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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乡村轶事

作者:ty_快乐的日子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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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 言
    现在感觉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快,似乎经过每个人生的十字路口,还没来得及思考何去何从,就被时光的沙尘裹挟着翻滚向某个方向。虽然脑海里还是自己年轻的模样,但镜子里粗糙的泛着油脂的面庞、所剩无几的头发、凸起的大肚腩,都在提醒这自己,身上的年轮很快就有五十圈了。
    我出生在1976年,那一年是农历丙辰年。那一年中国发生了很多事,100公里以外的唐山市遭遇了惨绝人寰的大地震,市区几乎被夷为平地,而我们旁边的一个县一个人也没死。那一年我们国家的几位巨星先后陨落,使得太阳都失去了往日的颜色,老百姓都困惑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那一年8月我出生在昌黎县一个叫于家傲的小村庄。村子地处群山之中,山上森林密布,多是松、柏树、核桃和栗树等。村子南面有一条蜿蜒的小河从山上流向东方,河上有一座连接村落和外界的石桥。村北的后山半山腰有一座庙,据说里面曾经供着龙王爷,以前香火挺盛,但是受到“破四旧”运动的冲击,儿时的记忆中就只剩下了一片残垣断壁,怎一个“破败”了得。只有红色的围墙和金色的瓦片诉说着它昔日的辉煌。庙门不知道谁拆了,拿回家当铺板去了。大殿塌了一角,龙王像也没了脑袋。
    村子不大,有二三百户人家,村民以于、王两大姓氏为主。据村里的老人说,我们的祖先是为了躲避战乱,在元朝的时候搬到这大山之中,在这里安家落户,繁衍生息。如果再早上一千多年,没准就成为陶渊明笔下桃花源中的人物了。虽然听着像世外桃源,但是从来也没有享受过“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的美好时光。我在那里度过了整个童年,那些年留给我的印象就一个字,穷。非常具体的穷,一年到头吃不到几顿白面,只有大年初一才能吃上一顿肉,穿的衣服从来都打着补丁,所有的课余时间不是打猪草,就是下地干农活。
    虽然家里装着电灯,但是每天晚上都停电,夜幕降临整个村子就会陷入一片漆黑之中,和周围的大山融为一体。冬天村里人睡得早,太阳一落山,家家户户都关门闭户,夜色仿佛一床巨大的棉被,覆盖着整个村落,安静的进入梦乡,鸡也不鸣、狗也不吠,寂静的如同不曾有过生气。夏天则不同,闷热的天气会把人们赶到大街上。男男女女聚集成堆,在整条街比较宽敞的地方,借着朦胧的月光,或仰头数着天上的星星,或议论着村里的家长里短,或吹嘘着天南地北的见闻,直到半夜都乏了才悻悻地各自回家。那时候家家户户都备着煤油灯,只有晚上做针线活的时候才会点起。我总是期盼着这个时候的到来,因为在忽明忽暗的萤火中,奶奶会一边纳着鞋底,一边讲着她经历的往事。我如今努力回忆,并且如实的转述我奶奶讲的故事,同时,记录一些我自己的略带诡异的经历。由于本人才疏学浅,文化有限,有逻辑不合理,表达不清晰地方,请各位看官不要见怪,更不必较真儿,权当茶余饭后的消遣娱乐吧!
    一、白狐报恩
    在我们村西北角有个庭院,正房五间,东西配房各三间,倒座五间,中间是个门洞。一色的青砖碧瓦,这所宅邸是解放前修的,门洞上方突出几排砖,做成飞檐斗拱的形状,门框上方两幅喜鹊登梅的砖雕格外精致。我小的时候,每次在门前路过,总有一种经过北京紫禁城的感觉。当年里面住着高老太爷和他的老伴,据说1980年时他们俩都一百多岁了。老头依然精神矍铄,经常在门前小院里侍弄蔬菜,春天种着青菜、韭菜;夏天则是黄瓜、西红柿;秋天一畦一畦的青萝卜、大白菜;冬天的时候就挖个菜窖,把吃不了的菜蔬储存起来。一年到头都是生机勃勃。很少看到高老太太,印象里老太太身材清瘦,满头银发,拄着个拐杖,慈眉善目的样子。
    我奶奶说:他们夫妻年轻的时候开了个酒坊,用高粱和地瓜酿的白酒香飘四溢,十里八村的人都来买,在我们当地颇有名气。夫妻俩勤勤恳恳,起早贪黑倒也赚下了一片家业。正所谓:“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高大叔日子过的风生水起,美中不足的是两口子都四十岁了,膝下依然无儿无女。为这事高大婶年轻的时候没少看大夫,而且秦皇岛、唐山、北京都跑遍了,中药一麻袋一麻袋的往家里搬。只要听说哪有灵验的古籍偏方、妙手的江湖郎中都奉若神明的问药求医。每逢初一、十五必去后山的庙上焚香祷告,都许下宏愿:倘若菩萨送给一儿半女,必将重修庙宇,再造金身!奈何二十多年过去了,高大婶的肚子依然没有动静。后来,夫妻俩一商量,算了吧,这都是命,咱俩就这么过吧!心态放平了,一门心思酿酒卖酒,日子过的平静如水。
    有一年冬天,寒冬腊月下了一夜的雪。雪压弯了树枝,填平了壕沟,天地间仿佛银装素裹一般。高大叔起了个大早,拿起扫帚开始扫雪,从屋门口扫到院门口,从院门口扫到酒坊门口。虽是数九隆冬,愣是头上热得冒了烟。高大叔解开了胸前棉袄的钮派儿,擦把汗、喘口气想把自己酒坊前面的整片街道也扫了。
    这时候太阳出来了,高大叔就觉得酒坊墙根不远处一片积雪格外明媚。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只白色的狐狸躺在雪地里。这家伙足有一米五长,一身雪白的毛色,比刚下的初雪还白的耀眼,白的光彩照人,如同锦缎一般。高大叔胆子大,附身一闻,好家伙,狐狸浑身散发着酒气。这东西喝醉了,在雪地里睡着了。这哪行啊,万一冻死咋办?高大叔想:上天有好生之德,悲悯万物!狐狸大小是个性命,不能眼睁睁看着冻死,于是伸手抱了起来,抱到上房屋里,高大婶已经收拾停当,正在梳头洗脸:
    “哎呦!你这抱着个啥呀?”
    “别问了,这小东西准是昨天晚上在咱们家喝多了,在雪地里睡着了,我一看,别冻死啊!麻利儿的,上炕铺褥子,让它在屋里睡吧。”
    大奶奶立即铺床展被的把这狐狸安顿了。俩人从里间屋出来,高大叔继续出门扫雪,太太下厨房准备早饭。吃过早饭夫妻俩忙着酒坊里的生意,日上三竿该吃晌午饭了,才想起家里还有个客人呢,赶到里屋一看,那酒醉的狐狸早已踪迹皆无。
    两口子都没当回事,日子照常过。冬去春来,转眼间又到了秋风萧瑟的时节。有一天半夜,两口子被狗叫声惊醒了,门外狗叫的惊天动地,仿佛全村的狗都聚集到老高家门口了,时不时还传出撕咬的声音。
    高大叔赶忙披衣起身:“我出去看看!”
    “你可小心点啊!”
    大叔披着棉袄出了门,随手在院子的柴堆上抽了根一米多长的棒子。打开院门借着清冷的月光一看,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只见在自家酒坊门前,十几条恶狗形成个包围圈,全都龇着牙,身体后蹲,个个都是蓄势待发的冲锋姿势。而被困在中间的就是那只巨大的银狐,虽然他也全身茸毛竖起,口中发出嘶嘶威胁的声音,但是眼神涣散,脚步笨拙,身体还在不停的摇摇晃晃。就在这时一只黑色的恶狗看准时机,嗖地跃然而起,一口咬住了狐狸的脖子,银狐疼的长大了嘴巴,身体扭曲的后退,其他狗们仿佛欢呼一般仰头嚎叫,有几只想趁火打劫,嘴里冒着一股股白烟,冲着狐狸的后腿,脊背撕咬了下去。
    高大叔的冷汗浸透了内衣,瞬间清醒了,抡起手中的木棒向那条狗砸了过去。大喝一声“都给我滚开!”木棒重重的落在黑狗的脊背上,它“嗷~~”的一声惨叫,撒腿就跑,那些围观的狗们看见这个暴怒的人类,也都夹着尾巴四散奔逃了。这时候那条狐狸无力的瘫软了下去。
    高大叔赶紧上前把它抱了起来,抱回屋里。招呼老婆:“赶快烧热水,这小东西快不行了!”放到炕上借着煤油灯一看,脖子上银色的茸毛已经被鲜血染红,腿上还有被撕开的伤口,他一边用手巾压住脖子上的血,一边检查其他的伤口,拿剪刀把伤口周围的毛发剪短。高太太端来了热水,高大叔把伤口清洗干净:“快把马勃拿来!”老两口给每处伤口都撒上了老林子里随处可见的马勃晒干后的粉末,又用布条进行了包扎。忙的每人一身汗,冷静下来才发现,屋里面酒气熏天,不用问,狐狸又来喝酒了,而且喝的酩酊大醉。夫妻俩相视一笑,看来这狐狸真是个好酒之徒啊!
    高太太一面收拾屋子一面唠叨。“你这个小家伙啊!还好喝两口,咱家没别的,就是酒管够。往后啊,啥时候想喝啥时候来。可别再喝醉啊!”
    “可不是嘛,这回要不是我出去的及时,那群狗非把你咬死不可!赶明个啊,喝醉了就在咱家睡,啥时候醒酒了再走!”
    两口子就像教训自己孩子似的,三分责怪,七分关爱。俩人说着、说着也想到了,这要是自己的孩子犯了错,是不是也这样对待。一阵失落的情感涌上心头,高太太抹了把脸。
    第二天下午狐狸醒了,发现炕头放着半只鸡,还有一碗酒。它把鸡肉吃了些,酒一口没沾。如是者三天,伤势越来越好,狐狸能够站起来了。趁着天黑,窜出房门,消失在后山茫茫的夜色中。夫妻俩后面时不时还会回忆起来这段奇遇,感慨世事的变迁,自认为做了件好事,心里默默的期盼能够再次和狐狸相遇。然而自那以后,酒坊的酒再也没有缺少一滴。
    两口子都没当回事,日子照常过。冬去春来,转眼间又到了秋风萧瑟的时节。有一天半夜,两口子被狗叫声惊醒了,门外狗叫的惊天动地,仿佛全村的狗都聚集到老高家门口了,时不时还传出撕咬的声音。
    高大叔赶忙披衣起身:“我出去看看!”
    “你可小心点啊!”
