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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吾师录》——乱世出妖孽,寻鬼我自知。[第1页]

作者:夜半微风之老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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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吾师录
    楔子:
    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惑而不从师,其为惑也,终不解矣。
    我是写手老鬼,有人说我的师父臧老师是贯穿我六部作品的灵魂人物,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可能的确是这样的,以前每部作品中虽然只是蜻蜓点水略微提及师父,但却是举足轻重关乎全文。
    关于师父我并不是太了解,伴随师父的日子也短的可怜,我更没有学到什么。很久之前就有读者说让我讲讲师父的故事,我不敢乱写只怕写不好,辱没了师尊,但随着作品越写越多,至此部已是第七本。虽说没什么成就,但我对讲述师父故事的欲望就愈发的强烈起来。于是结合一些往昔的只言片语和文字记载,我决定把师父的一生誊写下来。我闭上眼睛,姑且幻想一番师父曾经的风采,一时间仿佛回到了那一年。
    第一章
    我是寻鬼者。
    1899年,清光绪二十五年,那年的秋天,农历九月十一公历十月十五,我出生了,故此我的名字叫做臧秋生。那一年中法条约划遂溪、吴川两县部分陆地、岛屿以及两县之间的麻斜海湾为法租界,统称为广州弯。在此之前,长久存在于民间的义和团或者说义和拳,改变反清复明的口号,于1898年由赵三多提出扶清灭洋的口号。
    而在1897年山东曹州,德国传教士被村民打死,德国趁机出兵占据胶州湾和胶澳,一个月后俄军进入辽阳南方的旅顺,英国法国则占领威海和我出生那一年所划出的广州弯。
    中西关系日益紧张,山东响马名天下,自古以来逢乱世,山东必出响马,而今洋人占据了山东多地,山东人奋起反击,这才有了改“反清复明”的口号为“扶清灭洋”的事情。时任山东巡抚的毓贤改剿为抚,提出“民可用,团应抚,匪必剿”的政策,义和拳被招安纳入民团组织,从此义和团诞生了。
    从那时起,山东河南两地的义和团运动开始走向高潮,但伴随的却不光是对敌洋人,而是民不聊生。洋人被称作是大毛子,而教徒和用洋物者被从“二毛子”到“十毛子”有不同的称呼。很多人遭受其害,许多地痞流氓混入义和团的行列之中,烧杀掠夺尽报私仇,稍不如意就给别人冠上二毛子的名声,便可随意处置,手段相当惨忍。
    1899年袁世凯任山东巡抚之后,因为国际局势和个人利益开始庇护洋人,并且对义和团形敌对与绥靖双重手段。1900年1月,慈禧因西方势力干涉政事,歧途还政于光绪而大为恼怒,从而发布维护义和团的懿旨诏令。朝廷扶持义和团,并给义和团发放饷银,邀请义和团到天津开坛聚众,义和团涌入直隶,不光在天津,更占领涿州保定等地,义和团势力渐大。
    而那一年尚且在襁褓之中的我也随着父亲来到了涿州,我祖籍是河南郑州人,有两个兄长,后来又有了一个妹妹。母亲后来也因为妹妹的出生落下了病根,不久就离开了人世,不过事发之时妹子并未出生。徒增变故家道中落,妹妹也只是个遗腹子。
    父亲是义和拳之中的倪赞清手下乾字门的大师兄,所以地位也不算太低,故此虽然我们兄弟几人虽在义和团中长大的,但幼儿之时也没受什么苦。
    1900年,英国海军提督西摩尔率两千余名八国联军从天津准备侵入北京,却在廊坊遭遇义和团阻击,最终这群洋人的联军溃败,但我方也死伤惨重,我父亲战死在敌人的枪炮之下。从此当时身怀妹妹的母亲带着我们叫苦无门,开始流离失所再无人管,人走茶凉,盛世尚且如此,更何况是这乱世之中。总之在战乱之中,我们几人走散,大哥跟着义和团杀入北京,而二哥与母亲则抱着我跟随难民准备回河南老家。
    途中母亲生下妹妹然后不久就死了,二哥但是才十三四岁,抱着我和刚刚出生的妹妹在路边乞讨为生,就这样我们竟然活了下来,这路途漫漫,一路要饭回到河南老家的时候我已经五岁了。老家的房子年久失修已经塌了,家里也没什么亲戚,二哥从房子的瓦砾中什么也没找出来。
    我们就这样搭起了十分简陋的茅草土坯房,雨天漏雨夏天燥热,二哥给人家打短工养活我和妹妹,三年后妹妹被卖了,就剩下了我和二哥相依为命,我记得那天我吃了顿饱饭。那时候的日子只能用活着来形容,一切都是为了混口吃食,又过了七年二哥去给人家当长工,却因为不慎打碎了人家的器物被活活打死。我成了孤苦伶仃的人,于是离开家乡再度乞讨为生,那一年我已经十五了。
    听说山东相对富庶一些,我便想去山东讨口饭吃,一路上我要过饭也给人家打过短工甚至当过小偷。行有行规,那年头的荣行、丐帮都不是想进就进的,有组织有纪律,我这么一个外来的人,要么就要加入他们受制于人,要么就要滚出人家的地盘。我不想被他们利用和约束,于是我挨了不少打到处被驱逐,有时候刚要来或者刚偷来的东西还没捂热了,就会被帮派成员抢走,运气好了往屁股上踹一脚赶走,运气差了甚至打得我尿过血。
    就这样我一路历经千辛万苦来到了胶澳,二哥识文断字,虽然不能出口成章才华横溢,但也总比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目不识丁之人要好的多。二哥没出事儿前教给了我许多,起码基本读书写字儿不成问题,我便在胶澳谋到了一份杂货铺伙计的工作。平日里除了卖货送货,还要帮着老掌柜的写写画画之类的。
    胶东口音虽然听起来别扭,但是倒也与河南话没有太大的区别,起码我听得懂,很快我就融入到这里的生活当中。老掌柜对我很严厉,动辄打骂,但他却能管我饱饭。掌柜的一家三口人,有个和我差不多大小的女儿,长的不好也不坏,说不上眉黛春山秋水剪瞳,却也身材高挑。
    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也就见过一次,那次还被老掌柜的撞见了,用顶门的木桩子差点没把我打死。不过我在幻想,或许有一天老掌柜会把我收个上门女婿也说不定,日子若是这样下去,倒是有这样的可能性,但这一切都在那一夜改变了。
    记得那天正是我十七生日,不过没人会关心这个,到了晚上掌柜的对我骂骂咧咧的让我关门上板。我拿着门板插了上去,却突然感觉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天色渐晚大街上来往的人已经很少了,不免显得有些萧瑟,即便有人路过也是行色匆匆,并没有什么其他特别的地方。莫非真是深秋夜寒,我打了个哆嗦,然后不再乱想把所有的门板都上上了。
    可是上完门板后,我总觉得门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在店铺对面胡同的阴暗处,我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那眼神令我毛骨悚然,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我明明没有看到什么,为什么会这么感觉呢?
