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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观亡人——记录一个古老神秘的民间行业[第5页] |
| 作者:葱冲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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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事情有多出人意料，我都觉得不足为奇，我始终觉得，那就是王德林的业报。 回到家乡快活了两年，王德林本以为从此靠着三证能衣食无忧地渡完余生，谁知由于种种压力（这个不多写了，怕被封），王德林不得不再次返回了新疆玛纳斯县。 重又踏上清水河岸的时候，一阵阵酸楚涌上王德林的心头，人只有绝望的时候，才会偶然间想起那个对他好的人。他忽然想念起阿依苏鲁来了，想念她依偎在自己怀里的俏皮模样，暖暖的小身子就像顽皮的小兽，挠得他心痒痒。他急切地奔往乡里找阿依苏鲁，如果找到她，他决定娶她，按照哈萨克族人的风俗，跃然马背，逗趣对歌，然后永远留在这片草原上。 “啊呜！天生的一对，是我们的榜样，阿吾勒的人会把你请进毡房，你在阿吾勒就像天鹅飞翔。”他甚至唱起这首阿依苏鲁教他唱的哈族歌曲，阿依苏鲁总是逗他说，成亲的时候他要是不唱这首歌，她宁愿不嫁。 赶到哈萨克族乡的时候，迎接王德林的却是一胚坟土，阴阳两隔。 一年多以前，阿依苏鲁以未嫁之身生下了一个男孩。女子未婚先育是大忌，更何况是在传统的少数名族，族人愤怒地追问其孩子的父亲，阿依苏鲁说他的名字叫朔勒番，知识渊博，就像天上的神明，她笑着让大家相信他，他会来娶她。族里的人面面相觑，并不记得哈萨克族乡有这么个人存在。最后只好下了通牒，若是两个月内等不到那位朔勒番，这来历不明的“不洁之子”就要交给他们处置。 从那日起，阿依苏鲁除了喂奶，闲暇时间便是打磨那一堆玉籽料，那些籽料是有一年秋天河床干枯时，王德林偶然从河沟里捡到送她的。她一直好好保存着，直到那两个月才拿出来打磨成玉珠。 或许是为了度过漫长的等待，又或许是为了别的。那些玉珠她细心打磨着，手指被打磨的工具反复伤到，但她仍然耐心地继续，每一粒玉珠子都花尽了她的心血，消耗着她的日日夜夜。 56粒玉珠子全部打磨抛光结束，阿依苏鲁的双手已经满是伤疤，她把它们依次串好，挂在小婴儿的脖颈上，小婴儿被突如其来的凉意惊醒，哇哇哭了起来。她俯下身去亲吻婴儿的额头，温柔地说道：“就叫你努尔苏鲁吧，月亮和星星的孩子，会像太阳一样耀眼夺目，无论如何，我都让你活下去。” 翌日，人们发现阿依苏鲁死在清水河旁，马刀穿透了她年轻的心脏，她穿着粉红色的衣裙对着蓝天，仿佛草原上盛开的一朵格桑。 阿依苏鲁以这样的方式赎罪，努尔苏鲁便逃过了一劫，王德林找到他后，善良的哈萨克族人不想再让悲剧重演，便允了王德林认回儿子，父子俩就这样生活在草原上，一呆就是二十年。然而努尔苏鲁从懂事起，他便从未原谅过他的父亲，他经常梦到他的“塔铁”，那个为他放弃生命的“塔铁”，塔铁笑着让他原谅父亲，可他每做这样的梦一次，便更疏离他的父亲一分，他们的关系就像清水河缓缓流淌的水，平淡又沉默。 二十年后王德林病危，他们再次踏上了回乡的归途，只不过这一次，王德林是真的“回去”了，他在病榻上紧捏着那串玉珠项链，挣扎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朔勒番，我的名字叫朔勒番。”玉珠项链脱手掉落在病房洁白的床单上，那么通透翠绿，将床单压出了细细的布纹。 说到这里，努尔苏鲁沉默了一会儿，我和毛妹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等待他说下去。 终于他抬起头，深邃的眼窝里闪烁着泪光，话语变得不再平稳：“你们知道吗，五十六粒，十八加三十八，那是我母亲和朔勒番为人父母的年纪。