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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青春落幕时》一场毕业20年同学聚会,引发一场诡异血案[第1页]

作者:韦一同
首页 本页[1] 下一页[2] 尾页[28]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楔子

    12点12分,他放下碗筷,用手随意抹了下嘴,对妻子说去干洗店看看衣服洗好了没。听着关门声传来,妻子喃喃道:“这就不吃了?还好多菜呢。”

    15点40分,他全身清洗完毕,换上多年没穿的西装,反复整理,又往头上喷了点啫喱水。他走到妻子跟前,不确定地问:“怎么样?”

    17点35分,他在镜子前已经站了十分钟,妻子催他该出发了。他突然皱了皱眉,开始脱衣服。两分钟后,他换了身休闲夹克,又把梳好的头发弄得凌乱了些,自言自语道:“这样才有当年那个感觉。”妻子无奈地看着他笑,端个碗过来,让他把药喝了。之后,挽起他出了门。

    18点31分,召集人讲话了,晚宴即将开始。他看着旁边仍旧空着的一桌,又回头看了看墙上的横幅,怅然若失,妻子在桌下拉了拉他的手。

    19点50分,酒过三巡,气氛热烈了起来,人们说话的声音也大了不少。隔壁的主桌,一个胖子脸上带着夸张的笑容,吹嘘自己每天经手上百万生意,最后他大手一挥,说谁要是混不下去了就去找他,他安排个年薪十万的工作简直就是小菜一碟;戴眼镜那个男的,文质彬彬,声音比胖子低了两成,他是家乡一个局的一把手,年轻有为,他邀请老朋友们常回来玩,吃住行都由他来安排;染着一头黄色头发的女人声音很嗲,胖子和眼镜男说完,她都敬了三杯酒,让他们多多关照,言语神情里,媚态十足。

    20点16分,包间里响起了一首《光阴的故事》。“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一个人,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等待的青春……”他拿着杯子踉跄着走过去,满脸潮红地打断了他们:“好久不见了,机会难得,我提个议,咱们能不能多忆过往少谈现在?谁在乎你们多有钱多有权啊!真扯淡!”顿时鸦雀无声,众人看着他,表情各异,没人举杯。直到召集人打圆场,才陆续有人响应,敷衍着喝下。

    20点43分,晚餐结束,胖子提议去唱歌,他请客。众人吆喝着往外走,他迟迟没动,落在了最后。召集人叫他,妻子说他喝多了就不去了。待人群走完,他将杯子斟满,妻子劝他别喝了,他摇了摇头,将酒洒在了地上。妻子搀扶着他起身,临出门时,他再次回头看了一眼横幅,长叹口气。

    横幅红底白字,上面写着:二十年再聚首,青春依旧!——江安中学1997级1班毕业20年同学会。
    第一章 挖眼凶案

    勉州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支队长邓政办公室。

    “支队长,这不合适吧?”

    “你与死者的关系不在法律规定的必须回避几种情形之内,有什么不合适的?”邓政反问。

    “调查对象会牵扯到不少老同学,我……我有点犯怵。”

    “陆扬!”邓政从老板椅上站起:“你要记住,你是个刑警,只管根据线索办案,别考虑其他因素!你怕得罪那些同学,那你怎么不想想,死者也是你同学,如今他惨死,你难道不该挺身而出?”

    陆扬从事刑侦工作多年,向来秉公执法,问心无愧。但他的铁面都只是针对嫌疑人,如今要让他用那副怀疑、审视的目光去讯问他的老同学,他的确有些顾虑,因为这必然会影响到他们之间原本单纯的同窗情。
    邓政的话问得陆扬心头一颤,没错,和死者相比,和世间正义相比,他的担忧就微不足道了。从另一个角度去想,死者是他同学,现在他妻子又提出了要求,他理应主动担当,早日将凶手绳之以法,还他们个公道!

    勉州下辖梓县发生一起命案,死者卫钧,男,36岁,死于自己家中,身中数刀,失血过多而亡,最惨的是,他的双眼都被挖了出来。报案人是卫钧的妻子梁小芳,她晚上回家,打开门就看见卫钧倒在血泊中,已经没了呼吸。卫钧的两个眼眶血肉模糊,眼珠就扔在尸体旁。

    梁小芳的尖叫声引来了邻居魏大妈,魏大妈也吓得不轻,但她见梁小芳因受刺激过度,已经有些傻傻的了,就帮她报了警。梓县公安局刑侦大队民警赶到后,即刻勘验了现场,又联系殡仪馆来收了尸,忙完已经快到夜里十二点了。梁小芳有些恍惚,她父母从乡里赶来,一直陪着她,晚上又带着她到城里亲戚那去住。

    第二天,梁小芳的精神好了些,刑警这才把她请去队里作笔录。询问期间,梁小芳的情绪时好时坏,问话也一度中断,差不多十个小时才问完。结束询问时,刑警问她还有没有要补充的,她突然问:“我老公的案子,只能你们办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刑警问。

    “我想换个人。”

    刑警被梁小芳弄得有些尴尬,也很生气,考虑到她是死者家属,没和她计较,只是问:“为什么?”

    “我知道个警察,办案很厉害,能不能让他来帮我?”

    “谁?”

    “陆扬,他……他是市上的。”
    市公安局刑侦支队会经常对下面各县的刑侦大队进行业务指导,在办理一些重大案件成立专案组时,市局也会派专家下来协助。陆扬是市局刑侦支队重案中队的中队长,突出的案侦水平得到了众多同行的认可,在勉州刑侦界也算得上一号人物。再者,陆扬的妻子文雅曾在梓县刑侦大队工作过,说起来,陆扬还是梓县刑大女婿。所以,梁小芳说出这名字时,询问她的两个民警互看了眼,先前心里的那丝不满就都消散了。陆扬能来,他们是举双手欢迎。

    梓县刑侦大队把案情和梁小芳的要求都报到了市局,邓政参加了案情通报会,分管刑侦的副局长苏捷问:“老邓啊,案发时,小陆在哪里?”

    邓政明白他的意思,回答道:“那两天他和他大队长王贵一起到省城出差了,住了一晚才回来,王贵能给他作证。”

    “那行,既然如此,咱们就满足受害人家属的要求。这案子列为市局督办案件,指定陆扬为督办员,梓县刑大成立专案组,全力侦破!”苏捷拍了板。

    受命后,陆扬午饭都没吃就去了梓县,刑侦大队副大队长兼专案组长曾鹏接待了他:“陆中队,你来了我这颗心就踏实多了。”

    “鹏哥,请多关照。”陆扬笑着上前和曾鹏握手。

    名义上曾鹏是组长,但局里有指令,陆扬有临时决策权,地位明显在他之上,他也就充分放低了姿态。他听闻陆扬还没吃午饭,马上让人弄了几个热菜。  

    寒暄几句后,陆扬直接要了卷宗,在县公安局食堂翻看了起来。
    卫钧死得很蹊跷,梁小芳回家时,房门是关着的,门锁也没有坏。现场除了卫钧的脚印,还有另一名男子的脚印,两种脚印有交错,以此推断双方曾有过拉扯打斗,但现场并未发现对方的生物信息。事后梁小芳清点,房里也没有丢失财物。卫钧的死因是失血过多,经法医核定,他一共中了六刀,其中一刀在心脏。凶手摆明了要置他于死地,却没有就此收手,将他的眼珠挖了出来。

    据此,曾鹏他们初步推断,该案为熟人作案,门是卫钧给凶手打开的。凶手既不为财,那就是报仇、泄恨。可按梁小芳说,他们夫妻做人做事都低调,近几年没和人结过怨。曾鹏从侧面问了许多问题帮她回忆,她才说,一年前,卫钧他们搞了个毕业20年初中同学会,他当面让好些人下不了台。

    陆扬作为那次同学会的召集人,当时也在现场,对这事再清楚不过了。江安中学位于梓县江安镇,学生资质和家庭条件参差不齐,教学水平又有限,初中毕业后,陆扬班上仅有一半同学进入高中深造,还有一半因各种原因早早步入了社会。之后大家分散各地,很少重聚,20年里,不过小范围地聚了三四次。陆扬曾是班上的宣传委员,人缘不错,眼看还有半个月就到毕业20周年时间了,有几个同学私下请他出面召集大家开个大型聚会。如今陆扬也三十好几了,成了家,尤其与妻子文雅生了女儿后,时常会有种岁月如梭、青春已逝的感觉,同学们的提议正中他下怀,他就张罗了这次聚会。
    班上有52个人,筹备初期,陆扬费了很多功夫,才只联系上33个同学,其余人毕业后就和大家失去了联系,杳无音讯。在这33人里,又有十来人因为通知时间仓促,有各种事情抽不开身,在陆扬的再三邀请下,他们只说“待定”。定餐时,陆扬要了个四桌的雅间,聚会当天,包括几个带家属的才只坐满了三桌,空了一桌。在劝说那些“待定”的同学时,陆扬甚至说“事情可以明天后天办,同学会却不是年年都能有”,仍然收效甚微,这也令陆扬很沮丧。

    同学会的主题是“二十年再聚首,青春依旧”,陆扬还特意在网上定制了个横幅,又下载了许多与青春有关的歌曲,提前把U盘拿给服务员,让她在包间里循环播放。陆扬本想着,不管人多人少,大家多年不见,畅谈一番青春也是极好的。结果呢,聚会时,他们谈到更多的不是那三年少年时光里的人与事,而是毕业后自己如何如何走向了成功,至于那些不怎么成功的同学,到后面都成了漠然的倾听者,不再吭气。卫钧的突然发声,令正在高谈阔论的几人涨红了脸,却句句戳中陆扬的心。

    “梁小芳说那一桌的人她只记得一个胖子和一个戴眼镜的,其他人记不得了。”曾鹏打断了陆扬的思绪:“经我们核实,戴眼镜的是县民政局的何林峰局长,我们暂时还没找他问话,至于其余人员,还得请你帮着确定一下。”

    “这没问题,我都记得。”陆扬刚看到卫钧死亡现场的照片,他躺在血泊里,脸上也全是血,没有眼珠的血色眼眶看着极为恐怖:“为什么要挖掉他的眼睛呢?”
    “难道是怪他看了不该看的东西?”说话的是梓县公安局刑侦大队的民警陈飞,他也被抽到专案组了。陈飞年龄不超过30岁,却因为脱发严重,发际线很高,看起比陆扬还沧桑。

    “有这个可能。梁小芳没说什么?”陆扬在笔录里找着。

    “问了,她对这事完全没提出有针对性的线索。”陈飞摸了摸自己脑门道。

    “这块表是?”陆扬盯着一张对卫钧左手的特写,它手上戴着块机械表,看款式比较旧。

    “梁小芳说这表不是死者的,她也肯定以前从没见死者戴过它。”曾鹏说:“我们已经查到了,这表是90年代日本双狮出的一款机械表,当时售价500元左右,现在不值什么钱了,收藏意义较大。”

    “如果真是这样,这表就有些奇特了……”陆扬神色凝重地看着曾鹏问:“表在哪里?”

    陈飞很快取来了证物,除了表,还有那把凶器:“刀是市面上普通的水果刀,梁小芳也说不是她家的,上面没有指纹信息。”

    “凶手是有备而来啊。”陆扬把刀放下,接过被透明小塑料袋装着的手表,仔细打量了一阵后问:“梁小芳情绪怎么样,我想见见她。”
    第二章 奇怪证物

    梁小芳还借住在亲戚家,她有个兄弟,和父母没分家,近期农忙,她父亲已经回去帮着做事了,只留母亲陪着她。

    梓县有着百万人口,随着城市规模不断扩大,越来越多的乡村居民涌入县城,从农村户口变为了城镇户口,梁小芳就属于这种。她和卫钧是在广州一家工厂车间认识的,先是互认老乡,有了亲切感,再慢慢发展成了恋人关系。婚后,小两口咬紧牙关过日子,存了几年钱,就回梓县买了套二手房,又盘了个小超市维持生计。卫钧出事后,梁小芳精神恍惚,超市已经关门几天了。

    读书时,卫钧成绩差,属于比较调皮的学生,还参与过几次群体打架事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与陆扬也没住在一个宿舍,没有接触的条件,所以陆扬和他的关系一般。陆扬大学毕业后,到勉州工作,也听闻了一些留在家乡发展的同学的情况,他知道卫钧在梓县,可那次同学会前,两人从未见过面。

    梁小芳这亲戚是她表姐,夫妻俩原本也是农村的,一直在县城的西门市场做猪肉生意,最先就挤在租的铺子里,前两年为了儿子读书,买了套两居室的学区房。

    陆扬他们去的时候,主人都没在,是梁小芳母亲开的门,梁小芳坐在客厅沙发上,呆呆地盯着电视机,电视里放着产品推销广告。客厅里铺着张单人床,上面放有被子,沙发上也放了被子。

    陆扬比卫钧小一岁,他客气地和梁小芳打招呼:“你好嫂子,我们见过。”

    “陆扬。”梁小芳一下抓住他的手:“卫钧死得惨啊,你一定要帮我!”

    “你放心,我既然来了,就肯定会把凶手抓到。”陆扬安慰她。

    “卫钧得罪了他同学,你不会包庇他们吧?”

    陆扬愣了愣,马上说:“我是警察,抓捕罪犯是我的天职,无论是谁,只要违了法,我都会抓的!”

    “好,好,我看那个什么波的就像坏人。”梁小芳说的是同学会上那个胖子,他真名叫李波。李波家庭条件很好,本来在县城读书,中考成绩太差没考上高中,他爸就把他弄回老家复读,插班到陆扬班上,还和卫钧分在一个宿舍。

    “我们会调查的。”陆扬回答,又问:“我看了询问笔录,想再问你几个问题。”

    梁小芳不停点头。

    “我记得卫钧以前身体很壮,去年同学会见他也还行,但我看到尸体照片,怎么短短一年时间里,他就消瘦成那样了?”

    “他……他现在不爱吃肉……”

    “怎么突然就戒了荤?”

    “他……消化有问题,医生让他吃素。”

    “是吗?”陆扬若有所思,又拿出手表向她确认:“这东西,你真从来没见过?”

    梁小芳摇头。

    “会不会是卫钧以前上学用过的,现在它已经过时了,卫钧自然不会拿出来戴,只是收藏在某个地方你不知道而已。”

    “不可能,他放东西的盒子我见过无数次,没这表,我那天早上出门的时候,他手上还没它呢。”

    “上次你怎么没说?”曾鹏问。

    “我到现在脑子都是糊的,一团乱,想到哪里说哪里。”梁小芳脸色难看:“我,我一闭眼就会想到卫钧,他死得好惨啊……”

    梓县刑大已经走访过,卫钧父母在2008年那场大地震中丧生,他和梁小芳夫妻感情很好。卫钧莫名遇害,梁小芳受到打击导致情绪不稳定是可以理解的。

    如果这表真不是卫钧的,那极有可能是凶手给他戴上的,这是什么意思呢?陆扬再次盯着它,它属于90年代中后期,那个时候,卫钧正好在读初中。

    “嫂子,节哀。”陆扬安慰梁小芳:“我和卫钧多年没联系了,上次同学会也没深入交流,没想到他父母早走了,现在又出了这事,我心里也很难受。既然你这么相信我,我就是不睡觉也要尽快破案。”

    “其实在你们开同学会之前,我就听卫钧提起过你,说你在市里当刑警,很厉害,上次见了面,我就记住你了。我想你是他同学,办案才会尽力吧。”

    梁小芳这话把不是卫钧同学的曾鹏他们暗讽了一番,陈飞忍不住想要吱声,被曾鹏制止了。从梁小芳家出来后,他劝陈飞道:“等你警察当久了,受的委屈多了,也就不把这当一回事了。”

    “是啊,去年还有人到市政府上访告我徇私枉法呢。”陆扬笑着附和。

    上了车,坐在驾驶位的女警王曼曼问:“几位哥,接下来去哪里?”

    刑警外出办案,通常都开民用车,梁小芳亲戚家楼下停车不方便,曾鹏就把王曼曼留在了车上,不然被交警贴了单子要被局领导骂。

    曾鹏看向陆扬,陆扬说:“我想去案发地看看。”

    “好勒,坐稳了你。”王曼曼话音未落,车子已向前窜出了十来米远。

    卫钧夫妻的房子在梓县东门外,那里发展相对滞后,卫钧他们又是买的居民点的二手房,周边城市配套设施很不完善。刑警第一时间调取了案发前后周边路口的监控录像,没排查出可疑人员。

    陆扬去查看了地形,那一带小巷子很多,互相交错,又没有天网探头,凶手要逃离实在是太容易了。

    “鹏哥,还是应该建议辖区派出所把天网覆盖进来啊。”陆扬皱眉道。

    “别提这事了,一提我就火大,之前本来局里都规划了,正准备招投标呢,上面说这里马上要拆迁,县财政吃紧,就暂时搁置了。一放就是大半年,还一块砖都没拆!”曾鹏抱怨说。

    梓县是勉州人口最多的农业大县,大型企业相对较少,陆扬早就听文雅说过这里财政紧张,公务员的工资水平在整个勉州也排在靠后位置。从曾鹏口中听闻了实情,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几人走了一大圈,没有发现,天色有些晚了,陆扬就说:“鹏哥,你们先回吧,我再去见个老同学。”

    “女同学?为私还是为公?”曾鹏一脸坏笑。

    “当然是为公!”陆扬忙解释。梓县刑警都认识文雅,他可不想回来办起案子,惹出什么风言风语传到文雅耳朵里。那次同学会,文雅因为要带女儿,没陪陆扬参加,第二天陆扬回去还被她好一番“审问”呢。

    “既然是为公,那我们就一起去,哪有我们休息你独自加班的道理。”

    陆扬的确要见同学,就是聚会时最高调的那个女生——吕艳。吕艳当年是班上的风云人物,父母都在西藏打工,她和弟弟由爷爷奶奶带大。或许是觉得亏欠吕艳,父母每月给她的生活费很高,据说是300元。那时候多数人都住校,学校食堂费用并不高,荤菜最贵也就两元钱一份,普通点的是一元钱,素菜更是两毛钱一份。陆扬记得自己一个月100元都用不完。

    吕艳新衣服多,夏天基本上是一天一换,还喜欢买很多零食到教室吃。因为她爱打扮,相比于其他女生要耐看一些,初一上学期快期末时,陆扬就听说她交了男朋友,是初三年级一个足球踢得很好的帅哥。但那人毕业后没考上高中,去了城里打工,二人也就分了。之后,吕艳又陆续交了几个男友,直到初中毕业,疏于学业的她名落孙山,她父母很生气,让她补习了一年,仍然没考上。吕艳和家里大吵一架后独自跑到县城,投奔了第一个男朋友,两人同居几年,到了法定年龄就结了婚。

    QQ流行的时候,陆扬还能从空间里看到许多吕艳的动态,后面大家转而使用微信,陆扬和她都没有主动加好友。几年后,陆扬从另一同学口中得知,吕艳早已和丈夫离婚,家里因她早年的叛逆,也没怎么管她,她一直在城里租房子住,好像是以理发为生。

    去年同学会,吕艳满头黄发出现,席间话很多,也是唯一一个喝白酒的女同学。作为刑警,陆扬比一般人的眼光要独到些,他隐隐觉得,吕艳的行为举止与风尘女颇为相似,这倒也与她“发廊妹”的职业相符。陆扬想单独去见吕艳,一方面是能让吕艳没那么多戒备,从而给陆扬提供更多的信息,另一方面,他也是想给昔日的老同学留点尊严。

    曾鹏的话提醒了陆扬,他说:“我担心人去多了会引起她抵触,这样吧,陈飞和我去,你们还是回去休息,等我晚点回来了,咱们再综合研判。”

    陆扬说得在理,曾鹏也不坚持,但他没让陈飞去,而是把身边的女警王曼曼推到陆扬面前:“对象是女人,你还是把曼曼带上。”

    “鹏哥,又趁机占我便宜啊。”王曼曼笑着打开了曾鹏的手。

    “曼曼,你这嘴能不能别那么犀利啊。”曾鹏哭笑不得。

    “我这是直爽好吗?”王曼曼白了他一眼。

    王曼曼是梓县一位副县长的女儿,家里只有她一个孩子,大学毕业后,她本可留在上海工作,考虑到父母年老后不便照顾,就参加了家乡的公务员招考,职位选的梓县公安局。王曼曼虽是名副其实的官二代,但她当上警察完全凭的真本事,笔试面试总成绩第一名。选警种的时候,她第一个上去,大家都以为她会选择政治部、办公室这些文职岗位,她却挑了个刑警,这把她爸气得不行,狠狠训了她一顿,说是等两天就找人给她换个岗位。王曼曼也不示弱,直接问:“我充分考虑了你们的感受,主动回到你们身边,算是做出了牺牲,难道现在连选择一份喜欢的事业也不行吗?”

    最终是王曼曼父亲做出了让步,但他也私下请王曼曼几个领导吃了顿饭,让他们多关照着点,毕竟是女孩子,尽量别给她派危险的任务。

    王曼曼到了刑警队,很快就改变了大家对她自带的“官二代”属性的看法,她性格开朗,善于学习,乐于助人,开得起玩笑,俨然成了梓县刑大的“一支花”,不仅局里的众多单身男警察把目光放到了她身上,还有许多老干部争相帮她介绍对象。

    曾朋和陈飞打车回队里,王曼曼开车带陆扬去找吕艳。梁小芳提出要让陆扬参与案件办理后,梓县刑大边做着外围调查边等上级回复,暂时没通知卫钧的同学前来问话,所以吕艳还不知道这事。陆扬先给吕艳打了个电话,说是最近办理的一起案子与她有关,想和她见个面。吕艳刚开始很紧张,陆扬安慰她说只是了解点情况,她的语气才轻松了些。

    “陆扬哥。”见陆扬挂了电话,王曼曼问:“我听陈飞说,你也觉得死者的身形瘦得有些奇怪?”