    晚间风气,天干物燥,风气十分最容易着火和被盗,风涨火势自然容易让火灾蔓延,而大风天外面吹得轰轰响,这时候也是偷盗的最佳时机。故此掌柜就没让我回去休息,让我在店里守上一夜。
    掌柜的家就在店铺后面,平时我就住在柴房里,不能进后院,后院是掌柜和家眷所住,有时候不光要做店里的活,收工后还要帮掌柜的在前院做点粗活。这并不是我第一天守在店里过夜了,但我总感觉心中惴惴不安,好似将要有什么事情发生一样。
    隔着门板,那目光透视的感觉从未停止过,我身上麻麻的一身的鸡皮疙瘩,我前去给老掌柜的说了,迎来的不是重视而是那烟袋的敲击。那一夜我睡得并不安稳,翻来覆去的睡不踏实,但却也最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第二天天明,被窥视的感觉荡然无存,我伸了个懒腰卸下门板准备做生意。掌柜的却并未一大早就起来,平日里老掌柜起的很早,我年轻缺觉他有时候会粗暴的把我从睡梦中提起来,但今天日上三竿了他都没有起床。
    我见店里不忙,便推开后门,进入院子里。我不敢进后院,只得站在门口喊:“掌柜的,掌柜的。”但院子里寂静无声,并未有人回应,我提起胆子向着后院而去,推开堂屋的门却发现屋内正中摆着一桌酒菜,但酒菜上尽是污秽之物,散发着阵阵恶臭。
    我不禁顿时胃里翻江倒海起来,不时间还有秽物从上面滴答下来,我抬头看去,赫然发现掌柜的一家三口吊死在横梁之上。他们舌头吐出,都快到胸口了,脸色铁青下体失禁。我看了之后当场就傻愣在那里,虽然自小到大见过不少路倒死尸,但这是我第一次见吊死的人,顿时吓得我跌倒在地,连连后退发出高叫。
    后来有人估计是听到了我的惨叫,然后告知了地保,地保又去派出所报案,当时德国忙于一战失利,无暇顾及青岛统治。日本接管胶澳政权,设立了各种派出所,其中就有警察的交番派出所。
    警察来了,不由分说就把我压了起来,说我是杀人凶手并要把我押回去结案。可就在此时一个老先生却从一辆汽车上下来了。我所在的商铺在大路边上,所以我认得汽车这东西。在我的见识之中,只有德国人和日本人才有资格乘坐,即便是中国人也是政府官要或者巨富商贾,而眼前这人却不同,他穿着一声藏蓝色的粗布衣,穿着一双布鞋,怎么看都不像是坐汽车的人。站在他身旁的则是一些笑脸相印一脸谄媚的官员以及面带微笑的日本。
    那名中国人四十上下的模样,胡子斑白,低头看向因刚才挣扎而被压着跪倒在地的我,那居高临下的样子让我心中不爽,但我却敢怒不敢言,他们和我并不是一个档次的人,杀死我轻易的就宛如碾死一只蚂蚁。那人却笑了,越过我看向屋内,随即说道:“人不是他杀的,你们可听说过飘梁?”
    众人面面相觑,皆不知那人说的是什么。那人低头看看我,摆摆手说道:“放了他吧,不可冤枉好人。”
    警察不动,直到一个日本人点了点头我才被松开,随即我被赶离了那里。后来那人成了我的师父,当然这不过是后话。
    第二章
    离开了老掌柜的杂货铺,我一时间居无定所起来,本来就没多少工钱,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没了,我流浪在街头。德国的传教士已经撤离了胶澳,我连免费的面包和住所都失去了,我仰望苍天顿时长叹,自己的命怎么这么苦呢?只怕要饿死街头了,哎,臧秋生啊臧秋生,难不成我要改名叫做臧秋死不成,海风阵阵深秋更显凉意,露宿街头也不知道能撑几天。
    我曾尝试过回去取些衣物被褥,但老掌柜的家已经被警察封了起来,关门落锁我也不敢翻墙进去,生怕撞见什么,但我究竟怕什么自己也说不清。我也想找一份新的工作干,可是沿街那些平日里小臧长秋生短的邻居们却都不收留我,还说我是扫把星,是我克死了老掌柜一家。人情薄于纸,其实从小我已经看透了世态炎凉,所以这并没有令我太过失望。其实我也在奇怪,老掌柜的一家三口明明好好地,怎么会吊死在家中呢?
    那几天,我经常在半夜时分醒来,有时候是被冻醒的,有时候则是梦中惊醒。我永远忘不了掌柜一家三口那惊恐的表情和铁青色的脸,那副狰狞让我久久难以忘怀。同样令我半夜惊醒的还有那毛骨悚然的感觉和那双不知在何处窥探的眼睛,我脑中闪现过一个词,飘梁。
    当时,那个人所说的“飘梁”究竟是什么东西呢?我不知道,这些思绪在脑中飞速闪过,却并未太过停留,如今最要紧的事是活下去。虽然我已经厌烦了这样朝不保夕受尽凌辱的生活,但人求生的欲望是无穷的,每每我想一死了之的时候却又下不得决心。就这样大约过了一个月,我又一次回到了两年前乞讨的生活,我准备要来一点路费,然后边干活边要饭离开这个地方。
    我厌倦这个世界,厌倦所有人,那些看似和善实则个个是披着羊皮的狼的日本人,那些面善心恶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富人们,那些满口慈善却不管黎民生死的官员们,甚至连同样讨饭的乞儿们也相互欺负。街面上有街面上的规矩,大家各自有自己捞钱的门道互不侵犯,但没人敢要我,理由竟也是那荒诞的扫把星,他们都说我克主。
    一双布鞋停留在了我的面前,我懒得抬头,我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虽不至于饿死但也饿的是头晕眼花,我口中喃喃的说:“大爷行行好吧,赏口吃的吧。”
    “终于找到你了。”熟悉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之中。
    我抬头看去,那藏蓝色的衣服不是前些日子的那人又是何人,我长期混迹市面上除了要饭的时候低声下气,平时则是油腔滑调斜眼歪肩,张嘴就不会好好说话,一点也没正型。我知道这样不好但已经改不了了,一旦改了只能更受人欺负,心中还憋气受委屈,我说:“找你小爷干嘛?”