母亲，真的从未怪过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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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的前半段终于讲完了，我和毛妹同时看着她手里装着玉珠项链的锦盒，心里很不是滋味，也不知是替阿依苏鲁惋惜，还是替王德林惋惜，或许命运本该这样，两全其美的事不是那么容易就撞到的，没有捉弄，就没有运字一说了。 “唐大仙？唐大仙？”努尔苏鲁小声地喊起一旁的唐四来，原来这里最应该听这故事的人此刻正仰着个脸大睡特睡，鼻间还不时发出“吭吭吭”的呼噜声，我和毛妹听得太入迷竟然没有发现。 我伸长腿在桌肚里狠狠踢了他一脚，他才醒转，抹了把脸问讲到哪儿了？ 毛妹殷勤地结过话头：“嗨，讲到帅哥家爹妈都挂了。”她口舌流利地说出这句话，完全没有注意到我和努尔苏鲁铁青的脸色。 “哦……”唐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拿起杯可乐吸了两口，继续说：“那可以接着说他们死之后的事情了。” 我和努尔苏鲁的脸色变得更青了点，我只能在心里默默感叹这俩人的“措辞艺术”惊为天人。 努尔苏鲁好不容易缓和了脸色，这才又继续说起来。 “朔勒番，也就是我的……父亲去世之后，我就留在了这个城市，那年我20岁，开始为自己的将来打算，后来我考取了成人本科，再后来我对民族文学研究产生了很大的兴趣，又边工作边考取了这方面的硕士，我有一个谈了五年的女朋友小晨，但就在大半年前分手了。” “哎呀……分手了啊，真可惜……”毛妹惋惜地叹着气说。我真想告诉她别装了，她除了那声叹气，其余半点没有惋惜的样子，简直就是一秒乐开了花，眼神都波光荡漾起来。 “为什么分手呀……你长得这么帅。”毛妹继续扭捏地问道，末了还不忘捂嘴笑了两声，笑得像大公鸡吊嗓子似的，直把我和唐四恶心得抖了三抖。 “分手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串玉珠项链。”努尔苏鲁抓了把自己的头发，像是回想起万分纠结的事情，他皱着眉头说：“我和小晨谈恋爱那么久，我始终觉得她就是我命定的对象。一年前我和她求婚了，但因为生活拮据，所有的钱都用在研究上，反而没闲钱买戒指。于是我想到了玉珠项链，我觉得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一番心意，或许她也希望我将它传承下去，因此我把它送给了小晨，当做订婚礼物，我许诺她结婚的时候一定买个大钻戒。小晨收到玉珠项链后，很是喜欢，我告诉她这是我母亲对父亲思念的产物，她听了之后更加感动，甚至说不要什么戒指了，有这项链就足够。”说到这里，努尔苏鲁露出一丝甜蜜的微笑，像是在回味那时的场景。 “可没过几天，小晨就过来和我道歉说，项链被她弄丢了。我大发雷霆，我把这串玉珠项链视得比生命还要重，而小晨随随便便就把它弄丢了，我又气又急，只到处翻找项链，甚至有想过取消婚约的想法。可能你们不会理解，但这串项链于我来说，真的十分重要。” 我们三个连忙点头表示理解，示意他继续说。 “我那几天没有理小晨，她后来直接到我家来道歉，哭着求我原谅她。我拗不过她那股执着的劲头，正想着这件事要不就这么过去吧，没想到她眼尖，发现了掉在电视柜下面的玉珠项链！” 我和毛妹同时“啊！”了一声，觉得心里毛毛的。 “小晨看见项链后，形势逆转过来，她反问我为什么要拿走这项链。”努尔苏鲁一脸无奈，“女人的联想力丰富无穷，一下就想到是不是我故意拿走了玉珠项链，并且怪到她头上，以此作为完美的悔婚借口。我感到十分无奈，费劲口舌解释了好多遍。她才隐隐觉得可能是自己来我家时，不小心玩丢在电视柜下面的。我把项链重新送给了她，我们终于和好如初。” 听到这里我们稍微松了口气，努尔苏鲁撇撇嘴，继续说：“项链拿过去没几天，更严重的事情发生了，小晨有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感觉到房里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她迷迷糊糊抬头看，竟然看见有个老头模样的人正在翻她的房间！小晨属于那种胆子特别小的女孩儿，当即被吓晕了过去，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玉珠项链又不见了，而我早上刷牙的时候，却发现那根玉珠项链……正安安静静地躺在水池角落里……” |