    “也?”陆扬侧头看着她:“看来,你是第一个认为奇怪的人。”

    “嗯。法医勘验,死者的死因明了,的确是被凶手刺中身亡,也没有尸检的必要。”王曼曼话峰一转:“现场我去了,尸体的样子,怎么说呢,像是个病人。”

    “什么病?”

    “我有个亲戚患了胃癌,到了晚期就瘦得像那样子。”

    “绝症啊?”陆扬太阳穴猛跳了下,马上拨通了曾鹏的电话:“鹏哥,麻烦你们去医院查下卫钧的病历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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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人看写着也没兴趣~~
    第三章 少年情侣

    吕艳没让陆扬去家里找她,而是把见面地点约在了一个叫“忘情水”的水吧。陆扬他们到包间里坐了会儿,吕艳才到。

    “不好意思。”吕艳喘着气说,打量了下王曼曼。

    “没事,你先喝口水。”陆扬介绍道:“这是我同事王曼曼,梓县刑侦大队的。”

    吕艳一听,忙站起来:“美女警官啊,你好你好。”

    “你才是美女。”王曼曼说。

    吕艳的头发没有去年那么鲜艳,从满头黄换成了挑染的紫色,她画了妆,眉毛眼线都有。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但平时注意面部保养,化妆后,看起比实际年龄要小几岁。

    “卫钧死了?”听闻这个消息,刚坐下的吕艳又惊得站了起来。

    “你俩都在梓县,平时有没有联系?”

    吕艳摇头。

    “也没碰到过?”

    “我们住的地方在县城的两个对角,没什么机会碰面。”吕艳想了想,补充说:“两年还是三年前,我们在商场里见过一面,当时他陪他老婆在选衣服。就这么一次。”

    “去年的同学会,你还记得吧?”
    “记得。”吕艳从包里拿出包女士香烟,问陆扬:“我能抽吗?”

    陆扬笑道:“当然可以。今天就是咱们同学见个面了解下情况,你又不是嫌疑人,别紧张。”

    “好,好。”吕艳点燃烟,吸了一口:“我有点怕见你们穿制服的。”

    “为什么?”

    “我就是个小老百姓,只想安稳地过日子,但警察来了,准没啥好事。”

    “那也不是,对安分守己的人来说,看到警察只会感到心安。”王曼曼看着吕艳说,吕艳把目光移开了。

    “同学会聚餐的时候,卫钧喝多了,说了几句话,可能得罪了一些同学。”陆扬把话题引了回来。

    吕艳竟“噗嗤”一下笑了:“我记得他当时让大家都别装逼,我觉得挺有道理的,又不敢表现出来。”

    “你没生气?”这倒是出乎陆扬意料,卫钧拿着酒杯过来时,吕艳坐在胖子李波和局长何林峰中间,左右逢源,那两人借着酒劲,说话也有些轻佻,吕艳不仅没生气,反而极为配合地说了些荤段子。

    “我生啥气啊,我又没装逼,不过是奉承了那些装逼的人。”

    “那你是表里不一啊。”王曼曼说。来水吧的路上,她已经听陆扬讲了那次同学会的情形。
    “没办法,他不怕得罪人,我怕啊。”吕艳两手一摊:“我说了,我只是个小老百姓,我得过日子。”

    “那天过后,你和李波、何林峰他们还有联系没?”

    吕艳沉默了,又吸了两口烟,陆扬耐心地等待着。

    “有。”

    “是手机联系还是直接见面?”

    “当然是手机了。”吕艳动了动身子,调整了坐姿:“他们都是大忙人,哪有功夫见我,我们都是在朋友圈上互动。”

    “真的?”王曼曼质疑道。

    从吕艳回答时的语气、神态和肢体动作分析,她在撒谎,陆扬看了出来,却碍于面子,没有道破。在车上时,王曼曼问过陆扬,等会儿的问话是按正常的来,还是留点情面。陆扬让她正常发挥,留情面的事他来做,王曼曼还笑他奸滑。现在,王曼曼的表现让陆扬很满意,不禁庆幸今天带了她来。

    “偶……偶尔也会打电话问候。”吕艳说。

    “和他们两人都这样么?”陆扬问。
    “不是,和李波要随意些,何局长身份不一样,我还是有分寸的。”

    “那在你们之后的交谈中,他们有没有提起过当晚的事情,并对卫钧表达出不满?”

    “你怀疑是他们杀了卫钧?”吕艳像是被吓到了一般。

    “你只管对我们的问题进行回答,不要发散性思维。”王曼曼提醒她。

    “李波说过,何局长……没有。”

    陆扬心中了然,李波本就是个粗人,大大咧咧的,痞气重,他当晚被卫钧弄得很尴尬,要是不生气才反常。而何林峰不一样,他是政府要员,时刻要注重自己的形象,即便心里不舒服,也不会轻易讲出来。

    “李波一直在省城发展,他有没有回来找过你?”

    “必须说吗?”

    “也不是。”陆扬笑了笑:“现在还没有明确的嫌疑人,我们只是随意聊聊,涉及到你隐私的问题,你可以不回答。”

    “找过。”

    王曼曼刚准备再深入问一下,吕艳又说:“我俩开过房。”

    这突然的一句反而弄得陆扬既震惊又有些尴尬,一时不知问什么。

    “他怎么评价卫钧的?”王曼曼问。
    “上初中时,他和卫钧一个宿舍,我记得那时他们关系还不错,现在他有钱了,膨胀了,见谁都瞧不起。”吕艳的烟抽完了,她把烟头扔进烟灰缸,接着说:“他骂卫钧没出息,说他那晚讲那些话是因为嫉妒。”

    “还有呢?”

    “他还说,卫钧当面让他下不了台,要不是念着老同学一场,他肯定找人修理卫钧了。”

    “他是混社会的?”

    “他手下有些小兄弟。”吕艳又点了一支。

    “你现在还有和他见面吗?”陆扬问得很含蓄,他本来想问“你是不是成了他的情人”。

    “大半年没见了。”

    “手机联系呢?”

    “也没有。”

    “他有社会习气,你今天讲出他对卫钧说的那些话,就不怕他知道后来找你麻烦?”

    “卫钧死这么惨,我觉得,我知道的都应该说出来。如果李波有问题,警察会把他抓起来,他伤不到我;如果他没问题,大家同学一场,我想他也会理解我的。”

    “你放心,找李波问话时,我会尽量保护你。”陆扬说。

    “前天晚上六点到九点,你在哪里?”王曼曼突然问,卫钧就是在这个时间段里遇害的。

    吕艳拿烟的手抖了一下:“我……我在发廊。”

    “哪个发廊?可有证人?”王曼曼步步紧逼。

    陆扬缓和气氛道:“我们这是例行询问,你如实回答就行。”

    “西顺城街,姐妹发廊,老板能作证。”吕艳说话时,眼睛看向地面。

    吕艳的羞赧间接证实了陆扬对她职业的猜测,这事他们自会前去查明,没必要扭着不放,他问:“我听说,你和卫钧还有过一段?”

    “你听谁说的?”
    “这么说,是真的有?”

    陆扬读高中的时候,有次过年期间,他也组织过同学会。那时很多同学都还在梓县范围内读书,人来得比较多,中午集合后,在公园玩了一下午,吃了晚饭就去KTV唱歌。那时大家都还小,平时没怎么喝酒,酒量差,唱歌点了不少啤酒,好些人都喝得醉醺醺的,有人抱着电视跳舞,有人拿着麦克风就不松手,有人相拥而泣缅怀青春,还有人倒在沙发上自言自语。偏偏卫钧和吕艳倒在了同一处角落,且是面对着面的,然后就有人看见他俩接吻了……

    吕艳今天也没打算瞒陆扬,笑了笑:“这都拜你所赐。”

    那次同学会第二天早上,大家各自散伙,卫钧走到一个僻静处,又给吕艳打电话把她约了出来,两人去开房疯狂了一番,成为了地下情人。之所以说是“地下”,是因为那时吕艳有男朋友,两人还在同居。在这段关系里,吕艳属于不光彩的角色,就没和任何人说,还叮嘱卫钧别说出去。而当晚看见他俩接吻的同学杜云德是卫钧的好哥们,他后来问卫钧,卫钧就承认了。

    过完年,卫钧回厂里上班,与吕艳的联系就慢慢少了,再后来,卫钧认识了梁小芳,确立了恋爱关系,就彻底和吕艳断了。吕艳和卫钧好也是酒后追求个刺激,谈不上有多爱,既然男方都不主动了,她也没再提这事。哪怕后面卫钧回到了梓县,两人也像约定好了一般,彼此没再联系。

    “相忘于江湖,挺好的。”听吕艳讲完这段经历,王曼曼感慨道。

    “卫钧和他老婆感情很好,你的选择是正确的。”陆扬也说。

    “恩,他是个好人。”吕艳想抽第三支烟,从烟盒里拿出一半,又推了回去。

    “怎么不抽了?”
    “和他好的那段时间,他一直劝我把烟戒了。这世道,好人不长命啊。”

    与吕艳的这番交谈,让陆扬对卫钧的了解更深了些,对他的死也更难过了些。雅间里突然没人说话,安静了有一分钟之久。

    “你见过这块表吗?”还是王曼曼最先调整好情绪,拿着那块手表的照片问吕艳。

    “没见过。”

    “你有没有听说卫钧得了什么病?”陆扬问。

    吕艳还是摇头。

    “他有没有给你说过什么秘密?”

    “秘密?”吕艳有些茫然,陷入了回忆,陆扬和王曼曼都没打扰她,但吕艳的思考结果让他们失望了:“没有。”

    从“忘情水”出来,陆扬说送吕艳回去,吕艳拒绝了,说她打车走。临分别时,她叫住陆扬:“有进展了,记得告诉我一声。”

    “会的。”陆扬点头。

    上了车,陆扬问王曼曼:“西顺城街的姐妹发廊是不是属于红灯区?”

    “你怎么知道?”

    “掐指算的。”

    “瞎扯。”王曼曼撇嘴道:“那里属于城西派出所,我刚入警轮岗时,在那里待了两个月。”

    “嗯,关于案发时吕艳的不在场证明,就麻烦你们去那取一下,我就不去了。”

    “理解。”王曼曼笑了笑,又说:“吕艳在那里上班,会奉承人也不奇怪。更何况,她离了婚,和家里关系也不好,很多时候违心地说些话,或许只是想改善下自己的生活环境罢。”

    “生活不易啊。”陆扬有些无奈。

    “生活不止眼前遥苟且,还有远方的诗和田野……”王曼曼唱了起来。

    “你这性格……”

    “怎样?”

    “真是好!”陆扬竖起个大拇指。

    “鹏哥他们还在医院,咱们先回队里吧,叫点烧烤,等他们回来正好享受美味。”

    王曼曼的话刚说完,陆扬就明显感觉到她又提速了。他往后靠在座椅上,闭眼梳理着目前掌握到的信息。

    王曼曼以为陆扬是累了想休息,就没再吭声,结果几分钟后陆扬又坐直了身子。

    “怎么,我开太快,吓得你睡不着?”王曼曼俏皮地问。

    “卫钧和梁小芳结婚十多年了,怎么会没孩子呢。”陆扬自言自语。

    “她说了,他俩不想生。”

    “不合理啊,他们都是农村出来的,都是初中文化,思想会和北上广那些年轻人那样前卫?”
    @宝嘉康缔 2019-04-19 10:05:35
    每天能多点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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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支持,目前每天一章。
    第四章 家中异象

    夜里十一点,梓县民政局家属区,一辆黑色大众迈腾停在门口,按了下喇叭。门卫大爷本来在屋子里看电视,起身看了看,见是这辆车,忙不跌拿起桌上的遥控器,边按下起闸键边往外跑。

    闸杆慢慢往上升起,门卫站在车旁,满脸笑意。

    “老余,辛苦了。”驾驶室的车窗放了一半下来,开车的是个女人,她的头发烫成大波浪,脸上画着淡妆。

    “不苦不苦。”余大爷笑着说:“何局才辛苦。”

    闸杆已完全升起,女人笑了笑,没再答话,松开刹车,车辆缓缓起步往小区里开去。老余站在原处,眼睛盯着尾数三个6的车牌,直到它拐过弯消失了,才重回门卫室。

    家属区有些年头了,是多层建筑。何林峰本来在梓今新城那边有一套电梯公寓,两年前升任民政局局长后不久,就在家属区买了套两居室,工作日在这边住,周末才回梓今新城。房子是民政局一个老干部的,唯一的儿子在美国定居,他去世后,儿子把老母亲也接到了美国,这房子就空了下来。何林峰联系上他后,两人在电话里就把这买卖敲定了。

    何林峰妻子吴兰住惯了电梯公寓,看不上这破旧房子,何林峰劝道:“我是全县最年轻的局长,局里好多老同志面上笑呵呵,暗地里并不买我账。我搬过来,每天上下班和他们碰面了随意聊聊,可以拉近距离。”

    家里的事都是何林峰说了算,吴兰见他意已决,也只有依从。反正儿子就读的县外国语实验小学是寄宿制,周末才回家,她住哪边都一样。以前住电梯公寓,邻居间很冷漠,大家互不相识,也不知道谁是谁,自打搬进了家属区,吴兰每天进出小区,都有许多人主动与她问好,她这“局长太太”也慢慢当出了感觉,反而不习惯回到梓今新城时的无人问津了。

    何林峰有本事,也热衷官场,他最先在县委办公室,之后下派到乡镇,一路升到了乡党委书记,两年前趁着换届回了城,当了民政局的一把手。吴兰是干部子女,但没在体制内,这些年就安心地当何林峰的贤内助,除了带孩子,其余时间都是打打麻将、做做头发之类,日子倒也过得惬意。

    在乡镇时,何林峰管辖区域有限,权力也有限,应酬相对较少。回到城里,他掌管全县的民政事务,权力陡增,找上门办事的人也多了起来,不仅有七大姑八大姨,还有不少县里各局的领导。出去应酬时,何林峰喜欢带上吴兰,吴兰平时好打扮,他觉得吴兰能给他挣面子,再就是,吴兰会开车,是个免费的“代驾”。

    家属区建得早,没有规划地下车库,都是统一的地上车位。吴兰把车停好,走到副驾驶那边,打开车门,叫醒了何林峰。今晚是县财政局一个副局长请他们吃饭,何林峰喝得有点多,上车就睡着了。

    “啊?到家了啊?”何林峰被叫醒,透过眼镜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到了,咱回去睡吧。”吴兰伸手去扶他。

    何林峰推开吴兰手:“没事,我没醉。”

    前脚刚迈出车子,后脚下来就摔地上了,吴兰忙扶起他:“还说没醉,叫你别喝多了,你不听。”

    “那是财神爷啊,得陪高兴了。”

    “今天是他有事求你,又不是你求他。”

    “都一样,都一样。”何林峰笑道,他感到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受控制,的确是喝多了,但他意识还很清醒,借着酒劲,在吴兰屁股上抓了一把。

    “唉呀,让人看见了。”吴兰忙左右瞅瞅,像做贼似的。何林峰在下属面前都是一副正派作风,她可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男人的这一面。

    “看见就看见,我又没抓别人老婆。”何林峰笑道。

    “一喝酒就没个正形。”吴兰抱怨。

    进了单元楼,何林峰的手更不老实了,吴兰嘴上虽骂着,心里也被他撩拨得痒痒的,只盼赶紧回屋。房子在四楼,两人爬上来时,皆已气喘吁吁。吴兰让何林峰站好,她拿钥匙开门。

    门刚一打开,何林峰就两手环抱着吴兰往里走,吴兰笑道:“别急别急,我开灯。”

    借着楼道的灯光,吴兰伸手去按开关,灯亮的一刻,何林峰用脚将门蹬了回去,门发出“哐”的一声后,关闭了。

    吴兰被何林峰两手搂着,慢慢转身,想要和他面对面。在这过程中,吴兰感觉到鞋子上传来异样的感觉,不由低头看去,这一看,只吓得惊声尖叫。

    何林峰被吴兰突然的叫声吓得心头一颤,酒也醒了七分,他顺着看去,只见他俩正站在一滩暗红色的血液之上。这房子客厅贴的是长宽30厘米的小瓷砖,血液足足覆盖了五六块的范围。

    何林峰吓得两腿直打哆嗦,但他以前在乡镇工作时去过几次村民打架现场,见过血多的场景。他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扶起吴兰,踉跄着跨过有血的瓷砖,走到沙发上坐下,地板上留下了两人的血脚印。

    一挨着沙发,吴兰就瘫软了,何林峰让她打电话报警,自己开始检查屋内情况。这里只是何林峰的一个暂住地,他没放多少财物,检查下来,一切正常,笔记本电脑和仅有的五千元现金也没被盗。

    吴兰已经报了警了,蜷缩在沙发上,瑟瑟发抖。何林峰重回到门口,蹲下身子,仔细打量这滩血迹。血已经凝固成了血块,何林峰目光往前,血的边缘处靠着房门。

    就在这时,何林峰发现,靠门的那滩血块下面,像是有什么东西。何林峰四下看了看,到厨房拿了双筷子,插下去划拉了几下,竟夹出了一张照片。

    照片被血迹染红,上面的内容有些模糊,何林峰把它拿到眼前,努力睁大眼睛看去。当何林峰看清楚时,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刚刚有些安稳的心再次快速地、剧烈地跳动起来。

    “老公,怎……怎么了?”吴兰听到这边的动静,侧过头问,她的声音仍然颤抖。

    “没……没什么……”何林峰把照片捏成团,塞进自己裤包,这才挣扎着站起来。裤子上已经被血染红了一大片。

    派出所警察来了后,详细询问了二人回家时的细节,又对现场做了更专业的勘查。进门的时候,何林峰没在意地面,警察没来前,他不敢开门,警察来了后,他打开门,看到楼道里并没有血。

    “门锁没坏,屋内没有翻动的痕迹,说明对方没有进屋。”年纪轻的警察安抚吴兰道:“血应该是从门缝灌进来的。”

    “能抓到人吗?”吴兰还是惊魂未定的样子。

    “我们会调取周边的监控,一旦有了进展,会第一时间通告你们。”

    “一定要抓住啊,不然都没法住了。”吴兰快哭了。

    “我们会尽力!”

    “这像是有针对性的报复行为,你们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另一个留着胡子的警察问。

    “没……没啊……”吴兰说着,看向何林峰。

    “警官,我们都是本分人家,这里又是单位家属院,邻里都很和谐,没什么仇人。”何林峰补充。

    “刚才进来的时候,我听门卫大爷说,你是县民政局的何局长?”年轻警察问。

    “是我。”何林峰回答,脸上没有了以往被人偶然识别出显耀身份的得意。

    “那会不会是工作上与人结了怨?”胡子民警提醒。

    “对对对!”何林峰还没答话,吴兰抢着说:“很多人求我老公办事,一定是那些没办成事的人来报复!”

    “今天时间也不早了,你们早点休息。明天麻烦你们到派出所来一趟,帮我们梳理下可疑人员名单,我们会逐一筛查。”

    年轻警察的话提醒了吴兰,老余一直守在门口,如果有不认识的人进来,他应该有印象才对。当她提出这个问题时,警察说:“我们等会儿就找他问话。”

    “你们能不能把小区搜一片再走啊。”吴兰请求。

    年轻警察有些不悦,但没表现出来,只是说:“行,我们走的时候在里面转一圈,你们要是想起了什么,记得告诉我们一声。”

    “何局,那我们就不打扰了,血液我们已经取了样,你们可以清理了。”胡子警察客气地说,却发现何林峰心不在焉,没理他。他只当何林峰被吓得走了神,没往心上去,与吴兰说了声就离开了。

    警察走后,吴兰见何林峰还是不吭声,就问:“老公,你想什么呢?”