    “呵,不赶紧磕头谢我救命之恩,怎么说话呢这是。”那人不怒反笑道。
    我也是一笑说道:“那我再求大爷赏口饭吃吧。”
    “好,拜我为师,保你吃喝,你看可好?”那人说道。
    我一时间愣了,流浪的日子别说让我叫师父,只要有口吃的叫声亲爹也行。我也曾幻想过什么不食嗟来之食,但肚子饿的实在受不了了,就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了。我当即跪倒在地,连连磕头说道:“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后来他带我上了车我这才知道,他叫段青言,至于他是干什么的我还不知道,反正有口饭吃让我干什么都行。我坐上了汽车,车内的饰物在我看来是那么的豪华,我畏首畏尾不敢动,生怕碰坏了。段青言则看着我笑了笑,然后让车停到了一家成衣铺,给我买了我这辈子都没穿过的好衣服。那一刻,我甚至怀疑我自己在梦里,虽然这件好衣服在段青言看来不过是个干净衣服罢了,但对我来说却是前所未有的幸福。随后我们去了东来顺涮羊肉,之前我倒也来过,不过是在门口要饭,里面香味扑鼻,把我肚子里的蛔虫都要勾起来了,没想到今天我竟然进来吃饭,我再次怀疑自己是在梦境中。
    我满口塞着东西问道:“师父,您怎么不吃啊。”
    “我不太饿,你叫臧秋生是吧,这名字好,为师就不给你改名字了。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吗?”师父问道。
    我一听这话鼻子就酸了,囫囵着把嘴里的东西吞进去然后尽量平复心情的答道:“我是河南郑州人,我父亲原本是义和团的一名乾字门大师兄,后来战死了。大哥可能还活着,被大军裹着杀入北京城,母亲在产下妹妹不久后就死了,二哥后来被地主打死了,妹妹也早就送人了。现如今,我可谓是孤苦伶仃,否则也不会沦落街头当个乞儿了。”
    师父点了点头说道:“怪不得说起话来还能用几句成语,看来也能识文断字了,不错,这倒省我事儿了。秋生啊,你猜为师我是什么人?”
    “师父您应该是为日本人做事的。”我随口答道,师父的脸色却猛然阴沉下来,过了半晌才叹了口气道:“何出此言?”
    “师父那天救我的时候身旁陪同的都是日本人,当然还有一些狗腿子,现在做的又是日本人的车。胶澳是日本人管辖的地盘,师父在这里呼风唤雨的,不是帮日本人做事又能是干什么呢?”我分析道。
    师父笑了笑,捏了个小黄瓜嚼了起来随即说道:“小小年纪倒是鬼精的很,不过这种话切勿再说了,你师父我还没这么下作,只不过迫不得已和你一样无非是求生罢了。你很快就会知道为师的抉择了,好了,不说这个了,小子,你觉得你以前给他们家干活的老掌柜一家三口是怎么死的?”
    “那天听师父说了一句,说什么飘梁,应该就是飘梁杀死的吧?”我想起老掌柜惨死的样子不禁打了个冷颤,不由得就放下了筷子。但师父却不依不饶,嘴角带着一丝神秘的笑容一字一句的问道:“那你觉得飘梁是什么东西呢?”
    “是鬼。”我没加思索就把这个答案脱口而出,这让我自己都难以置信。
    师父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孺子可教也,那你那天也应该感觉到有东西盯着你了吧?”
    “你怎么知道的?”我错愕道,师父并不正面回答,只是摆摆手说道:“你应该感谢你是在杂货铺中,什么东西都有,书本尺子都主正,这个飘梁估计也不厉害,万幸又是飘梁这种感悟低的脏东西,这才懒得惹麻烦,否则你也在劫难逃。好了,不说这个了,日后你就都会知道的。”
    “哦。”我心中若有所思,但却再次提起筷子,开始风卷残云起来,没有什么比吃饭更重要。
    酒足饭饱之后我被师父带回了酒店,这里依然豪华的让我难以想象,就连水龙头都是金光闪闪的,让我不敢去用。我也从未睡过如此柔软的床铺,虽然暖暖的却让我怎么也睡不着了。
    半睡半醒之间,我突然听到了窗户打开的声音,眼珠微动看了过去,一个人影从窗户中爬了进来,随后他朝着我的床过来了。我的心砰砰乱跳,浑身的血都要凝固了,莫非这就是师父所说的飘梁?是苦苦纠缠来索命的吗?不对,应该不是这样的,虽然我现在害怕,但绝没有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也没有毛骨悚然的感觉。对了,刚才交谈之中,那飘梁应该是鬼,虽然我不知道师父所说是真是假,但我也曾听说过鬼是没有影子的,可睡觉前没拉上窗帘的我现如今看到钻入屋内那人的影子,而且鬼进门哪有开窗户的。
    纵然心中已经判断这是人非鬼,可我还是很怕,不知该如何应对。我猛然翻身下床,就要往门口跑连新买的鞋子都顾不得穿。就在此时却听背后有个声音说道:“秋生,是我。”
    “师父?”我一时间愣了,听出来这是段青言的声音,于是停下脚步回过头去诧异道。
    “是我,小声点。”师父坐在了床尾对面的沙发上然后对我说:“你穿好衣服,咱们准备走。”
    “走?去哪里,师父为什么不走门反而要爬窗户?”我压低声音问道。
    师父却一改晚饭时分慈祥的语态,对我甚至有些严厉的说道:“无需多言,快快收拾听命便是了。”
    “是。”当人家徒弟,人家赏饭给我吃自然就得听人家的了,我迅速穿好衣服,也没有其他物品,以前的那套破衣烂衫早被师父扔在成衣铺了。我对师父说道:“师父,咱们去哪儿,你的行李呢?”