    大叔披着棉袄出了门,随手在院子的柴堆上抽了根一米多长的棒子。打开院门借着清冷的月光一看,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只见在自家酒坊门前,十几条恶狗形成个包围圈,全都龇着牙,身体后蹲,个个都是蓄势待发的冲锋姿势。而被困在中间的就是那只巨大的银狐,虽然他也全身茸毛竖起,口中发出嘶嘶威胁的声音,但是眼神涣散,脚步笨拙,身体还在不停的摇摇晃晃。就在这时一只黑色的恶狗看准时机,嗖地跃然而起,一口咬住了狐狸的脖子,银狐疼的长大了嘴巴,身体扭曲的后退,其他狗们仿佛欢呼一般仰头嚎叫,有几只想趁火打劫,嘴里冒着一股股白烟,冲着狐狸的后腿,脊背撕咬了下去。
    高大叔的冷汗浸透了内衣,瞬间清醒了,抡起手中的木棒向那条狗砸了过去。大喝一声“都给我滚开!”木棒重重的落在黑狗的脊背上,它“嗷~~”的一声惨叫,撒腿就跑,那些围观的狗们看见这个暴怒的人类,也都夹着尾巴四散奔逃了。这时候那条狐狸无力的瘫软了下去。
    高大叔赶紧上前把它抱了起来,抱回屋里。招呼老婆:“赶快烧热水,这小东西快不行了!”放到炕上借着煤油灯一看,脖子上银色的茸毛已经被鲜血染红,腿上还有被撕开的伤口,他一边用手巾压住脖子上的血,一边检查其他的伤口,拿剪刀把伤口周围的毛发剪短。高太太端来了热水,高大叔把伤口清洗干净:“快把马勃拿来!”老两口给每处伤口都撒上了老林子里随处可见的马勃晒干后的粉末,又用布条进行了包扎。忙的每人一身汗,冷静下来才发现,屋里面酒气熏天,不用问,狐狸又来喝酒了,而且喝的酩酊大醉。夫妻俩相视一笑,看来这狐狸真是个好酒之徒啊!
    高太太一面收拾屋子一面唠叨。“你这个小家伙啊!还好喝两口,咱家没别的,就是酒管够。往后啊,啥时候想喝啥时候来。可别再喝醉啊!”
    “可不是嘛,这回要不是我出去的及时,那群狗非把你咬死不可!赶明个啊,喝醉了就在咱家睡,啥时候醒酒了再走!”
    两口子就像教训自己孩子似的,三分责怪,七分关爱。俩人说着、说着也想到了,这要是自己的孩子犯了错,是不是也这样对待。一阵失落的情感涌上心头,高太太抹了把脸。
    第二天下午狐狸醒了,发现炕头放着半只鸡,还有一碗酒。它把鸡肉吃了些,酒一口没沾。如是者三天,伤势越来越好,狐狸能够站起来了。趁着天黑,窜出房门,消失在后山茫茫的夜色中。夫妻俩后面时不时还会回忆起来这段奇遇,感慨世事的变迁,自认为做了件好事,心里默默的期盼能够再次和狐狸相遇。然而自那以后,酒坊的酒再也没有缺少一滴。
    这年冬天的夜里,两口子早早的熄灯睡了。后半夜乌云遮住了月光,天空飘起了雪花,漫天的雪片纷纷扬扬。高大叔缓缓地打开了街门,面前宽敞的街道被白雪覆盖,天地间一片苍茫,从远处有一人身披白色的斗篷,骑着白色的骏马向自己缓缓走来。待到跟前,那人翻身下马。这才看清,是个漂亮小伙,只见此人身高在一米八以上,面如冠玉,目若朗星,齿白唇红,眉宇间散发出逼人的英气,浑身上下一身白,就像戏台上的英俊小生一样。老人心里赞叹:小伙儿也忒带劲了!
    年轻人紧走两步,左手一甩斗篷,单膝给高大叔跪了下去。“我乃青丘胡氏子孙,去年前往东海办些琐事,路经此地闻到府上酿的酒,香飘四溢。只因多贪了几杯,险些丢了性命,多亏恩公出手相救,才得以生还,今日特来拜谢!”
    “这是哪的话啊,我也没干啥啊!”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恩公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不知道小生能否帮上一二。”
    “哎呀,仙家太客气啦,赶快起来吧,你这样真是折了我的寿了!”
    “恩公定要说个愿望:想要花不完的银钱,是千顷的良田,还是精美的华宅。只要小生能办到的,定当全力而为。”
    高大叔一看,说啥也不起来,不提个要求,恐怕过不去了。于是想了想说:“仙家!我虽是个农户,但是靠着这酿酒的手艺,在这十里八乡倒也过得滋润,这么多年要说遗憾呀,就是我们两口子,黄土快埋半截了,膝下还没个儿女!哎!想来怕是晚景凄凉,如果仙家能够赐给我一个儿子,我就死而无憾了!”
    “哈哈,恩公,这个好办!”少年说着腾地站起身来。
    就在这时候突然传来了一声鸡叫,顿时一股狂风将满地的白雪卷向空中,高大叔赶忙伸手遮住了脸。忽地坐了起来,原来是大梦一场。
    此时已经天光大量,窗外哪有什么大雪啊!高太太也醒了。
    “老婆,我刚做了个梦。”
    “掌柜的,我也做了个梦。”
    两口子一交流,居然做了同一个梦,一样的少年,一样的场景,一样的愿望。俩人既吃惊又欣喜啊!
    “看来这是仙家来报恩来了,那还起床干啥啊!”
    两个月后,高太太居然真的怀孕了,转过年夏天生了个大胖小子,全家人乐得合不拢嘴。这孩子从小就聪慧过人,高大叔请了私塾,后来去市里上学,十五六岁长成了英俊潇洒的少年,参了军。
    我奶奶说:高家小子跟着杨虎城将军做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情,解放以后当上了西北野战军的上校旅长,但是再也没有回过我们村。
    二、夜半奇缘
    听我奶奶说:我们村的王双喜,60年代初在开滦矿上当会计,当年30出头,一米八的个头,常年穿着一套藏蓝色中山装,面皮白净,戴个金丝边眼镜。用现在的眼光看,妥妥的帅哥一枚。那时候农村人还被牢牢地捆绑在土地上,没有城里招工名额进不了城,所以他老婆带着孩子们在家务农。出于对这个家的责任感,老王每个月都要回家探亲,一般月中的某个礼拜四下午回来,礼拜一早晨回单位。我们村到县城三十里地左右,那时候还没有板油路,更没有出租车了,因此他需要半夜三点多钟起床,带着手电步行出发,天亮前到达县城的公共汽车站,坐早班车去唐山上班。
    那年夏天,老王夜里醒了,他连表也没看,心想准是到点了,这么多年都形成生物钟了。于是起床,匆匆忙忙穿上衣服,背上背包,看了眼炕上还在睡梦中的老婆、孩子蹑手蹑脚地出了门。一轮明月挂在中天,老王心说今天的月亮真亮啊,掉地上一根针都能看见。边想边顺着街道往村口走,心里还高兴:今天好啊,用不着手电筒了,这么亮是不是天快亮了啊。不知不觉间听见哗哗的水流声,前面就是连接村落和外面世界的石桥。猛一抬头,桥头上有个人影!老王下意识地掏出了手电筒,这件利器既能照亮,也能防身,借着月光和手电光看见栏杆上好像坐着个人!
    老王大喊了一声:“谁啊!”
    “大哥,是我!”
    顺着声音,老王看见一个大姑娘,二十出头的样貌,身穿碎花上衣,海军蓝的裤子,脚穿敞口布鞋,斜跨个军用挂包。这姑娘大大的眼睛,弯弯的眉毛,俏丽的面容,一根光滑的大辫子几乎垂到屁股蛋。正略带羞涩的冲着老王微笑,脸上还有一对可人的酒窝,老王看的眼都直了。
    “大哥,你这是去县城啊?”姑娘打破了尴尬。
    “啊,是啊!”老王如在梦中。
    “那正好,咱俩顺路!半夜一起走还有个伴儿”。
    老王一听甭提多高兴了。俩人边走边聊,姑娘说他是隔壁闫家屯的,她爹闫老三,县城里的姑姑病了,托人捎信儿让她去照顾,所以才连夜赶路。天这么黑,她有点害怕,万一跳出来个狼虫虎豹的,非吓死不可。正好走累了,在桥头歇歇脚,脑子里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就看见老王来了,有个男人陪着自己就不害怕了。
    虽然两个村子相距不远,但是老王不认识闫老三,更不知道眼前这个姑娘是谁。管他娘的谁呢,有美人相伴,一路说说笑笑是鬼也愿意啊。老王本就是风流倜傥的模样,这时候更是充分展示幽默风趣的本领,一路上把姑娘逗得不断发出咯咯的笑声。
    往常两个多小时的土路,今天仿佛一眨眼就过去了,不觉间进了昌黎县城,快到汽车站的时候。
    姑娘说:“王大哥,我在前面拐个弯就到了,咱们有缘再见!”
    老王忙不迭的问了一句:“姑娘芳名啊?”
    姑娘回眸一笑,说她叫闫玲儿,随着清脆的笑声渐行渐远。望着姑娘逐渐模糊的背影,老王心中怅然若失,心想这样的美人儿,要是能睡一晚死了也值了啊!随即叹口气,摇摇头,粲然一笑,继续赶路。空气中隐隐发出一声叹息:“哎!谁说不是呢?”。
    到了汽车站,发现本该人潮熙攘的候车大厅里竟然空空荡荡,检票口一个人影都没有。老王心中纳闷,抬头一看挂在墙上的挂钟,原来才两两点半啊!
    躺在车站的长凳上睡了一觉,才等来最早的早班车,迷迷糊糊的上了车。这一天在单位也是晕晕乎乎的状态,那少女曼妙的身姿,迷人的微笑一直在脑子里盘旋不去,弄得老王还审核错了一笔报销单。科长见平时工作认真负责的老王,今天好像有点魂不守舍,上前关切地问:“咋地啦,老王,家里有事?”
    “没有,没有!昨晚没睡好!”
    “要不你先回宿舍歇会,咱这财务工作可不能马虎啊!”
    “对不住啊,科长!我下回注意。”老王说着,额头上冒了汗。
    脚下没跟似的老王,可算挨过了这一天。晚上躺在宿舍的床上还在不停的思索,这姑娘咋这么招人喜欢。洁白的皮肤,鲜嫩的双手,纤细的脖子。再想想自己那五大三粗的老婆,多年务农如水桶一般的身材;忙于家务而粗糙龟裂的手掌;风吹日晒而饱经沧桑的圆脸;营养不良成黄里透黑的龅牙。哎!老王在床上就烙开饼了,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大约半夜十二点。咚、咚、咚,好像有人敲门,声音很轻。宿舍的门是铁做的,老王一个人住单间,所以半夜不可能有室友回来。老王侧着耳朵听着,啪、啪、啪,声音稍微大了点。老王确定是有人在敲自己的屋门。
    “谁呀,大半夜的不睡觉?”老王心中不悦:这屋就一张床,有工友相好的来了,同宿舍的借宿也不应该找我啊。外面没答话,又是啪啪啪的拍门声。
    老王急了,咋不说话也不走呢。披衣服下了床,气冲冲的开了门。猛一抬头,借着皎洁的月光,看门外的来人大吃一惊。原来正是早晨分别的那个姑娘。还是早晨的穿着,还是醉人的微笑。
    “王哥,是我!”姑娘眼中闪着光,瞬间照亮了老王那空洞的大脑。
    姑娘不由分说就走进了老王的宿舍。
    “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啊?”