    “啊?没什么,你回卧室吧,我把这些血弄干净,看着瘆得慌。”

    吴兰本想说帮忙,但看了一眼那些暗红色的块状物,终是没有勇气过去,匆匆进了卧室。

    清理血液的时候,何林峰的手一直在抖,他把它们全冲进了下水道,又用钢丝球和抹布反复擦拭地板,他用了很大的力,把瓷砖上一些纹路都磨掉了。弄完后,他把抹布和钢丝球都扔进了垃圾桶。

    何林峰关上厕所门,反锁,颤抖着从裤包里摸出那张照片,心情复杂地将它展开。经过这一阵时间的浸染,照片更红了,何林峰看了两秒,惊骇地发现视线范围内全成了红色,墙面红色的瓷砖,四周红色的灯光,就连镜子里的自己也成了红色,等等,镜子里的人怎么变了?何林峰只觉天旋地转……
    今天一章更新完毕,大家晚安。
    @ttbnn 2019-04-20 08:49:20
    文笔不错,很吸引人,就是更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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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天边写边更,所以慢了点,感谢支持。
    @雨天漫步z 2019-04-20 14:05:43
    从同叔的全线追凶一路追到这里……同叔的文笔超级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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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老朋友支持。
    @我家小宝会更好 2019-04-20 14:16:35
    没搞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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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错,宝妈,就是我~
    第五章 死者好友

    刑警队会议室,王曼曼叫的烧烤已经送来了,还有两份爆炒,摆满了一张桌子。为了防止凉了,老板细心地用锡纸把烧烤串都包了起来。王曼曼又去外面超市买了些饮料,就等曾鹏他们回来了。

    “陆扬哥,你该不会觉得梁小芳有问题吧?”闲等的功夫,王曼曼又和陆扬讨论起案情。回来的路上,陆扬一直在纠结梁小芳和卫钧两人结婚十来年无子女的事。

    陆扬摇头:“虽然我和梁小芳接触得少,但那次同学会时,我能看出,她对卫钧的确很好,很是关心。我有疑问,纯粹是从常理的角度去分析,或许,他们真是有自己的想法吧。”

    “你俩还真是有缘。”

    陆扬看向王曼曼,不明白她的意思。

    王曼曼笑道:“你和她接触得少,相应的,她和你也接触得少,可在卫钧出事后,她很快就想起了你这个警察同学,说明她对你是信任的。”

    “这事我也很意外。”陆扬笑笑:“她说卫钧好几次在她面前提到过我。”

    “本来就没有孩子,现在老公又走了,她也怪可怜的。”

    “是啊,好在她还年轻,以后还会有新的生活。”

    “你说她会重新嫁人?”王曼曼皱眉问。

    “难道不可以吗?”

    “该不会是情杀吧!”王曼曼捂嘴。

    “不可能。”陆扬一口否定道。其实,接案之初,有那么瞬间,这个念头在陆扬脑子里闪现过,但在没有确凿证据出现前,他不想这样去揣度梁小芳。

    王曼曼感受到了陆扬的情绪,撇了撇嘴,没再继续说下去。她轻轻扯开那张包着三十串五花肉的锡纸,从里面抽出两串来,递给陆扬一串,陆扬摇了摇头,王曼曼也不客气,收回手,自顾自地吃起来。刚吃完一串,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亮脑门的陈飞走进来,大喊:“好哇,竟然在偷吃,我要给你拍下来!”

    “拍就拍。”王曼曼手上的动作压根没停,第二串已经塞进了嘴里:“越拍我越吃。”

    “曼曼,你就不怕陈飞把你毫无淑女形象的照片发到群里?”曾鹏从陈飞身后出来,笑着说。

    “他敢!”王曼曼瞪着陈飞,气鼓鼓的。

    “有啥不敢的,你又不是我女朋友,管不了我。”陈飞故意逗她。

    “陈大头,你给我删掉。”王曼曼一下从椅子上起身,就要去夺陈飞的手机,两人在会议室里你追我赶。

    他俩嬉闹的时候,曾鹏把手里的资料递给了陆扬:“还真让你猜对了,卫钧患有食道癌,已经到晚期了。”

    “什么?”陆扬大吃一惊,迅速地翻看资料。
    那边王曼曼听到这话,也不管陈飞了,跑回来站到陆扬身后一起看。

    县医院的就诊记录显示,一年多前,卫钧吃东西有异物感,遂到县医院检查,当时就查出了食道癌,但病变范围较小,属于早期。

    陆扬查看日期,是在20周年同学会召开前一个月左右。也就是说,卫钧参加同学会时,就已经是个癌症病人了。只不过因为处在早期,身体各方面看上去和常人没什么不同,当晚没人发现异样。

    患上绝症的人,心态会发生很大变化,很多人在意的东西,他们都会看得比较开。陆扬想,他肯定很珍惜剩下的时光,很怀念青春年少的岁月。如此,也就不难理解他当晚会有那样的举动了。

    那以后,卫钧还有几次就诊记录,包括住院治疗。

    “好像没有化疗记录啊。”王曼曼说。

    “我们去的时候,刚好他的主治医师在住院部值班,就去了解了点情况。说是卫钧不愿意化疗,怕副作用太大身体会垮得更快,还会大量掉头发。所以他只采取了局部放疗加常规药物控制。”曾鹏说。

    “做过手术吗?”

    “也没做,卫钧的观念比较保守,认为开刀伤元气,同样会缩短仅剩不多的寿命。”

    “旧观念害死人啊!”陆扬懊恼道,他已经翻到了后面,发现卫钧癌细胞扩散的速度很快,治疗方案没起到什么作用。

    “是有些顽固,到了后面,他还要求医生只开中药,不吃西药了。”

    卫钧的最后一次就诊记录是在上周,同样开了半个月的中药,说是喝完了再来。

    “医生说,按卫钧最后检查的情况看,他少则还有三个月、多则六个月时间可活。”

    虽然陆扬和卫钧的关系算不上特别好,但同窗三载,彼此是那种不参杂任何利益的、纯洁的关系,如今先是听闻他惨死,后又得知他在死前还承受了这样病痛的折磨,怎能不心痛。不仅心痛,陆扬还有些懊恼,他和卫钧隔这么近,竟然对此事闻所未闻,更别说来看望卫钧了。

    “这么大的事,梁小芳为什么不如实告诉我们呢?”王曼曼问。

    “据医生说,每次治疗都是卫钧妻子陪着他去的,没见到其他家属和朋友。”

    “我猜,这事他们一直瞒着,不想让太多人知道。”陆扬说:“至于真实原因,我会弄清楚的。”

    这时,会议室门再次打开,曾鹏看过去,忙说:“屁伟,快来。”

    陆扬看到,这个叫“屁伟”的人,走路的动作稍有些别扭,主要是右脚的问题。待他走近,曾鹏介绍说:“这是队里的皮伟,我们都叫他屁伟,也是专案组的,本来他在外地休假,我把他叫回来了,刚下飞机。”

    “你好……屁伟。”陆扬主动和他握手,那个“屁”字却有些叫不出口。

    曾鹏继续介绍:“他从读书开始就喜欢踢足球,腿上一直有伤。前年抓捕一个嫌疑人时,跟着嫌疑人从两米高的坎上跳下去,右腿就成这样了。”

    “鹏哥,和你说多少次了,在介绍我的丰功伟绩时,能不能不要加一句‘腿上一直有伤’,不然,我的功劳可就大打折扣了。”

    “打屁的折扣,奖章和奖金可是没少你的啊!”曾鹏笑道。

    简单几句话,陆扬就看得出来,这个屁伟也是很好相处的人。其实刑警队都这样,大家是生死兄弟,关键时刻能把命托付给对方,所以平日里很随意,不像有些警种那样把上下级关系分得很清楚。

    吃饭的时候,屁伟熟悉了案情,几人又商量着,把第二天的任务也分配了。

    陆扬在梓县没有住处,曾鹏在队里给他安排了间屋子,大家又一起帮忙收拾了出来。

    弄完都快十二点了,曾鹏道:“曼曼你回家去吧,案子完结前,我们几个男人就住在队里。”

    “那怎么行,我也是专案组的,不能搞特殊。”王曼曼不同意。

    “关键没你房间啊,难道你想和我们住一起?”陈飞又逗她。

    “陈大头,我祝你早日成光头。”王曼曼耸了耸鼻子。

    这话戳中陈飞伤心处,他捂着胸口,表情痛苦道:“唉哟,我的心真痛,曼曼,你好毒啊……”

    “回去吧,反正晚上也不会有什么事,大家都养精蓄锐,白天好干活。”陆扬也劝道:“等真的需要熬夜加班的时候,也才能有足够的体力。”

    “那好吧。”

    王曼曼不情愿地开车离开了,曾鹏他们也去休息了,陆扬关上门,毫无睡意。

    算上卫钧,他们班已经有四个同学离开人世了。第一个叫梁成虎,初三的时候,从五楼教室外的楼道跳下去坠楼而亡,派出所调查后,以学习压力过大结的案。第二个叫泽淘,是个藏族,体形彪悍,性格暴躁,经常与人打架,每次基本上都是他赢。泽淘没考上高中,初中毕业就进入社会了,陆扬念高二时,听人说他晚上喝了酒在路上拦了辆摩托车,想抢劫,结果被摩托车撞到崖下面,当场就死了。第三个是个女生,也是初中毕业就没读了,早早嫁了人,生小孩的时候难产死了。

    卫钧的出事,真是应了那句——没人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先来。陆扬记得,读书的时候,卫钧还是很活泼的,说话声音也大,毕业后没怎么联系,不曾想他变得这么低调了,夫妻二人仿佛就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怎么和外界打交道,就连得了癌症这种事,同学里也没人知晓。

    可是,这样低调的人,又怎么会惹上那样凶狠的杀手呢?不仅要置他于死地,死后还要将其眼珠挖出来。

    死?

    陆扬突然想到,卫钧身染重病,本就是个将死之人,就算凶手不来找他,几个月后他也将被深埋地下。这凶手虽然一时痛快,但杀人得偿命,一旦他落入法网,知道了这件事,只怕会气得吐血。

    那块表是最让陆扬不解的地方,凶手杀了人,还赠送块表?真是匪夷所思。

    只怕这表有特殊意义,可惜卫钧无法开口了,与他最亲近的梁小芳又认不得它。

    陆扬在脑海里回忆当年的往事,搜索着那些与卫钧关系好的同学,或许能从他们口中探听到点什么。

    陆扬很快就想到了杜云德,就是那个看到卫钧与吕艳酒后接吻的同学。初三的时候,班里来了好些补习生,学校重新分配了宿舍,杜云德是唯一一个三年都和卫钧住一起的人,他们的关系一直不错。

    时间太晚了,打电话不合适,陆扬有杜云德微信,就给他发了条消息:“睡了没?”

    两分钟后,对方回复:“刚洗漱了上床,马上睡了,有事?”

    陆扬来了精神:“方便打电话吗?”

    “行。”

    去年同学会的时候,杜云德也来了,坐在卫钧那一桌。陆扬记得,他现在在省城一个房产公司上班。

    接通电话,杜云德说他在省城家里。客套过后,陆扬直奔主题:“那次同学会过后,你和卫钧有联系吗?”

    “有联系,我回去办事的时候,还到他家拜访过。”

    “那你知道他得癌症的事吗?”

    “他得癌症了?什么时候的事?”杜云德的语气有些焦急。

    “一年多了。”陆扬叹了口气:“癌症还不算什么,现在他死了,被人谋杀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陆扬能听到杜云德厚重的呼吸声,良久,他才问:“怎么回事?”

    这些年,杜云德和卫钧一直保持着联系,只是后来大家都成了家、杜云德有了孩子,两人又没在一个城市,慢慢就疏远了。同学会后,几杯酒下肚,聊起读书时的那些趣事,他们又找回了当年的感觉,关系也慢慢回升了些,杜云德两次回老家路过县城,都约过卫钧见面。第二次时,杜云德发现卫钧脸色有些不好,面相看着还瘦了许多,他问卫钧怎么回事,卫钧只解释说胃口不好,杜云德还建议他身体不舒服要及时就医,哪里想到,这一面竟成了永别。

    陆扬给杜云德讲了事情的大概经过,当他讲到手表的出现时,杜云德问:“什么表?”

    听杜云德的语气,陆扬感觉有戏,就把表的特征详细描述了一番。陆扬说完,对方迟迟没有回复,陆扬忍不住问:“你知道这表的来历?”

    杜云德还是没吭声。

    “唉唉!卫钧是我们同学,更是你好朋友,他死这么惨,你要是知道什么线索,就赶紧告诉我啊!”陆扬急了。

    杜云德长出口气,像是做了个重大决定:“你还记得黑娃吧?”
    今日一章更完。
    @ttbnn 2019-04-21 09:11:46
    力顶、例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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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
    @苏下眉 2019-04-21 17:18:53
    好久没来天涯了,以后要经常来爬爬楼,超喜欢你的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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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欢迎常来坐坐。
    第六章 坠楼同学

    黑娃名叫梁成虎,因其皮肤黝黑,头发又天然卷,像是非洲人,遂得了这么个绰号。从他的名字可以看出,他父母对他寄予了厚望,然而,黑娃一点都不“虎”,他性格内向,不爱说话,很不合群。本来这也没什么,碍不了他人什么事,但黑娃不爱洗澡,冬天还好说,一到了夏天,只要进入到他身边两米的范围内,必然能闻到股馊味。刚开始,大家顾着情面,还不会表现得太明显,时间长了,也就敬而远之了。还有传言说,黑娃之所以“黑”,就是因为不爱洗澡,污垢浸入皮肤所致。陆扬他们读初三下学期的时候,黑娃跳楼自杀了。

    1996年9月1日上午10点,江安中学老宿舍楼,303室。

    卫钧把肩上的蛇皮编织袋往进门左手边靠窗的下铺上一扔,坐下道:“累死了。”

    “卫钧,快帮我接下。”杜云德的声音从过道里传来。

    卫钧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就往外走去,到了门口,只见杜云德肩上扛着个编织袋,手里还抱着个脸盆,盆里有些洗漱用品,走路跌跌撞撞的。

    卫钧几步过去,接过他手里的盆说:“不中用。”

    “恩,你中用,你中用。”杜云德喘着气说。

    今天是初三学年上学期的报到日,卫钧和杜云德两人约好了早点来,办完事还可以去打几局台球。在宿舍楼一楼查看宿舍分配时,卫钧发现自己被分到了302室。还好,杜云德也在302,每个宿舍住六人,其余四人里,有两个名字不认识,应该是新来的补习生,另外两个虽然也是一个班的,但以前没和卫钧在同一个房间。

    收拾完东西,杜云德又看了看宿舍门上贴着的人员名单说:“怎么把黑娃分到咱们一起了。”

    “你再看看名单,除了两个新来的,咱们这四个本班的以前都没和他在一个宿舍住过,老曾是想让我们也尝尝黑娃的味道啊。”卫钧笑着说。老曾是他们班主任曾长辉,从初一开始就一直带这个班。

    “你能不能把他收拾了?”杜云德问。

    “咋收拾?”卫钧道:“我又不是社会哥。”

    “我没让你打他。”杜云德解释:“你不是经常吹牛皮么,我看你能不能让黑娃改头换面。”

    “我又不是他妈,凭啥给他换。”卫钧不接这茬。

    “切,你是看到前面两年和他同宿舍的人都没能力改变他吧,牛皮吹破了。”

    “你这么说,那我还偏接下这活了!”卫钧不服气地猛站起来,不小心头碰到上铺的床沿,痛得眼泪水都出来了。杜云德在一旁看着直笑,卫钧踹了他一脚。

    随后他俩就跑去台球馆了,赶在晚自习前回到宿舍时,只有个胖子在里面铺床。

    “兄弟,你新来的吧,叫什么名字?”杜云德上前打招呼。

    “我比你们大,你们可以叫我波哥。”胖子转过身说。

    卫钧看了眼门上的名单:“李波。”

    “这谁啊,被子乱扔,也不弄好。”杜云德抱怨道,他选的是进门右手边靠窗的下铺,上面那人的被子搭在床沿,掉了一半下来。

    没人回答他,杜云德走过去想把被子翻上去,刚到跟前,就闻到股酸味,不禁皱眉:“这是黑娃的东西吧。”

    边说,他边伸出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拈了被子的一个小角,用力往上甩,眼中尽是嫌弃。

    这时黑娃端着个饭盒进来了,先是看向李波的床铺,脸色变了变,问:“谁把我的铺换了?”

    “我想睡这。”李波不咸不淡地说。

    卫钧和杜云德这才明白,是李波抢了黑娃的铺,又把黑娃的被子扔到了杜云德上面。
    黑娃也不争,默默走到墙角,从里面拉出个木箱子,打开后,翻出一个玻璃瓶罐子,拧开,用筷子夹了些菜到饭盒里,与米饭拌匀后,就着吃起来。那个年代,农村家庭经济不行,好些学生都是从家里带菜,泡菜、盐菜、榨菜等等,吃完了再用生活费在食堂买菜。黑娃却从不在食堂买,每次带的菜都能吃一周。

    卫钧虽不乐意闻黑娃身上的味道,但今天这事,他心里是站在黑娃这边的,觉得李波过于霸道。不过当事人都没说什么,他与黑娃的关系也算不上特别好,也就没帮他出头,只是鄙夷地瞟了眼李波,便和杜云德去食堂吃饭了。

    “这胖子有点凶啊。”路上,杜云德说。

    “他再凶,敢欺负到你我头上,我也饶不了他。”卫钧道。

    “嘿,那是。”

    在食堂,他们碰到了何林峰,互相打了招呼。何林峰是班上的学习委员,每次考试都在前三名,每年都得“三好学生”,他上课学,下课学,放假学,在教室学,在宿舍也学,是个十足的书呆子。他也是农村孩子,父亲在外打工,母亲独自抚养他和妹妹。纵是他这么爱学习,但每到农忙季,母亲一个人忙不过来的时候,他都会请几天假回去帮忙,大家都知道他是孝子。

    卫钧与何林峰曾坐过同桌,他问何林峰为什么这么拼命地学,何林峰说:“学习是我唯一能改变命运的方法。”

    那时候卫钧还不懂事,对这种话有些不屑一顾,也觉得眼里只有学习的人很没趣,因此,两人虽是同桌,却玩不到一块去。

    “咱们宿舍有个李波,你知道吧?”卫钧问。

    “是个胖子。”杜云德补充。

    “我看名单上有这个人,还没见到面。”何林峰回答。

    “他很拽,别理他。”卫钧说。

    “好。”何林峰言简意赅。

    那个时候,江安中学平均升学率只有百分之三十,陆扬他们班的整体成绩相对较好,学校对其期望是保百分之五十,冲击百分之六十。所以,进入初三,从学校到老师再到班里同学,大家都隐隐有种紧张的气氛了。

    卫钧成绩差,家里本来也没对他抱什么希望,早就说好了,等他初中毕业,就让人带他去沿海那边,下工厂挣钱。他还是吊儿郎当地,该玩就玩,每个周末照例去台球馆报道。那时候互联网还没有兴起,QQ更是没诞生,打台球是众多青少年的主要娱乐项目,县城里有条件的娃娃,还喜欢去旱冰场玩。

    卫钧记得和杜云德打的那个赌,尝试了几次劝黑娃洗澡。可每次放了周假,返校的时候,黑娃身上依旧带着浓烈的独特气息。

    黑娃的铺在杜云德上方,他实在被熏得不行,就激将卫钧,说他“没卵用”。卫钧也惹急了,想出个馊主意,他打了一桶水,把宿舍门开了个小缝,让水桶刚好能放在上面,然后设计叫黑娃进宿舍,黑娃一推门,整桶水就全倒在了他身上。

    恶作剧得逞,卫钧跳出来,笑着说:“黑娃,你不洗澡,我帮你洗。”

    黑娃浑身湿透了,气得大叫一声,冲上去就揍了卫钧一拳。黑娃平时都是逆来顺受的性格,李波好多次欺负他他都不吭声,卫钧没想到黑娃会突然发难,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黑娃一拳打了个结实,卫钧的鼻血立马就流了出来。这下他也怒了,与黑娃扭打在一起。杜云德拉不动他们,只得跑去叫来宿舍管理员。

    那时已经到了11月底,天气很凉,黑娃被冷水这一淋,重感冒发烧,接连在校医室输了三天液。这事闹到老曾那里,他把卫钧狠狠打了一顿,还命令他在那三天里负责给黑娃打饭。

    两人打了架,面上都不服输,但卫钧本性不坏,看着黑娃生病的样子,也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分。头天打饭的时候,他默默地给黑娃打了两个荤菜,哪知黑娃并不领情,硬要把他打的菜倒进卫钧碗里。

    卫钧脸上挂不住,骂道:“不知好歹!”