    “身外之物罢了不要了,你偷过东西吗?”师父问道。
    我心头一凛,莫非师父是个江洋大盗,飘梁不是鬼,乃是梁上君子?怎么好端端的问起了这个。我不置可否支支吾吾起来,师父却说道:“你应该当过小偷,这爬墙是门学问,和偷东西一样,轻手轻脚但落点要用力。而且要手脚并用切不可心急,需一步一步的往下爬,一直到双脚接触到地面才能放松,不可跳下去弄出动静来。如果不慎掉下去,别往后仰,用身子贴紧墙面,借助摩擦下去,虽然这是四楼但摔巧了也能出人命。行了,走吧。”
    师父说完打开窗户向着下面快速移动而去,那身手之敏捷不比我平时在集市上见过的那些打把势卖艺的差,身手矫健动作灵活。我也照猫画虎,但却慢慢的朝下面爬去,四楼在我看来已经是极高的了,我从未到过这么高的建筑上来,寒风凛凛我却没有太过害怕。本就是贱命一条,死就死了,死之前吃得好穿得好住得好,也算死得其所了。
    我一步一步往下爬着,但却因为胡思乱想分了心思,本来就因长期吃不饱个子不高,扣着砖面墙能下移来到下一个窗台,自己身高不足勉强能够到落脚点。可是这么一分心手脚没用好,一时间同手同脚失了协调,整个人一下子栽了下去。
    第二章更新完了,晚上再更新第三章,书迷交流群影魅 :78907169
    第三章
    我急速下落,失重的感觉让我惊慌失措,当我反应过来,险些要叫出声来的时候,却被人接住了,然后转动起来减轻下坠之势,并被捂上了嘴巴。我过了半晌这才稳定心神,看向那人果真是师父,师父见我眼神之中慌乱之意渐去,这才松开了一点捂住我嘴巴的手,随即说道:“心神不一,杂念太多,跟着我好好走路,别再出岔子了。”
    我点点头不再说话,心中依然是砰砰乱跳。师父贴着墙根走路,尽量避开大路口的灯光,偶尔的路上还有巡警和日本人,他们现如今虽未正式在法律上接管胶澳,但实际上已经占据了胶澳及周边各县。我们就这样步行潜出了胶澳,然后一路朝着我的老家河南而去。出了胶澳雇了一辆骡车,开始了一段旅途,我们在几天时间内就越过山东大部地区,行动十分迅速,简直是“骡”不停蹄。
    路上师父要求我多读些书,以便我日后的理解,至于要我日后理解什么,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也知道了其实师父是个算命的先生,而并非盗贼,这让我长舒一口气。我问师父,在胶澳吃得好住得好,为什么要急急如丧家之犬一般逃离那里,是得罪人了还是什么,师父微微一笑声称:“孩子,你还小,不懂得民族大义。人人都有私心,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当我被挟持的时候,自然是保命为先,现如今日本人放松了警惕,我又岂能不走为上策,难不成真的要沦为日本人的走狗,助纣为虐为虎作伥?”
    我问什么是民族大义,师父却只是笑而不语,过了半晌才说,等我年纪渐长看得多了知的多了应该就会明白了吧。我们行了近两个月的功夫,才赶到了河南。我们隐身于河南开封古都,师父买了一间院子,我们住了进去,不算真正的大隐隐于市,却也算过的逍遥自在。
    我见过大街上算命的先生,命重摸骨四柱八字,看面观手推演往事,大多都是些骗人的勾当,我没看出师父有什么特别之处,更没觉得他有宛如天人一般的本事。这一行在我看来,不过是谁能绷得住,谁又能察言观色洞悉别人的一言一行,外加推论正确和运气不错,没被拆穿过,谁就能成为大师。
    之所以不信,那是因为师父不愿意为日本人效力,这才虚以委蛇顺从了日本人,然后找机会趁他们不备偷偷溜掉的。可若是师父真的能看破阴阳算料乾坤,岂能落入日本人手中,况且若我有这等本事,定不靠给人算命看相挣钱,我就自己靠着未卜先知打出一片天下,那该多好。
    故此师父叫我看的书我也是看的,但却并不太用心。果不其然,又过了三四个月,师父开始教我赚钱的本事,第一项就是望闻问切。这和中医的望闻问切有些相似,作为身旁徒弟小童,我自然没有多说话的权利,不过若是我一语惊人亦或是举止得当,那就会让别人先入为主,更加相信师父,师父也就说什么别人信什么,事半功倍了。说白了,正如我所料就是骗人的勾当,而我是托儿。
    虽说和中医的四字一样,但其意却又不少差异。望,观其色,察其形,闻其味,看其表。无非就是从一切外观条件上判断来者的身份、职业和现如今的状态。闻则是听人说,闻听之意,既然有求于我们,那必定要相对坦诚相告,若不是故意卖味或者考验我们,亦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人都会尽可能的把记得的东西都说出来。毕竟看师父的财力不俗,估计每次报酬都应该不菲。故此花了大价钱来找我们的人们,肯定是没办法了,所以一般不会有太多隐瞒,更不会花这么多钱跟我们逗闷子玩。通过听取别人说的话进行分析,从而得出一些结论。
    师父说,我们这行中的望和闻不光要靠反复练习,不断求证,在挫折中总结经验,还需要极丰富的生活阅历,看得多了就最终能修成正果。
    问则是有重点的询问,其中还要有些故弄玄虚的地方,比如来到城镇之中的大户人家,就问你们家是不是这几年摔碎过什么东西?大户人家锅碗瓢盆较多,也不如平常人看的那么金贵,自然是不注意打碎过什么,这么一问就把对方的思路拉了过来,跟着自己走了。
    总结望闻问三项,做出最后一个切,这不同于郎中的切,我们的切是切入重点,也就是一语定乾坤。这一句话说的到位了,后面就是顺风顺水,让对方信以为真崇敬万分,再往后的行动也就无往而不利了。
    要是让我总结这四点,我就说俩字儿,神棍,要让我换俩字儿,那就是骗子。
    师父带着我经常去赶附近城镇的大集,倒也不摆个摊算卦什么的,就是让我观察来来往往的人,随便给我指一个,然后让我判断此人是干什么的,师父则告诉我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不得不承认,在这方面师父真是个中好手,有次我不服气,觉得师父不过是空口胡说,结果拉住一个刚才我判断错的人问了一通,竟然把那人问的一愣一愣的,口口声声追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到最后还是师父替我解的围。
    不论是坑蒙拐骗也好,还是当个算命的神棍也罢,还是那句话,有饭吃就行,师父在这方面没有亏待我,虽然我这个子没怎么再长高,但身体却越来越壮实起来,顿顿吃肉岂能不身强力壮。
