良药。”
    “那种下时让它认主,就是为了让它乖乖把这个东西吐出来,免得大费周折。”福安似有所悟。
    守义赞许的看他一眼,这里面能举一反三的,就只有福安了,其他的都是棒槌。
    小心的将血珠揣进怀里,守义说了句撤,几人又攀着岩石树根向上爬去,值得一提的是,福勇将福平绑在身上,居然还能如履平地,第一个爬出天坑。
    回到村子与他俩汇合,一群人就向山下奔去,血树被烧,它的主人第一时间就会知晓,敢种下此树的都不是善茬,几人都带着伤,如果半路被截,凶多吉少,尽早回去才是上策。
    取车连夜开走,第二天下午,守义就跪在何畴伍的小楼前,旁边站着的,是他的师父和两个师兄弟。
    何畴伍诧异的看着浑身是伤的守义,问阿祥这小王八蛋犯了什么错,让你收拾成这样。守义颤抖着将手伸进怀里掏出血珠,双手捧着高举过头顶,何畴伍见状脸色一变,快步上前将血珠握在手里,顺手给了守义一个耳光。
    “这趟出去就为了这个?”何畴伍沉着脸问道。
    “愿为老板分忧。”守义说完后把头抵在石板上。何畴伍不喜欢混凝土,小楼前的院坝全用的青石板。
    何畴伍看向阿祥,阿祥摸摸脑袋,说给守义提过一次老板担心叶先生的身体,哪知道这小王八蛋悄悄记下了。
    “说吧,要什么赏赐?”
    “守义驭下不严,手下出了叛徒,导致上次兄弟们无法参与行动,守义不敢、也不配为自己请赏,求老板能抬举一下弟兄们,一视同仁。”说完后重重的磕了几个头。
    “一个称呼而已,有这么重要?”何畴伍问的是阿九。
    “称呼老板,那是雇佣关系,称呼少爷,那是自家人,远近亲疏不同。守义的人最近有些眼红。”虽然怪守义阳奉阴违,阿九还是厚道,没落井下石。
    “那就准了,守义,还有你的那帮兄弟,以后都叫少爷吧!不过赏罚分明,三天小黑屋,不算委屈你吧?”
    “谢少爷赏!”说完后守义肩膀有些抖动,又重重的磕了几个。
    何畴伍没再理他,给叶梦楼打了个电话,让他不要乱跑,然后坐上车就直奔听风小筑。和往常一样,一进屋就看到叶梦楼穿戴整齐,坐在沙发上等他,何畴伍郑重的将珠子放在他手上,说了句让我开开眼。
    叶梦楼看了一眼,脸色微变,将珠子在手里捏了捏,一股寒气从掌心钻进去,顺着筋脉往全身蔓延。叶梦楼闭上眼睛,等这股寒气消失,才睁眼将珠子递回去,说没想到这辈子还有机会见到一颗。
    “那一颗?谁给你的?”何畴伍有些好奇。
    “师父。”
    “难怪,你有一个好师父嘛。”何畴伍说得有些酸溜溜的,然后又问了一句:“送你的,给我干嘛?”
    “这东西虽然污秽,但是味好药材,找个老中医给你配一副,调理一下,对你大有裨益。”
    “我命都不在乎,还在乎身体好不好,快让我开开眼,怎么炼化的?”何畴伍催促叶梦楼快点动手。
    叶梦楼摇摇头,这个朋友,是没办法用常理推断的,好吧,东西虽然珍贵,看成色也算不上太好,有机会自己亲自出手,给他弄个更好的。
    叶梦楼轻轻的闭上眼睛,略一催动,就见血珠一点点的软化,然后陷进手掌里,最后消失不见。何畴伍满脸的失望,以为这么简单就结束了,起身就走,走几步不死心,又转过头来,才发现叶梦楼露在外面的皮肤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霜,这才有意思嘛,何畴伍又坐了回去。
    霜越结越厚,到最后变成一个雪人坐在沙发上,何畴伍想上去摸一摸,又怕像武侠小说里写的那样会让他走火入魔,只好让阿九开瓶红酒,边喝边等。
    一瓶酒喝完,正当何畴伍想让阿九再开一瓶的时候,只见叶梦楼突然睁开眼睛,吼了一声“收”所有的霜立刻就不见了,似乎被吸进了体内。何畴伍起身过去摸摸他的衣服,干的。
    “这不科学啊!“何畴伍揉了揉鼻子。
    叶梦楼从嘴里吐出一个暗红的圆球,只有弹珠大小,递给何畴伍。
    “这才是污秽吧?别给我,我有洁癖。”何畴伍才不上当。
    叶梦楼看起来容光焕发,手一捏,珠子就化成粉。何畴伍站起身来,说热闹也看了,酒也喝了,回仓库睡觉去。
    “你打算在那里住多久?”