    第二天,卫钧就只给黑娃打来了白米饭,黑娃却从包里摸出个小塑料袋,解开上面的结,把里面的东西倒到饭上。卫钧认得,这是黑娃从家里带的菜。

    他凑上去看了看,不过是炒的盐菜而已,连肉都没有。但黑娃吃得很香,嘴里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到了晚上,黑娃又摸出一袋同样的菜倒进碗里,卫钧好奇,用筷子夹了点尝尝,竟觉得还不错,尤其是里面的盐豇豆,吃在嘴里,鼻子里有股特别的香味。

    这以后,卫钧就记住了这味道,经常打开黑娃的箱子,吃里面的盐菜。但他都是偷偷摸摸地,没让人知道这事。一来,他和黑娃的关系并未缓和。二来,他不想让别人觉得他连一个邋遢鬼的东西也有兴趣吃。只有一次,杜云德无意中撞见了这事,他还以为卫钧要偷黑娃的东西,卫钧才给他说了实话,还说那菜的味道真的可以,让杜云德也尝尝,杜云德却无论如何也下不了口。
    不过,卫钧闹了一场还是有好处,老曾私下找黑娃谈了心,他同意加大洗澡的频率,每个月至少一次。这对杜云德来说已经够可以了,他特意请卫钧到镇上一家饭馆搓了顿,两人还偷偷喝了几瓶啤酒。

    卫钧和杜云德喜欢打台球,不仅放假的时候打,有时瘾来了,下了晚自习还会偷跑出去。晚上宿舍楼会锁大门,卫钧他们出去了也就不想着回来,在台球馆玩累了就找个角落睡。台球馆夜里的客人基本上都是江安中学的学生,老板为了招揽生意,还会免费为他们提供毛毯。

    后来学校发现了这事,要求每晚下了自习班主任必须到宿舍去挨着清点人数,等人齐了才能离开,舍管员再一把大锁将楼锁了,等到第二天清晨做早操再开门。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过了阵子,宿舍楼一楼厕所后面的窗户不知被谁弄断了两根钢钎,恰恰能容得下一个人钻出去。卫钧他们就会在班主任走后偷偷地溜出宿舍,再翻校门出去到台球馆潇洒。

    偏偏有一次,校长在办公室加完班回教职工住处时,看见两个人影从校门这边翻了出去。当时他没作声,第二天把所有班主任叫去开会,要求严肃整顿宿舍纪律,说是再发现哪个班的学生翻校门,直接换班主任。

    散了会,校长单独留下老曾说:“昨晚那两个崽儿,我看背影像是你们班的,会上我没点出来,是给你留面子,你下去后暗中查一下,查出来了也别公开,私下教育教育就行了,初三了,弄得他们太难堪会影响学业。”

    老曾回到班上就指桑骂槐地把所有人批了一顿,让人主动站出来。见没人接招,老曾又把每个男生宿舍的宿舍长分别叫出去,还是没问出结果。何林峰就是卫钧的宿舍长,他回到教室后,卫钧忙向他打听,他让卫钧放心,说是没出卖他,卫钧还赞他够意思。

    老曾是个火爆脾气,不查清不会罢休,想了想,他有了主意,又从每个宿舍叫了个人出去。卫钧发现,老曾这次叫的人都是平时不怎么说话的、胆子比较小的,他们宿舍去的是黑娃。

    这件事的最后结果是,卫钧和杜云德在教室门口跪了一节课,还向老曾写了保证书,中考前再也不去台球馆。老曾还警告他们不准找黑娃报仇,不然就直接让他们滚蛋回家,中考都不用参加了。

    他俩气不过,又不能动手,就天天骂黑娃,黑娃也不回嘴,后面骂得多了,他才说一句:“我也是为你们好。”

    “老子是你爹啊,要你管!”卫钧没好气地说,两人的梁子结得更深了,黑娃也得了个“出卖”同学的臭名声,宿舍里的人更不待见他。

    这些事情,陆扬或多或少都有些耳闻,只是当中详情不那么清楚。如今听杜云德再次说起,思绪瞬间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年代,嘴角不自觉上扬了几次。

    “难道那块表是黑娃的?”

    “不,黑娃家没那条件,表是李波的。”杜云德回答。

    第一次看到表时,陆扬就根据它的出产年代推测出这事与卫钧的初中生涯有关,不曾想还真是这样。

    “李波的……”陆扬琢磨着,卫钧死亡现场发现了当年李波的手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与坠楼身亡的黑娃又有什么关联?

    电话那头,杜云德正欲接着讲,陆扬的房门被人敲响了,他打开门,是陈飞:“扬哥,出事了。”
    @ttbnn 2019-04-22 12:17:08
    想起那句网络上很常见的话:雪崩发生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用这很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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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赞。
    @我家小宝会更好 2019-04-22 15:38:14
    顺道再顶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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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谢宝妈,朋友们看贴也帮着顶顶啊。
    第七章 宿舍六人

    陆扬与杜云德约定次日再细谈,杜云德说干脆他请假回梓县一趟,说不定能帮上忙,等卫钧过了头七他再回。陆扬当然求之不得,让杜云德回来就联系他。

    “怎么了?”挂了电话,陆扬问陈飞。

    “何局长家有人捣乱。”

    “何林峰?”陆扬眉毛往上一挑:“他没事吧?”

    “人没事,受了惊吓。”两人往值班室走,陈飞介绍了情况。

    为了不引起社会恐慌,卫钧被杀一案,警方做了一定程度的消息封锁,但公安内部是进行了通报了。派出所没有检验血样的条件,到何林峰家出警的胡子民警按规定将血样送到了刑警队。非常时期,他多了个心眼,将这件事向刑警队值班的领导汇报了,领导一听是县民政局局长,当即想到了卫钧一案,叫醒了曾鹏。卫钧刚死,何林峰家又出了这档事,曾鹏觉得不一般,但也参不透当中的玄机,就让陈飞去找陆扬来。

    “门卫怎么说?”陆扬问。

    胡子警察回答:“从何局家里出来,我们找门卫问了话,他说没见到陌生人进入小区。我们调取了家属区门口的监控,唯一可疑的就是两名送外卖的男子,他们分别是晚上七点和八点左右进入小区的。”

    “能看到脸吗?”

    胡子警察摇头。

    “何林峰夫妻怀疑是因为工作上的事,被人报复?”

    “他妻子这样说的,他没承认也没否认,我们让他们明天到派出所来,到时候仔细问问。”

    “找民政局局长办事的人也的确是多。”陈飞说:“他的权力范围太大了,管得宽。”

    “是啊,我老家有个亲戚,半年前在农村建房子,拿补贴的条件差一点,还想让我帮忙找民政局的人疏通疏通。”屁伟附和。

    “那你去找人没?”陈飞问。

    “找屁,条件够就上,不够就别想了。我是那么没原则的人吗?”

    “不愧是我心目中高大的‘屁伟’。”陈飞笑道。

    “怎么样陆中队,可有古怪?”曾鹏看着陆扬。

    “他以前因为工作被人报复过没有?”陆扬问。

    “明天我会问的。”显然,这个问题胡子警察回答不上来。
    “这个理由倒也说得过去,只是这事发生的时间太巧合了。”陆扬和曾鹏的担忧一样,尤其刚刚与杜云德通了电话,他想起念书时何林峰与卫钧的关系不一样,做了一年半的同桌,还在一个宿舍住了一年。

    陆扬一拍大腿,是了!他刚从杜云德那里得知,卫钧手上的表是李波的,他们都是303宿舍的人,这是个关键线索!

    “难道胖子就是凶手?”听陆扬讲完,陈飞惊讶地问。

    “傻啊,哪有杀了人还把能锁定自己身份的物件留在现场的,还很有耐心地给死者戴在手上。”屁伟白了他一眼。

    “胖子不是很拽么,很拽的人做得出这种事,比如向警方挑衅啥的。”陈飞坚持他的观点。

    “这表肯定大有来头,陆中队,听说李波在省城,既然表是他的,看来咱们得‘请’他回来一趟了。”曾鹏说。

    “嗯,还是让我来联系吧,有同学这层身份,他不至于摆谱。”陆扬皱眉道。破案方向有了,他却更担心了,本来以为这只是一起针对卫钧的案子,现在看来,藏在暗处的凶手很可能还有下一个目标!

    “老哥。”陆扬看向胡子警察:“民政局家属区那块,今晚麻烦你们巡逻的时候特别关照下。”

    “没问题,职责所在。”

    “还有,明天一早我就给何林峰打电话,我直接找他谈,他就不用去你们所里了。”

    “那,他家里被人灌血这事就交给你们了?”胡子警察不认识陆扬,看着曾鹏问。

    “移交给我们吧,我们并案调查。”曾鹏点头,让他填个移交单。

    “监控视频。”陆扬提醒曾鹏,他推测,问题很可能就出在那两个外卖员身上。胡子警察走时,曾鹏让陈飞跟着去派出所,把那段视频拷过来。

    他们反复看了几遍视频,从两个外卖员的行为举止分析,最后一致认为,八点左右进小区的那个外卖员更加可疑。首先,虽然全程他并没有东张西望,但他的动作看起来总是怪怪的,屁伟说那是“做贼心虚”;再者,头一个外卖员进小区时,手里提着个透明的小塑料袋,隐约能看到外卖盒的形状,而他手里的袋子要大多了,还不透明,看不清里面的东西。

    “袋子里装的该不会就是血吧?”陈飞说。

    “十有八九。”

    只可惜由于光线和视频拍摄角度的问题,完全看不到外卖员的脸。

    “大头,明天你调取周边所有监控,给我把这崽子找出来!”曾鹏安排道。

    “欧了!”

    这事一出,几人也没了睡意,根据最新掌握的信息商讨起了案情,曾鹏说:“连和卫钧关系最好的同学都不知道他得癌症的事,估计你们班没人知道了。”

    陆扬默然点头。
    “扬哥,现在看来,关键线索就在当年的303室。你说是六人间,卫钧、黑娃、胖子、何局长、杜云德,加起来才五个,还有个人是谁?”陈飞问。

    “肖天强。”

    肖天强和李波一样,也是补习生,只不过,李波是从县城初中过来的,肖天强是直接从江安中学上一级留下来的。

    李波是城里人,性格张扬,以前也没在江安中学,就没把补习当回事。肖天强不一样,他一直在江安中学读,和陆扬班上好些人虽然不算认识,彼此却也算“脸熟”。在他看来,没考上高中留级补习是件很没面子的事,所以也比较封闭,尤其是刚开学那段时间,无论在教室还是寝室,都很低调。

    肖天强只比陆扬他们大一岁,头发却白了不少,他说他家里有“少年白”的遗传基因。肖天强爱看小说,尤其痴迷武侠小说,经常在被窝里打着电筒看到半夜,白天上课随时都顶着黑眼圈。有次上历史课,他实在困得不行,把同桌的书也拿过来堆在自己桌上,用书筑成一个堡垒,躲在后面睡觉。中途历史老师发现了他的小把戏,直接将黑板刷扔了过去,还扔得非常准,刚好打到他头上。肖天强猛然惊醒过来,大喊“哪位大侠?”惹得全班哄堂大笑。

    肖天强就坐在陆扬后面一桌,时间长了,两人也熟悉了起来,偶尔会开些玩笑。初三上学期,他好像和宿舍里的人关系都一般,陆扬也很少听他提到宿舍的事,就连卫钧捉弄黑娃这么爆炸的新闻,陆扬都是从其他人口里听来的。到初三下学期的时候,他才和卫钧杜云德熟络了起来。

    当年中考,303宿舍上榜了三人,按成绩排下来,分别是何林峰、肖天强和杜云德。肖天强去了梓县一中,还是没戒掉看小说的爱好,成绩中等,高考考到了南京一所地方院校,毕业后留在了南京。去年同学会,肖天强没有参加,陆扬打电话时,他说工作太忙了走不开。

    “恐怕,这次他再忙也得回来一趟了。”屁伟说。

    “应该回来。”陈飞说:“人间最真同窗情啊,别说是为了配合破案,就念在和卫钧同学一场,我觉得他都该回来。”

    “卫钧去世的消息还没有扩散出去,很多同学都不知道。”陆扬说:“既然这事和那么多同学都有关,我在考虑要不要在同学群里公布这件事。”

    “暂时缓缓吧。”曾鹏建议:“等咱们把他们宿舍几人的情况摸完再决定。”

    “也好。”

    这一聊就到了半夜,陆扬回到房间,定了个八点的闹铃,何林峰九点上班,他得在这之前“拦住”他。

    大清早接到陆扬电话,何林峰很惊讶,但语气里也表现出了老友般的热情,当陆扬提起他家昨晚发生的怪事时,何林峰沉默了两秒才问:“你怎么知道的?”

    “到你家出警的派出所警察把血样送到了县刑警大队,碰巧我也在那。”

    “你到县里出差?中午有安排没?咱俩聚聚。”何林峰邀约道。他是正科级的局长,陆扬只是个股级的中队长,但他知道陆扬在市里挺吃得开,所以一直对陆扬都很客气,没摆什么架子。

    “行。”陆扬沉声说:“不过,吃饭前咱们还是先见个面吧,有些事我要向你了解。”

    “什么事?”何林峰听出陆扬语气有点不对劲。

    “我的确是到县里出差,办的却是老同学的案子。”陆扬顿了顿:“卫钧被人杀了。”

    “哐啷。”

    “喂?”陆扬大声问。

    那边传来杂音,十来秒后,何林峰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你的话吓得我手机都掉了,没开玩笑吧?”

    “我怎么可能拿这种事开玩笑!”陆扬无语,不过也能理解何林峰震惊的心情。

    “谁干的啊?”

    “案子刚发,还处于调查阶段,咱们见面说吧。”

    “好,能不能不到公安局说?”何林峰也算梓县有头有脸的人物,有些顾虑。

    “去你家吧,我想顺便看看昨晚的现场。”

    “那我给你微信上发定位,你到了打电话,我下楼接你,上午就不去单位了。”

    “行,我吃了早饭就过来。”

    专案组碰头后,重新确定了任务:陈飞查外卖员的行踪,曾鹏带着王曼曼去走访卫钧的邻居,陆扬和屁伟去找何林峰。

    “我做了一晚上梦。”刚上车,屁伟就说。

    “梦见什么了?”陆扬好奇地问。

    “还不是案子里那些东西,每次接了案子我都会做梦,各种线索交叉,光怪陆离。”屁伟拿出烟盒,问陆扬抽不抽,陆扬摆了摆手,他自顾自地点了一支:“就比如这个案子,我虽没见过你那几个同学,但根据案情,根据你讲的他们的那些事儿,脑海里已经有个了大致模样,我若是会画画的话,都可以去当嫌犯画师了。”

    “不错啊,可以朝这方面发展发展,身为刑警,有这种技能,对破案是如虎添翼。”陆扬笑道。

    “算了算了,没那个天份。不瞎扯了,现在303宿舍死了两个人,剩下四人只有何林峰在梓县,我昨晚就在想一个问题,胖子、杜云德和肖天强是不是真的还在外地。”

    “你怀疑凶手就藏在他们四人当中?”陆扬大惊。
    第八章 人都会变

    车子开到民政局家属区门口时,被闸杆拦住了,陆扬按了喇叭,守门的余大爷跑出来,一看车牌不是小区的,就没有升闸,问他们找谁。

    “找你们局长。”屁伟说。

    “啥事啊?”余大爷一听是找何林峰,警惕了起来,昨晚出了那事,他心里一直很忐忑,生怕何局长怪罪下来,那他这差事就不保了。所以他决定从今以后要负责些,不能让类似的情况再次发生。

    “警察办案。”屁伟懒得和他费口舌,亮出了证件。余大爷这才按了升闸键,也不敢再多问。

    进了小区,陆扬找地方把车停好,屁伟说:“扬哥你先上去,我再找那大爷聊聊。”

    在车上的一番交谈让陆扬对屁伟有了新的认识,这人刑侦经验丰富,看事有独到的观点,难怪曾鹏会专门把他从外地叫回来参与办理这起案子。他去找门卫大爷,肯定是有了什么想法。

    “好!”陆扬没给何林峰打电话,直接按余大爷说的门牌号找过去,顺便观察小区的地形。

    小区共有四栋楼,何林峰住在三栋一单元401。每栋楼之间有十来米的宽度,被设计成了车位。现在是上班时间,多数车位都是空的。小区里绿化不错,由于年代久,树木大多枝繁叶茂,楼栋的外墙壁上还长满了爬山虎。

    清晨时分,身处于一片绿荫当中,呼吸着新鲜空气,虽然昨晚陆扬并没睡好,却也觉得神清气爽,大脑运转都灵活了些,他回想起车上与屁伟的谈话,琢磨着等会见到何林峰,应该提些什么问题。

    “凶手是不是他们我还不敢确定,但听杜云德的语气,卫钧的死和黑娃有关。”

    陆扬点头,昨晚他问杜云德是否认得那块表,杜云德反问他还记不记得黑娃,当时他就觉得奇怪,不明白二者有什么联系。
    “你说当年黑娃坠楼,派出所以学习压力过大自杀结案,班里没什么其他传闻吗?”屁伟问。

    陆扬摇头:“黑娃性格孤僻,在班上没有朋友,没人知道他跳楼前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他家庭条件差,他爱学习也是事实,应该和何林峰一样,也想通过读书改变命运吧。”

    “班上没有朋友,那同一个宿舍的总是天天见,他们几人也没说什么?”

    “警察挨着找他们问过,他们都不知道,卫钧、胖子这种与黑娃有过节的人还被特殊关照过,也都没问出什么。黑娃出事的时候,很多人看着,的确是他自己跳下去的,警察没问出其他原因,也就那样结案了。”

    “人情淡漠啊。”屁伟叹了口气:“不过这与也黑娃自身有关,他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性格导致了他的悲剧。”

    陆扬被屁伟“人情淡漠”四个字忤得脸有些发烫,解释说:“其实我们初中班上还是比较和谐的,除了黑娃这种比较极端的人,其他同学之间,无论成绩好坏,关系都还过得去。反正对我自己而言,在十多年的读书生涯里,初中三年是最让我怀念的一段时光。”

    “这话不假。”屁伟赞同地说:“读小学时还不懂事,读高中学习压力太大,读大学注意力都在找工作、考研上面,初中,有它独特的美。”

    “但是……”屁伟话峰一转:“人都是会变的,要不然,去年你们毕业20周年同学会,就不会只有那点人参加了。”

    “是啊,人都是会变的,这世间诱惑太多。”陆扬感叹着,想起同学会后妻子文雅也给他说过这句话。

    “卫钧没变。”屁伟说:“或许,他也曾变过,只是在得了癌症后,看淡了浮华,回归了本质。”

    “可是凶手连这样一个生命垂危的人都不放过!”

    “等知道了黑娃坠楼的内情,我们离抓住凶手就更进了一步。”

    杜云德今天就会到梓县,他已经松了口,肯定会讲出黑娃与那块表的关系。在这之前,陆扬打算先探探何林峰的口风。

    一路走到401,陆扬都在观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401门口也没有血渍。敲门后,是何林峰开的门,这还是同学会后两人第一次见面,何林峰热情地与陆扬握了手,把他让进屋里。

    “何局生活很俭朴嘛。”看着屋里简单的摆设,陆扬夸赞道。
    @苏下眉 2019-04-23 00:42:23
    做完作业,然后来爬个楼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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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支持,今天已更。
    “你我都是公职人员,每月就那么点薪水,也只能这样了。”何林峰给陆扬倒着茶水说。他接到陆扬电话后,就把老婆支出去了,独自在家等陆扬。

    何林峰买的这套二手房是两室一厅,他只把主卧重新装修了,换了床,其他房间基本没动。其实他并不差钱,他老婆原本想把整个房子都重新翻装一次,他没同意,说是小区里同事多,动静闹大了让别人知道了,影响不好。再说这房子以后迟早要卖,钱花多了不划算。

    “昨晚的血都在哪里?”

    何林峰把茶杯放在桌上,走到门口用手给陆扬比划了个范围。陆扬蹲下身子,先看了看那几块瓷砖,后又用手摸了摸:“清理得很干净,几乎没有痕迹了。”

    “你快别说了,我擦了好多遍,现在想起当时的情形,我这心都还是颤抖的,简直就像个凶案现场!”

    “何局长还信佛啊?”陆扬看到客厅正南角有一个电子观音佛龛,灯亮着,前面摆有供盘,里面放有水果和糖。

    “是我老婆弄的。”何林峰招呼陆扬坐下喝茶:“她一天没事做容易乱想,就求了尊观音回来供着,保全家平安,我也不好说。”

    陆扬走到沙发边,何林峰又说:“一般人我也不会请到家里来,你可别给我说出去啊。”

    “你想到哪去了。”虽说共产党员都是无神论者,但很多官员私下拜佛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何况何林峰还是陆扬同学,他自然不会做这种出卖朋友的事。

    “昨晚有人往你家灌血,派出所警察说你们怀疑是有人因为工作上的事故意报复?”陆扬坐了下来。

    “是啊,自打我从乡镇调到民政局,找我办事的人每天就没断过,躲都躲不开。你也知道我的为人,那些违背原则的事是不会做的,有些人就记恨在心了。”

    “有没有怀疑对象?”陆扬问。

    何林峰摇头:“太多了,实在想不到是谁,我也不想冤枉好人。”

    “找你办的事有大有小,积的怨也就有大有小,对方能做出这种事,这心里的怨断然小不了。你再好好想想,给我列个名单出来,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掉一个坏人。”

    “那就太感谢老同学了,昨晚我和老婆是真吓了一跳,睡觉都不安稳,如果能查出始作俑者,我们也就安心了。”说着,何林峰从茶几的抽屉里拿出纸和笔,想了一阵,在上面写了五个人的名字,写完又挨着给陆扬说了和他们的瓜葛。

    “我记下了。”陆扬收下单子,端起茶杯喝了两口水道:“你最近见过卫钧没?”

    “没有,我平时很忙,他也从来不联系我。对了,早上在电话里你说他出事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你知道他得了癌症吗?”

    “没听说啊!”何林峰很惊讶。

    陆扬将卫钧患病的经过讲了,何林峰叹息道:“唉,卫钧也真是的, 当年我们住一个宿舍,又同过桌,他得了病也不来找我,不然我还可以帮他联系省医院的专家。就算他要在县医院治疗,我找人打点下也可以重点照顾,不至于恶化得这么快啊。”

    “今时不同往日,你和他身份地位相差太多,自然产生了隔阂。别说你了,连和他联系最多的杜云德也不知道他得病的事。他这人啊,毕业后就和大家少了联系,到后面更是把自己裹得太严了,完全不让人知道他的事,这可能也和他父母早逝有关。”

    “他父母也走了?”