    时间又过了半年,我这望闻问已经就已经学的差不多了,我觉得这没什么太难的,说是不难也只能因为我现在见识的人太少,层次有限所致。不过师父却对我赞扬有加,说我前途无量,天生就是吃着碗饭的。
    师父的钱好似花不完一般,我明明记得当时从胶澳离开的时候,师父没有带什么包裹,光靠身上能带多少钱,莫非有钱庄的票据,那得是多大的面额,每天吃穿用度买宅子置办地产,看着钱不算太巨额,但加起来也是不少。莫非师父有其他的生财之道,我记得在来到开封之前师父曾有两次突然失踪过半天,难不成就是这两次就换来了这么多钱财。我一想这个顿时感兴趣起来,也就更加认真的跟师父学起了我所谓的“骗术”。
    六月初,我跟师父正在大集上看人,我已经学会了观气,也就是除了人们外表观察人眉宇之间的气质,外表可以乔装打扮,但眉宇之间的气质是难以掩盖的。比如一个书生再怎么颓废落魄,或许他会卑躬屈膝,或许他会为了生存而放弃贫贱不能移,可是眉宇间的文人气息是掩藏不住的。同样武人也是如此,不光从细枝末节体格上可以看出来,他们身上的气质更加明显,这就是望字诀中的观气,乃是上乘之学。
    而今的我不敢说万无一失,可也能猜出来者身份的大概了。我们师徒二人正看着大街上的车水马龙来来往往做买做卖的人们,今天我的状态不错,看了九个九个都对了,突然迎面而来了三个人,我突然紧张起来,师父却云淡风轻的问我:“秋生啊,怎么了?”
    “这三人一个是管家,看穿衣打扮就能看出来是个大户人家,不过那眉宇之间色厉内敛有仆之象,看来是个一人之下百人之上的人,应当是个大管家。可他后面两人虽然穿着便衣,却是番子,而且他们顾左右而言他,看似在逛街遛弯,但实则应是冲咱爷俩来的。师父,怎么办?走不走?”我问道。
    师父微微一笑道:“说得好,三人全中,不过小子你还嫩了点,这三人虽冲着你我师徒二人而来,却无恶意,只是怕咱们看出来跑了,故此才这么做作的。不信你等着瞧,一会儿等他们走到近前,看他们是不是求咱办事儿的?”
    “师父神机妙算,岂能说不对?”我拍马屁道,不过内心也安定了不少。
    师父嘿嘿一笑说道:“什么神机妙算,这还用得着算,你这孩子有天赋,再过段时间你也看得出来。”
    我表面笑着,心中却暗道:“你还会算?也就光会看人吧,骗别人还行,我现在可是学过的了,你骗不了我了.....”心中虽如此想,但口中却道:“那弟子迎上去,会会他们?”
    “去吧。”师父也乐得如此。
    我快步迎着三人走上前去,目光直视,三人本想转道向路旁走去,装作是逛街看东西的,结果毕竟不是一条心,三人竟然朝着不同的方向观望,让人更加奇怪了。我快走两步抱拳说道:“这三位先生,家师有请。”
    “这位小兄弟,您只怕认错人了吧?”为首那名管家一般的人提起笑容对我说道。
    我眉头微皱看了看他身后那两名已经聚过来的番子说道:“既然是来请我师父的,何故不坦诚相待呢?再说,您来相认便是,何必还要劳烦两位公门中人呢?”
    管家大惊,抱拳道:“在下有眼不识泰山,生怕认错人,这才找两位警察老爷帮忙的。故弄玄虚,多有得罪,还望小哥见谅。段真人果真名不虚传,连门下高徒都如此厉害,在下佩服。在下黄某,张府管家,再度见过小哥。小哥可否引荐段真人?”
    “好说好说,家师料到诸位要来,这边请。”我说着转身带路,随走随用手掌在胸前开了个花,然后用身子背着指了指背后的黄管家,又指了指路边扎纸铺的黄表纸。
    师父站起身来,微微笑着一时间气度不再是坐在街边逛街看闲之人,反倒有了一代宗师的气度,他说道:“段某人见过黄管家了,敢问张爷可好,不知张爷有何疑虑,又是如何找到在下的?在下功力微薄,若要全算出来,只怕要耗费的多了,还要劳烦黄管家直言相告。”
    黄管家大惊,两位番子也是瞠目结舌,他们都惊讶于师父的神机妙算,竟然说对了这么多,一时间毕恭毕敬恨不得就是一躬到底了。我却暗自憋着笑,这些可都是我告诉师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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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您要问我是怎么告诉师父的,这就牵扯了江湖春典了,所谓江湖春典说白了就是江湖黑话。不过说这话的不一定都是黑道中人,绿林好汉响马土匪说,小偷乞丐打把势卖艺的也说,就连小商小贩酒局饭庄皆有春典。有一些是通用词,有一些就是约定俗成行业内部的黑话了。
    比如说书唱戏的,如果后面一个节目的艺人出了问题,就会有人从后台低声喊一句下马,这样在台上的演员就会尽可能的延长节目时间。如果喊一句后面演员来不了了,或者出问题了,只怕台下的观众就要骂街退票了。同理,如果要是下面有达官显贵急不可耐要看后面的名角节目,后台就会挑帘低声一句上马,节目就会加快进行。
    至于什么节目的完整性,艺术的尊严是没人管的,大家都是混口饭吃,纵然爱这行也不得不先管住温饱,尤其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能活下去就不容易了,哪里来的这么多尊严。
    唱戏的是这样,别的行业也有自己独特的黑话,可以说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江湖春典,即便没有的也有类似的简称,这是为了方便干活工作。同样,我也学过春典,乃是师父教的,从绿林黑话到各行各业我都得学,在日后这倒也帮了我不少的忙,师父说这是察言观色知人观面的必备。河南属于北方,若用常用的“跟头万”来表示本家主人姓张只怕要被识破,而且不好表达,非得说出来或者对口型才行,容易出现偏差。于是我当时便用了南方对姓张的称呼,孔雀开,攥拳在胸口挡住身后三人视线,慢慢打开时,宛如孔雀开屏一般。
    师父立刻就会意了,我又指了指身后,有指了指黄表纸。既然前面说的是姓氏,那后面也就有很大概率说的是姓氏了,先主后仆,既确认了身后这人的身份,又说了这人的姓氏。既然是黄表纸,这人大概就姓黄。至于身后两个番子,那就不用考虑了,一看就是来帮忙的,这连我都能看得出来,对他们不必大费周折。
    富贵险中求,有时候这般行骗还得靠些运气,万一师父会意错了,那可就糗了,所以默契十分关键。果然师父此言一出三人大为敬佩,那黄管家连连抱拳鞠躬说道:“真人可否借一步说话,这里人多而杂的,实在是......”