    “等把地下室那个送走再说吧。”何畴伍说完后挥挥手,潇洒的一塌糊涂。
    回到仓库已是深夜,守义带着一群人站在大门口,等何畴伍下车后,齐齐躬身喊了句“少爷”。何畴伍见他们大部分人身上都缠着绷带,便知道此行不易,亲自把他们一个个扶起来,说了句以后都是自家人,把他们激动得热泪盈眶。
    “阿九,我有那么大感染力么?”把他们撵去休息后,何畴伍一边向小楼走去,一边问道。
    “少爷对自家人,那是没得说。”阿九说了句废话。
    “小锐,你说。”
    “我现在的感觉,好像还在做梦一样。”小锐张嘴傻乐。
    李看、李剑、李连和李营四人跟在后面,离得不远不近,他们就不必问了,从小自己看着长大的,就像自己的兄弟子侄一样。何畴伍边走边想,准备再找谁问问。
    突然李看和李营扑了上来,何畴伍一惊,回头一看,李剑和李连已经拔剑站在后场大门口,如临大敌。
    “还我血珠!”一个悠长的声音远远传来。
    第五十八章 无为
    何畴伍还以为是木道人来了,使劲的揉了揉眼睛。
    货比货该扔啊!同样是一身道袍,穿在此人身上就是超凡脱俗,穿在木道人身上,大部分的时间,都有点猥琐。
    四大高手在侧,估计阿祥也已收到消息,很快就会带人赶过来,自己的地盘,还能让一老头给欺负了?何畴伍笑得有些玩味,想着要不要把他关到负二楼玩玩。
    “把珠子还我。”老道居然还很嚣张,伸出手比了好几个手势。
    “什么珠子?”认账是不可能认账的。
    “血珠,你们抢了我的血珠。”老道有些悲愤。
    “没了。”何畴伍揉揉鼻子。
    “没了?”老道突然觉得脑子不够用,说的是没了,不是没有。
    “对,没了。”
    “你个狗日的把它毁了?我要你狗命。”老道拂尘一挥,就向何畴伍攻了过来。
    两把剑拦住去路,没想到老道身手还真是不错,居然能一边应付李剑和李连,一边抽空骂上何畴伍两句。
    “是不是牛鼻子都是这副德行?看来小木不能再跟老木混了,那么乖的孩子,几十年后要是变成老木那样,想想都觉得恶心。你俩记得提醒我,找个理由把小木骗出来。”
    “是,少爷。”阿九和小锐齐声答应。
    阿祥带人赶了过来,将何畴伍几人护在中间,何畴伍一看守义也在,上去就是一脚,问怎么还没滚到小黑屋里反省。
    “少爷,我正准备去,就听说有人讨珠子来了,祸是我闯的,我来扛。”守义一脸的悲壮。
    “你扛个球!那两位,随便一个都能碾压你吧,二对一才打个平手,你上一个试试?马上给我滚。”何畴伍说完后又踢了一脚。
    守义揉着屁股走了,还一步三回头,如果不是战况激烈,何畴伍都想撵上去再踢两脚。转过头看到阿祥,腿一抬就踹了过去,徒弟犯错,师父受罚,走到哪都是这个理。
    双方就这么你来我往的缠斗在一起,阿祥这些内行看的津津有味,何畴伍和阿九就只看到几团影子在闪,二人时不时的还得揉一下眼睛,无他,眼花而已。
    老道瞅了一个空当,往后一撤说句不打了,何畴伍一向是没理都要搅三分,被人堵在家门口,说打就打,说不打就不打,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打不打,我说了算。问你几个问题,如果能让我满意,今晚就放你一马。”何畴伍一向讲道理。
    “就凭这帮废物?”老道有些不屑。
    “嗯,就凭他们。”何畴伍点点头。旁边的阿祥拍了拍手,突然灯光大亮,几十把强弩对准老道,只要他敢稍有异动,就会变成刺猬。
    “以多欺少,不是君子所为。”老道居然还敢摇头。
    “养血树这种下十八层地狱的事,你都干得出来,还有脸说我?回答问题就点头,不回答就摇头。”何畴伍瘪瘪嘴。
    几十把强弩啊,不低头不行,老道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小锐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一把椅子,请何畴伍坐下,又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酒杯和一瓶红酒,何畴伍奖励了一个赞许的目光,阿祥在一旁也觉得与有荣焉。
    “我的呢?”老道问了一句。
    何畴伍看他一眼,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椅子,我的椅子呢?”
    “这是我家,我说了算,我坐着,你站着。”何畴伍说完后抿了一口,味道不错。
    “不是待客之道。”
    “少废话。看你年纪一大把,还能这么快就追过来,轻功不错嘛,说吧,从哪里来?”
    “江西,麻姑山,还有,这不是轻功,我坐高铁来的。”浓浓的嘲讽不加掩饰。
    何畴伍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假装没听到老道的嘲笑,继续问道:“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血珠,你既然识货,就应该知道我能感应到它。”
    何畴伍有些不信,这句话里有两个漏洞:第一,东西都不在了,你还感应个屁啊;第二,就算能感应到,也该去听风小筑找,来这里算怎么回事。
    “你再试试,看看还能不能感应到?”