    “08年地震的时候双双撒手人寰了。”

    “怎么会这样。”

    谈起卫钧悲惨的命运,二人都有些伤感,默然无语。何林峰先打破了沉默:“话说回来,现在这社会得癌症的太多了,咱们都要保重身体啊。”

    何林峰说这话时,轻轻拍了拍陆扬大腿,语气和神态俨然一个历经世事的老者。

    紧接着,陆扬讲了卫钧遇害的细节,着重提到了那块表。陆扬讲的时候,何林峰的表情显示出了对卫钧遇难的悲痛,当他听到表的出现时,表情有一丝不自然。尽管他极力隐藏,还是被有着多年刑侦经验的陆扬捕捉到了:“你知道这表的来历?”

    “不知道……”何林峰否认了,又问:“今天都第三天了,凶手有线索吗?”

    “暂时没有。”何林峰的否认与他的表情不符,陆扬确定他在撒谎。这让他想起杜云德最初的反应,显然他当时也是有过犹豫的,只不过最终选择了说出来。

    同为卫钧的室友,杜云德与何林峰却有不一样的反应,难道是由他俩与卫钧的关系深浅造成的?杜云德与卫钧关系好,想帮助破案,让死者瞑目;而何林峰与卫钧关系一般,现在又身居要职,所以不想蹚这浑水?

    有一点陆扬可以肯定,当年的303室成员之间,有着一个不曾告人的秘密。
    第九章 同桌之争

    何林峰和陆扬的饭局没能如愿,事实上何林峰还特意为这次老友相聚准备了一瓶五年的藏酒。就在他们准备出门前往餐厅时,何林峰接到局办公室主任的电话,说市民政局下午一点要到单位调研,带队的是主要领导,他得作好汇报准备。

    “你忙你的,等卫钧的案子结了,有的是机会。”陆扬笑着说。

    何林峰前面开车出了小区,陆扬准备再去见见梁小芳。

    “你这同学当局长当出感觉了吧,气场很足。”屁伟说。

    “一件事情做久了,就成了习惯,当领导也一样吧。”

    “别习惯欺负人就成。”屁伟冷笑道。

    “怎么,你打听到什么了?”

    “那门卫余大爷倒是尽说何林峰的好话,我见问不出什么,就在小区里转了转,碰到几个退休大爷,他们说了几件这局长的秘辛。”

    “哦?”陆扬来了兴趣。

    “说是这何局长表面看着和善,却是个睚眦必报的主。有个大爷以前也在县委办工作,当时是何林峰的分管领导,后来因年龄大了提不上去,到民政局当了个副局长直到退休。在组织上准备下派何林峰到乡镇挂副职时,这大爷说他还太年轻、经验不足,这句话让何林峰下派的时间晚了一年。后来何林峰到民政局当了一把手,大爷主动去办公室拜访,何林峰竟以工作忙为由,谢绝见他,让大爷吃了个闭门羹。”

    “可能他那天的确很忙吧。”

    屁伟又说:“他们单位机构改革时,他一意孤行撤了个股长。后来有人传言,说是那股长在一次中层会议上当众顶撞了他几句,他撤职是公报私仇。还有,之前有人找何林峰办事,被他拒绝了,说是不符合条件。这人七拐八拐总算找了个什么领导来说情,马上就办成了。”

    “权力是把双刃剑。”陆扬感叹道。他知道一些官场的事,大家都有自己的圈子,互相在职责允许的范围内帮忙。他只希望何林峰不要玩得太过,触碰到法律红线。

    “也是这些老头都退休了,何林峰奈何不了他们,要不然我也听不到这些。”屁伟点了支烟问:“昨晚他家那血和卫钧的死有关联没?”

    “没。”陆扬从包里摸出那张纸片:“他给了我五个名字,都是近期对他很不满的人。”

    屁伟瞟了一眼名字,不怎么感兴趣,又问:“他对卫钧的死什么态度?”

    “悲伤,惋惜。”

    “你们同学会上,卫钧当着那么多人面让他下不了台,他肯定生气吧,但又不能表现出来,憋着也挺难受。”屁伟张开嘴,用舌头顶出个烟圈:“要是卫钧真有求于他,你说他会不会帮忙?”

    “不知道。”

    “我猜不会。”

    屁伟从退休大爷那打听到的几件事都反映了何林峰不好的方面,陆扬听得出来,屁伟有些不待见何林峰。如果何林峰真是个睚眦必报的人,那他就有对卫钧下手的嫌疑。而碍于何林峰的身份以及与陆扬的关系,现在还无法直接质问他在案发期间的行踪。

    “得尽快弄清那块表的含义。”陆扬的谈话重心转回到了案子上。

    “何林峰不认得它?”屁伟问。

    陆扬点头:“我问问杜云德什么时候到梓县。”

    电话通了,陆扬得知杜云德一早就去公司请了假,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陆扬很期待与杜云德的会面,因为那意味着手表的谜团即将打开。

    “你这个同学还够重情义的。”屁伟夸赞:“回来的动作够快。”

    “别看他俩关系好,读初一的时候却打过一架,都下了狠手,鼻青脸肿的。”

    “因为什么啊?”

    陆扬笑了:“因为女人,哦不,是女生。”

    1994年12月9日晚,江安中学1997级1班教室,数学晚自习。

    当天白天,江安中学举行了纪念“12·9”爱国运动文艺表演,全校三个年级15个班共有23个节目。

    学校一个月前就发了通知,要求各班准备节目。由于“12·9”是青年爱国运动日,节目以合唱革命歌曲或是表演红色歌舞剧为主。合唱是每个班必备节目,歌舞剧则经过了学校的筛选,只有8个班被选上了,陆扬他们班也在其列。

    合唱是全班参与,没什么看头,大家的注意力都在8个歌舞剧上面。江安中学有纪念“12·9”的传统,多年下来,准备了不少道具和服装。每个班参加歌舞剧的学生也是经过挑选的,男生帅,女生美。演员们化了妆,穿上表演服,再配合上特定的台词,很容易就把观众带回到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让人热血澎湃。

    刚从小学升入中学的初一新生是第一次参与纪念这样的日子,大家既新奇又兴奋。纪念活动上午九点开始,12点结束,下午和晚上学校正常上课。可从吃中午饭开始,同学间关于节目的议论就没停过。当然,除了讨论歌舞剧的剧情外,更多的男生开始把话题转移到了参演的女学生上,评论谁更有气质、更符合角色定位、更漂亮云云。

    读初一的时候,卫钧的同桌是杜云德,他俩本来对学习就没什么兴趣,一直在偷偷聊上午的庆祝活动。下午俩人聊的还是青年要奋发图强、为中国之崛起而努力这些内容,到了晚自习,就开始讨论哪个节目的女主角更好看了。

    “肯定是初三(1)班的何洁最美啊!”杜云德说。

    “放屁,你再仔细看看,咱班的张佳玉哪里比不上她?”卫钧不同意,边说边偷偷望向张佳玉。张佳玉是班长,家就住在江安镇,她没住校,是走读生。张佳玉爸爸是江安小学的校长,妈妈是教师,她算是出生在书香之家,从小受到熏陶,穿着上也不输城里女孩子,所以在班上比较出众。

    “你们小声点啊,等会老曾过来了。”坐在后排的陆扬提醒他俩。班主任曾长辉教的是数学,他晚自习不会一直守在教室,有时甚至一节课都不会出现,但他喜欢搞突然袭击,冷不丁地出现在教室外某扇窗户旁,透过玻璃观察教室里学生的一举一动。每次同学会,大家都会提起当年老曾站在窗外那一副满脸杀气的样子。

    杜云德先看了看窗外,没见老曾身影,又转头问陆扬和他同桌韩攀:“你们说说,哪个好看?”

    “应该是何洁吧。”陆扬对白天何洁扮演的革命烈士刘胡兰这一角色印象深刻,也记住了这个高年级美女。

    “我觉得是初二(4)班的江红。”韩攀倒是选了另外一个女生。

    这样一来,在他们四人当中,何洁得了两票,领先了张佳玉。杜云德脸上露出得色,卫钧却气得不行,两人转过头来,从各方面对两个女生进行更深入细致的比较。哪知道越说越激动,最后竟因为意见偏差越来越大而打了起来。两人扭打在一起,书桌被掀翻,书洒了一地。

    等陆扬和另外几个男生将二人拉开的时候,他们脸上已经挂了彩,杜云德两个鼻孔都在流血,班上女生拿了点卫生纸让他堵住,陆扬又带他去了校医室。

    老曾知道这事后,罚他们扫了半个月学校的男厕所。事件的起因很快传遍了整个学校,所有人都把它当成了饭后笑料,顺带着也引发了一场在男生中暗自进行的何洁和张佳玉的校花投票。

    “照这么说,杜云德也和卫钧有过旧怨。”

    “你想什么呢?”陆扬笑道:“学生时代打打闹闹不很正常嘛,哪至于为了这点事就杀了对方。”

    “学校里同学间互殴并打死、砍死对方的案例全国每年都有几起啊。”屁伟反驳。

    “那都是一时情绪失控,哪有过了20年再来算旧账的。”陆扬补充说:“更何况,这事过后没多久,他俩的关系又恢复了,就差穿一条裤子了。”

    “也对,光这一件事还不够,除非还有其他原因。”屁伟又道:“话说回来,最后你们选了谁当校花?”

    “何洁。杜云德对何洁是极为推崇,结果出来时他高兴坏了,还在班上找了两个志趣相投的人,硬是认何洁当了个干姐。”

    “你也选的何洁,你也认她当姐了?”屁伟用探究的眼神盯着陆扬。

    “你猜对了。”虽然卫钧不幸的命运一度让陆扬悲痛与同情,但不得不承认,办理这起案子让他回忆起了很多年少时代的趣事:“不过,当何洁她们那一届毕业后,校花的名号就落到了张佳玉身上。”

    “卫钧那么挺张佳玉,他们之间有没有故事?”

    “卫钧倒是去撩拨过张佳玉,但张佳玉心高气傲,压根看不上卫钧。她被卫钧弄得成了全校师生的谈资,还当众责怪了他几次,卫钧也不生气,只嘿嘿地笑。”

    “去年你们同学会,张佳玉来了没?”

    “她说家里有事来不了,还保证下次同学会一定参加。”

    “扯淡,你们毕业20年才聚了三四次,下一次还不知道要等多少年呢。”

    “是啊,有些机会、有些人是不能等的,下一次,她就见不到卫钧了。”陆扬伤感道:“其实,从毕业分别的那天起,有些同学就注定这一生都不会再见了。”

    @花事了124 2019-04-24 10:22:38
    坐等更新,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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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更。
    @ty_祭小司 2019-04-24 22:17:35
    同叔,为了你我又入了多年未见的天涯。期待更新,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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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语气像老朋友,好奇你怎么知道我在天涯开了新贴。。
    @我家小宝会更好 2019-04-25 11:07:48
    同叔,我也是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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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当然是。。
    第十章 她的陪伴

    梁小芳在表姐家客厅的阳台上坐了大半天了,两株粉色的兰花开得正艳,它们向着阳光,芬芳四散。梁小芳呼吸着带有花香的空气,悲从中来。花儿再美终会凋零,人也总有死去那一天。

    卫钧患病多日,梁小芳本以为自己早就做好了他离去的准备,然而,当真正看见他倒在一地血泊中,毫无生气,她的心还是很痛。那是她的丈夫啊,是曾发誓要陪她走一生的人!

    这几天,梁小芳几乎都没怎么睡,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浮现卫钧那张没有眼睛的脸。夜里,躺在表姐家客厅,她总觉得卫钧就站在身边,可伸手去拉,又只是空气、只有空气。梁小芳多希望这世上真有鬼魂存在,那样,她还可以和卫钧说说话,商量一下她接下来该怎么办。

    母亲是个地道的农村妇女,她看见梁小芳难过,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能默默地陪伴。陆扬他们来问过话后,梁小芳说她相信卫钧的同学会还他一个公道,她会耐心地等待,让母亲回家去。妇人并没走,还去买了些食材,每天换着花样给梁小芳做她小时候最爱吃的几道菜,可梁小芳哪里吃得下去,筷子都没动几下。

    梁小芳是2001年认识卫钧的,那时的她刚刚初中毕业,还保留着学生习性,留着一头披肩长发,喜欢穿浅色T恤配蓝色牛仔裤。梁小芳一到厂里就吸引了很多单身汉的目光,包括卫钧。卫钧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小子,活泼开朗,有担当,却也有自己的处世原则,不会做那些违法乱纪的事。卫钧唯一一次违法,是为了赶走用下流手段调戏梁小芳的纨绔子弟,用砖头把那人的脑袋都砸出了血,好在没留下什么后遗症,警察只是按《治安管理处罚法》把卫钧拘留了十天,又让他赔了些钱了事。那次过后,梁小芳和卫钧建立了恋爱关系,她觉得卫钧是能够保护她一辈子的人。也是因为卫钧这一“怒发冲冠为红颜”,厂里都知道他为了梁小芳啥事都干得出来,就没人再敢调戏梁小芳了。

    卫钧和梁小芳恋爱的第一年年终,他拿着刚发的奖金,带梁小芳去了工厂附近最好的一家餐馆,特意点了份“龙凤汤”。所谓龙凤汤,就是将蛇与鸡合炖,是两广一带比较常见的菜,有龙凤呈祥的寓意。那家餐馆消费高,通常只有厂里的领导才会去,卫钧和梁小芳都是第一次去那里。服务员把汤端上来,卫钧小心翼翼地给梁小芳成了一碗,又一勺一勺地喂梁小芳喝下。卫钧突然的郑重先是让梁小芳有些紧张,但这紧张最后都融化在了他那一勺一勺的体贴当中。

    喝完汤,梁小芳才问卫钧:“你今天是怎么了?”

    卫钧放下碗和勺子,抓起梁小芳的手,定定地看着她说:“小芳,我很庆幸今生能遇到你,我要让你过上好日子。”

    他的话还没说完,梁小芳已是感动得泪流满面。

    只要遇对了人,浪子也有收心时。梁小芳,就是卫钧的那个人。

    卫钧和梁小芳一样,初中毕业就进入社会了,除了工厂里的经历外,他最常和梁小芳提到的就是初中三年的那些事、那些人。梁小芳感受得出来,卫钧很在意他的初中同学。

    在卫钧的众多初中好友里,肖天强是梁小芳见到的第一个。那是2003年12月,念大四的肖天强到广州实习,他知道卫钧在广州,就给他打了电话。卫钧接到电话很高兴,梁小芳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天他脸上的笑容:“小芳,强子要来看我,他可是重点大学的高材生啊!”

    “强子”是肖天强的绰号,梁小芳早就听卫钧提起过他,说他读书时很爱看武侠小学,好多人都以为他考不上学,结果别人不仅考上了,还是重点大学。
    那个时候大学扩招还不厉害,能考上重点大学的人,都是有真本事的。所以,在卫钧看来,肖天强到广州愿意主动联系他,是对二人间情谊的看重,他也很重视这次见面,花钱给自己和梁小芳都买了身新衣服,早早从郊区坐车到广州火车站去等着。

    肖天强出站时,卫钧冲上去就给了他个熊抱:“强子,好久不见啊!”

    “是好久没见了。”肖天强比较斯文,不太习惯卫钧的热情。

    “我听别人说,大学生活都是很懒散的,你这白头发怎么还越来越多了。”卫钧往后微仰着身子,盯着肖天强问。

    这话让肖天强有些尴尬,梁小芳见肖天强表情不对,忙在卫钧后背上捏了捏他。卫钧不以为意,还一拍肖天强肩膀道:“老朋友了,不会这么小气吧?”

    “不会不会。”肖天强笑着说。

    肖天强实习的公司在广州城中心,住单人宿舍,卫钧帮着他安顿下来后,就在附近找了家地道广东菜馆给他接风。席间他们喝了些酒,畅谈了许多往事。几杯酒下肚,两人因多年未见而产生的隔阂就消失了,开起玩笑也很随意,讲到肖天强上课睡觉被老师用黑板刷打醒时大喊“何方大侠”时,卫钧是笑得前仰后翻。

    那顿饭卫钧花了六百块,是他当时半个月的工资。吃完饭买单,肖天强一听价格吓了一跳,他读大学,家里每个月给的生活费也才四百元。卫钧平时只抽五元钱一包的烟,但他结账时眉头都没皱一下,回厂里的路上,还和梁小芳说他很高兴,这钱花得值。

    肖天强实习的半年时间里,卫钧经常带着梁小芳去城里找他,每次都是卫钧请客。虽然不是吃第一次那种高档餐厅,但三人吃下来怎么也要茶一两百。卫钧怕梁小芳不高兴,解释说:“强子还是学生,没挣钱,咱们不能让他买单。”

    时间长了,肖天强也会不好意思,有几次抢着要去结账,都被卫钧拦住了,他的理由也让肖天强无话可说:“等你以后正式上班了,还怕没机会请我们啊,你是人才,到时候肯定工资高,得请我们吃最好的餐厅。”

    “一定请!”梁小芳看得出来,肖天强当时还是挺感动的。

    2004年6月,肖天强实习结束准备回学校参加毕业答辩,卫钧还在上次那个餐厅给他送行。本来肖天强说随便吃点就行了,没必要去那么好的地方。卫钧不依,说他记得那次肖天强对好几个菜都赞不绝口,肖天强这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来广州,他一定要尽好地主之宜。

    肖天强毕业后留在了南京,为了在大城市站住脚,他经常忙得过年都不回老家。卫钧给他打过几次电话,他多数时间都在忙工作,卫钧也不便打扰他。梁小芳劝他,肖天强受过高等教育,和他不是一路人,大家有机会就见面,没机会就等机会,缘份到了自然会再重逢的。

    可是,再好的朋友,长时间不联系不见面,关系都会淡,恢复它需要合适的机遇和催化剂。卫钧没等来这催化剂,却等来了父母双亡的消息。

    2008年,中国发生了继唐山大地震后的又一次特大地震,卫钧的父母处于震中,没能幸免于难。打那以后,卫钧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慢慢把自己封闭了起来,不仅不喜欢和朋友联系,连话也很少说了。

    梁小芳心疼卫钧,想让卫钧的那些朋友来劝劝他,可卫钧一早就和她打过招呼,不准把这事说出去。

    “为什么?”梁小芳不解。

    “我不想被人用同情的眼光看待,更不想被人怜悯。”卫钧的眼神很坚定。

    梁小芳爱卫钧,也尊重他,帮他隐瞒了这件事,和谁都没有提及。那段最黑暗无助的时光,只有梁小芳陪着卫钧。

    卫钧父母被掩埋在一片废墟下,救灾工作结束后,家属被允许进入震区,他见不到父母的遗体,在废墟前跪了一天一夜,眼泪都流干了。回到家乡,他就找族人帮忙,买地、刻碑、修坟,在卫家祖坟旁给父母修了个衣冠冢。他说,他不能让父母成为游魂野鬼,要让他们魂有归处。每到地震纪念日,他都去震区祭奠,清明和春节则回祖坟叩拜,每年都没落下,每次梁小芳都和他一起。

    给父母料理后事花光了卫钧打工多年的积蓄,偏偏在这个时候,肖天强打算在南京买房子,首付的钱不够,打电话找卫钧帮忙。卫钧不是那种打肿脸充胖子的人,他如实说自己当下没钱,却只字没提父母的事。这以后,肖天强就再也没联系过卫钧。

    2010年,卫钧和梁小芳结婚,回老家办酒,他邀请了一些初中同学,也给肖天强打了电话。结果,婚礼当天只有何林峰和杜云德来了,但何林峰在酒店门口给卫钧送了个红包就匆忙离开了,说要参加一个重要会议。在婚礼上,杜云德没见到卫钧父母出现,这才知道了他们罹难的消失。而一直被卫钧惦念的肖天强,连一条祝福短信都没发。

    “他是还在怪你当初没给他借钱吧。”梁小芳替卫钧不平。

    “他是太忙了。”

    “别不愿承认。”梁小芳长叹了口气:“有些情感,是经受不住考验的。”

    这一次,卫钧没再辩解。

    太阳从云层里钻了出来,光线陡然增强。耀眼的阳光射进表姐家阳台,晃到了梁小芳眼睛。她站起身,准备回客厅沙发上坐。

    “滴……”手机响了,梁小芳拿出一看,收到条短信,她看完后回复了几个字,删除了记录。

    卫钧走后,梁小芳度日如年,可时间还是那么悄然地流逝着,细数起来:卫钧已经离开她三天了。
    第十一章 提出请求

    陆扬和屁伟在楼下碰到了梁小芳母亲,她买了些菜回来,准备给梁小芳做午饭。

    “大妈,嫂子还好吗?”陆扬主动接过妇人手里的塑料袋,关心地问。

    “唉。”妇人叹息着摇了摇头。

    “卫钧得癌症的事,你们二老知道吗?”

    “你……你怎么晓得的?”妇人有些惊奇。

    “我们是刑警,见过很多病死的人,我看卫钧死的时候身体状况有些不对劲,为了早日找到和凶手有关的线索,就去医院查了他的病历。”陆扬巧妙地解释着。

    妇人听得糊里糊涂的,但有句话她听清了,陆扬查卫钧是为了破案,她也就觉得没隐瞒的必要了:“我女婿得的食道癌,他不让我们说出去。”

    “为什么?”