    “我姑姑病情加严重了,送到市里来治了。白天我在医院照顾,晚上没地去,就找王哥来了。”
    这时候,老王的脑子里一片白茫茫啊,彻底失去思考的能力了。
    “你来我这,我这只有一张床啊,这咋睡啊!”
    “没事,王哥,咱俩挤挤呗!我相信王哥是正人君子,不会欺负我的。”姑娘妩媚的笑着,脱了鞋哧溜一下就钻进了老王的被窝。
    老王心里简直乐开了花,没想到美人竟然自己送上了门。脱了衣服也钻了进去。不一会老王的手就不老实了。闫姑娘用双手不停的保护自己的敏感部位。
    “王哥,我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人啊!”
    老王此时已经热血上涌,这句话如同一碗热油浇在点燃的干柴上,顿时火苗子窜出了房顶。闫姑娘在半推半就间被老王扒下了衣服。
    完事后,闫姑娘满面娇羞,嗲嗲地要求老王:“你可不要离开我啊!”
    老王此时早已忘了家中的老婆、儿子,满口答应:“放心吧,宝贝儿!”
    “永生永世不分开啊!”
    “永远在一起,不信咱拉钩儿!”
    这一夜老王如久旱逢甘雨,枯木又逢春,这一夜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夜,直到远处传来鸡鸣。
    闫姑娘猛然起身:“王哥,我该走了,一会你工友起床发现我,对你的前程会有影响!”说着,穿衣服下床。老王心想:这姑娘也太善解人意了,无限的温柔涌上心头。“玲儿,你对我真是太好了,爱死你了!”说着老王紧紧搂着闫姑娘亲了一口,然后又沉沉睡去。
    如此这般,闫姑娘每天夜里来,天亮前走。起初老王还担心被工友们发现,仔细观察大家的反应,时不时侧耳倾听别人的议论。过了几天,发现周围的人没有任何异常反应,这件事仿佛根本没有人察觉,提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每天除了工作就盼着日落,茶饭都不香了。由于夜夜劳作,精壮的老王也感觉乏了,白天工作没精神,上午十点就哈欠连天,活像个大烟鬼犯了烟瘾。同办公室的冯会计拿他打趣:“老王,这弟妹没在身边,怎么感觉你更勤奋了呢?眼圈都黑了,可注意别被资产阶级腐朽没落的反动文学给腐蚀了啊,哈哈哈!”老王只能陪着笑:“哪里,哪里,昨晚上没睡好,没睡好!”嘴里说着,老王也感觉没有先前那股勇猛刚强的劲头了。
    正好快到月中了,老王也该回家看看了。于是晚上就对闫姑娘说:“转眼一个月了,家里该收麦子了,我想回去几天。”
    闫姑娘一听,眼泪扑簌簌的落了下来:“你要离开我了,是吗?我让你烦了,是吗?那好,我走也就是了!”说着,穿衣服要走。
    老王慌了,赶紧抓住闫姑娘的肩膀:“你别生气啊!我就是一说,你不让我回,我就不回,赶快躺下,你看你这身子怎么这么凉,别冻着了!”
    “哪个男人还不是玩腻了,就甩了旧的,另寻新欢!”
    “你错会意了,我发誓:我对姑娘的一片真心,天地可鉴!”
    老王没办法,赌咒发誓的苦苦劝了半天总算安抚了闫姑娘。第二天给村里打电话,让转告他老婆,说矿上事情多,这个月就不回去了。
    王太太带着两个儿子,在同族人的帮助下收完了麦子,连打场再晾晒,最后都归了仓。心里一直纳闷老王每个月必回的,这次不会遇到什么事了吧。于是挽着个篮子,装着自家产的黄瓜、西红柿就来到了矿上。见到老王,顿时大惊失色。这时候的老王和一个多月前判若两人。原来面色红润,眉清目秀而身体健硕的大帅哥。如今瘦了两圈,身体略显佝偻,眼窝深陷,面如死灰,两鬓居然爬上了一缕白发,而且近视程度还加深了。老王见到老婆,如同见到靠山一般,激动的嘴唇颤抖,涕泪横流。
    王太太关切的问:“掌柜的,你这是咋了,得了啥急病了啊?”
    老王此时感觉自己命不久矣,所以,也没隐瞒,跟老婆如实交代:有个女的每天晚上来找我,跟我过了一个月,我就成这样了。王太太别看是个普通的农村妇女,知道啥事都有个轻重缓急,没有训斥丈夫不要脸,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而是意识到可能不只是睡了个大姑娘。
    “掌柜的,你怕是中邪了吧!”
    一语点醒梦中人。老王顿时吓得魂都没了,两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哎!你说她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啊?我找她家里人去。”王太太为保护丈夫,此时表现出的沉稳与果敢,如一座伟岸的高山,让老王既感动又羞愧。
    “听她说,她叫闫玲儿,住在闫家屯,今年二十五岁。”
    王太太凭着庄家人的质朴和识大体的格局把老王带回了家。然后独自一人找到了闫家屯,打听到了闫老三的家。这是一个由半人高土墙围起的小院,用木棍钉成的柴门。
    王太太站在门外,鼓起勇气问道:“家里有人吗?这是闫老三的家吗?”
    一个老人蹒跚地走出了屋门:“是啊,我是闫老三,您有什么事?”
    “什么事,你闺女做的好事!”
    王太太可算是找到了苦主,将一肚子苦水一股脑地倒了出来。痛斥他姑娘勾引自己丈夫,把男人搞得魂不守舍,形容枯槁不成人样,家长必须严加管教,否则害人害己。
    闫老三听得一头雾水:“我姑娘三年前就死了啊!”说着从屋里拿出了姑娘的照片。一个梳着大辫子,穿着碎花上衣,面带微笑的漂亮姑娘的照片。王太太虽然有所预感,但事实摆在眼前,瞬间如坠入无底的深渊,双腿一软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这个事后来找了邻村的先生小白龙。小白龙说这姑娘看上了老王,老王也答应跟人家白首不分离,姑娘一定不肯罢休的。指导老王两口子又是烧香,又是磕头的哀求了很多天,最后全家不得已搬进了市里,老王算是躲过一劫。但是他大儿子不到二十岁就突然病逝了,不知道是否跟这件事有关。
    我上小学的时候,一个同学说半夜上院外的厕所,看到月光下,村头桥上坐着个女人,穿着碎花上衣,正冲他微笑着招手。
    三、凶地获福
    村西头小河滩上有一块平地,有个十几亩的面积。这个地方之所以叫小河滩,是因为村前面那条河在这儿拐了个弯儿,形成了一块冲击平原,但是更像一块沼泽,每年夏天芦苇、蒿子啥的疯长,冬天旱的土地裂了缝,所以没法种庄稼,生产队也就没算农业地,一直慌着。
    我奶奶说:改革开放刚开始那会儿,村里的王善财看这是一块风水宝地,想借着小河的水势发财致富。于是在乡信用社贷了两万块钱,跟村里签了个承包协议。请人打地基,抬高了基础,在上面盖了一排厂房,买了花生剥壳机、滚筒炒锅,螺旋式榨油机等设备,办起个榨油厂。开始的时候生意还挺红火,附近村子的老百姓背着芝麻、花生、大豆、菜籽啥的去那换油。他一个人又是收货,又是翻炒,又是称油,还真忙不过来。那时候人们的思想还相对保守,没想雇几个伙计帮忙,因为雇伙计就走上了资本主义的道路,害怕哪天再给当剥削阶级镇压了。所以,人手不够全家就都搬了过去,他老婆,还有俩儿子,大的十二三岁,小的七八岁的光景。
    俗话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老王想着全家上阵,多赚点钱把买卖做得更大。可没成想转过了年,生意没变好,反而淡了。特别是一家人忙忙活活、累累巴巴的一个月一个月的愣是看不到钱。老王是个精明人,开始从整个流程上分析:发现原本100斤花生应该出50斤油,可他无论如何最多出30斤;100斤菜籽理论上要出40斤油,可是无论他怎么预热,调整粗糙度,最后只出20斤油,出油率没有达到及格线。而且他发现开始买他家油的客户,买了一两次就不来了。问了问亲近的朋友,农村人直来直去,人家也没避讳,直接告诉他,从他们家买的油不好吃。无论是用来炒菜,还是拌饺子陷,做出啥来,吃到嘴里都有一股子鱼腥味儿,而且像是晒干了的死鱼发出的腥味。本来就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一传十、十传百。这么一传买油的人更是越来越少了。赚不到钱,就还不了贷款,还不了贷款,信用社来催缴就很丢人,那时候的人还是比较有良心和责任心的。老王心里烦闷,没办法就借酒浇愁,喝醉了就砸锅摔碗,拿老婆孩子撒气。
    他老婆没办法只能自己带着俩孩子继续榨油。孩子们被老王折腾的战战兢兢,干活也总走神。老大负责往料斗里填花生,发现机器光转,花生却不下沉。于是用手去按,瞬间满满一料斗的花生消失了,双手全被卷到了卷筒里,随着老大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负责接油的老二看到油变成了血红色。老二虽然小,但是也知道应该让机器赶快停下来,于是立即跑到电源那去拔插头,但是插座插得太紧了,拔出来一半拔不动了,老二攥住整个插头往外使劲,结果触电倒地,机器居然还在转动。
    老大被送到乡卫生院因为失血过多而离世。好端端的家庭如遭晴天霹雳,夫妻俩一夜白了头。面对昨天还活蹦乱跳的孩子,如今都成了冷冰冰的尸体。夫妻俩难以接受这份痛失爱子的悲伤,夜里双双喝了敌敌畏。
    老王的族人们给他们操办了简单葬礼,因为全家都是横死之人,进不了祖坟,结果就在后山上找了块空地埋了。老王的弟弟找了把大锁,把院门一锁。从此河滩上这座宅院就成了十里八乡有名的凶宅。
    1983年是全中国农民最愉快的一年,那一年国家降低了农业对工业的补贴力度,农产品价格大幅提高,农民得到了实惠。我二舅就是那一年存款数量达到了惊人的七千块。那时候的万元户是有机会成为致富能手,登上县里的报纸的。过年的时候,我二舅来我们家串亲戚。听说河滩上的宅院正在出售,有心买下来,我爸劝他那是凶宅,全家四口都死于非命,卖了两年了都没人敢买,都嫌晦气。二舅说无所谓啊,自己光棍一条还能失去啥。于是我爸组了个局,把老王的弟弟和我二舅叫到家里喝酒。三个男人两瓶白酒下肚都打开了话匣子。卖方要价三万,我爸和我二舅就哈哈大笑,笑的卖方都心虚了。
    “许我漫天要,也许你就地还啊,诚心买,你给个数。”
    “我也不瞒你说,这些年一共攒了七千块钱,如果一万以内呢,我就再拆借点,要是你说这个价,咱就喝酒吧!”