    “感应不到了,最后出现的地点就是这里,看来是你把它给毁了。”
    这句话对了一半,东西确实在这里出现过,也确实毁了,不过最后出现的地点不是这里。
    “老头,不是我说你,看你身强体壮,只要不乱搞,好好保养的话,活个百十来岁没问题,何苦用这种断子绝孙的手段,长生,就那么好么?”何畴伍苦口婆心的劝道。
    老道青筋暴起,看样子是恼羞成怒。
    “还有,你怎么能证明珠子是你的,一颗珠子在血树体内成形,至少得百八十年,看你样子,撑死了也就六七十岁,时间对不上啊。”何畴伍终于想到了这一点。
    “那是我师祖种的,临死时将一滴精血传给了我师父,师父最终又给了我。”可能是提及祖师,老头的语气没那么嚣张。
    “你看看,你跟你师祖又没血缘关系,说白了,就是没有继承权。所以这东西,谁捡到就应该是谁的。”何畴伍说得理直气壮。
    丝毫不在乎老道吃人的目光,何畴伍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看你相貌堂堂,不像是要用这种东西的人,你师祖犯的错,你不制止就算了,还要助纣为虐,不怕影响你的修为?将来渡劫的时候,一个雷劈下来,我看你怎么办。”
    前面听着还像那么回事,后面的话就有些不像样,老道想暴起,看看面前的一排强弩,又忍了下来。
    “说你两句还不爱听,你这个老头,自尊心还挺强,瞧你跑这么远,也怪可怜的,这样吧,我送你一点上好的熏香,打坐的时候用,就算扯平了,怎么样?”
    “东西是师祖留下的,你用熏香打发我?”似乎有些松动。
    “再加一幅吴道子的画,如果你不喜欢,也可以拿去找那些秃驴换些好东西。”何畴伍开始加码。
    吴道子啊,老道艰难的咽了咽口水。
    这种反应太熟悉了,何畴伍见状,直接吩咐阿九去取画,又让小锐再去搬一把椅子放在老道身后,请老道坐下稍等片刻。
    “老头,不打不相识,互相介绍一下,鄙人何畴伍,你的道号是?”何畴伍说话不太客气,舍了吴道子的一幅画,换谁都不会高兴。
    “无为子。”恢复了正常的老道仙风道骨。
    “无为,无为,一日之间奔波上千里,可算不上无为。以后我就叫你老无可好?”
    “道号只是个称谓,善信若是高兴,叫什么都行。”不容易啊,一副画出去,狗日的变成了善信。
    “老无,你看我俩都互赠礼物了,这么熟的关系,我再问一个问题,你如果觉得为难,不回答就是。”何畴伍打蛇随棍上。
    “请讲。”
    “道家的武术我也略有耳闻,血珠对你们来说是有害无益,你师祖怎么会想到做这件事情?”
    “此事涉及师祖,还望善信见谅。”无为子想都不想就一口回绝。
    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何畴伍不再说话,专心喝酒。
    一杯酒的功夫,阿九便拿着锦盒过来,走上前去放到无为子的怀里,无为子看都不看,起身就走。
    “你就不检查一下,万一我是在骗你呢?”何畴伍看着他的背影,大声问了一句。
    “那你就准备好下半辈子被我追杀。”无为子头也不回的答了一句,然后消失在黑夜中。
    “少爷,那可是吴道子的画啊!”待无为子走远,阿九有些心痛的对何畴伍抱怨。
    “你懂什么,麻姑山来的,背后站着的是个庞然大物,只要他们开口,别说是一幅,十幅我都舍得。”何畴伍看向黑夜,笑得十分开心。
    第五十九章 人间
    何畴伍有多少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何畴伍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能用钱解决的麻烦,都不是麻烦。何畴伍对此深信不疑。
    这次不一样,无为子被打发走以后,何畴伍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这件事处处透露着诡异。他把守义叫过来仔细询问了一遍,血树的消息是从午夜客栈买的,行动过程中也没有诡异之处。可越是这样,何畴伍就越是不安。
    把自己锁在小楼里想了好几天,喝掉好几十瓶红酒,抽掉两条烟,头发薅掉一大把,还是没能理出头绪。要是再这样下去,事情没理清楚,人就得先倒下了。
    洗个澡,正正经经地吃顿饭,何畴伍带上阿九和小锐,准备出去逛逛,这时一个人出现在门口,是何润,办完差事复命来了。
    “六爷爷身体怎么样?”
    “老人家身体硬朗得很。”何润还有些拘谨。
    “下葬,定在哪一天?”