    “他性子就是这样,小芳说,他不想被人同情。”妇人并不能理解卫钧的这种想法:“你说说,谁能保证这一辈子就不得病啊,得了病的人,不就需要让人来关心开导嘛,天天憋在心头,要把人活活憋死。”

    “他是不想让大家担心他吧。”陆扬倒是能理解卫钧,换作是他,他也不想把自己的悲痛扩散开去。对于那些关心他的人,这种事会让他们跟着难过;对于那些不在意他的人,他也不想成为他们口中的谈资。

    “老太太,给你打听个事。”屁伟突然插话。

    妇人不明所以地看着屁伟,陆扬忙介绍:“大妈,这是我同事。”

    “打听什么?”妇人问。

    陆扬有些忐忑,不知道屁伟会问出什么问题。

    “你女儿女婿岁数都不小了,一直没给你生个外孙?”

    对于此事,陆扬也曾疑惑过,后来从王曼曼口中得知,梁小芳说他们夫妻不想要孩子。梁小芳父母都是农村人,观念传统保守,正常情况下是不会接受子女不生孩子的,屁伟是想从侧面证实这事的真实性。

    “作孽哟。”

    妇人的回答让陆扬的心往下一沉,这事果然有内情。

    “老太太,你慢点。”屁伟拉住妇人,让她步子放缓点,不然马上就该到梁小芳表姐家了,他们得在进屋前把事情弄明白。

    “是啊大妈,卫钧走了,剩下嫂子孤零零一人,若是他俩有个女儿,嫂子也能有个寄托。”陆扬煽了点风。

    “生不了。”

    “谁生不了?”屁伟问。

    “小芳肚子有问题。”

    “坠过胎?”屁伟急切道。

    妇人给了他个白眼,陆扬忙赔笑着问:“是不是嫂子身体虚弱?有没有找医生看过。”

    “看了,药也吃了,菩萨也拜了,就是怀不上。”妇人摇着头:“作孽,作孽啊。”

    “确定是嫂子的问题?”陆扬小心翼翼。

    “反正小芳是这么说的。”

    “卫钧父母死了,他又没兄弟,老婆生不了娃,他家岂不是绝后了。”屁伟啧啧道:“他会不会经常拿这事和老婆吵架啊?”

    “乱讲乱讲,女婿对小芳很好,从来没嫌弃过她。”妇人摆手。

    “在老人面前,都会做做样子嘛。”

    “我女婿人老实,不会弄那些。”

    陆扬想着卫钧上学时的那些事,万万没想到现在会有人用“老实”二字来形容他,这社会还真是能改变人。

    卫钧父母去世,他不说;自己身患绝症,他也不说;老婆无法生育,他还是不说。因为他们不说,陆扬才觉得这些事的表象有些奇怪,如今知道了内情,陆扬消愁了心头的疑惑,也更加同情卫钧夫妻的命运。不,陆扬纠正自己,不能用同情的眼光去看待,这正是他们保守秘密的原因之一。

    再次见到梁小芳,虽然不过隔了一天,在陆扬眼里,她的神情似乎又憔悴了些。

    梁小芳本来是坐在沙发上的,听着开门声也没反应,是母亲说陆扬来了,她才转过头,迫切地问:“抓到凶手了?”

    陆扬有些尴尬:“还没……嫂子,我们办案从楼下路过,就说上来看看你。”

    梁小芳的眼神又恢复了黯淡:“我没事,就希望早点把凶手抓住。”

    “昨天到今天,我联系了几个同学,也有了点眉目。既然来了,想顺便问你几个问题。”

    “好,只要能抓凶手,你随便问。”

    “卫钧手上的表将线索指向了初中同学,可这些年你和卫钧深居简出,没怎么和同学接触,大家都不知道你们的真实情况。可从案发现场来看,凶手很熟悉你们家的地形,进出随意,如入无人之地。同时,他对你们的作息规律也是清楚的。所以我推测,要么他是和你们关系密切的一个人,要么,就是他在你家周围踩点很久才的手。”

    “嗯。”梁小芳点头。

    “嫂子,你先回忆下,卫钧出事前,你有没有在家附近见到可疑的人?”

    梁小芳陷入了思考,稍许后说道:“这段时间,卫钧都在家里,我一个人照看着店面,又要进货,又要摆货卖货,还要清点账目,每次去店里和回家都是匆匆忙忙的,没怎么注意旁边的人……”

    想来,卫钧病情到了后期已经不怎么出门了。陆扬看着眼前这个消瘦的女人,是她那孱弱的肩膀扛起了一个家,她要挣钱,要照顾卫钧,还不能在他面前表现出忧伤、绝望的情绪,真是太难了。

    “那么,另一种可能,对你家情况比较了解的人员,你能给我列个名单吗?”陆扬从公文包里拿出了笔和一张白纸,他不想单纯地把范围锁定在同学当中。

    “你都说那表是你们初中同学的,凶手肯定是你们初中同学!”梁小芳有些激动,她拿起笔,准备往纸上写名字时,又支吾了起来:“同学里面,来过我家的就……就杜云德一人,其他就是我们的亲戚了。”

    “只有杜云德?”

    “嗯。”

    上初中时杜云德就是卫钧的好朋友,他知道卫钧和吕艳的事,知道卫钧父母罹难,两人关系如此亲密,卫钧愿意邀请他去家中做客是很正常的。

    陆扬不愿怀疑杜云德,可屁伟那句“你怎么知道他们是不是真在外地”的话突然冒了出来,让他有些分神。

    “不会是杜云德,他和卫钧很好的。”梁小芳摇头,又眼神炽热地看着陆扬:“你查那几个人了吗?”

    “你是说李波他们?”

    “我们回到梓县后,就很少与人打交道,卫钧平时话很少,这些年都没得罪人。只有那次同学会上,他喝多了,让那些人下不了台,一定是他们!”

    “你放心,但凡有嫌疑的,我们都会挨着挨着查。”陆扬宽慰她。

    “同学会后到卫钧出事前,那些人有没有联系你们?”问话时,屁伟习惯性地摸出烟盒,估计觉得在别人家里不合适,又悄悄放了回去。

    “没有,但当时他们脸色都不好看,肯定在心里记恨卫钧,陆扬,你是在场的,你都看到了是不是?”由于睡眠不足,梁小芳的眼睛很红,布满血丝。

    “我在场。”陆扬沉声道:“嫂子,你别急,我昨晚联系了杜云德,他知道卫钧出事后,很是关心,今天一早就给公司请了假往梓县赶,很快就到了。杜云德知道这块表的来历,相信我和他见面后,会得到重要的线索。”

    “好!好!”陆扬的话让梁小芳看到了希望:“都说人死后,头七会回魂,你们能不能在卫钧头七前破案,这样他回来的时候就可以知道这个消息了,我想让他安心地去投胎。”

    “我们尽力!”陆扬承诺,又问:“卫钧生前还有没有什么愿望?”

    梁小芳想了想,欲言又止。

    “嫂子,你说吧,只要是我能办的,我一定办。”

    “你们好些同学现在是成功人士,卫钧没文化,我们也没钱,我知道有人瞧不上他这种没出息的同学。但我和卫钧在一起十多年,他和我提得最多的就是你们这帮初中同学。我……我想……请你帮个忙,让他在意的同学们都来参加他的追悼会。”说着,梁小芳的眼泪就出来了。

    “好,我答应你。”陆扬郑重地点了头。

    从梁小芳表姐家出来,屁伟迫不及待地点了支烟,猛吸口后,舒畅道:“憋死我了。”

    “烟瘾挺大啊。”

    “唉,像上百条虫子在挠痒痒,难受啊。”往下走了一层,屁伟看了看梁小芳表姐家的房门,见它紧关着,这才问:“梁小芳无法生育,卫钧真能不计较?”

    “你有什么怀疑就说出来。”

    “一个不能生,一个得绝症,我在想,夫妻两人的感情是不是真如我们了解到的那样稳固。”

    “感情再好的夫妻,偶尔吵吵架也正常。”梁小芳最后的请求让陆扬极为动容,也有些愧疚,他主观上不愿听屁伟质疑梁小芳,但还是耐着性子分析:“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夫妻也一样,但梁小芳对卫钧的病情最了解,她就算有什么异心,卫钧患病一年多她都挺过来了,只需再等几个月,她就解脱了,没必要行一招险棋。何况,法医报告提到,卫钧的死亡时间是在梁小芳回家前一个小时,现场也是留下的男人鞋印。”

    “梁小芳虽说憔悴,穿着打扮也不行,但细看之下,还是有几分姿色,如果……”屁伟见陆扬脸色不对劲,声音小了些:“我是说如果啊,她真要做,也不一定要亲自动手。”

    “你是说她有情人?情人就是凶手?”陆扬问。

    “这也是一种可能嘛。”屁伟笑着说。此时他们刚好走到一楼,屁伟落脚的时候没留神踩空了,一个趔趄,往前摔到了地面。陆扬伸手想拉,没来得及,抓了个空。

    屁伟趴在地上的姿势有些滑稽,陆扬看了又好笑,就说:“现世报啊,你这么揣度卫钧妻子,刚才说不是卫钧在你后面推你。”

    “你别吓我。”屁伟翻过身,坐在地上,揉着左脚。

    “左脚伤了?”陆扬揶揄道:“你之前右脚有伤,走路不方便,现在左脚也伤了,说不定走路就正常了。来,起来走两步看看。”

    话虽这样说,陆扬还是上前拉了屁伟一把,帮着他起身。

    “走就走,真要这样摔好了也不错。”屁伟顺着陆扬的话说,正要迈脚,手机响了。

    电话是陈飞打来的:“你们在哪呢?”

    “有屁就放。”

    “事办完了就回队里,昨晚去民政局家属区的外卖员有着落了。”

    “人抓到了?”屁伟来了精神。

    “这个屁,等你回来了我再放。”陈飞故意卖关子,小小报复了屁伟一下。
    @ty_祭小司 2019-04-27 00:53:23
    周六日不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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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了。
    第十二章 他跳河了

    陆扬已经习惯了陈飞、王曼曼和屁伟之间开玩笑的风格,听屁伟讲完内容,笑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你害得我也要被陈大头吊胃口了。”

    “等着瞧,这仇我得报。”屁伟摩拳擦掌。

    二人回到队里时,曾鹏和王曼曼也刚到,四人齐刷刷地看向陈飞,曾鹏问:“人呢?”

    “我没说抓到他了啊。”陈飞满脸无辜,曾鹏正欲发火,他忙笑着说:“你们看看这个。”

    陈飞晃动桌上的鼠标,本来漆黑的电脑屏幕亮了起来,陆扬看到,桌面打开了一个视频播放软件,画面处于暂停状态。

    “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追踪到这家伙的轨迹。”陈飞点下了播放按钮。

    一个穿黄色衣服的人骑着电动车往前,十多秒后消失在画面里。陈飞介绍说:“这是民政局家属区外的复兴路。”

    陈飞又依次点开了五个视频,每一个都只有十来秒,显然,他已经做了前期的筛查工作。几个视频的地点具有跳跃性,陈飞能在半天时间里找出它们,的确不易。

    “重头戏来了,别眨眼睛!”到最后一个视频时,陈飞提醒众人。

    这是一个桥面。

    “凯江桥!”屁伟很快认了出来。

    陆扬注意到,视频最下面的时间条显示,它有36秒,比前面的视频都要长一些。

    男子出现在画面里,往桥对面骑去,快到桥中间时,他停了下来,架好车,径直走到桥礅旁,侧身翻到石栏上,下一秒,他整个身子往桥外滑落,消失不见。

    “他跳河了?天哪!”王曼曼惊呼。

    “这几个视频都是同一个人?”陆扬问。视频无一例外都只能看到男子的背影,他还戴着头盔,完全见不到脸。

    “我已经反复比对过,电动车是同一辆,身形也没问题,行进方向也吻合。”陈飞说。

    “他该不会死了吧?”王曼曼问。

    “不会。”陆扬马上说:“更大机率是逃跑。”

    “逃跑?”王曼曼很吃惊:“他不过是泼了些血而已,就算被抓住也没多大的事,至于这样么。”

    “如果他是杀人凶手呢?”屁伟从陈飞手里拿过鼠标,调出男子趴在桥栏上的瞬间,暂停后放大了看:“这样能看到三分之一脸。”

    “画面太模糊了。”曾鹏咂巴着嘴说:“不好辨认。”

    “杀卫钧的凶手?”王曼曼还在琢磨屁伟刚才的话:“从民政局家属区到凯江桥之间的视频并不连贯,说明有不少监控盲区,他就算要逃,也有其他一些选择,没必要用这么危险的方式吧。”

    “你看着危险,对他来说却再安全不过了。”屁伟分析道:“凯江河沿岸几乎没有摄像头,仅有的几个,也是对着江边绿道。此人落入水中,鬼晓得他从哪里上岸,行踪根本无从查起!”

    “嗯。”陆扬点头:“杀卫钧的凶手也消失得很彻底,两者有相似之处。”

    “昨晚有两个外卖员进入家属区,分别在七点和八点左右,七点那个我已经核查到他的真实身份了,八点这人却在外卖公司没有登记,公司的订餐系统里也没找到八点送往家属区的单子。据此基本可以确定,何林峰家里的血就是这人弄的。”陈飞说着,从桌子下拿起一个黑色塑料口袋:“你们再看看这个。”

    陈飞从袋子里拿出了一件黄色的外卖员服装,还滴着水。

    “河里捞出来的?”曾鹏问。

    “是在一个钓鱼的老头那找到的,他今早到凯江边钓鱼,钩到了这件衣服。”陈飞在曾鹏的帮助下,将衣服完全展开:“从衣服的浸泡程度看,应该就是昨晚那男子穿的。”

    “也就是说,他跳下去后,脱掉了这件衣服。黄色很显眼,他脱掉外套才能更方便地逃离。”王曼曼也开始认可男子跳江是为了逃跑的说法。

    “他八点过就离开家属区了。”屁伟指着屏幕上的时间说:“可他最后跳河是十一点二十分,从家属区到凯江桥哪用得了那么长的时间!”

    “对!”陈飞接过话说:“我也注意到了这点,你们看,这个时候,桥面上没有行人,车辆也很少,他跳河又很果断,完全没有目击者。”

    “有目击者就麻烦了,若是再好心地帮他报个警,他就没那么容易溜了。”屁伟又把几个视频放了一遍。除了陈飞,另三人都跟着瞪大眼睛看,仍然只能看到男子临跳河前的那三分之一侧脸。

    “倒数第二个视频的时间还是九点过,到最后跳桥时,突然就十一点了,我在想,这两个地点之间,是不是有他的一个落脚地。”陈飞摸着大脑门道。

    “可以重点查查这段路。”陆扬点头。

    “如果他真是凶手。”曾鹏的脸色有些不好看:“现在又盯上了何林峰,难道是要对他下手?”

    建国以来,梓县只发生过两起连环杀人案,最近的一起还是在70年代末期。外卖员的诡异行为与卫钧一案产生联系,让曾鹏很是不安。杀卫钧的凶手还没有头绪,若是再死一人,他实在不好交待。

    “目前看来,这个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陆扬皱眉道。

    卫钧和何林峰都是陆扬的同学,曾鹏望着他:“陆中队,这事牵扯到你们同学之间的瓜葛,我们不知内情,分析起案情来有些被动,还得仰仗你多给我们指点方向啊。”

    “这是自然。”陆扬点头,眉头却没舒展开。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别说曾鹏他们一头雾水,陆扬感觉自己都还没抓到案件的核心要素。

    “他跳河了,电瓶车呢?”王曼曼看着屏幕,有些疑惑。

    陈飞笑道:“被一个过路的小伙子骑跑了,视频我没截过来,派出所在帮着找人。”

    “还真会捡便宜啊。”王曼曼哭笑不得。

    “鹏哥,你们查到什么了?”屁伟问。

    “曼曼,你来说吧。”曾鹏道。

    “死者邻居魏大妈说十来天前听到他家中有争吵声,隐约听到有陌生男子的声音……”

    “情夫?”屁伟打断了王曼曼。

    “什么情夫?”曾鹏看向屁伟,两眼放光。

    “等曼曼说完吧。”陆扬看了屁伟一眼,他不明白,屁伟为何非要认定梁小芳有情人。

    “就是,你别一惊一乍的,等会儿有机会让你说。”王曼曼撇了撇嘴,继续道:“魏大妈说,死者夫妻人际关系简单,很少有人到他家中,常来的人她都见过,所以那天她一下就听出死者家有陌生人。但两家人也就是普通的邻居关系,魏大妈不想多管闲事,就没认真听他们说了什么。”

    “其他邻居呢?”陈飞问。

    “魏大妈和死者家住同一楼层,接触得稍微多些,其他邻居对他们就更不了解了。”曾鹏回答:“我们还走访了楼下巷道里的几家住户,案发当晚,没有见到有可疑人员。”

    陆扬暗自点头,梁小芳那边也是这样回答的,他问:“从现场看,凶手和卫钧有过搏斗,魏大妈还是说当晚没听到异样声音吗?”

    “和之前的口供一样,她家一直放着电视,声音还不小,是听到梁小芳的尖叫声才知道出事的。”

    “她对卫钧患病和两人无子女一事有什么看法?”

    “她不知道死者得了癌症,生孩子这事她倒是问过梁小芳几次,但梁小芳都用‘不想要’的借口搪塞她,她虽不怎么信,也不好厚着脸皮问是不是二人身体有毛病。”

    “看来你们没找到什么重要线索啊。”陈飞揶揄道。

    “胡说!”王曼曼不乐意了:“那个陌生男子就很可疑啊。”

    “梁小芳压根就没提这件事,说明那次的争吵无关紧要。”

    “那要是梁小芳和凶手是一伙的呢?”屁伟冷冷地道。

    “快说说。”王曼曼拉了拉屁伟袖子:“你刚才说梁小芳有情夫?”

    “咳咳……猜测,只是猜测啊。”屁伟清了清嗓子:“我们今天了解到,梁小芳无法生育。虽然传闻他俩感情很好,但卫钧是家中独子,他父母又双亡,他应该很想要个后代吧,难免不会因为此事而耿耿于怀。另一方面,卫钧患了癌症,这事他又不让梁小芳往外说,梁小芳不仅要照顾他,还找不到人倾诉。常言道,久病床前无孝子,换作配偶关系也一样,时间长了,梁小芳也会疲惫的。”

    说着,屁伟拿出烟盒给曾鹏陈飞二人散烟,自己也点了一支,王曼曼问:“没了?”

    “差不多了。”屁伟笑道。

    “那你说什么情夫?”

    屁伟瞅了瞅陆扬,依然笑着说:“我那不是听你说案发前他们家中出现了陌生男子么,也就顺便联想了下。”

    “如果你没有梁小芳出轨的实质证据的话,我觉得你刚才那推测没什么说服力。”王曼曼很直接。

    “怎么就没说服力了?”

    王曼曼扬了扬头:“表面上听起来有些道理,但这两件事反过来也可以互为解释。梁小芳无法生育,但卫钧并没因此嫌弃她,一如继往地对她好,梁小芳为此很感动。那么,当卫钧患病后,梁小芳毫无怨言地照顾卫钧也就说得过去了。”

    “没错!”陆扬赞同地说:“在没有实质证据出现之前,我也不想妄加怀疑他们夫妻的感情。”

    “但是。”陆扬话峰一转:“下次见到梁小芳,我们倒是可以问问她家中发生吵闹这件事。”

    午饭后,陆扬接到了杜云德电话,说是已经到了梓县。

    “你在哪?”

    “我在汽车站旁边的梓韵阁茶楼等你吧。”

    “行,我马上过来!”

    杜云德身上有手表的秘密,专案组其他成员都对陆扬与他的这次见面寄予厚望。曾鹏让陆扬放心去,追查外卖员下落和调查何林峰提供的几个人员都让他们来办。

    第十三章 另有隐情

    陆扬赶到梓韵阁时,杜云德叫的外卖刚到,他还没吃午饭。

    “你慢慢吃,别急。”陆扬笑着说。

    杜云德没让他等太久,几分钟就吃完了。他把桌子收拾了,端起茶杯喝了两口水,放下茶杯时,他对陆扬道:“黑娃跳楼,不是因为学习压力大。”

    杜云德说这话时,表情平静,陆扬心里却是激起了千层浪:“啥?”

    “你知道他性格内向,不喜说话,他是受到了莫大的委屈,有苦说不出,一时想不开就自杀了。”

    “是因为李波的那块表?”陆扬万万没想到,卫钧的死不仅与当年的同学有关,还扯出了黑娃坠楼之谜。

    “嗯……”杜云德的眼神从陆扬耳旁穿过,落在他身后墙面上,思绪飘回了那个本应无忧的年代。

    1997年1月22日清晨,江安中学老宿舍楼,303室。

    起床的时候,李波突然大喊:“我手表不见了!”

    李波说的手表是一款日本双狮牌机械表,是他上周末过生日时,他妈送他的。周日晚返校的时候,李波就在宿舍里吹嘘过,说这表价值五百多元,他妈对他真好。

    “你再好好找下。”正在穿衣服的杜云德说。

    “我找了,没有啊。”李波左右环视宿舍里的同学,眼里带着审视意味。

    “什么时候不见的啊?”肖天强问。

    李波想了想:“昨下午有体育课,我是昨天中午取下来的,我记得当时就放在枕头下。”

    “之后你就一直没戴了?”杜云德问。

    李波摇头:“没有了,我刚才想起这事,翻开枕头发现它不见了。”

    “其他地方也找找看,万一你记错了呢。”何林峰说。

    “我记得很清楚!”李波嘴上坚持着,还是把自己床上和柜子都翻了一遍,都没找到手表。

    “你有没有放教室啊?”何林峰又问。

    “没有!”李波回答得很果断:“肯定被人偷了!”