    “哥俩都实在人,你哥那房子你也不是不知道咋回事,这两年了也没人问,再放几年就成旧房了。我这小舅子没说瞎话,家底都抖给你了。”
    又一瓶白酒见了底,买卖双方达成一致,九千块成交。我二舅三天之内把钱凑齐,一手交钱一手交钥匙。三个人拿笔拟了个协议,我爸是担保人。那时候的人朴实,那时候的事也简单。关键当年也没有房屋登记制度,这一纸手写的合约,按个手印就能代表一切。
    开了春,我二舅就搬进了宅院。没过多久他就托人向隔壁村的马寡妇提亲。这马寡妇人长得漂亮,大高个,身强体壮,白白净净的,比我二舅大三岁。丈夫前两年开山炸石头不小心被炸死了,自己带着三个孩子过日子,两个姑娘一个儿子。在农村没个成年劳动力生活艰难,而且寡妇门前是非多,这几年日子过的非常清苦。媒人一说我二舅这条件,躺着房子,站着地,开着榨油厂的大买卖,而且不嫌弃她带着三个拖油瓶,还要三媒六聘的堂堂正正娶进门。马寡妇也就应了。
    等到敲锣打鼓,欢天喜地的迎进了门,我这个二舅妈才发现,什么大买卖啊,那个榨油厂根本没开起来。我二舅在种地方面有点小聪明,但是对企业生产,做生意简直是擀面杖炊火---一窍不通。谁也没想到原来的马寡妇可不是一般人,她娘家世代经商,旧社会家里在县城里就开着酒楼,经营着全县的布匹生意。解放后被划了地主阶级,因为成分太高找不到对象,才嫁到我们隔壁的村里,当了农妇。
    1984年,改革的春风吹遍了祖国的各个角落,普通老百姓“向钱看”的思维还没有彻底被激发,但那些具有商业头脑的人已经敏锐的发现了遍地的商机。
    于是二舅家的榨油厂很快就在二舅妈的操持下轰隆隆的运转了起来。说来奇怪,原来出的各种问题全部消失了。油品不但质量上乘,而且产量还很高,很快榨油厂的产品就打进了县城,我二舅在县城有了自己的油料销售铺面。后来,他们在城里开了服装加工厂,海鲜酒楼等。现在秦皇岛市的步行街上有好几个铺面都是他们家的。如今我二舅已经退休了,和二舅妈住在北戴河的私人别墅里安享晚年,院子里被他整的阡陌交通的,种着玉米、水稻、大豆还有芝麻,现在有时间继续施展他那些农田里的手艺了。这么多年二舅妈也没给他生个一男半女,他看的挺开,三个孩子都是孝顺有加,都拿他当亲爹一样对待。
    为什么同一块地方,两个家庭的遭遇却截然不同呢?听我奶说:老年间村前的河还很宽,水量也足,里面住着个王八,就是这河里的河神,而河滩地正是那王八的家。在我朦胧的记忆里似乎还看见过那个王八,足有家里灶台上的锅盖那么大。后来,王善财在王八家里大兴土木,把人家给占了,招来了杀身之祸。而我二舅却阴错阳差的在那地方发了财。全是仗着他的名字起的好,他叫刘江河。王八遇水得活,他的日子也跟着活了。
    四、百年仇恨
    在村里,我们老于家跟老王家是世仇,多少年了互不走动,两家的老人如果在街上碰着,实在躲不过去了,就扭个头冲地上“呸”的吐口痰。祖上到底有多大仇恨也无从得知。
    我奶奶说:我太爷爷叫于欢水,取鱼在水里自在畅游的意思。王家太爷爷叫王飒准,取谐音:网撒准,意思是一网都给你们这群鱼逮了去。俩人年纪相仿,差不多的年岁结婚,生子。我太爷爷争气,一口气生了五个儿子,而且肩膀踩着肩膀下生的,就是每两个都相差了两三岁。王老太爷比较憋屈,两口子费劲巴拉的快四十岁了,才生了个儿子,千顷地一根苗,金贵的不行,但是那孩子从小就身体不好,十天半拉月的闹病闹灾。所以不是治病,就是在治病的准备中。
    清朝末期,于欢水在我们县衙里当师爷,掌管着府库钱粮。辛亥革命以后,他这种底层官吏直接剪了辫子,换上中山装,胸前别着青天白日的小徽章继续给政府当差,当年他在我们那个小地方也是手眼通天的人物。据说总是骑着高头大马,后面跟着两个随从在县城大街上招摇过市,风光得很。真如他的名号一样,在旧官场中混的如鱼得水,尽情欢愉。
    这一天正赶上昌黎县城的大集,四面八方的老百姓都赶这天在县上的主要街道上买卖货物。街道两旁挤满了卖菜的,卖吃食的,卖绸缎布匹的,卖各种器具的等等,街上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这也正是于欢水显示排场的最好时节。他骑着大青马,明显比别人高出一头。即使在这狭窄而的拥挤街道,他老人家仍然走出一条毫无障碍而又恰到好处的道路来。
    两旁认识不认识的人都冲他点头哈腰,陪着笑送上一句:“于老爷吉祥!”“给于老爷请安!”于欢水含笑点头示意,心里别提多过瘾了。
    说来也巧,这时候正好王飒准赶着牛车从对面挤过来。怕碰到旁人,他不停的大声吆喝着:“哦哦哦~ 于于于~”。两人终于在街筒中央相遇,本就不宽敞的街道被两人堵了个结实。如果是行人还能错过去,这一车一骑可谓是狭路相逢,当然更可以说是冤家路窄。
    于欢水居高临下:“这是哪来的牛车啊,怎么这么不懂规矩?”
    王飒准毫不示弱:“从来都是轻车给重车让路,你这骑马的当然要给我这赶车的靠边啦!”
    “混账,老爷我公事在身,还不赶快避让!”
    自古民不与官斗,王飒准也明白,私下里较较劲,使点小伎俩都可以,真要说有公务,他虽然不知道真假,但也敢硬顶了。于是嘴里叨咕着,拿鞭子杆狠狠地敲着牛脊背。那牛被打疼了,伸着脖子就往前窜。他立即勒住缰绳大喊:“你这狗东西窜什么窜,于~!”
    于老太爷一听,这不是当着市面上老少爷们的面,骂我呢么?脸刷的一下就红到了脖子根,骑在马上,挥起马鞭搂头盖脸朝着王飒准就抽了过去。嘴里嚷着:“教你撒野,老子今天教训教训你!”
    鞭子像雨点一样落在王飒准的头上、身上。他虽然一手拿着长鞭,却只能用双手护住了头,往后退,往下蹲。围观的乡邻虽然知道这两家有过节儿,但是也有年纪大的,本地有头有脸的乡绅上前规劝。最终,两个人才愤愤不平的各自走路,各回各家。王飒准被打的满脸是血,衣服都破了。回家他老婆还以为路上遇着了土匪。
    于欢水感觉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好像他在全县人面前丢掉了他的尊贵和威风。回到家还是怒气难削:“不行,此仇不报非君子。去给大少爷,二少爷送信,就说他爹让人当牲口欺负啦!”有仆人去了九华山,另一个去了滦南县。
    为啥去这两个地方呢?上世纪二十年代,我的大爷爷在九龙山的啸聚山林的土匪寨子里工作。二爷爷已经在滦南县的税务部门任职。家里可以说黑白两道都有人。
    一周后的夜里,老王家就遭了劫,夜里进了人,他那个独生儿子被打地七荤八素,不省人事。家里值钱的东西还被洗劫一空。王飒准本就挨打受了伤,再加上明知道是死对头黑了自己却状告无门,急火攻心就病倒了,没过半年就驾鹤西去了。临死前握着儿子的手说:“你爹我不行了,我死得冤啊!这一切都是老于家害得,无论如何你可要给你爹报仇,否则我九泉之下也不得安生啊!”
    1929年我太爷爷去世,死那年五十一岁。1928年到1931年发生了遍及山西、河南、河北、察哈尔等省的旱涝交煎,好几年粮食绝收,饿殍遍地,华北大地成了一片废墟。我们村里家家户户都没了粮食。
    听我奶奶说,从1932年到1940年,老于家哥四个“于镇江、于镇河、于镇湖、于镇海”相继离世,都是三十左右的大好年华。大哥没有后人;二哥死后,老婆带着儿子们远嫁东北,更名改姓;三哥留下两个姑娘最后远嫁他乡;老四于镇海死的时候还没有结婚;最后只有老五于振泉,也就是我爷爷活过了四十岁,并且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姑娘,传承了老于家这一枝的血脉。活过四十岁,只为见识一眼解放以后的日子。1952年离世,享年四十二岁。
    我有个小学同学叫王嘉顺,小名叫顺子,他是王善发的重孙子,他们家四代单传。所以我们俩的友谊是极为秘密的,在两家大人面前保持着应有的距离,有时候还要怒目而视,私下里或者在学校里我们俩形影不离,那时候我们感觉自己就像地下工作者,肩负着和平解放台湾的使命。
    有一次他偷偷跟我说,他奶奶去世前把他爸叫到床前,穿着粗气说:“咱们老王家对不起老于家,你爸爸当年请高人给他们家祖坟下了’镇’:依据五行八卦的方位,在祖坟周围的卦位上,在说定的时辰内,下挖三寸三,将刻着老于家兄弟五人的名字的碗,扣着埋下去。不久后他们哥五个就会暴毙而亡,结果老于家兄弟几个都英年早逝。”当时我小,也不知道祖上恩怨情仇的故事,更不敢和家里说他告诉我的,那就等于招人了我们俩的亲密关系。
    又过了几年,我记得十七、八岁的时候,听我奶奶讲起当年的传说,突然想起了这个事,就如实的转述给我奶奶。老太太当时并没有声张,而是借着清明上坟的时候带着我在祖坟的周围细细的挖,最后果然挖出了四个碗。唯独少了写着我爷爷名字那个,我奶奶嘱咐我别把这个事说出去。但是纸里包不住火,村里藏不住秘密,很快我们家祖坟刨出碗的故事就传开了。当年的王善发已经七十多岁了,拄着拐棍来到我们家,跟我奶奶说:他1931年追老鼠的时候,在我们祖坟那挖出过一个碗,想必就是写着我爷爷名字的那个。这说明老王家用封建迷信害人啊。他极力鼓动我奶奶召集老于家族人,到老王家兴师问罪,并且去法院告他们!
    我奶奶长叹一口气:“哎!一切都是天意,人的命运自有定数,冤冤相报何时了,过去的都让他过去吧!”