    “下个月十号。”
    何畴伍算算日子,还要二十多天,到时候都快进入冬月了。
    就让他多活段日子吧!何畴伍在心里嘀咕一句。
    “老板,这次回去一共花了——”何润打开笔记本,准备一笔一笔的汇报,被何畴伍打断了。
    “这些事,你不用跟我讲,直接跟阿九说就行,还有,你叫我什么?老板?我是你堂哥,以后叫我伍哥。”
    “是,伍哥。”何润老老实实的应下。
    “别那么拘束,把这里当成自己家,这次的工作干得不错,好好休息两天,接下来想休息怕是不容易,走吧,一起去逛逛。”何畴伍的语气中充满了温情。
    李看、李剑、李连、李营总是会恰到好处的出现在身后,一行人开了几辆车就直奔市区,步行街旁的一条小巷里有个上海的老裁缝,打了好几次电话过来,说西服做好了怎么不见去拿。
    老裁缝一见何畴伍就开始抱怨,几个月没见,感觉他的小腹又隆起了一点,然后催着何畴伍进去换衣服,估计腰部还得改改。
    穿上果然有点小,何畴伍嫌麻烦说不改了,过几天就得瘦回去。老裁缝白他一眼,量好尺寸就让他把衣服脱下来,说绝大部分的人都有这种幻想。
    何润觉得很奇怪,现在百业萧条,哪有这样对顾客的,悄悄问了问阿九,阿九说老裁缝就这脾气,十多年了,少爷早就习惯了。
    换回衣服的何畴伍从试衣间出来,看着店里杵着的一群人,笑着对老裁缝说来大活了,给他们每人做一身,就用给自己做的布料。老裁缝嘴里一边嘟哝着你想累死我,一边招呼两个徒弟给他们量尺寸。
    “最近生意怎么样?”何畴伍坐在椅子上,问陪着自己的老裁缝。
    “目前勉强还能维持,如果疫情再不走,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老裁缝有些无奈。
    “今年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咬咬牙,先熬过这一关,会好的。”何畴伍也不知道该怎么劝。
    “我无所谓,大不了回上海去抱孙子,可这两个徒弟怎么办,又没别的本事,到时候就只能出去打工。”人啊,永远都有操不完的心。
    等两个徒弟忙活完,何畴伍让阿九付了定金,出门往旁边的购物中心走去,想着老裁缝的话,心里有些沉甸甸的,最近几个月都在忙叶兄的事情,打交道的都是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怪物,没想到疫情对大家的影响这么严重。
    进了购物中心,何畴伍一时间有些晃神,与沿街店铺的萧条不同,这里依然人头攒动,个个光鲜亮丽。也难怪,这里是西南地区最大、最好的购物中心,爱马仕、迪奥、香奈儿等一线品牌云集于此,来这里购物的,怎么会被生存的问题所困扰。
    “朱门酒肉臭。”何畴伍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一句,旋即又觉得有些好笑,这些人大抵都算不上朱门,顶多算是富商,或者是暴发户。
    买买买,今天由何公子买单,等到所有人都大包小包的从购物中心出来,何畴伍的心情终于好了一点。刷卡,果然是治病良方,特别是心病。
    一群人向青石巷走去,那是蓉城市中心的五A景区,有点像南京的乌衣巷。青石巷内有家川菜馆,叫均庐,味道不错,一行人的目的地正是此处。
    刚出购物中心,阿九给吴超打了个电话,说少爷要去均庐吃饭,让他快点过来。正好吴超在附近办事,等他们到了的时候,吴超已在门口恭候。
    均庐开在一个四合院内,据说宅子是清朝末年一个举人修的,既没有北方的大气,也没有江南宅院的小巧。不过均庐的老板很有品味,做了几处小的改动,倒也透出一丝灵气。
    除了吴超,均庐的老板余定均也在门口,何畴伍见状笑着拱拱手,说了句生意兴隆,然后朝吴超点点头。
    “何先生这么久没来,怕是把我忘了。”余定均见到何畴伍很开心,打趣了一句。
    “就算忘了你,也忘不了你们店的招牌菜。”俩人勾肩搭背的往里面走,看样子交情匪浅。
    等进了包房,何畴伍就催余定均去忙生意,余定均也不客气,说句待会过来喝两杯就忙去了。
    何畴伍左手边坐着阿九,右手边坐着吴超,其他人随意落座,除了阿九,都有些拘谨。何畴伍说你们都是我最亲近的人,私下里随意一点,众人点头称是,可依然有些放不开。
    三杯过后,何畴伍让大家随意,就起身往外走,大家都连忙站起来想跟上去,被何畴伍制止了,只让阿九跟在后面。
    十来间包房,只有两三间亮着灯光,看样子也是受疫情影响,难怪刚才觉得余定均有些憔悴。
    何畴伍轻叹一声,正准备回去,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大门口传来:“何先生,又见面了。”
    不是冤家不聚头,原来是云晚,身后跟着的,不是云五又会是谁。
    “云小姐光顾均庐,不知能不能适应川菜的辣味。”何畴伍看向云晚。
    “何先生就不必费心思套我的话了。”云晚脸上带着标志性的微笑。
    “好心当作驴肝肺。”何畴伍摇了摇头。
    “那我就谢过何先生的关心。”云晚开玩笑似的弯腰致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很好的朋友。
    余定均赶过来,见二人正在说话,问了一句:“何先生,这是您的朋友?”