    “也好,也好。”师父说道。
    那两位番子冲着管家点点头,然后又朝着师父抱了抱拳转身而去,我们三人去了不远处的一个茶楼找了个雅间坐了下来。管家让茶博士退下,亲自给我师父甚至给我斟了茶,然后才毕恭毕敬的从怀里掏出一封手札双手奉上递给师父。师父接过来看了看,身子一震笑道:“开封果然藏龙卧虎,连慰亭的故人都有,还知道我们之间的交情,呵呵。既然如此,我就跟你们走一趟,不过丑话说头里,能不能帮的上忙我就不好说了。”
    我们穿街过巷,走过了吵闹的鼓楼地区,上了早已备好的两辆马车上,朝着开封城外而去。我与师父在前面的马车上,而黄管家则在后面。我挑帘回望,只见黄管家坐在车沿上,眼睛盯着我们,生怕一不留神我们再跑了。见我回头,管家尴尬的笑了笑,稍微把头别到了一旁。
    六月的开封天有些热,我年轻气盛火力壮,一时间四脖子汗流不停的擦汗,师父则是不动声色闭目养神,口中喃喃道:“心静自然凉。”
    “师父,我有个问题。”我问道。
    师父道:“说。”
    “慰亭是谁?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师父恕弟子莽撞冒昧,不过是心中疑虑,这才问出来的。”我问道。
    师父沉默了许久,我都以为是他不想回答或者因为我的提问而生气了,没想到他却讲了起来:“慰亭就是袁世凯,他们家祖籍就是河南的。曾经我两人交好,后来因为意见不同分道扬镳,不过在我内心,我依然把他当做朋友。既然是他的请求,那我也不好推辞了。故人已逝,沧海桑田过往云烟也就不值一提了。”
    我经常看报纸,但并未留意到袁世凯的字号,不过我一定扫过几眼,才觉得如此熟悉,从而发出了刚才的疑问。可是我没看到袁世凯死去的消息,大街上还到处都有孙大炮的信徒宣扬的反袁运动,袁世凯怎么会死了呢?
    师父叹了口气说道:“三年前我就算到了他的阳寿将尽,我本想告诉他,但却因为一己私仇未曾相告,只怕慰亭一死,国之将乱啊。”
    我不再说话了,看样子师父不像是在说大话骗人,可是师父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认识这么多名门望族,连百日皇帝袁世凯师父都认识。我看向师父,越来越看不透,师父却冲我微微一笑道:“其实这些年慰亭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即便不算也能知道些许。好了,我休息一会儿,地方到了记得叫我。”
    “是,师父。”我连忙答道。
    天气炎热,颠簸的马车反倒是让人昏昏欲睡,我也渐渐地阖上了眼。马车终于停止了颠簸,我猛然间睁开眼睛看向师父,师父却在此时看着我。并非是因为马车停了我才惊醒的,我又一次感受到了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浑身的鸡皮疙瘩瞬间就起来了,浑身上下都有一种麻麻的感觉,就好像是曾经老掌柜出事那天的感觉一样。可不同的是,现如今可是大白天,太阳高照之时。
    师父嘴角浮现出一丝惨淡的微笑对我说道:“秋生,你也感觉到了吧?”
    我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我内心却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即便太阳正艳,即便身旁有这么多人,我却依然是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师父和我下了车,门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绸裤褂,上衣还露出来一个金链的怀表表链,看起来有点不伦不类的。他的身后跟着十余人,那人热情洋溢抱拳道:“在下张铭钰见过段真人。”
    “张兄客气了,段某人本事不济,管不了你们家的事情,还望张兄高抬贵手,放我们离开。”师父刚一开口说话就直接回绝了张铭钰。
    张铭钰错愕片刻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段真人说的这是什么话,刚一见面就要辞绝在下,真是一点情面也不讲啊。就算是不帮在下料理这等事,路过家门口了进来喝杯茶吃个饭什么的,也是应该的。我是大帅故人,您也是,这等缘分就算有了旧情,您说是不是?”
    “既然张兄如此说话了,段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师父抱了抱拳领着我走进了张府大宅。
    张府的宅子极大,但是修的很土,院墙很高四周还有一些高出类似于哨塔的东西,看起来不像是个住所,反倒是像个军营一般。因为战乱和天灾所致,这些年河南地界是越过越穷,时常会有铤而走险的人前来抢掠,像这种大户人家住的又相对偏远,弄成这样来保卫家园也可以理解。
    随着往里走,我那种恐惧感和身上的不适就愈发的加重了,我不停的看向师父,师父却视若无睹,跟着张铭钰谈笑风生。我按下心中不解,紧随其后,生怕跟丢了遇到什么危险,那种心中恐惧让我总想逃离这个地方。
    黄管家当着张铭钰的面夸赞了师父的神机妙算,甚至把我也说的神通无比。张铭钰连连称赞表示敬佩,并大摆筵宴宴请师父吃饭。席间张铭钰命人端上来一个木托盘,掀开上面的红布不是银元,而是一根根的小金鱼。我看的眼都绿了,这一根金子就能让人平地一声雷陡然而富了,这满满一盘子金条得是多大的富贵。
    师父却依然云淡风轻面不改色心不跳,此时说道:“张兄这是什么意思,无功不受禄,段某之前说了,这事儿在下实在无能为力,您就是给个金山银山,在下还是无能为力。”
    “不需真人给降妖除魔,就提点铭钰两句就好。”张铭钰站起身来抱拳拱手一鞠到底。
    师父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我就信口胡说两句,说的不对张兄切勿见怪。”
    “那是自然,请真人不吝赐教。”张铭钰高兴万分的说道。
    师父指着桌上张铭钰的儿子说道:“你何故灭人家满门,引得冤魂上身,你不平息怨气反而请来符文相克,这下好了,冤魂反而更厉了。”
    此一言一出掷地有声,桌上众人鸦雀无声,姜还是老的辣,张铭钰果真是个老狐狸,抱拳道:“那敢问真人如何化解冤魂,那冤魂又在何处?”