    五、斩蛇获罪
    我奶奶说:那是在1974年夏天的一个下午。我三叔在生产队责任田旁边的河沟里打了满满一筐猪草。眼看着太阳偏西了,天空中的云彩慢慢的披上了红霞。他扛起背筐,镰刀别在背筐梁里,担在肩膀上。沿着土路往家走,路的左边是生产队的玉米地,玉米秆长得比人还高,湛清碧绿的迎风而涨,玉米已经开始抽穗了,过段时间就能吃上鲜嫩的青棒子了。右边是一条小河沟,每年夏天储存的雨水,是灌溉庄家的重要水源。这时候,沿河的垂杨柳垂着密密匝匝的枝条,形成一条碧玉般的屏障。
    夏天的青草水分充足,加上走的急,半路上,已经浑身大汗淋漓,气喘如牛了。累的实在不行了,他就把背筐卸下来放在路边,想歇歇脚,喘口气。三叔斜靠着背筐,摘下草帽一边扇着风,一边往路的两头看,想碰着个熟人讨口烟抽,说几句话。这会儿天快黑了,路上哪有人啊,空空荡荡的小路像是被绿色包围的隧道,密不透风而又望不到尽头。燥热的空气中,飘散着知了不知疲倦的聒噪,听的人热血上涌,心烦意乱。
    正在这时候,他看见对面的垂柳枝上似乎有一条白练子,在傍晚的微风中,随着树枝缓缓的摇摆,飘来荡去、很是惬意。他伸着脖子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条小白蛇,大拇指粗细,一尺多长,身子缠在柳枝上,脑袋不时一扬一扬地在荡秋千呢。我三叔心里这个气啊,心说:老子一天累死累活,土里刨食,腰都要累断了,每天还吃不饱,穿不暖,你这畜生倒是落得清闲自在。于是乎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拿起镰刀就砍了过去,而那条小蛇荡着树枝,顺着镰刀的金风,随风而起。一刀下去,树枝竟然没断,小白蛇也没了踪影。我三叔更气了,虽然没斩断那条蛇,但肯定是伤到它了,绝对跑不了多远。于是低头在脚下的草丛里仔细的找了起来,正所谓拨草寻蛇,最后还是让他找到了,小蛇趴在地上,腰上挂了彩,正缓慢地向河水爬行。
    我三叔狞笑着:这回看你这狗畜生往哪跑?于是恶狠狠的抡起镰刀,手起刀落,小白蛇断成了两截,在草地上痛苦地扭曲着。同时,蛇头高高扬起,嘴张得大大的,露出四颗尖锐的牙齿,吐着信子,发出嘶嘶的怒吼,那凌厉的眼神充满幽怨和愤怒,像两道冰冷的利箭射向对面的敌人。
    @ty_俗144 2022-08-14 19:49:31
    很不错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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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大侠鼓励!
    一阵冷风吹过,我三叔打了个寒战,像醉酒的人出门被凉风一吹突然醒酒的感觉。赶紧转身背起猪草一溜烟的往村里跑。路旁沙沙的树叶声,玉米结的晃动,树丛中振翅起飞的大鸟,平时再普通不过的现象都让他感觉脊背发凉、全身汗毛跟着竖了起来。那两道寒光不停的在他的眼前闪动,感觉灵魂顺着头发丝在袅袅上升。边跑边不住的回头张望,总感觉背后有什么东西一直不紧不慢的跟着自己。
    家家户户都点上灯的时候,我三叔好不容易挨到家。背筐一扔就直奔水缸,咕嘟咕嘟的喝了一瓢凉水,浑身上下全湿透了。我三婶儿看他那狼狈样还打趣:“咋地啦,你让狼撵了啊!”
    “废啥话啊,赶紧吃饭!”
    半夜里我三叔被疼醒了。感觉自己像被腰斩了,连骨头带肉被硬生生砍断。疼得他佝偻着身子,双手护着腰在床上打滚儿,浑身冒冷汗。开始还能咬着牙,后来发出阵阵哀嚎。我三婶以为得了肾结石。
    “当家的,你忍着点啊,我去叫人,送你去卫生院!”然后跑向我大伯家,又喊上我爸,一起用排子车,拉着我三叔往县里的医院跑。一路上我三叔在被窝里不住的哼哼。我三婶害怕他疼昏过去,再醒不过来。一边跑还一边不停的安慰:
    “当家的,一会就到了啊!再忍忍,马上就到了啊!”
    到县医院,大家七手八脚的把他抬了进去,挂了急诊。大半夜的这么多人慌慌张张送来,大夫以为啥大病,所有值班医生都来了。做了全面的检查,也没发现任何外伤。医生问他哪里疼,他说腰疼。那时候我们县医院还没有CT机。医生主要还依据经验和传统的望闻问切诊断。
    按按后背问:“这样按你疼吗?”
    “不疼!大夫,我感觉自己的腰断了!”
    按了按肾脏的部位:“这里疼吗?”
    “不疼!大夫,我感觉自己的腰断了!”
    大夫都蒙了,腰不好好的吗?“安排病人验血、验尿吧!”
    等到检查结果出来,一切正常。说来也奇怪,天刚亮,我三叔就不叫了,我爸他们甚至听到了打呼声。等他醒了,感觉浑身没事,下床走路和平常没有两样,而且还说自己饿了。给我大伯肺都气炸了:
    “老三,你这不是耍我们呢吧!半夜我跟老二拉着车跑了三十多里地,到这跑上跑下忙半天,你没病啊!”
    “大哥看你说的,你兄弟没病不好啊,还非有点病咋地?”
    三婶儿把大伯噎得说不出话,扭头搁旁边抽烟去了。
    三叔也以为这仅是个乌龙事件。也可能昨天晚上凉水喝太猛了,造成的肚子疼。既然没事了,就赶快回家吧。别耽误了到生产队上工,扣工分可不得了,于是几个人风风火火的赶回了村。白天和往常的生活一样,三叔也没有感觉任何的异样。
    这天夜里刚到子时,我三叔又从睡梦中疼醒,就感觉自己的肠子被一寸一寸的剪断,像有锉刀不停的在挫脊椎骨,而腰上的肌肉和表皮被一点儿一点儿的撕裂。疼得他差点因窒息而昏死过去,在炕上不住地翻滚,发出鬼哭狼嚎的声音。我三婶没办法又去求我大伯和我爸,又用排子车把他拉到了县医院,急诊大夫再次重复了昨天的诊断过程,各个科室忙乱到天亮,依然没查出任何异样。奇怪的是,伴随着朝阳的升起,我三叔又跟没事儿人似的换发了青春。一家人揣着庆幸而沮丧的心情又回了村。白天依然去生产队下地挣工分。
    晚上回家说啥也不敢睡觉了,我三叔和三婶点着煤油灯,蜷缩在墙角,忐忑地等待子时的到来。两个人谁也不敢说话,屋里的空气似乎都凝成了冰,小闹表滴答的声音似乎是死神趋近的脚步。时针终于指到了十一点上,我三叔的心也跟着咚地剧烈的跳动一下。他全部的神经都集中在腰部,嘴巴张开老大,似乎在等待那刻骨铭心的疼痛来袭。然而却没有任何异样发生,我三叔三婶对视了一眼,如同在河中溺水濒死的人突然抓住了船帮。
    “没事儿了,全好了,咱踏踏实实的睡觉吧!”我三叔强装镇定。
    “真的不疼了?”
    “你看,这不是好好的吗?”
    两个人半信半疑的熄灯睡下。
    睡梦中又是一声凄厉的哀嚎打碎了夜的宁静。我三婶不得已又去敲响了大伯的院门,我大伯没好气的答复:“让他嚎吧,天亮就好了!”
    天刚蒙蒙亮,我奶奶颠着她的三寸金莲就去了我三叔家。
    “媳妇儿啊,老三怕是冲撞了哪位仙家,你带他去问问小白龙先生吧!”
    小白龙是我们这一带有名的阴阳先生。当年属于牛鬼蛇神、宣扬封建迷信的代表人物,是被严厉打击的对象。前几年被插着牌子游街示众,并且关了半年监狱。出来以后低调了很多。但是说来也奇怪,附近村子里有人遇到驱鬼、治病、算命、看相、瞧风水等事务,还是偷偷的找来。“小白龙”是旧社会流传下来的名号,说不定和泰国的“白龙王”有着相似的渊源。
    小白龙住在十里外的周公村。三婶跟生产队请了假,带着三叔就去了。到晌午头才走到小白龙家。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户,破烂的围墙围着几间低矮的土坯房。小白龙是个六十来岁,身材臃肿而行动迟缓的女人。进门后可以说家徒四壁,屋里也没有任何的法器,或者供奉的雕像。墙上倒是挂着一幅毛 等国家领导人在机场欢迎周总理访苏归来的相片,柜上摆着一尊毛 半身雕像。这个架势弄得我三婶对小白龙的能力半信半疑。
    “我们请先生看看我对象怎么回事。他这几天夜里。。。。。。”
    “不用你说,她跟着呢。”
    制止了我三婶,女人端坐在炕头,双手合十闭着眼不再言语。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女人开了对着我三叔说:
    “那白蛇乃是东北长白山常家的一位小姐,前些天去唐山乐亭县一个亲戚家游玩,路经此地,正在柳树上乘凉,不想却被你取了性命。你们俩无冤无仇,仙家自是不肯善罢甘休,非要让你后半生每天夜里都要遭受’腰斩’之痛。”
    我三叔听的魂儿都吓飞了,因为他跟谁都没提过斩蛇这件事。也不知道那死了的仙家屋里的哪个角落盯着自己。顺着炕沿儿就出溜下去了,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求大仙饶命,求大仙饶命啊!”眼泪和汗水弄了一脸。
    “先生啊,求您跟大仙商量商量,这么着,我对象非疼死不可啊?”
    小白龙似乎又进入了冥想状态。这次差不多过去了两个小时。
    “大仙说,她死不能复生,折磨你就是让你记住作恶的教训,以后多积德行善。你要想摆脱苦难,就要超度她早入六道轮回。”
    我三婶想,这怎么超度啊,这年头上哪找和尚、老道去啊!
    “回家每天晚上子时开始烧一个时辰的黄钱纸,磕九、九八十一个响头。如此七、七四十九天,就超度她了,而且以后做够七、七四十九件义事,方才功德圆满,平安无事!”
    我三叔一听不用受那生不如死的罪了,忙不迭地像鸡啄米一样点头答应。
    回家后,两口子又为去哪弄“黄钱纸”发了愁。还是我奶奶利用村里的老关系,搞来了整张的黄纸,自己用剪刀剪出钱的形状,让他们夜里焚烧祭拜。我三叔从那以后忌荤吃素,一心向善,从未和别人发生口角或冲突。如今依然健康的在老家过着悠闲的生活。
    六、面相之说
    下面说说我自己的一点经历。2006年秋天,我在唐山煤医道的一个饺子馆里当厨师。这个饭馆不大,就我一个厨子,老板娘跑堂兼收银,老板负责采购,不打牌的时候,在店里打打下手。每天下午三点多,店里没有客人了,老板两口子回家休息,店里就我一人。我闲得无聊就跑到马路对面的树趟子里找老头们聊天。那有几个撂地摊理发的老头。都五、六十岁了,本该退休的年龄,还在发光发热。马路边理发比较便宜,男式的平头在理发厅十块,二十块的,在这里一律五块。有个姓赵的大爷,他专门剃头,而且用剃刀剃。自己带着十几壶热水,客人来了,先把头发用温水打湿,然后拿起刀子“刷刷”地剃起来,有的时候在磨刀布上备两下剃刀。有刮脸的,满脸打上肥皂,刷刷点点,泡沫翻飞的。如果换上民国的服装就像电影里旧社会的剃头匠一样。出于好奇我总跟老头聊天。
    “大爷,您多大岁数了!手艺看着是老手艺啊!”