    “不是,认识而已,现在是你的顾客。”何畴伍说的很不客气。
    云晚也不生气,冲余定均微微点头:“何先生在开玩笑,您是老板?能不能让我们先聊几句?”
    余定均说句抱歉就走开了,何畴伍看着满脸堆笑的云晚问道:“又有事找我?”
    “跟您告个别,明天我就要回家了。”云晚似乎有些不舍,不过何畴伍可不上当。
    “回家好,回到家好好学习怎么操持家务,找个如意郎君。”何畴伍回答得有些敷衍。
    “何先生真这样想?”云晚收了笑。
    “除了那晚,我们见了三次,第一次见面,你不但把东西要回去,还做成我一笔生意;第二次见面,让我确信你们是保持中立;第三次见你,你一分钱没出,就印证了心中的猜测。你这种妖孽,还是回家祸害你的未来老公比较好。”
    “每次会面,何先生都记得这么清楚?”云晚说完后咬住下唇。
    “你别说的这么暧昧,我也是后面才反应过来,吃亏吃多了,难免会长些记性。话说回来,我想再买条消息。”
    “何先生,晚了,我们家一年只卖十条,上次跟您提的时候,就只剩一条,前两天已经卖了。”看到何畴伍吃瘪,云晚似乎很开心。
    “那你上次提的条件,确实不低,我错怪你了,云小姐,就此别过,以后还是不见比较好。”何畴伍说完后转身进了屋子。
    余定均准备上前,却见云晚咬咬牙,一跺脚转身走了,余定均见状摇摇头,看来这是何先生的桃花劫啊。
    回屋后的何畴伍连喝好几杯酒,问了吴超几句,得知公司的现金流还好,便叮嘱吴超,除非手底下的员工犯罪,不然不要开人。
    吴超急忙点头应下,他来的时候心里就有些忐忑,生怕是一场鸿门宴,市场上哀鸿遍野,如果董事长动了裁员的心思,他是真不忍心把屠刀高高挥起。
    何畴伍拿过一个盒子放到吴超面前,吴超打开一看,是块劳力士,他有些愣住,因为今天是他的生日,但不是身份证上的日子,除了死去的父亲和养老院的母亲,连老婆孩子都不知道。
    “这几天心情不好,带他们出来逛逛,顺便刷刷卡发泄一下,看到这块表不错,就买给你了,算是奖励。”见他有些愣神,何畴伍笑着说道。
    这才合理嘛,吴超连忙谢过。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何畴伍见吴超面前掉了一块肉,就用吴超的筷子将那块肉放进他的碗里,轻轻敲了敲碗,说了句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
    吴超感觉脑袋嗡的一声,彻底懵了,这是小时候父亲惯常的动作,他使劲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然后睁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何畴伍,眼神里尽是震惊和难以置信。
    何畴伍转过头没有看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还是阿九机灵,说大家都要谨记少爷教诲,不得铺张浪费,然后提议众人一起敬少爷一杯,闹哄哄的糊弄了过去。
    回到家,吴超一个人坐在阳台上,手上戴着那块劳力士,右手轻抚着表盘,抬头望向夜空,今夜月朗星稀。
    回到小楼,何畴伍一个人待在院子里,躺在躺椅上,睁着眼睛看向夜空,今夜月朗星稀。
    同一片天空下。
    第六十章 再审
    何畴伍很忙,阿九很忙,小锐很忙,阿祉很忙,就连何润都很忙。
    不赚钱的产业留下,例如农场,刚刚能做到收支平衡;赚钱的产业全部处理掉,例如矿场,例如水泥厂,例如酒厂,等等等等。
    何畴伍只忙了半天,拿着清单要么画勾,要么画叉,然后扔给阿九他们去执行。阿九老泪纵横,说二十年基业毁于今日,何畴伍很是不解,不过是卖掉一些挣钱的生意,这老头至于么。
    建筑公司不在清单上,何畴伍说让吴超他们自由发挥,是穿金带银还是衣衫褴褛,全看他们自己。
    仓库也不在清单上,开玩笑,那是何畴伍的心头肉。
    看着他们每天进进出出,何畴伍就有些无所事事,想了个办法把叶梦楼骗过来,又想个办法把木道人骗过来,老木来了,小木也就来了,小楼就又有了人气,晚上路轩也重新冒出地面,和叶梦楼每天决战到天明。
    木道人这些年用各种手段,要了不少好东西走,何畴伍惦记上他的拂尘,让他借给自己玩两天,木道人十分警惕,说你再提拂尘我就回后山,恨得何畴伍在他背后连比了几个手势。
    小木指着电视上的学校问是哪里?怎么小朋友都往那里走,何畴伍和木道人对视一眼,两个憨货这才发现小木早就过了入学的年龄。
    好吧,反正已经习惯用钱解决问题,一大笔赞助费砸出去,小木就换上校服,背着书包蹦蹦跳跳的上学去了,阿祥安排一个司机接送,何畴伍和木道人一有空也去,体验一把当家长的感觉。
    “那个,这次花的钱从我以后的劳务费里扣啊!”木道人扭扭捏捏的不说人话。
    “老木,你放心,花在小木身上的钱,我绝不跟你提。”何畴伍翻了个白眼。
    一晃十几天过去,算算日子,后天就是十号,老人家已经打了好几次电话,要求何畴伍一定要将仇人带回去,在坟前将他千刀万剐。
    阿祥端着托盘,跟在何畴伍后面下了地下室,何畴伍上下打量一番,发现杜志勇白了,也胖了。
    “老杜,看你的样子,最近过的不错。”何畴伍在过道的椅子上坐下,阿祥提前吩咐搬下来的。
    “多谢何老板照顾,这是送断头饭来了?”杜志勇看到阿祥打开门进来,把菜一样一样的摆在面前。
    “四凉八热,我的厨子做的,你有口福了。”
    “嗯,确实不错。”杜志勇拿起塑料勺子尝一口,真心赞了一句。
    见阿祥又拿了瓶茅台进来,杜志勇一愣,这断头饭的标准,大概前所未有吧!