    “就在你们背后,她们进来了。”师父突然指向众人身后,我也分不清是受了师父的感染还是真的有东西进来,那种浑身鸡皮疙瘩的感觉瞬间再度袭来,我不由得打起了哆嗦。
    张铭钰的脸色很难看,勉强惨淡的笑了笑说道:“真人说笑了,这大白天的岂能有鬼,鬼是见不了三光的。”
    “你不信我?”师父眯着眼睛扫视着在场的众人,就在这时候,屋角的花瓶好似为了响应师父的话一样,竟然瞬间破裂开来。
    本章完,下午再更新
    还不翻页。。。。更新一会儿开始
    
    第五章
    张家众人面面相觑,各个面无人色,而我尤甚于他们,因为我虽然看不到,但却能感受到那东西的方位,甚至能感觉到它在盯着我和我师父。师父抱拳拱手:“厉鬼难降,作茧自缚,此乃天道轮回,不可逆转否定会大折阳寿。抱歉,告辞。”
    师父说完就站起身来,张铭钰的儿子拍桌而起,门外涌进七八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手里还都拿着枪,歪着斜着眼看向我们,一副来者不善的架势。师父做了下来,暗自运气,却听张铭钰说道:“真人得罪了,此事甚大,家人不堪其扰,只能劳烦真人了,不知真人可否愿意相助?”
    “愿意不愿意你都用枪口对着我了,若段某说个否字,只怕难出这个门了。”师父叹了口气说道。张铭钰再度抱拳拱手到:“真人需要什么事物可一并告知我们,张某立刻下去准备。”
    “金子留下,准备纸人童男童女,并给我找十一个铜板。另外备上朱砂,今晚我要布阵。”师父说道:“此阵一成再无妖邪,但百日之内不可动此阵,否则定是家破人亡。”
    “谨遵真人安排。”张铭钰说着招了招手,有人就下去做事了。
    那天的阵法是我帮师父布置的,铜钱第一排平放三个,第二排放一个在中位,第三排也是三个,其余在中位一排放一个,直至放完。遂用朱砂画位,坤为正位乾为异端,乃是阴阳倒置,左为离,坎,巽,右方依次是兑,震,艮三位。童男居离和坎之中,童女居兑震两位正中,童男童女平行相视。布置好一切之后,师父便让我先行离开了,说自己明日一早就能到家。
    第二天一早,师父便回来了,我问师父到底怎么回事儿,师父却说:“天意不可违,我给他设了个双子破财阵,驱退左右我私下对那一家冤魂说定不让他们好过,故此也行个方便,不要再作乱了。”
    “那师父为什么要让我离开,那这个阵法又会怎样?”我说道。
    师父沉吟片刻说道:“这还不是你能参悟的事情,你若在那里反而不妙,容易让冤魂蠢蠢欲动失去心智。之所以收你为徒是因为你与为师一般,都是天生五两五的命术,又恰逢时节可以感悟常人不可感悟之道,你能感受到它,它也能感觉到你,故此让你离开,怕吓到你,怕诱到他。好了,不说这个,你也不必问,我三年后才会循序渐进教给你,而为师现在教给你的是求生之道,让你能够在这乱世活下去。事件万物,牵一发而动全身,岂能处处算到,就算神仙也难洞悉一切,更何况知天命损阳寿,所以平日里还靠骗为多。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但为师以为授业为先,还得是能讨口饭吃的手艺,否则活都活不下去了,传道有何用?”
    “师父说的对啊。”我承认师父说的有些道理,我也承认师父是个能人,但我想师父也不过本事了得不会被人揭穿的骗子罢了,他所谓的循序渐进所教给我的,又能是什么呢?难不成师父真的能通鬼神,能够降妖捉怪?我不信。
    师父不知我是如何想的,只听他继续讲道:“我问清了张铭钰,他虽然说得掩饰了一些,却依然说出了一些实情。之前给咱拍桌子的那个是张铭钰的儿子,平日里嚣张跋扈欺男霸女,他看那天酒醉,调戏一丫鬟,那个丫鬟一家六口都在张府做事,丫鬟的父亲张府的一个院工告诉了张铭钰。张铭钰非但不严加管教,只是嘻嘻哈哈说了两句,结果张家少爷却怀恨在心把人家一家六口锁在屋里活活给烧死了。我想那天的情景是很惨的,那一家人定是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喊叫和咒骂,他们死不瞑目,刻骨铭心的恨,对张家少爷灭其满门的仇让他们化作了厉鬼。不过他们道行太低了,无法直接害人,只能下个绊子什么的,张家人虽然心狠手辣,但是脑子不笨,屡屡都能识破圈套化险为夷,他们排除了人为因素后也想到了是冤魂索命。于是张铭钰便在几个月前给许多人的通信中提到想请人看风水,自然家丑不可外扬,故此用看风水来掩饰,结果有些他的直系老友知道了此事,不光是慰亭还有许多人都举荐了我。这些大帅的情报工作不赖,知道我在河南,张铭钰正巧也在开封,所以无巧不成书的找到了我。”
    “我明白这些冤魂只想报仇,他们刚死不久,神智未泯,所以为师我尝试着跟他们沟通了一番。正如我先前所说的那样,这个阵法会让他们全家鸡犬不宁,短则三年长则五年的时间内逐渐衰落,最终家破人亡,这样一来他们也算报了仇。经过一番沟通,他们听懂了我的话,愿意离开,我想不久怨气消散,他们就能超度往生了吧。”师父说道。
    我挠了挠头问道:“那徒儿还有一问,师父是如何跟那些亡魂交流的。”
    “当然是说话交流了,傻孩子,都说了他们刚死不久,神智未泯,其实一切远没有你想的那么高深。”师父笑道:“这段时间张铭钰肯定派人查看咱们的动向,现在若是咱们仓皇而逃他定能知道,也能猜出我设立的阵法有鬼。咱们需虚以委蛇两三个月,待张府风平浪静放松警惕了,咱爷俩就卷铺盖开溜。他们家破人亡必定会找咱们寻仇,必须逃的远远的,是他们不地道在先,怪不得我们。”
    “是,师父。”我答道。