    “六十九了,小时候学的,后来进厂里上班荒废了,退休以后又捡起来了。”
    “你这么大岁数了,又有退休金,咋还出来干这个啊!”
    “儿子买了房,还贷款费劲,我这出来挣两个钱,也能帮衬帮衬。”
    聊的熟了。有一天让老头给我剃了个光瓢,还别说,整个过程还挺舒服。
    完事了我给五块钱,老头说啥不要,就收两块钱,说是热水钱。
    有一回我看见老头吃饭,一个凉馒头,往热水里一泡,就一顿饭了。
    “大爷,您也太清苦了。”
    “岁数大了,吃不了好东西了。”
    “我不在饺子馆上班吗?您要是不嫌弃,有客人吃剩下的,我打包给您,拿回家自己热热或者煎一下中午吃行不?”
    “那敢情好,你们老板同意吗?”
    我回去跟老板娘一说,她也是热心肠:“要不咱也扔垃圾桶,你愿意收拾就收拾吧!”从那以后,几乎每天我都给老头弄一塑料袋,有饺子,也有客人吃剩下品相还不错的菜。过了几个月,我发现大爷有两天没来。
    第三天一瘸一拐的来了。下了班我就过去了,问大爷咋回事。老头说干不动了,腿脚不行了。
    “于子,这几个月你没少帮我,我这手艺也没个传人,你学不学?”
    “我一厨子,耍菜刀的,学您这个剃刀干嘛啊?”
    “艺不压身,我还有别的教你呢,等哪天颠不动大勺了,靠这点手艺能有口饭吃。”
    我一想也对,现在三十岁每天颠勺、切墩还行,过些年干不动体力活了,有点技巧性的也行啊,于是就同意了。
    老头教我怎么拿剃刀,怎么走位,从哪起手,怎么收尾。回去我就拿自己脑袋练,一刀下去就一大口子,血唰地一下就流到脖颈子了。凑合着刮完,脑袋上留了七道伤。
    第二天下了班过去,师傅早有准备,在自行车把上挂个小纸牌子“剃头免费”。有贪便宜、岁数比较大的就让我拿来练手。中间也给人家整流血过。因为免费对方也不好说啥,我给人家赔礼道歉了事。师傅还教我刮脸、剪鼻毛、清眼等内容。
    剃头练得差不多了,拿来一套家伙事,一共七件,里面有各种式样小刀,特别是一把像钳子一样的刀。大家能猜出来,修脚的全套工具。2007年三月份的唐山春寒料峭,有人为了“免费治疗甲沟炎”,在大街上脱了鞋,让我在脚上练习。后来师傅把那套东西都传给了我,我也一直带在身边。无论新到哪个单位,我先问大家有需要理发,或者走路不舒服的吗?我觉得,这两个手艺学了个皮毛,但是服务普通大众完全没有问题。师傅说:
    “于子,我还有个手艺,教不了你了,教你也学不会。从你这面相上看,你这后半生颠沛流离,居无定所,最后还要远离故土。别看你长相一般,却桃花运不断,这辈子至少有三段婚姻,和你在一起的女人不下几十个。”当时我乐得鼻涕泡都出来了。
    “师傅,你别拿我开玩笑了,我长得跟老鼠成了精似的,身高一米六,一个月一千五百块钱,一个老婆我都快养不起了,还有别的女人愿意跟我!”
    “师傅这个手艺是没有传人了啊!”赵大爷说完蹒跚而去。从那以后再也没有联系了。希望他老人家健康长寿!
    当天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眠,虽然是暮春时节,唐山的风依然寒冷。我感觉右眼不停的跳,有一股血从心口窝不停的往上顶。不行,我得回家看看。十一点多我打车直接从唐山市里回了昌黎老家,司机怕大半夜进村被抢劫,就送到村口。我走到自家的院门外,心想深夜两点了,家里人这时候应该睡得正香,于是直接翻墙进了院。我们家是三间北房,一明两暗,中间是客厅,我妈带着我闺女住在东屋,现在应该是我老婆一个人住西屋。刚走到屋门口准备掏钥匙开门,就听到西屋里有说话的声音,虽然声音很低,但是这时候夜深人静,能听出是我老婆和一个男人的声音。顿时胸中那股血就化成了火焰直冲脑门。
    “开门!你个烂人女!趁我不在家偷汉子!”一边喊一边用手砸,用脚踢门。
    过了一会,我老婆开了灯,把屋门打开。我如一头猛兽把她推到一旁,闯进了西屋。里面一个人影也没有,屋里格局非常简单,南面是炕,靠北墙大衣柜,三屉桌,电视柜等,灯光下看的一览无余。我老婆也跟了进来。
    “你找什么呢?”
    看她那极力掩饰但充满慌乱的眼神,更加坚定了我的判断。扭身来到外间屋,后窗户虚掩着,窗根儿下还有一只农村人自己做的布鞋。
    “这是什么?”
    “这是你的啊!”
    “你放屁,我三九的脚,这只鞋至少有四十二码。我才走几天,你居然干出这种勾当。”
    “什么呀,你别冤枉好人。看见一只不知道哪来的鞋就污蔑我!”
    “我污蔑你,刚才为什么屋里有男人的声音,为什么这么久才开门?”
    “我,我,你胡说,哪有男人的声音,你自己多疑?还不知道你每天在外面干什么呢,说不准整天跟那些妖艳贱货狗扯羊皮!”
    这时候我闺女哭着从奶奶屋走过来,想去抱妈妈的腿。她一脚就把孩子蹬得仰面朝天摔在了地上,哇哇地哭!
    “你这个小贱货,哭死人呢!”还在咒骂着。
    我抡起那只破鞋拍在她脸上,血顺着嘴角就淌了下来!“离婚!”
    后来听我妈说,她也怀疑我老婆有个相好,但是一直没敢跟我说,怕我的暴脾气,没压住火干出过激的事情。我猜那天晚上她是盼着那小子跑的。
    经过了半年漫长的拉锯,最后孩子跟了我,她离了家。我也就开始了自己的流浪生活。过去的十几年在唐山、新疆、东北、满洲里、俄罗斯、非洲都待过,如今在呼伦贝尔买了楼房,算是定了居。走不走桃花运不敢说,处过有名有姓的对象,中国的有十五个,国外的也有将近二十个。我从来没有嫖娼或者露水夫妻的,每一段感情都是认真而且付出真心的。并且和一个比我小十岁的俄罗斯姑娘结过婚,在贝加尔湖畔的一个教堂了举办了西式婚礼。在一起生活了两年,因为各种原因最终我们分了手。现在老哥我孤身一人,但是准备明年就第三次走进婚姻的殿堂了,对方是甘肃的一个民政局工作人员,离异带个男孩。
    马上五张了,回想我师父当年说的话,感慨万千啊!这个世界上有我们太多未知的东西,我不是无神论者,也不信奉封建迷信那一套,但是人应该对一切事物保有敬畏之心,缺德的损人利己的事少干或者说“不以恶小而为之”。也许人到一定的年龄或者认知阶段,都需要有一种信仰来维持生命的平静。
    七、耙子搂娃
    传统相声有一段《拴娃娃》,说的是古时候有钱人要是长期不孕不育,就到观音庙里许愿,捐香火钱。请观音菩萨保佑能够生儿育女,后继有人。有的主母为表虔诚,会在庙里住一段时间,每天沐浴更衣,吃斋念佛,回来不久就能怀孕生孩子了。到底灵验与否,似乎也没个统计数据佐证,但是这不能阻挡人们对于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虔诚的祈求。而几乎每个地方都有不同的寺、庙、庵、堂承载着普通人与神仙、菩萨们沟通媒介的任务。
    我们村北面山上的龙王庙在这一带起着保佑附近村民平安,并帮他们实现各种愿望的功能。
    我奶奶说早年间的龙王庙叫观音院,而且是个大寺院。一进寺门,左右两厢站着护世四大天王,进门跨过庭院,正殿里供奉着观音大士,两旁跟随者善财童子和龙女,即所谓的金童玉女。左边偏殿供奉着药王菩萨,保佑山里人家祛病消灾,右边偏殿供奉着龙王爷,保佑庄户人家风调雨顺。因为是各路神仙综合办公,所以解放前这个寺院香火很旺。解放以后政府就让里面的和尚们还了俗,而且在各个大殿里面摆上桌子、板凳变成了我们村小学。1957年我爸上育红班(也就是现在的幼儿园大班)他们班在右偏殿上课。龙王像前面支了个黑板,老师就在上面写字教大家跟读。正念着,突然有个女孩子大喊:“蛇!”只见她惊恐的望着头顶的房梁,浑身瑟瑟发抖。其他同学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有蛇啊!”顿时教室里乱做一团,孩子们纷纷往殿外跑。
    “都别乱动,大家坐回去!”。老师奇怪地满教室寻摸,什么也没看见!
    跑出去的孩子们探头探脑地往里看:“咦!不见了啊!”。
    老师认为是孩子们眼花或者恶作剧也没太当回事。
    过了两天,又有个小男孩在上课的时候,指着房顶,失声大喊:“房梁上有蛇!”其他孩子哇哇大叫着纷纷往门外跑,老师还是啥也没看见。把孩子们聚到一起,
    问大家:“蛇在哪呢?”
    孩子们都指向大殿上的房梁。有比较伶俐的说:“老师,刚才上面盘着一条这么粗的蛇,黑色的!”说着双手比划出碗口那么粗。其他同学纷纷附和:“老师,是真的,我也看见了!”老师一听肺都气炸了。这帮孩子不好好上课瞎胡闹,碗口粗的蛇,在房梁上我怎么没看见呢!此时她感觉自己有点像没穿衣服的国王,在被学生们戏弄。
    “都给我回去好好上课,那么粗的蛇怎么不吃了你们?”
    老师认为小孩子撒谎,就让他们和药王殿里一年级的孩子们互换了教室。可是没过几天,有个年岁小的孩子在课堂上大喊:“有蛇啊!快跑!”丢下课本就往外面窜。老师们还是一脸的懵圈,仰头看着空荡荡的房梁,上面布满了灰尘,看不出有动物爬过的痕迹。

    这件事引起了校长的注意。他把在观音殿里上课的四年级的孩子换了过来,这是村里最高年级的学生了。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发生孩子们看见蛇的情况。但是与此同时,村里发生了几起骚扰妇女事件。年轻漂亮的徐寡妇,一天晚上听见有人敲门,开门后看见一个黑不溜秋的男性,身材高大,体格健壮。穿着黑色的头蓬,看不清面目。进门后二话不说,伸手就要强行非礼,徐寡妇大喊:“抓流氓啊!快抓流氓啊!”一面奋力反抗。等到街坊们拿着扫帚、耙子冲进房门,只见徐寡妇一个人双手在空气里挥舞。婶子大娘的上去按住她,问怎么回事。她把刚才的情形一说,大家以为天黑看眼离了,要么就是流氓跑了。都劝她大晚上的再有人敲门先问清是谁再开门。有事让孩子们跟着一起喊,邻居们立刻就来帮忙。大伙散了,徐寡妇点着煤油灯,拿着剪刀在炕梢头瑟瑟发抖了一宿。
    过了几天,生产队收工比较晚,老于家大闺女干的慢,最后才锄到地头,扛着锄头走在妇女队的最后面,跟大伙有一段距离。突然感觉有一双大手从背后抱住自己,就往庄家地里拖,吓得她嗷嗷的乱叫,锄头乱挥,手脚乱蹬。
    “救命啊!救命啊!”