    “你喝白酒,我喝红酒,今天,好好聊聊。”何畴伍晃晃手里的红酒杯。
    杜志勇抓起酒瓶,仰头灌一大口,闭上眼睛仔细回味了一番,才长舒一口气说:“该说的都说了,怕是要让何老板失望。”
    “又不是审问,聊聊天而已。”
    “我,算得上是你的死敌,现在又是阶下囚,有什么好聊的。”杜志勇又灌下一大口。
    “先说说你的家务事吧,你看人的眼光还真不错,你的管家忠心耿耿,带人赶回去想帮你大儿子坐上家主的位子,结果还是晚了一步,现在你们家落在一个叫杜志华的人手里。”
    说得轻描淡写,其中的血腥只能知情人自己体会。
    “杜志华,很好。”良久,杜志勇才吐出这几个字,满脸惨然。
    “我查了一下,杜志华是你们家旁支的一个小角色,连家族事务都没沾过,居然坐稳了家主的位子,要说背后没人撑腰,我反正是不信的。再给你讲个花絮,杜志华清洗杜家的第二天,有好几辆集装箱从你家出去,我的人跟了半天,居然还跟丢了。”
    “我的家人呢?”杜志勇的声音在颤抖。
    “没了,都没了,你的管家,还有你养的死士,统统都没了。不过你老大的大儿子被我的人救了,如果路上顺利,你死之前应该能见到。”何畴伍说的轻描淡写。
    “呵呵,生下来就是锦衣玉食,也应当与家族共存亡,死得不冤。”杜志勇咕咚咕咚干完瓶中酒,话说的无比豪迈,不过面前的碗碟也被他大手一挥,纷纷扫落在地,幸亏是塑料的。
    “浪费粮食可耻!别这样,老杜,好歹我给你挑了个嫡出的长子留着,只要他争气,几十年后再夺回来也不是不可能。还有啊,你们家族可没有亡,只是你这一支没了。本来我还想让你详细说说是怎么跟长孙家做生意的,现在看来也没这个必要了,新人上位,玩法肯定也会跟着变。”
    杜志勇没有说话,捏着空酒瓶,低头颓废地坐在那里,一瞬间,似乎老了十岁,这种人,怕死的不多,可要是掐灭他的希望,恐怕比杀掉他更让他难受。
    “老杜,让我吃这么大一个亏,你也算是个枭雄,何必儿女情长。我这人有个习惯,有仇必报,长孙家既然算计我,那就是我的敌人,他们灭了你全家,也是你的敌人,我俩虽然是敌人,但我俩又有一个共同的敌人,话有些绕口,希望你能听懂。”何畴伍说完后喝了一口酒,静静地看着杜志勇。
    过了一会,杜志勇慢慢抬起头,也静静地看着何畴伍。
    何畴伍手一挥,阿祥又送了一瓶酒进去,他笑着说道:“看来你是懂了,对一个战壕的人,我是很大方的,如果你装傻,这瓶酒可不会给你。说说长孙业吧,长孙家的人你只认识他,我不信你没观察过他。”
    杜志勇将空瓶还给阿祥,接过酒又是一大口,这让何畴伍有些羡慕,他喝白酒就不行,最多半斤。
    “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长相没什么特别的,交谈的时候感觉此人城府很深。他算是长孙家的嫡支,但极不受重视,上面有几个哥哥压着,父辈也是兄弟好几人。他说在长孙家内部得到的支持有限,只能从外部培植势力,也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我居然信了他的鬼话。”
    “很正常,任何人有了实力之后,都不甘受制于人,不管是谁坐上你们家主的位置,都是一样的结局。”
    杜志勇皱眉思考了一下,点点头表示赞同。
    “长孙业多大年纪?”何畴伍问道。
    “八零年,今年刚好四十,十年前结婚的时候,我还给他备了份礼。”
    “结婚都不邀请你?”