    这时黑娃已经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准备出门去做早操,李波一下拦住他:“你不能走!”

    “为啥?”黑娃脸色不好看。

    “我要翻你柜子。”

    “凭什么?”黑娃不依。

    外面走廊响起了吹哨声,那是值班老师在催促住校生赶紧去操场。

    “先去做操吧。”何林峰站到两人中间劝道。

    “那我要给老曾告状。”李波盯着黑娃,认定是他偷了手表。

    “别啊。”卫钧也劝说:“事情还没弄清楚,咱们还是别把它搞大了,老曾发起火来,全宿舍都要吃亏。”

    杜云德也附和了两句,李波见这样,气势弱了些,又说:“反正手表是在宿舍不见的,我给小偷半天时间,如果中午手表还没出现,下午一上课我就去告状!”

    吃早饭的时候,寝室几人聚在一起议论这事,先是劝李波再找找其他地方,李波态度坚决,非说手表被偷了,小偷就是宿舍的人,他要把这人揪出来。

    “大家都是一个宿舍的,说‘偷’太难听了,没必要闹那么僵,我提议,如果谁捡到了李波手表,还给他就行了。”杜云德说。

    “是啊。”卫钧也说,虽然他和黑娃闹过不愉快,也有些看不惯李波,但当宿舍内部出了丑事,他还是不愿它闹大,传出去不好听。

    还有大半年才毕业,李波要和他们继续住大半年,他想了想,松了口:“等把手表还给我再说。”

    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时,手表还是没有动静。

    吃过午饭,当何林峰最后一个回到宿舍后,李波关上了房门:“不是我不给小偷机会啊,如果你们不想让我找老师告状的话,就让我搜柜子。”

    没人吭声。

    “何林峰,你是室长,你说怎么办吧?”李波问。

    “大家举手表决吧。”何林峰说:“既然宿舍人都在,我赞成。”

    说完,何林峰举起了手,李波马上也举了起来,之后是肖天强、杜云德、卫钧。

    黑娃没举手,李波冷笑道:“有人做贼心虚吧。”

    宿舍六个人,五人赞成,李波的提议通过。在众人的监督下,李波开始逐一翻看床铺、柜子。整个过程,黑娃都没有什么反应,不说话,也没动作。

    李波先翻的自己床铺和柜子,再次确认手表不在他这。随后,何林峰要求翻他的,同样没有收获。第三个,李波直奔黑娃柜子而去,翻出一些杂物后,他大喊:“狗日的贼娃子!”

    卫钧他们看着李波从黑娃柜子里拿出了手表,面面相觑,黑娃这时站起身,脸上挂满震惊:“不是我拿的。”

    “还不承认!”李波左手将表拿在黑娃面前,右手扇了他一个耳光。

    黑娃捂着脸,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算了。”室长何林峰拉住李波:“手表找到了,人你也打了,就这样吧。”

    “算了?”李波反问。

    “对啊,中午你不是答应了嘛。”杜云德也说:“后天就期末考试了,这事就让它过去吧,大家好好复习。”

    “他今天偷我的东西,下次就会偷你们的,你们都要算了?”李波问。

    “黑娃也是一时糊涂。”何林峰继续求情,他走到黑娃身边,拉了拉他:“你给李波说几句好话,别影响考试。”

    “是啊。”肖天强也劝黑娃:“下学期中考了,这事传出去,会对你有影响的。”

    黑娃的表情很难看,但他仍没说出一字。

    “你们看看,他是死不悔改!”李波正在气头上,咧着嘴说。

    “算了吧,你们别逼他了。”卫钧的意思是,既然手表找到了,李波也没什么损失,就别非让黑娃立马道歉了。都知道他性子偏执,这时的情绪也比较激动,等过几天再说。

    何林峰见李波和黑娃两人一时无法调和,也就赞同了卫钧的主张,他先劝着李波答应他不把这事传出去,然后又安抚黑娃,说若是李波告到派出所去,黑娃是会被抓起来的,一辈子都会留下污点,言下之意是让他感激李波放他一马,等过几天想通了给李波道个歉,这事就结了。

    黑娃始终沉默,何林峰就当他答应了,其他人也松了口气。

    岂料,当天下午第一节课下课后,黑娃就从教室外的楼道跳下去了,当场死亡。这下303宿舍的人可都吓坏了,趁着人群混乱之迹,何林峰将他们召集到一起,大家统一了口径,不能向警察说李波手表被偷一事,要不然,他们都脱不了“害死黑娃”的嫌疑。

    其他人都好说,马上就答应了,李波虽然也被黑娃的举动吓了一跳,但他说手表是从黑娃柜子里搜出来的,他又没冤枉黑娃,黑娃跳楼是自己心理素质差,怪不到他头上。

    “你把这事捅出来会坏了黑娃名声,人都死了,没必要做这么绝吧?”卫钧说。

    这话忤得李波一下不知如何回应。

    “是啊,好歹是一个宿舍的。”杜云德道:“咱们还是别害他了,要不然,他做鬼都不会放过咱们。”

    李波脸色都变了。

    “你也别说这些吓人话,咱们还要继续在303住的。”何林峰说:“那就这样定了,都别提那事。”

    303宿舍统一了口径,先是老曾没问出黑娃死的真实原因。警察过来后,也没问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遂通过黑娃平时对学习的执著以及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推断出他是学习压力过大导致的行为异常。

    黑娃有个兄弟叫梁成龙,比黑娃矮一个级,当时在江安中学读初二。梁成龙长得和黑娃并不相像,皮肤也不黑,只是性格和他差不多,他到现场后,看到黑娃尸体就傻愣着,不哭不闹。乡镇上没有殡仪馆,镇医院的医生帮着黑娃收了尸,快天黑的时候,黑娃父母才赶来料理后事。黑娃一家人都老实,对于派出所给的调查意见,他们没有提出异议,更没找学校闹事,第二天就拉着黑娃尸体回家去了。

    当天李波就把手表取下了,之后再也没戴,宿舍人也识趣地没问他原因。两天后全校期末考试,大家很快投入备战,考完各回各家,黑娃的事也就这么淡了。

    初三下学期开学,学校让他们五人搬进了另一间闲置的宿舍,虽然没有明说,但他们都知道是因为马上要中考了,学校怕黑娃的死对他们造成负面影响。

    “竟然是这样……”陆扬听得目瞪口呆。

    “唉,黑娃的死,我们都难辞其咎啊。”杜云德仰天长叹。

    “如果不是你们几个向着黑娃说话,只怕他死了还落个‘贼娃子’的骂名,你也不要太自责。”陆扬劝说。

    “你也觉得手表是黑娃偷的?”杜云德盯着陆扬。

    “难道另有隐情?”这话提醒了陆扬,他从刑警办案时缜密的思维分析,手指敲击着玻璃桌面道:“按你说的事情经过,是有些不合理的地方。李波一早就表明要搜查宿舍,如果手表真是黑娃偷的,他不至于傻到将它一直放在柜子里啊,半天时间,他完全有机会转移脏物,最后也不会落得个人赃并获了。”

    “只可惜我们当时都太年少,根本想不到这些,也是因为不想把事情闹大,手表找到了,只顾着劝李波别揪着不放。”杜云德又叹了口气:“黑娃的死,成了我的心病,虽然学校和警察都没追究这事,但多年来,我保守这个秘密很辛苦,随着时间流逝,我思考问题的方式和角度越趋成熟,再回想当年,总觉得黑娃不是因羞愧自杀,而是受不了那莫大的冤屈才以死明志的。”

    “那你们宿舍的五人后面真的都没再提及这事了?”

    “我只和卫钧说过,他也有自责心理,可事情过去了那么多年,就算我们有心弄明白真相,也无法调查了。想不到,卫钧会因这件事而死。”杜云德懊恼地拍了拍大腿。

    “凶手既然刻意留下手表引导警方,想必也是要为黑娃报仇,可这件事只有你们五人知道内情,除了死去的卫钧……”

    “你怀疑凶手就是我们四个中的一个?”杜云德很惊讶。

    “你别紧张。”陆扬劝道:“我只是按已知的线索分析,这的确是一种可能。还有种可能就是,你们五人当中有人说出了这个秘密,传到有心人耳中,他决意为黑娃报仇。”

    “卫钧死了,宿舍还剩下我、何林峰、李波和肖天强,你是准备调查我们吗?”

    “你怎么想的?”陆扬反问。

    “我肯定全力配合啊,既是为了证明我的清白,也想早日抓到真凶。就算为黑娃不平,也没必要杀卫钧吧!”

    “所以。”陆扬顿了顿:“我更倾向于第二种可能,杀人的代价太高了,只有和黑娃关系极为亲密的人才会愿意付出这种代价。刚才你提到,黑娃有个弟弟叫梁成龙。实不相瞒,我们在调查中发现了一名可疑男子。”

    “你是说梁成龙知道了真相,要给他哥报仇?”杜云德咽了咽口水:“那他是不是准备把我们五个都杀了?”

    “昨天晚上,嫌疑人已经造访了何林峰家。”

    “没出啥事吧?”

    “没,他只是给何林峰家里泼了点血,我们追踪监控找到了嫌疑人身影,不过他最后跳河跑了,就断了踪迹。”

    “那赶紧抓梁成龙啊,抓到他就真相大白了!”涉及到自身安危,杜云德也不淡定了。

    “放心,我回队里就马上核查梁成龙近日的行踪。按你所说,黑娃死后,李波就把手表收了起来,现在手表重现,我得问问他那块还在不在,顺便通知他回来协助调查。”

    “还有强子。”杜云德提醒。

    “恩,让你们宿舍剩下的人齐聚,也算满足了卫钧妻子的愿望。”

    “下午我就去看看嫂子。”杜云德和卫钧关系好,去安慰他遗孀是情理之事。

    “你晚上住哪?”陆扬问。

    “我在网上订了酒店,你不用操心。晚上你有空没?好久没见,咱俩喝一杯?”

    “等案子破了再喝吧。”陆扬起身:“我先回去了,你注意安全,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也对!”杜云德站起来送陆扬:“让卫钧瞑目就靠你了。”

    坐进车里,陆扬给曾鹏打电话查梁成龙这个人,他还没到刑警大队就传来了消息:“梁成龙失踪了!”
    第十四章 汽修员工

    梁成龙是梓县江安镇人,初中毕业后到技校学了门汽修手艺,出来就在各处修理店上班,先是在梓县,后来又到了勉州。现在,他是勉州高新区一家4S店维修车间的员工。

    警方打电话到4S店,梁成龙的维修班长说他请了十天假,要回家处理一点私事,请假起算时间刚好是在卫钧遇害前一天。梁成龙家人说他回去过一趟,但只住了一晚就走了,他们还以为他回公司上班去了。目前,梁成龙的电话处于关机状态,从移动公司的基站数据来看,他关机时还在梓县。

    “梁成龙就是嫌疑人?”陆扬一进门,曾鹏就迫不及待地问。

    陆扬讲了那块手表牵扯的隐情,说明了梁成龙与黑娃的关系。

    “外卖员肯定就是这家伙了!”曾鹏一拍桌子:“卫钧多半也是他杀的。”

    “有梁成龙的头像没?”

    曾鹏从大数据信息库里调出了两张梁成龙的照片:“按身形看,和外卖员很相似。”

    陆扬点头:“外卖员跳桥后的行踪有进展了没?”

    “陈飞和曼曼在查,还没回来。”

    “屁伟呢?”陆扬又问。

    “他去查何林峰那几个怀疑对象了。”

    “梁成龙是个危险人物,麻烦你把他的照片发给他们,让他们走访时加强针对性。还有,最好让梓县所有派出所协查梁成龙下落。”梁成龙的失踪让陆扬心头的紧迫感更强了几分。

    “我马上办。”

    “谢谢,我得再提醒何林峰一下,还有当年303宿舍的另外两人。”陆扬拿着手机走到了刑警大队院子里。

    何林峰没接电话。

    陆扬又给李波打,李波语气夸张地道:“陆sir,你可是难得给我打个电话啊。”

    “李老板,你那么忙,我哪好打扰你。”陆扬客套地说。

    “老同学别和我说场面话,什么时候来省城,我请你一条龙。”李波笑着说。

    隔着电话,陆扬都能想象到李波脸上那猥琐的笑容,加之吕艳说李波找她开过房,陆扬更是对这人没什么好感,他眉头轻皱,收起玩笑口气问:“你最近一直在省城吗?”

    “在啊,你要来?”

    “抽时间回梓县来一趟吧。”

    “做什么?”李波听出了陆扬语气不对。

    “卫钧死了,大家同学一场,你们当年还是一个宿舍,回来参加他的追悼会。”

    “他怎么死的?”李波有些吃惊。

    “癌症晚期。”陆扬故意这样说,想试探李波的反应,看他能否还顾念旧情。

    “哦。”李波长长地吸了口气:“我最近还真有些忙,抽不开身,这样,我微信给你转个红包,你帮我带给他家属吧。”

    陆扬对李波的反应有些失望,他也不再绕圈了:“你还真得回来,卫钧的死牵扯到一宗谋杀案,我是主办侦查员,调查过程中发现这还与咱们班黑娃的死有关。”

    “黑……黑娃?”

    “对,也就是梁成虎。”陆扬沉声道:“读初三的时候,你有块日本双狮牌的机械表吧?”

    “那表……我没有这种表啊。”

    “卫钧有块这种表。”

    “那,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李波的反应和何林峰一样,仍然想要保守那个秘密,陆扬叹了口气:“当年黑娃不是学业压力大跳楼的,而是因为你们全宿舍人都说他偷了你的这款手表,对吧?”

    “那表我……我没怎么戴啊。你……你怎么知道的?”李波的声音有些颤抖。

    “这你不用知道。实话告诉你吧,卫钧的确得了癌症,但这不是他的死因,他是被人杀死的。凶手作案后,给卫钧手上戴了那款手表。”

    李波没有发声,陆扬能听到他粗重的喘息。

    “卫钧是三天前遇害的,昨天晚上,何林峰家里被人泼了一地的鲜血。”陆扬继续给李波造成心理冲击,让他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

    “疯了!疯了!他自己跳的楼,关我们屁事啊!”

    “现在已经不是继续保守你们秘密的时候了,黑娃死了,卫钧死了,303还剩4个人,我需要你们回来协助我破案。”陆扬缓和了语气:“这次的凶手有很强的针对性,早日破案对你们也是最好的保护。”

    “不行!”让陆扬意外的是,李波竟再次拒绝了他:“凶手在梓县,我才不回来,我在省城才最安全。”

    不得不说,李波的话有一定道理,但他这种自私自利的做法激怒了陆扬,他拉下脸,严肃地说:“李波,刚才算是我以一个老同学的身份给你打电话,现在,我以一名办案民警的身份通知你,卫钧惨死家中,你作为涉案人员,有责任也有义务回来协调警方调查,如果你拒不配合,我可以对你发起传唤!”

    “这……这整严重了啊,老同学。”李波讨好地说。

    “我没和你开玩笑,经证人指认,死者手上莫名出现的手表与你当年戴的是同款,你首先就需要对此事作出说明。”

    “我……那表肯定不是我的啊,我的表,唉呀,这么多年了,我得回家找找。”

    “那你还回来不?”

    “回,我回还不行吗,刑警我可惹不起。”李波有些情绪。

    陆扬假装没听出来:“行,那我等你电话,案情紧急,你最迟明天上午到梓县。”

    “好好好,遵命,陆警官。”

    陆扬没把李波的阴阳怪气放在心上,只要他答应回来就行。协助破案是其一,他既然都回来了,参加卫钧追悼会也就没那么难了,陆扬一直记得梁小芳的请求。

    陆扬给肖天强打通电话时,对方大声招呼道:“老同学,好久不见啊。”

    “谁让你开同学会不回来见。”

    “我那不是忙嘛。”

    “理解理解,不过,等你忙完了,同学会也完了。”

    “咳咳。”肖天强有些尴尬,随后又略带兴奋地问:“你猜我现在在哪里?”

    肖天强常住南京,他既然这么问,答案就肯定不会是南京。肖天强和陆扬都是梓县人,他们的交集是“初中同学”,他应该不会让陆扬猜个毫无关联的地名。

    想着,陆扬就回答:“你回来了?”

    “不愧是大侦探!”肖天强夸赞说。

    “你在梓县?”得到肯定的回答,陆扬有些惊讶,肖天强向来以“忙”为理由,同学会没参加,过年也很少回家,怎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了。

    “没,我在江安镇。”肖天强解释道:“我休年假,带儿子回老家见见亲戚,他出生后还从没来过江安。”

    “你们一家人都回来了?”

    “只有我和儿子,我老婆没请到假。”肖天强话题一转:“我今天在镇上吃了个喜酒,下午没事就想着到学校看看,正转悠着呢,就接到了你的电话,你说巧不巧?”

    “我好几年没去了,听说学校变化挺大的。”

    “变化太大了,咱们当年的老教学楼都拆了,宿舍楼也对调了,男女生互换,我刚看到303室外面挂了好些女生内衣。”

    “你别乱瞅啊,不然小心被当成变态抓起来。”

    “那我肯定给你打电话捞我啊,有个警察同学,还怕这事?”肖天强笑道:“对了,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陆扬问:“你具体哪天回来的?什么时候走?”

    “回来三四天了,这周日的飞机回南京。”

    “三天还是四天?”

    “呃……四天。”

    陆扬一颤,四天,刚好在卫钧遇害前,这时间又一次巧合了。虽然现在梁成龙的嫌疑最大,但之前屁伟问陆扬的那个问题始终萦绕在他心头——案发时,杜云德、李波和肖天强真的都在外地吗?

    现在看来,卫钧遇害时,303室剩下的四人里,何林峰和肖天强在梓县,李波和杜云德在省城。从情感上说,陆扬很不愿调查这四人,但当他得知黑娃坠楼的隐情后,对他们有了更深入的了解。本着对卫钧和梁小芳负责的态度,陆扬决定,一旦证实梁成龙不是凶手,就立即核查案发当天四人的行踪,看是否有真实的不在场证据!

    “你还没说你找我什么事呢?”肖天强忍不住打断了沉默中的陆扬。

    “卫钧你记得吧?”

    “你开玩笑?怎么可能不记得。”

    “卫钧被人杀了,我正在办这起案子。”

    “不会吧!”

    “真的,就在三天前。”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卫钧死的时候,左手上戴了一块表。”

    “什么表?”

    “是一款日本双狮牌机械表。”陆扬顿了顿:“九十年代产的。”

    这下轮到肖天强沉默了。

    “你知道这表?”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李波也有这样一块表。”

    “我怎么没见过。”

    “他没戴几天。”

    “为什么?”

    肖天强再次沉默。

    “这表到底有什么秘密?”陆扬加重了语气:“卫钧妻子说这表不是他们的,她以前也从没见过。我们分析,很可能是凶手留下的。”

    “本来我们约好不说的……”

    “我们指谁?”陆扬明知故问。

    “我们宿舍的人。”肖天强回答:“既然这表和卫钧的死有关,我还是说出来吧。”

    肖天强也讲了当年发生在303宿舍的事,陆扬仔细听了,和杜云德说的相差无几。

    “这么多年了,你们都没有说出去?”

    “这事哪敢乱说啊,传出去我们都没脸。只有一次,我和卫钧说过。”

    “什么时候?”

    “这件事在我心里憋得发慌。我大四那年到广州实习,和卫钧见了几次面。我俩每次喝酒都会提到初中的事,我很想和他谈谈黑娃的死,但他女朋友在不方便,后来有一次见面,他女朋友没来,我才说了。”

    “他什么反应?”

    “他啊……叹了口气,说是过去就过去了,让我别再提了,最好以后也别想,好好生活。”

    “我知道了,你什么时候有空,来趟梓县刑警大队,给你做个笔录。”

    “明天吧,我来了给你打电话。”

    “好。”陆扬叮嘱肖天强:“黑娃有个弟弟叫梁成龙,我们查到他这两天失踪了,你要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陆扬琢磨开了,当被问及那块手表时,四个人里,杜云德和肖天强选择说出秘密,何林峰和李波则是逃避的态度,这仅仅是由他们和卫钧关系的亲疏决定的,还是他们另有什么考虑呢?

    何林峰给陆扬回电话,解释说刚才在开会,手机调的静音。上午见何林峰时,陆扬还不知道手表的隐情,所以没有像对李波那样当面戳穿谎言。现在是个机会,他问何林峰说话方便不,何林峰说办公室就他一个人。

    “从你那出来后,我分别联系了杜云德、李波和肖天强,告诉了他们卫钧的死讯,也问了他们认不认得手表。”

    “哦,他们怎么说?”

    “说是当年李波也有一块同样的表,这表——”陆扬拖长了声音:“还和黑娃的死有关。”

    “噢……”何林峰似恍然大悟:“你这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那年李波非说黑娃偷了他手表,我们都帮着劝,结果李波还真从黑娃柜子里把表翻了出来。随后黑娃就跳楼了,我们都很害怕,就商量好不说出来。其实这也算不得什么秘密,只不过时间太久了,我平日工作又忙,脑子不够用,你上午问我,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陆扬当然知道何林峰在说场面话,不过既然他承认了,也没必要再针锋相对地质问,给他台阶道:“理解,理解。”

    “还有什么事吗?”何林峰问。

    陆扬就黑娃兄弟失踪一事,同样叮嘱了何林峰一番。

    “我会注意的,谢谢。”

    “等他们都回梓县了,我召集大家见个面吧。”

    “没问题。”何林峰答应得很干脆。

    这一通电话打下来,还颇费了些时间,陆扬准备回值班室休息会儿,却见屁伟带着个人走进了院子。
    @ttbnn 2019-04-29 22:08:02
    再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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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支持,五一节快乐。
    第十五章 顽劣少年

    屁伟他们进来时,与陆扬正好是面对面,陆扬看清那人面目,想躲已是来不及,干脆迎上去,却没与那人打招呼,而是诧异地问屁伟:“什么情况?”