    前面的妇女们听到呼救声,扛着锄头翻身跑了回来,远远的看见一个黑大个,足有两米多高,身材修长,穿着黑色的外套,看不清面部表情。吐着长长的舌头,在于姑娘脸上舔来舔去,扭动着身躯,非常吃力的将于家姑娘往玉米地里面拖。大家都吓傻了,站在原地发呆。妇女队长不愧号称铁娘子,大吼一声:“姐妹们,给我上!”轮着锄头就冲了过去,几个胆大的老娘们也嗷嗷喊着跟了上去。
    那黑大个看来了这么多人,一转身哧溜钻进了玉米地,瞬间没了踪影。于家姑娘被背回了家,两眼发直,浑身僵硬,水米不进,可把全家人吓坏了,第二天我奶奶去看望。一看着情形知道是吓的丢了魂儿,而且三魂七魄丢了不止一个,如果再不找明白人看,很快就一命归西了。我奶奶赶快让人去请小白龙先生。
    先生来了一看:“这是在后山修炼多年的蟒蛇,如今快成了,寺里面孩子们的读书声引起他的兴趣,没事就趴在房梁上听孩子们读书,越看越喜欢。就想拥有自己的孩子。但是道行还不够深,被情欲迷惑住了,才幻化成人形,来强掳漂亮的年轻女人。”知道症结了就劝导呗!
    小白龙让主家拿来一个碗,里面装满陈年的小米,然后用一块黄布罩上,将碗口反过来朝下,手提着包袱,在于姑娘的头上不停的旋转,口中念念有词:“天地玄黄,尔大自王,修炼成仙,魅惑人间。。。。。。”
    将碗翻过来,黄布拿开,碗中空空如也,小米一粒不剩。重新填满米,继续上面的过程。慢慢的变成半碗米、缺少个月牙、直到最后拿开黄布,剩了满满一碗米。于姑娘突然长叹一口气,喷出一股黑色汁水,顿时满屋子臭气熏天,身子一软躺在床上。魂魄算是回来了。
    小白龙就是我们那一带的仙人,用现在的话说通灵人或者灵媒吧。可惜在我记事以后她老人家就作古了,没能亲眼见识她的风采。在我奶奶眼里那就是菩萨一样的存在,救苦救难而且不求回报。但是她从来不亲近她,她说她通神,也很邪性。
    关于她和后山观音院之间还有一个小故事。
    听我奶奶说:我们村的王双友两口子三十多岁了没孩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我们国家五六十年代,除了搞运动就是生孩子,他们两口子是革命积极分子,斗地主、打四清、大跃进、搞革命样样当先。可唯独在创造社会主义事业接班人上面扯了后腿!
    1975年夏天,有人给老王出主意:去央求当年的牛鬼蛇神之一的小白龙先生,看有没有办法。老王是革命干将,全县的牛鬼蛇神都挨过他的棍棒,如今去求人,怕人家拒之门外。但是,如果没有孩子将来被别人喊“绝户”,自己死了家里的财产有可能被兄弟们瓜分,老王思虑再三,权衡利弊后硬着头皮提着点心匣子,两瓶散装白酒,去了周公村。小白龙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妇女,身形矮胖,面容安详。老王两口子说明来意。小白龙说:
    “看你们的生辰八字,命中应该四男两女,如今这么大年纪了,依然膝下无人,这个。。。原因也很复杂!”
    “先生,那您看怎么办呢?”老王老婆带着哭腔问。她心里明白,早年间棒杀黑五类,抄家打砸抢的英雄事迹没少干,老百姓讲话:缺了大德了。
    “这样啊,我现在给你们剪五十个童男,五十个童女,一共一百个孩子。赶下个月初一,半夜十二点。你们两口子全扔在观音院的大门前,然后每人拿一个耙子,一下一下倒退着往家里搂,不许带有亮的东西,中间不许反复,不许让外人看到。到家里看,耙子上挂几个,你们命里就有几个了。”
    说完拿红纸剪了一百个小人儿的模样,交给他们带回了家。两口子如获至宝啊,恨不得明天就是初一。
    等到正日子,两口子黑灯摸瞎的来到寺门口。老王怕纸人被风刮跑了,不好搂,特意堆在一起,两口子拿着耙子狠狠的叨下去,像搂刚割下来的草一样,你一下,我一下的往家里面拽,怕惊动了别人,一路上也不敢说话。好不容易耙进了家门。两个人急不可耐的拿起耙子凑到灯下去找。乍一看,两个耙子上一个纸人也没有。老王立刻泄了气:
    “哎!这都是命啊!”垂下脑袋呜呜的哭了起来。
    “当家的,你看!”他老婆说着从最外面齿儿缝里拿出了一个红色的小人。而且形状是个男孩。老王忽地站了起来,将纸人捧在手心,如同捧着稀世珍宝一样,生怕落在地上消失不见。
    “嘿嘿,嘿嘿!谢谢老天爷!”泪花中闪烁着希望。
    转过年老王家生了个胖小子,生在闰八月初一,取名王嘉顺,小名顺子,我俩是发小!
    八、天道轮回
    国家在2016年叫停了计划生育政策,鼓励全国人民生二胎。2020年以后有个别省份提出了奖励生三胎的激励措施。这都说明我们国家对青年人口的需求是多么迫切,充分认识到人口是创造价值的根本载体。而上世纪70年代末,认为人口只占用社会资源,消费资源的主体。并且将“计划生育”定为基本国策。在全国范围内开展了声势浩大的“计划生育”运动,运动中产生了很多刽子手,他们创造性的留下很多泯灭人性的事迹。
    我奶奶说:当年我们村的村支书就是“计划生育”政策的坚定拥护者,为了坚决贯彻上级指示和命令,也是举贤不避亲,任命他老婆秀英当了村妇女主任,主抓全村妇女的肚子膨胀问题。秀英是生在旧社会,长在红旗下的无产阶级劳动者。分别在68年和74年生了两个大胖儿子,如今更是毫无顾忌把这项伟大的事业当成人生的头等大事来对待。每天都像警犬在执行任务一样,每一个生了女孩,但还有生育能力的家庭都保持高度警惕。在全村的大街小巷巡逻,眼睛搜寻着肚子有异常的育龄妇女。哪一家的媳妇突然回娘家了,都会引起她鼻子的警觉。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发现了“百岁”(王双庆)老婆的异常,好多天没看见她去自留地干活了。因为百岁家生两个姑娘了,他们两口子有偷生儿子的重大嫌疑。秀英趁着百岁不在家来了个突然袭击,如神兵天降般闯进了王家的房门,百岁老婆没来得及躲闪,被抓个正着。
    “呦!大妹子,你这肚子怎么这么大啊,别是怀孕了吧?”
    “嫂子,看你说的,我这不是最近胖了吗?”
    “看着可不像啊,我代表村委会正式通知你:三天之内去乡卫生院检查,否则我们采取强制行动。”
    百岁老婆和他说了白天秀英来突击检查的事,百岁认为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不会作太出格的事。
    “没事,论乡亲辈分咱还得叫她嫂子呢?都不是外人,你就安心养胎吧,这回准生个大胖儿子。”
    “可我这心里总不踏实!”
    百岁老婆的预感没错。第四天秀英带着村里的两个民兵进了门,门外停着村里的手扶拖拉机。不由分说就把百岁老婆往外拽,百岁两口子拼命挣脱,大家扭打在一起。混乱中秀英一脚蹬在了百岁老婆的肚子上,疼的她“哎呦”一声坐在了地上,鲜血瞬间染红了裤子。大家慌乱地把她抬上拖拉机送到了乡卫生院。结果大人没事,孩子流产了。因为处置及时,秀英受到了乡里的表扬,还奖励了两百块钱。精神和物质上的刺激,让她更加的亢奋,更加的疯狂。
    受到百岁家的启示,其他人又想出了新办法。于佑清也是家中有了三朵金花,正在积极地备战第四胎。看到妇女主任跟打了鸡血似的没白天再黑夜的忙工作。确定老婆怀孕后,就跟邻居们说自己丈母娘病了,老婆要去照顾些日子,在父老乡亲的见证下,把老婆送出了门。
    然而这一走两、三个月,自然招来了秀英同志的怀疑。她多次登门询问:“佑清啊,你老婆什么时候回来啊?”
    “前两天捎信儿说就这几天了。”
    “全村适龄妇女该做检查了,可别耽误了?”
    “放心吧,我的大主任,准能赶得上。”
    秀英天天去,老于一天一天往后拖,事情自然就明了。
    “于佑清,你别跟我打哑谜,明天下午人不到家,后果自负!”主任下了最后通牒。
    老于想,这都七个月了,再坚持俩月,孩子一落地,就完事大吉了!这回就给你来个死猪不怕开水烫。
    第二天黄昏,主任带着两个民兵还有两名乡里的干部继续上门做工作。老于死活不承认老婆怀孕,并且保证下个礼拜一定叫人回来。乡里干部有经验,一看这是耍滑头啊。几个人一商量,直接给老于全家赶到院子里,门上贴了封条。如果下个礼拜再不去做检查,就把房子拆了。老于倒也无所谓,门不是封了吗?每天带着三个姑娘翻窗户进屋,吃饭睡觉两不误。
    一个礼拜后,秀英带着人找到老于的父母家,让他们劝劝儿子,别这么固执。老两口气的浑身颤抖,大骂:“瞧你做的缺德事儿,留神生了孙子没屁眼!”
    “你们俩的思想觉悟怎么这么低!计划生育都是为了大家好!”
    “把他们给我带走!”,把老头、老太太送进了乡里学习班。
    一个礼拜后,老头、老太太被放回了家。全家人意志更坚定了,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吃的所有苦都值得,坚持就是胜利!