    杜志勇摇了摇头。
    “说说古董,都有些什么东西?”
    “绝大部分都是唐代以后的物件,瓷器、字画居多,保存十分完好,非常受欢迎。”
    “是不是感觉像是故意保存了这么多年。”
    “对,就是这种感觉,你怎么知道?”杜志勇看着何畴伍,眼神中满是不解。
    “我猜的。”何畴伍笑笑,继续问道:“见过长孙业的父亲没?”
    “见过,长孙南,最后一次是带长孙业过来交接。”
    “说说长孙南。”
    “瘦瘦的,很有文化。”
    “有文化你都知道?”
    “听我父亲讲,长孙南精通好几国语言,对唐史常常有独到的见解,你知道,我家搞古董生意,多少也要学点。”
    “再回忆一下,当真不知道长孙业的老窝?”
    杜志勇沉默半响,苦笑一声。
    何畴伍拍拍椅背,起身伸了个懒腰,对杜志勇说:“刚才我是逗你玩的,你的孙子,我救了两个出来,没办法更多了,他们下手太快。”
    没理会陷入癫狂中大吼的杜志勇,何畴伍慢悠悠的出了地下室,阿祥跟在后面,说要不今晚给他意思一下。
    何畴伍停下脚步,站在出口想了很久,最后缓缓地摇了摇头。
    第六十一章 了结
    当夜一对男童就送进后场,阿祥过来请示怎么办,何畴伍说找个托尼老师把杜志勇好好收拾一下,再找间干净的房间,让他们爷孙三人待一晚。
    阿祥摇着脑袋走了,少爷这心软的毛病,是越发严重。
    第二天一早何畴伍带着一大群人等在屋外,阿祥低声汇报说昨晚看了一夜的监控,祖孙三人其乐融融,一点生离死别的氛围都没有。何畴伍白他一眼,说没想到你还有偷窥的癖好,阿祥被噎得说不出话,急赤白脸的解释是怕杜志勇有过激行为。
    “动动你的脑筋,现在他能不能延续香火全看我的心情,我不点头,他敢自杀?还有,看看人家老杜,跟你年纪差不多吧,孙子都那么大了,再看看你。”何畴伍没好气的教训两句,这个混蛋,真以为昨天摇头老子没看见。
    吃瘪的阿祥一肚子邪火,转过身看到小锐人模狗样的站在后面,抬腿就想踹过去,伸到一半又硬生生的缩了回来,还好何畴伍没看到。
    门打开了,杜志勇一手牵着一个,笑容满面的走出来,来到何畴伍面前后,将两个孩子往前一推,说了句谢谢。
    “我叫何畴伍,你们要牢牢的记住,等你们长大了,来找我。”何畴伍蹲下身,诚恳的对两个孩子说道。两个孩子看样子跟小木差不多大,到记事的年纪了。
    两个孩子抹着眼泪被带走了,何畴伍伸出手,在阿九的搀扶下站起身,笑着对杜志勇说:“我这身体,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他俩长大。”
    “何老板打算怎么安置他们?”出来混的,还那么儿女情长,看来输得这么惨一点都不冤。
    “放心吧,既然答应你,就不会食言,送出国,送得远远的,你仇家太厉害,留在国内不安全。现在你可以去给我的列祖列宗一个交待了。”何畴伍说到最后,脸上没了笑容。
    车队一路向西,一过隧道,就可以看到山顶白雪皑皑,何畴伍回忆起儿时的艰苦,下意识的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也不知道那些年,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到县城已是黄昏,车还是停在金华宾馆门口,不过现在这里已是何家的产业。老人采纳了何畴伍的建议,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所以管理金华宾馆的还是那一帮人。
    酒店经理小步快跑,抢了小锐开车门的活,气得小锐白了他好几眼,何畴伍下车的时候冲经理笑笑,不错,孺子可教。
    让老人家久等实属不孝,何畴伍直奔三楼,还是上次的一众乡亲,不过气氛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到处都充斥着欢乐和热情。
    “六爷爷好。”何畴伍走到老人面前就想磕头。
    “使不得使不得,快快坐下,坐一天的车,累了吧?”老人骨头还很硬朗,一把拦住,顺势拉到身边坐下。
    又给桌上的各位长辈请安,何策父凭子贵,也在主桌混了个位子,听何润回家讲何畴伍在外面的风光,看向何畴伍的时候就带了几分小心。不过看到跟着阿九、小锐一起忙活的儿子,又有些自豪,家族这么多小辈,能跟着何畴伍的,自己儿子是独一份,前段时间回家置产,连领导都出面接见,家族里谁能有这份体面。
    手刃仇人的事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讨论,更不会傻乎乎的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他给剐了,所以今晚的主题就是家族聚会。
    “大家安静一下。”六爷爷的威望不是一般的高,闹哄哄的大厅瞬间鸦雀无声。