    “哟,风起云扬。”那人看着陆扬,嘴角带一丝不屑。

    这人是陆扬的初中同学许山,他口中叫的“风起云扬”是陆扬的微信昵称,这事有段渊源。

    当年,许山二爸是学校保卫科的,许山虽住校,却经常凭着二爸的关系偷偷出校门去鬼混。老曾知道后,碍于他二爸的面子,没当众让他难堪,只私下教训了几次。

    许山成绩差,每次考试都不会超过倒数前五名,他很贪玩,上课话也多,还爱调戏女同学。那个时候,大家都处于青春萌动期,在荷尔蒙的刺激下,对异性有着强烈的探知欲。这本来也正常,陆扬同样会和大家讨论女生的八卦,班上还有几对男女在老曾的眼皮子底下结成了情侣。但许山在这方面的欲望尤为强盛,他做得最离谱的一件事,是上课的时候把手伸进裤裆,对着班上的女同学打飞机,张佳玉、吕艳等人都是他的意淫对象。

    这事是许山的同桌邹辉传出来的,说是有一次许山把体液弄到课桌下的地面,还让邹辉看。邹辉先以为是他的鼻涕,许山坏笑着钻到桌子下用手沾了点那东西,放到邹辉跟前让他闻。邹辉也是男生,他一闻那腥味马上就明白了,忙往后仰,以便离许山的手远一些,同时做出厌恶的表情。许山看在眼里,笑得更欢了。

    其他同学听说这事,都取笑许山是“骚棒”,许山也不恼,还颇有几分得色:“我精力旺盛,可以每天一次,你们行不行?”

    许山也喜欢打台球,但卫钧和杜云德觉得他成天想那些龌龊事,实在下流,不愿带他。

    念初一的时候,杜云德和卫钧是同桌,陆扬和韩攀在他们后排,再后面就是许山和邹辉。有一次周日返校,晚自习前,许山向邹辉吹嘘他周末去县城快活了一把,不再是童子鸡了,顺带着嘲笑邹辉脸上青春痘太多,找不到女朋友,只怕要到二十岁才能真正做男人。

    这种事对当时的初中生来说,实在是稀奇得不得了,邹辉不仅不生气,还厚着脸皮问他详细过程。杜云德耳朵尖,听见后也拖着卫钧跑到后排来聆听。许山说得绘声绘色,到后面,就连陆扬韩攀也忍不住加入了进来,听得津津有味。

    许山见卫钧、杜云德感兴趣,接下来的一次放假,他鼓动二人跟他一起去城里玩,卫钧本来有些犹豫,杜云德说去见识下,他就同意了。

    周五下午放假后,三人坐镇上的中巴车进了城。从汽车站出来时,天已经黑了,他们随便吃了点东西,许山就带着拐进一个小巷子,刚一进去,就看到街边好些店面门口都站着浓妆艳抹的女人,房间里的灯光都是暗红色的。

    “怎么样?随便选。”许山摆出一副大哥的姿态。

    “找,找个人少的地方。”杜云德有些心虚地说。

    “这些都一个价?”卫钧不敢看那些女人,低着头说。

    “外面这些50元,里面的便宜些,30元。”

    为了安全,也为了省钱,最后,许山把他们带到巷子最里的一家美发店,一个中年妇女看了他们的样子,笑道:“这么小?毛都没长齐吧?”

    杜云德和卫钧都羞红了脸,许山却把头一扬,以显示自己是个真正的男人:“试试就知道了!”

    “哟,口气还挺大。”妇女玩味地打量着他,目光也从上往下移……

    卫钧他们的这次初体验,以失败告终。中年妇女把他们带到楼上一个房间,还没开始,就被突然冲进来的警察吓得屁滚尿流。

    这天晚上,梓县警方搞大清查,所有人都被带到了派出所。因他们是未成年人,且违法交易还没有实施,警察口头教育后,就让他们叫监护人来领。

    一听要叫家长,卫钧和杜云德都快哭了,许山天不怕地不怕,和办案民警说了些好话后,又说自己二爸是学校职工,能不能让他一个人来就行了。警察打他二爸电话,核实到他的确是江安中学职工,就同意了。

    许山二爸很溺爱这个侄子,将三人从派出所领出来后,问了详细情况,听闻是许山带他们来的,怕学校开除许山,就说不会把这事告诉校领导和他们班主任,让他们回去后也都保密。之后,他还给卫钧、杜云德开了间旅馆,让他们第二天坐车回家去。

    卫钧和杜云德平时最多偷跑出去打打台球,哪见过这阵仗,都吓破了胆,后面无论许山再怎么劝,他们都不敢再跟着去了。

    许山虽是顽劣,但为人还是大方。他除了每周在父母那拿生活费,还经常问二爸要钱,有钱就买很多零食放到宿舍,吃的时候会给大家都分一点。他还独创了一种方便面的吃法,将方便面泡熟后,倒一包维维豆奶粉进去,让面汤看着很白,喝着有股奶香。江安中学地处乡镇,学生多来自农村,没什么零花钱,宿舍有人分享好东西,大家也都不会客气。一碗方便面泡出来,通常有好几个人来吃,连汤都不会剩下。

    豆奶粉泡面那种咸甜结合的味道也这样永远留在了陆扬的记忆深处,读大学时,他曾尝试过这种吃法,仅吃了一口就再难以下咽。多年以后他才明白,在当年那种环境中,和当年那些人一起“抢”着吃,任何东西都能成为美味,那是属于青春年少的独特印记。

    许山也是班上最早抽烟的男生,是和其他班的“混混”玩耍时学会的。许山倒没蛊惑宿舍的人跟着他抽,每次烟瘾来了,也会自觉去楼道的厕所吞云吐雾。

    其实在那个年代,学校里的“混混”还是很单纯的,无非是偷偷摸摸抽点烟、在女生面前耍酷扮帅,再就是打打小架。远没有现在中学生课外生活那么复杂,陆扬从警以来,处理过好几起涉及中学生的吸毒、强奸、故意伤害致死的案件。而许山就算性欲那么旺盛,也只是嘴上调戏女生,实在忍不住就去县城找地方用钱解决需求,没有动过犯罪的邪念。

    陆扬和许山座位挨得近,又住同一个宿舍,对许山比较了解。他知道许山无非就是贪玩、调皮一些,本质不坏。所以,他从没给许山贴上“坏学生”的标签,平时也不避讳和许山交谈,体育课上踢足球更是每次都和许山搭档做同一队的后卫。

    中考的时候,许山毫无意外地落榜了,早早进入了社会,也慢慢和其他继续读书的同学少了联系。陆扬筹办20周年同学会时,还是从其他同学那要到的许山电话。许山现在是名卡车司机,家在梓县刘云镇,但经常在外面跑长途。他接到陆扬电话时,爽快地同意了。

    同学会当天,许山是带着老婆来的,由于堵车,他们来迟了一会儿。多年不见,刚开始许山似乎还有些腼腆,不怎么说话。吃完晚饭,一群人去KTV唱歌,这个时候,在酒精的催发下,许山才“活”了过来,挨着给当年的同学敬酒,大声叙说往事。

    许山还点了一首《珍惜》,这首歌的原唱是小虎队,是上初二的时候陆扬教全班唱的。这首歌掀起了一个小高潮,十多个同学举着酒杯一起合唱——珍惜青春梦一场,珍惜相聚的时光……

    陆扬看到,当熟悉的歌声响起,连晚饭时忙着吹嘘自己的李波和何林峰这几人也有些动容。

    许山给陆扬敬酒时,把着陆扬说:“扬哥,咱们有多久没见了?”

    “七八年了吧。”陆扬也有些感慨。

    “以后回梓县就给我打电话,我再忙都要来陪你!”

    “好!”陆扬很感动,邀约道:“你到市里也必须给我打电话。”

    “咱们两兄弟,喝三杯吧。”

    “没问题。”陆扬先干了杯中的啤酒。

    如果说李波与何林峰的炫耀让陆扬有些后悔筹办这次同学会的话,那卫钧在晚餐时说的那番话,以及许山表现出来的这般重情义,又让陆扬觉得没有遗憾了。

    事情的转折出在第二天中午,陆扬算好了当天的消费账目,将详细清单及每位参与同学需要分摊的份子钱发到了同学群里。份子钱是按人头算的,带家属的话,就算作两人。大家都没有异议,很快将钱转给了陆扬,并说着感谢陆扬的话。

    最后只剩许山没给钱了,陆扬以为他头晚喝多了还没睡醒,就私信他这事,让他醒了记得看群里。过了一会儿,许山发来转账,却只有一个人的。陆扬发了个笑脸符合,语音说道:“兄弟,按人头算哟,你老婆也算。”

    几分钟后,许山回复语音,口气很不爽:“风起云扬,我老婆没怎么吃,酒也没喝,我只给一个人的。”

    这话让陆扬有些生气,他本想问“那班上的女同学们也没喝酒,是不是只给吃饭的钱?”“我多吃了几块肉,是不是要多给些钱?”字都打好了,陆扬又删除了。人均两百元,他觉得没必要因这点钱弄得太僵,大不了自己吃点亏,就回了个“好”字。

    结果,信息发出去,系统提示“你还不是对方好友,请先添加对方为好友”。也就是说,许山直接把陆扬删除了。

    陆扬愣了好一会儿,回想起头天晚上在KTV里两人的那番话,突然觉得很讽刺,这就是他看重的情谊?

    文雅知道后,狠狠说了陆扬几句:“我让你别筹办吧,你看看你们班上都是些什么人。你心心念念要寻找青春的影子,要见年少时的朋友,可别人呢?炫富、拍马屁、斤斤计较,笑死人了!”

    陆扬被这事弄得很难过,妻子的话更是字字如刺扎在他心上,他沉默着没回话。文雅见他的样子,又于心不忍,抱着他说:“也好,趁这次让你看清,人都是会变的。你就当这次同学会是你对青春的告别,过去的美好就让它永远留在记忆里吧,以后我再也不许你做这种吃力还不讨好的事了。”

    “嗯。”被文雅抱着,陆扬那受伤的心才好受了一些。

    许山删了陆扬微信,陆扬删了许山电话号码。陆扬知道,对方肯定也把他的号码删了,从此,再见也只是陌路人。

    “扬哥,你认识这人?”屁伟疑惑地问。

    陆扬没理许山,看着屁伟:“他是我初中同学。”

    “这么巧?”屁伟惊得瞪大了眼睛。

    屁伟拿着何林峰写的五个名字挨着去调查,前面三个都没问题,第四个人叫张兰,屁伟去她家,刚问完情况准备离开,许山突然进门了,当得知是警察在询问何林峰的事,劈头就一顿骂,说何林峰徇私枉法,不是东西。张兰向屁伟介绍说许山是她表弟,屁伟见许山对何林峰意见很大,身形又和那跳桥的外卖员挺符合,就说最近有起案子牵扯到何林峰,让许山到刑警队来录个口供。
    @ty_祭小司 2019-04-30 18:32:26
    五一期间更不更,同叔?
    -----------------------------
    更~
    @ttbnn 2019-05-01 14:15:15
    楼主节日快乐!
    -----------------------------
    五一快乐~
    第十六章 独自就医

    许山对陆扬的语气很不友好,而陆扬也不待见他,但专案组里只有陆扬对他了解,这起案件本身又与班上很多同学有关联,陆扬还是参与了对许山的问话。问话开始前,他找过曾鹏,想和他商量下,结果没见到人,不知到哪儿去了。

    张兰老公两年前在工地上做工时,从高处跌落,摔成了瘫痪。工地老板赔了些钱,张兰用来给男人治伤,很快就用完了,男人仍然下不了床。张兰在一家超市做收银员,工资很低,她又要照顾男人,又要抚育读高中的儿子,日子过得很拮据。有人给张兰出主意,说是像她这种情况,可以到民政部门申请救助,每年能拿到几万块钱。张兰去了几次民政局,工作人员看了材料后,都说她不符合条件。

    许山的家在刘云镇,他每次到县城来都住在表姐张兰家,自然也知道她家的情况。那次同学会上,他知道昔日的初中同学何林峰竟是梓县民政局的局长,回去就给张兰说了这事,还打包票说会帮她把这事办妥。

    许山去民政局,何林峰倒是热情地把他请进了办公室。当许山提出要求后,何林峰叫手下专门管救助金的人过来问了问。许山想着他堂堂一个局长,办这点事还不是小菜一碟。何林峰和下属交谈了一阵,面向许山,脸上仍然带着笑容,嘴里却说着不中听的话:“你表姐家的确很困难,但还达不到领取这笔专项救助金的条件,我也无能为力。”

    许山心里不快,又不敢得罪他,不停说好话,何林峰就是不松口。许山本以为仗着同学一场,何林峰会很爽快,哪知他打起了官腔。许山在表姐那已夸下海口,事情办不成会很没面子。第二次,他花五百块钱买了些烟酒,轻车熟路地找到何林峰办公室,硬让何林峰收下,何林峰再次回绝了他。

    许山第三次找何林峰时,拿着个黑色提包,包里装了一万元现金。许山在外跑车,经常十天半月的回不了家,就瞒着老婆存了些私房钱,方便自己找小姐。这次为了给表姐办事,他直接取出了一半,心想无论如何也要让何林峰答应。他闯入何林峰办公室,始料不及地见到了一个熟面孔——初中同学吕艳。许山前两次去,何林峰都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招呼许山坐沙发,而这一次,何林峰是和吕艳一起坐在沙发上的,两人还挨得很近。

    “何林峰肯定睡了吕艳。”许山这样说。

    “你怎么知道?”屁伟问。

    “我那天进去,他俩表情都不对,一看就有问题。后来我听说吕艳找他是想领低保。吕艳能挣着钱,凭什么领低保?”许山冷笑道:“但她还真领了,唉,这算不算权色交易?”

    陆扬昨天见吕艳时,她坦言和李波上过床,却处处偏袒何林峰,也没有提找何林峰办低保的事。如果许山没有乱讲,那就说明她和何林峰的关系非同一般,她对陆扬也还有隐瞒。

    “你这么恨何林峰,怎么不举报他?”陆扬问。

    “我也就嘴上骂骂,大家同学一场,我不想做那么绝。”

    “那你今天说这么痛快,又是怎么回事?”屁伟问。

    听着“同学一场”陆扬心里就好笑,现在的许山心里还有当年的同学情么?果然,他回答屁伟的话马上就暴露了真实想法:“我成天在外面跑,哪有功夫告他。这……今天这不是撞上你了么,我不主动检举他,但警察找上门了,我得积极配合啊。”

    “你什么时候回梓县的?”陆扬问。

    “你们不是调查何林峰吗,问这干嘛?”

    “你只管回答!”屁伟瞪着他。

    “昨天。”

    “有没有证人?”

    “我姐啊,我昨晚在她家吃的晚饭,还住在她家的。”

    “三天前的晚上,你在哪里?”

    “我昨晚才回来,三天前肯定不在这儿啊。”许山笑道。

    “正经点,说具体位置。”屁伟提醒。

    “在……在浙江舟山县。”

    “可有证人?”

    “和我一起跑车的凡仔。”很多长途卡车上都有两个司机,轮换着开。

    屁伟看陆扬,陆扬点了点头 ,屁伟又问:“你们同学卫钧被人杀死了,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听了这话,许山愣了好一会儿才说:“卫钧死了?谁杀的?”

    “案件处于调查中。”

    “好哇,风起云扬。”许山撇嘴看着陆扬:“你们刚才问那些问题,是怀疑我是凶手?”

    “你别紧张,我们是例行询问。”

    “凭什么怀疑我!”许山猛地站起来,表情愤怒。

    “坐下!”屁伟大吼:“这里是刑警队,你想干啥?”

    “你是公报私仇吧?”许山对陆扬表现出了敌意。

    “放屁!”屁伟再次吼道:“是老子带你回来的,不关陆扬的事。”

    有层同学的关系,许山不怎么怕陆扬,对屁伟却不得不服软。

    “你也不想想,我们要真把你当嫌疑人,会对你这么客气?”屁伟将包中手铐往桌上一拍:“杀人嫌疑犯,不用手铐能行?”

    手铐拍在桌上,响声很大,惊得许山身子一震,嗓门小了许多:“是,是。”

    随后,许山说他知道卫钧在梓县,但他长时间在外面跑,很少在县城,就算回来也不过是在表姐家住一两晚,所以和卫钧夫妻没什么接触。对于卫钧被杀,他说不出什么人可疑。陆扬翻出手表的照片问他是否认得,他看了一眼就摇头。陆扬说了这表的来历,引导他往卫钧的室友身上想,许山还是一脸茫然。

    屁伟找张兰和“凡仔”核实了许山的口供,又请求舟山公安局调取了许山所开卡车的出境记录,证实卫钧遇害时他的确还在舟山。

    许山离开刑警队时,陆扬叫住他,问他什么时候走。

    “你又想做什么?”许山戒备地问。

    “卫钧头七那天要开个追悼会,很多同学都会到场,你能不能也去送他一程?”

    许山眼珠转了转,回答说:“我后天就要出车了,没空。”

    “不送!”说完,陆扬果断转身,对许山的厌恶又多了一分。

    天已经黑了,陈飞他们还没回来,也不知查得怎么样了。陆扬站在刑警队院子里,心情也如头顶的天空一样,愁云密布。

    微信传来视频邀请声音,陆扬一拿出手机,皱着的眉头就舒展开了,是文雅发来的。接通后,出现在屏幕里的不是文雅,是女儿瑶瑶。瑶瑶的一声“爸爸”叫得陆扬心都化了,他走到路灯下,和女儿互动了好一阵子,直到文雅催促说水放好了,让瑶瑶去洗澡,两人才依依不舍地告别。

    帮瑶瑶洗完澡,又哄她睡觉后,文雅打电话问陆扬案件进展。文雅也是刑警出身,夫妻俩每次遇到案子,不管对方是不是负责侦办,都会沟通案情,一起分析。

    陆扬把当前掌握到的线索都说了,文雅听出他语气里的懊恼,安慰道:“你才接手案子一天多时间,能做到这样不错了,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梁小芳希望我们在卫钧头七前破案,让卫钧能安心地走。”

    “这么大的案子,凶手又没留下任何特征性的痕迹,没人敢保证能短时间破案。咱们当警察,不管大案小案,不管涉案人员和自己什么关系,只要尽力就好,问心无愧!”

    “嗯。”陆扬应道。

    “你给韩攀和小燕他们说这事了吗?”

    “还没有。”

    韩攀、陈小燕也是陆扬初中同学,因为都在勉州市区,他们三人见面的机会比较多,平均每个月能聚上一次。三家人轮着做东请吃饭,陆扬和韩攀喝上几杯,毫无顾虑地畅谈后,各自工作方面的压力也会减少很多。

    韩攀初中毕业后就到市里读了勉州卫校的五年制大专,出来后先在医院上班,慢慢积累了经验和人脉,今年初从医院离职,自立门户办了个诊所,病人还挺多的。

    “你不打算说吗?”文雅问。

    “不是,还没来得及。”陆扬说:“卫钧头七,他们肯定会来的。”

    “韩攀诊所很忙,你最好早点通知。还有,既然这案子涉及到你们好些初中同学,你也可以问问他们,看能不能探知些线索。”

    “行,那先不说了,我现在就问。”文雅的话提醒了陆扬,他见时间还早,决定马上联系。

    韩攀忙了一天,送走最后一个病人后,回到家里,正边喝着自家泡的酒边吃妻子准备的晚饭。陆扬的电话让他端在手里的酒杯迟迟没有动,妻子走过来,见他脸色不对,小声问:“怎么了?”

    韩攀轻轻摇头,示意妻子别出声。妻子从他手里取过酒杯放在桌上,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陆扬简要向韩攀讲了案情后,韩攀沉声说:“卫钧得癌症的事我知道。”

    “你知道?”陆扬吃了一惊,卫钧两口子可是把这事捂得很紧的。

    “一个月前,他来我诊所,让我帮着看了下县医院的检查报告,问了病情。”

    “怎么样?”

    “那时就已经是晚期了,我本来想说点好话,但卫钧让我照实说,还说他来找我就是想听真话。我让他去省医院,说不定能延长点时间,他拒绝了。我说给他开点止痛药,他也不要,说县医院开了有。”

    “他一个人来的?”

    “嗯。”

    “他妻子没陪着?”陆扬确认道。

    “是。”

    陆扬又问:“他有说什么特别的话没?”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让我别告诉同学,说自己不想被人怜悯。上次和你们吃饭我差点说漏了嘴,没想到会出这种事。”

    卫钧让韩攀保密,这与陆扬掌握的情况相符,但他瞒着梁小芳独自去就诊,仅仅一个月后就遇害,遇害前几天家中还发生过争吵,陆扬隐隐觉得这几件事放在一起有些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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