    秀英带着人找到了老于岳母家,没找到老于老婆。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对敌斗争的经验在实践中不断的积累和完善。老于岳父早就把闺女送到了外县的大女儿家。秀英带人给老太太戴上手铐,抓到了乡里,关进了派出所。这回老于老婆没挺过三天,主动投案自首,秀英如同英雄般地,坐着手扶拖拉机亲自押送她去了乡卫生院。
    针对一个八个月的胎儿,医生将利凡诺注射进孕妇的子宫,先将孩子杀死,然后采用催产药物进行引产。老于老婆被折腾了两天两夜,疼的在鬼门关前进进出出好几遭,终于后半夜才将孩子生产下来。求医生让自己看一眼孩子长啥样,医生果断拒绝了。
    老于在卫生院后门的医疗废弃物堆里,找到那个冰冷而幼小的躯体,他双眼紧闭,小拳头攥得死死地。老于脱下上衣把他包起来,紧紧的抱在怀里,脸贴着孩子的头,眼中迸发出仇恨的火焰,眼泪如开了闸的洪水。
    秀英因为思想坚定,工作方法创新,工作韧劲十足,工作业绩突出,受到了县里的表扬,戴着大红花,举着奖状登上了我们县报纸的头条。那几年,我们村在全县的计划生育评比中始终名列前茅,代价是每年都会有十几个孩子还来不及见识这世界美好,便开始了下一个轮回。支书家翻盖了五间大瓦房,高出周围的房子两米多,宽出两米多,像个宫殿俯瞰周围的贫民窟。
    1982年冬,晚上十点多了,支书家的大小子还没回家,两口子焦急万分。村里大喇叭广播:“王嘉和,你在谁家玩儿呢,赶快回家吃饭啊!”喊了一个多小时还是没有回应。支书脑门上冒了汗,发动全村人拿着手电,举着火把到村子周围,附近山上,沿着河堤去找人。大伙忙了一夜还是没找到个人影。第二天报了案,县里的警察在村里调查了十来天,最终也没有结果。
    第二年春天,乡亲们都把去年堆积在责任田地头的玉米结、棉花柴和小麦秸秆往家里倒运,有的喂牲口,有的当柴烧。有人在柴火垛里发现一具腐烂的尸体。人已经烂得面目全非了,但从穿着上一眼就认出是支书家的老大,王嘉和。这个十四岁少年上衣胸口的位置殷红了一片。警察来勘察了现场,但是当年的刑侦技术和手段没能侦破半年前的血案,而且目前依旧悬着。
    支书和妇女主任哭的天昏地暗,丧子之痛让他们伤心欲绝。于是把全部的爱都倾注在老二王嘉悦身上,将其视若掌上明珠,百般呵护,对孩子的要求百依百顺,并且什么都是最好的。
    1992年,刚满十八岁就拥有了一辆雅马哈125。通体红色的车身光彩照人,锃亮的轮圈熠熠生辉。那可是我们那代人的终极梦想啊!拥有它就拥有了全乡姑娘的择偶权。老二也是爱不释手,每天晚上都骑到镇上,不是和朋友聚会,就是泡妞看电影。白天就在自家门前玩命的擦洗。
    夏天的一个晚上彻夜未归,支书两口子支棱起耳朵等待“突突”的声音直到天明。有早起的村民跑来敲他们家大铁门:“支书啊,快去看看吧,你们家老二掉沟里啦!”支书听到这个消息瘫在炕上半天没起来。最终县交通队给的鉴定结果是:头天夜里醉酒驾驶,在村口的路上,疑似为躲避对面来车,但由于速度过快,摩托车失去控制掉进了农田蓄水沟。
    接连的不幸彻底击垮了秀英,一夜之间满头白发,第二天就开始眼神发直,自言自语。后来越来越重失去了生活自理能力,支书家底比较殷实,就把她送进了市精神病院。时间不长找了个三十出头的女人重新组建了家庭,支书想趁着还有点力气,再生个孩子延续香火。
    @宋裔 2022-08-31 15:33:07
    好贴要顶!
    -----------------------------
    谢谢鼓励!
    正所谓福无双降,祸不单行。一个大白天,支书家的大瓦房房顶窜出了火苗。过去我们村里谁家发生火灾,先发现的人就会沿着村里的街道边跑边喊:“某某家着火了,快去救火啊!”。农村的房顶是由木质的房梁、檩条和椽子组成,上面铺着一层纬编,再上面是一层麦秸土,外面蒙着瓦片,火势一旦烧上屋顶很难扑灭,房子没了一家人就没了栖身之地,而且还可能殃及旁边的邻居。所以听见或者看见的村民就会扛着铁锹,拎着水桶往那家跑。几乎全村男人齐上阵,有的泼水,有的扬土,不管大人小孩各个奋勇当先,都像保护自家财产一样,无所畏惧地向前冲,最后才有可能保住这家的房子。然而,这次支书家着火,去了很多人,却是袖手旁观的多,伸手帮忙的少。大伙儿不像是去救火的,更像是去欣赏一场久违的篝火晚会。
    支书的房子烧毁了,但钱还在。没多久又翻盖了新房,带着新媳妇,准备创造新生活。然而数次的变故加上重整家园的辛劳很快就击垮了这个年近五十的男人,他中风了。昔日意气风发而口若悬河的全村带头人,变成了拖着一条腿,言语含混不清,需要别人照顾的老人。天道好轮回,当年破坏别人家庭的人,最后落得妻离子散的结局。
    这个故事是将听到的几个故事集中在一起了,虽然我希望那些不幸统统发生在施害者身上,但我觉得也不该对那个时代的人过多苛责。因为任何个体在时代的洪流中都如尘埃般渺小。不去随波逐流,能够保持善良,拥有最初的人性是很不容易的。
    九、老牛祈命
    我这个人比较笨,8岁的时候才上小学,而且是育红班(学前班)。上学后学习成绩比较稳定,一直在倒数前三名里面徘徊。但是我很喜欢上学的课本,没事就撕下来,放在嘴里咀嚼。不知道是纸香墨飞勾起了我的食欲,还是词赋满江吸引了我的灵魂。或者我的前世是一条“蠹鱼”,所以别人的书包越背越重,我的书包没到期末基本都空了。我爸看我实在不像念书的材料,十二岁,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就果断让我毕业,跟着他干起杀猪卖肉的营生。当年杀猪属于个体户行为,原材料采购,加工制作,产品销售一条龙就要自己亲自动手。不像现在,屠户都要去肉联厂取肉,拿到的都是半扇、半扇的杀好,退了毛的成品,拉到自己的摊位上,只需要将排骨剔出来,前槽、后座、里脊肉分开,表好不同价格卖就行了。那时候,我们亲自到农户家猪圈里抓,一般主人找两个帮忙的,加上我们爷俩一起跳到屎尿堆里,把猪摁住了,前腿和后腿分别捆住,拿根杠子从中间一穿,四五个人抗着放到大称上称重。然后我们开着蹦蹦车运到自己家里宰杀。
    现在的年轻人可能没见过老式杀猪过程,那是极具仪式感的。将猪放在一米多高的条案上,困住手脚,猪头伸出条案外。往往在这个时候,猪也能感觉到死亡即将降临,会拼命的挣扎,张着大嘴“贼儿、贼儿~~”地大叫。需要三四个壮汉按住猪头和猪脚,杀猪师傅最后登场,手拿“钦刀”,这种专门杀猪的刀,一般半尺来长,柄短,刀刃长,和匕首相像,但是单面开刃。来到猪前,身体半蹲,刀尖朝上,对准猪的脖子,“噗”的插进去,手要快、准、狠。如果这头猪很肥,一刀进去不但没了刀柄,手都会跟着进去。随着刀拔出来,血流如柱,下面的塑料盆或者瓷盆用来接猪血,里面放点盐,回家就变成血豆腐了。有一段时间我太喜欢杀猪带来的快感了,手起刀落就能结束它的生命。当刀锋划过皮肉发出“刷~”的一声,瞬间能够点燃我心中的小宇宙,让我的肾上腺飙升,整个大脑充斥着亢奋和喜悦。所以,我很快就成了杀猪小能手,因为那时候个头小,说是十二三岁,但还像个八九岁的孩子,所以在县城里肉铺站摊,加上娴熟的刀法,果断的切割,特别受追捧,不客气的说,只有我们摊子的肉卖完了,其他肉摊才能开张。当年没有短视频,如果有估计我也能收割一大波流量了。
    杀猪虽然有仪式感,但是和杀牛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在我们县里,杀牛那关键的一刀一定要由当地的阿訇完成。只要有时间我都会去观摩,学习同行的先进经验,而且白看不厌,每一次都能有新的体悟。记得那是西风正起的时候,有个回民摊主想宰杀一头老黄牛,那头牛一看就是把一辈子都奉献给土地的耕牛,如今行将就木,枯瘦如柴,屁股上的臀骨高高耸起。我去的时候外围已经围了一圈人,牛被捆住前腿,鼻子上的绳子拴在中心的木桩上,一根绳子拴在老牛脖子上,卖肉的师傅和徒弟各拉一头儿,向不同的方向,防止牛头乱晃。阿訇站人群中间,五十多岁的年纪,身材不高,但是特别粗壮,穿着长刚过膝的白袍,头上戴着平顶的礼拜帽,我们当地叫回回帽。在牛的头顶前面进行祷告,据说是低声吟诵《古兰经》里面的内容。
    正在这时候,老黄牛突然跪了下去,这种事情以前也发生过。因为牛的前腿被困住,相当于三条腿着地,前面站不稳头就更容易向前伸,身体失去平衡而形成跪地的情景。有人解读为老牛求饶啥的,这在我们屠夫界已经见怪不怪了。阿訇也没当回事,继续叨咕。这时候老牛跪着奋力往前爬行,两个壮汉拉着再加上鼻子被牵扯着,可想而知它那羸弱的身躯爆发出多大的力量,也许这就是生命最后的顽强。不知道由于鼻子被拉的还是其他原因,两行老泪从牛眼睛里淌了出来,口中发出“哞哞~~”的哀鸣。这一连串的举动,给这个初秋的下午突然平添了一股苍凉和悲怆。似乎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联想到自己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刻,平时边看热闹,边品头论足的人也安静了。阿訇也被眼前的情况惊呆了,停止了吟唱。黄牛努力地跪爬,被绳索束缚的头高高昂起,泪水打湿了脚下的土地,直到头靠在了他的腰间。阿訇伸出左手摸了摸老黄牛的头。
    “掌柜的,这牛多少钱买来的?”
    “三千。怎么了大伯!”师傅有点蒙。
    “这牛不杀了,三千五你卖给我吧!”
    “这么老,干不了活了,大伯!您买它干啥嘛?”
    “我们俩有缘!”
    阿訇最终牵着老黄牛消失在夕阳下的街道中。听说他把牛放到了滦河边,当年滦河两岸的芦苇,枯草望不到边,也很少有人来,老牛终于得到颐养千年的归宿。阿訇也就此搁刀,1993年春天,在我们县城里开了一家冰激凌店,当年我们县城里第一家冰激凌店,乘着南巡讲话的第二缕春风,阿訇很快搭上了财富的快车,后来搞批发冷饮,至今他们家也是我们县城最大的冷饮批发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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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用做好事来抵消掉做坏事的恶报吗?
修仙悟
—个真正的师傅给你聊聊男人女人这些事
D旋上的异闻录,我的真实灵异经历。
阴阳鬼怪,一部关于平原的风水学
亲眼见许多男女小孩坐金元宝飞船直飞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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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2-09-04 02:37:34  更:2022-10-22 22:34: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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