    时间又过了两个月,我除了要读一些晦涩难懂的书籍之外,师父还让我牢记一些基本阵法,也不求甚解,就是死记硬背,先记下了日后形成系统,遂一通百通,只需一点就能融会贯通了。我还没来得及融会贯通,家里又来了客人。
    书要简言,本来再过几天我和师父就准备开溜的,但正如师父所说,纵然日日推算也总有算不到的变数。这次来的两人虽然穿的貌似也如管家模样,可浑身上下眉宇之间都难掩军旅之气,应该是行伍中人。我开门口先道破了他们的身份,两人极受震撼面带喜色,收敛了身上略微的不可方物的傲气。
    又是一封手札,又是一个大帅,这封手札把我们一竿子支去了云南,我们自然可以拒绝,但接下来会怎么样,那谁也不知道。枪杆子里出政权,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谁手里有枪谁说了算,这种臭丘八我们惹不起。
    一路来到云南,见到了请我们前来的唐继尧。后来师父曾说过,他并不想为唐继尧做事,因为虽然师父和袁世凯道不同不相为谋,但师父依然视袁世凯为莫逆之交,故此对唐继尧这种墙头草般的一代枭雄并不看好。唐继尧参加昆明重九起义的时候还不过是个中流砥柱,短短几年时间爬上“云南王”的地位靠的是手中有枪和血腥镇压,而他根本不懂什么叫仁义二字,纵然慈不掌兵义不掌财,但他做的也太过了一些。到1912年,他才算真正的发家,出任贵州都督。
    从1912年到去年,也就是1916年,唐继尧一直是支持袁世凯的,所以袁世凯才没有惩罚他血洗贵阳的事情,也正因袁世凯相信唐继尧,才让他当上了云南都督,并任命为开武将军。不过接下来唐继尧就开始跟蔡锷孙文在一起勾勾搭搭的了,反袁讨袁好不热闹。师父对此呲之以鼻,但纵然如此还是那句话,人家手中有枪不得不去,既然有人写信介绍师父,师父即便不愿去也会被人用枪逼着去的。
    师父在路上不停的暗自摇头,声称自己从胶澳跑到开封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瞒天过海,但怎奈竟然逃不开这些权贵的眼睛,只怕此次自己要在劫难逃了。我问师父不过是去算个命做场法事为何说的如此严重,师父却只是苦笑摇头并不多言。
    到达云南的时候天气依然炎热,进入昆明的时候,唐继尧带着副官马弁等出城迎接,显示出极大的诚意。他长的一点也不像一个军阀,若不是那不怒自威的气质,光凭长相还以为是个乡下的土财主呢。不过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大帅的衣服往身上一穿,自然就有了大帅的样子。
    唐继尧长的不算文静,可也不是一脸横肉的莽夫样子,我很难想象他领兵打仗的样子,同样也难以想象血腥镇压的政策是出自他手。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越高位者越难从外貌和观气上揣测。唐继尧说话咬文嚼字的,极其文绉,不过总感觉有些做作有些假,我以为此人定是个沽名钓誉之人,也不知猜的准不准。
    我们被安排住下,所有人都对我们十分客气,到了晚间师父受邀前去赴宴,而我作为徒弟留了下来。到了很晚师父才一身酒气的回来,我打了热水给师父擦脸,师父擦了擦脸接过我递来的热茶喝了两口才说道:“你猜这次唐大帅找我们来做什么?”
    我没敢乱说话,先静音听了一番,外面没人这才敢说话。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隔墙有耳,师父酒醉之言万一被人听了去,只怕对我们不利。我此时说道:“千里迢迢把师父您找来,自然不能是做场法事这么简单。徒儿想,不是让您寻个风水宝地,就是让您来降妖除魔的。”
    “你小子,这么年轻就油头滑脑的,日后长大了那还了得?”师父笑着说道,师父笑容转瞬即逝:“说起降妖除魔,为师我可没这个本事。哎,咱们终究是弱者,不论是在人世间还是在阴阳界都是弱者,罢了罢了。总之事情是这样,这个唐继尧有三个弟弟,一个叫唐继仑,一个叫唐继舜,还有个老小叫唐继禹。唐继仑是唐继尧的亲兄弟,早年间就死了。剩下俩是叔伯兄弟,不过唐继舜也死了。老唐家人丁不旺,现如今和唐继尧一辈儿的这一代里,就剩下一个唐继禹了。现如今出事儿的就是这个唐继禹,唐继尧一方大员封疆大吏,可就这么一个弟弟,能不着急吗。”
    “那倒是。”我想了想说道,师父笑了笑又说道:“唐继禹有一外宅太太,前些日子有喜了,至今已经身怀六甲三月有余,结果每每入夜之后稍一闭眼就能感觉身边站着许多人,睡着之后更是屡屡被惊醒,简直是夜不能寐。刚开始唐继禹还以为他这个外宅脑子有问题了,后来才发现并非如此,唐继禹躺在这个女人身边的时候,也会看到那恐怖的景象。那些围在床边的人越聚越多,都看不清样貌,也说不出哪里可怕,可就是偏偏让人不寒而栗,好似本能上的恐惧一般。派兵把守四周也不见成效,寻访此地的名家却也纷纷束手无策。唐继尧自从掌管云南全境和贵州些许之后,家族意识更加看重,出于对家族血脉的保护,他扫听到了我的名号。但我想,实际上他还打听到了不少人,只是我接连因为在胶澳和张铭钰的事情露了行踪,这才被唐继尧派出的人找到了。”
    “师父认为唐家这是怎么回事儿?”我不解的问道,此时师父酒劲上头,舌头都有些大了,十分亢奋的说道:“不过是让人下了个百鬼阵而已,待我明日去破了它就行了。”
    本章节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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