    “今天小伍回来了,在外地上班、读书的,也全都回来了,自从下山以来,还从没聚得这么齐,所以今晚我们喝的是团圆酒,喝的是庆功酒,也让祖宗们在天上看看,我们何家现在蒸蒸日上,来,敬祖宗!”说完后高举酒杯。
    处处都是欢声笑语,何畴伍还是一桌一桌的敬过去,偶尔会被相熟的婶子或者是嫂子拉住,说两句家常,再把儿女推到何畴伍面前认识认识,顺便询问能不能进家族的产业里面上班。何畴伍的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听的很仔细,遇到在外面读大学的还主动问上两句。
    最后何畴伍没法,问过老人后,让阿九拿来一只话筒,只咳嗽一声,大家就安静下来,看来家族的人哪怕是在喝酒吃肉,也都在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各位长辈,各位兄弟,还有小辈们,客套话我就不说了,只谈两点:第一,每三年选出七个人作为家族产业的管理层,六爷爷是董事长,终身制,所以你们竞争的,只有六个名额,全家族成员一人一票,其余所有人只参与分红,不得插手事务;第二,出嫁的闺女要参与分红,为什么呢?因为他们姓何,娘家人要给她们撑腰。四嫂,当年你几个兄弟可是把四哥揍的不轻啊,现在还来问,你不就是没生闺女么,三个儿子还不满足啊?”何畴伍说完后大家都笑了起来。
    “当然了,也不是让大家就这样游手好闲,有好的赚钱门路的,可以将方案交给管理层,由他们决定是否投资,还有,以前的就算了,以后,凡是作奸犯科留有案底的,永久不得参与分红。”何畴伍说完后看向老人。
    老人点点头,表示很满意,当然这只是大的方向,具体操作还得他们自己讨论,这个何畴伍是不会参与的,自己还一堆麻烦事呢。
    宴会散了后,何畴伍陪老人去见杜志勇,老人用尽全身力气扇了他一耳光,咬牙切齿的让他等着被千刀万剐,何畴伍在一旁看着二人,眼神有些复杂。
    第二天一早,家族所有的男丁都上了山,在经过一整套古老又复杂的仪式后,所有的死者都入土为安。由于辨别不出身份,长辈们决定让他们合葬在一起,然后立起巨大的石碑,按族谱刻上名字。今天只是下葬,立碑还得等段时间。
    老人留下两个族人做个见证,都是叔叔辈的,既稳妥又少言寡语。等所有人都下了山,老人淡淡的吩咐何畴伍:“把他带上来吧。”
    何畴伍看向阿祥,阿祥扭头往村子里走去,昨天守杰连夜把人带上来,关在村子里。
    不一会儿阿祥就狂奔出村,跪在何畴伍面前,何畴伍脸色大变,老人先是不解,反应过来后浑身发抖。
    “怎么回事?说。”何畴伍强压怒气。
    “他用筷子插进喉咙,自杀了。”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害怕,阿祥说得磕磕绊绊。
    “哪来的筷子?”何畴伍眼里都快迸出火花。
    “属下该死。”说完后阿祥一头扎进泥里。
    何畴伍拿起抬棺材的木棍,抡圆了劈头盖脸的打下去,阿祥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小锐不敢阻拦,只能抢上前去跪在阿祥旁边,试图分担一下。何畴伍见状更加来气,连着小锐一块收拾。
    “少爷,求您不要再打了。”阿九跪下求情。
    “少爷,不要再打了。”阿祉带着众人跪下。
    何畴伍没理他们,木棍还是不断的举起落下,老人本不想求情,但看着跪在地上的一众人等,知道再不开口,就要结怨了。
    “算了吧,小伍,就当便宜了那个王八蛋。”
    何畴伍将木棍杵在地上,扶着木棍喘气,阿九见状连忙起身,捋着后背给何畴伍顺气。
    “还不谢六爷爷饶你们不死?”
    阿祥和小锐转过身给老人磕头,其他人也给他磕了一个,老人嘴上说不用,脚下可是站得稳稳当当。
    “六爷爷?”何畴伍张口询问。
    “他以为自杀了就能一了百了,想的美,把他拖出来,就在祖宗的坟前挖个坑埋了,让他永世受我们子子孙孙的践踏。”老人说得咬牙切齿。
    除了何畴伍,所有的人心里都冒出一股寒气,这老头平日里看着和气,没想到也是个狠角色。
    “还不快去。”何畴伍大声喝道。
    阿祥拖着受伤的身体进村去了,小锐默默的站了回去,何畴伍问阿九要过一张湿巾纸,递给小锐让他擦擦额头上的血,看得老人暗自摇头。
    等把人埋好踏平,老人扔下一句山下等你就走了,何畴伍苦笑一声,看来这事还没完。
    守杰看着阿祥的后背渗出血迹,眼睛一红,阿祥像是后背长了眼睛,低声骂了一句:“把马尿给我憋回去。”
    何畴伍看着阿祥的惨状,想了半天才说道:“怎么赏你呢?要不,再给你取房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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