| 今天就到这，各位晚安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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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早！哈哈哈哈哈灌我四罐红牛是闹哪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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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看了版主治理鬼话风气的帖子，有感而发，顺便提一下。 首先，各位别再问我地域啦……我也粗略提到过地方了（大家会意即可，各路大神别再猜，小的怕怕） 另外，也别问我联系观亡人啥啥的方式，这样的我都不会回复了，包括私信，我不想有广告嫌疑，如果命里有缘，大家自然会遇到他们，帖子里不也有好多认识观亡人的是吧。 还有就是，我只有在天涯上更帖子，没有去外网，为了方便你们的阅读我今天起都回你们各自评论下面了，这样你们只看楼主之后，看起来会少累点。 最后，让我安安静静地蹲在角落里做个讲故事美大葱好不好（羞…… 谢谢大家，你们每个人的马克和留言都让我很觉得很高兴，就算批评也很受教，谢谢谢谢^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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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尔苏鲁因为唐四的嘲讽涨红了脸，站起身来连连对着我和毛妹道歉，毛妹居然扭过身子作势不理，我真没想到她是这么有原则的人，心里忍不住狠狠感动了一把，连我自己都看淡了那次的鬼老头惊魂夜，毛妹竟然可以为我耿耿于怀到现在，这朋友交得！啧啧，值！想着想着，我不由深情地望向毛妹，感激她诚挚的友谊，“友谊天长地久”之类的话脱口欲出。 但是！等等，这是谁？ 眼前的少女眉头微蹙，眼眸低垂，她的上半身轻轻扭过了45度，作侧身状，水波涟涟的目光拂过众人，真真是我见犹怜。她的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像是有难以言说的心事，终于，她飞速瞄了一眼努尔苏鲁，脸颊泛起两坨高原红，用不太标准的港台腔说道：“那个……要人家原谅你也不是不可以啦，把你电话号码留下了啦，人家还没想好怎么接受你的道歉哦……” 本桌剩余三人瞬间石化，失去语言能力。我听见心底某处传来碎裂的声音。 人和人之间还能有最基本的信任吗。 努尔苏鲁最先回过神，看了毛妹一眼，又看了看还处于石化状态的唐四和我，尴尬地咳了两声嗽，说：“不如先解决玉珠项链的事情，然后再……” “好好好！”毛妹立刻举起手，积极性空前膨胀。 最后我们一致决定，就在今晚解决这桩事情。行动地点在努尔苏鲁家，行动方案是先由玉珠项链引出朔勒番，再由唐四施展道家法力降服超度。唐四一脸无奈，显然不怎么乐意淌这趟浑水。 下午的时候我一个人坐公交去缪先生家，唐四表示回诊所准备晚上要用的东西，毛妹看准时机，赖上了努尔苏鲁，决定粘他一下午。 乘着老根头的摩的到缪先生家的时候，缪先生正和傻大丫在院子里闲坐着，下午照例空了出来留给我，今天的任务不是很繁重，缪先生让我跟着她去西厢房，我们两人坐下来，她一句一句地教我观亡的口诀。那些口诀都是代代口传下来，听起来易，念起来难，间或夹杂着几个不好念的发音，直把我舌头都差点年打结了。 缪先生告诉我，最基本观亡约分为五步，我尽量描述得直白点。 第一步，获知亡人的性别，生卒年月，出生土地，所葬土地。 第二步，沟通相应的地公，借阴籍一览，找到符合以上条件的亡人。 第三步，召出亡人，先核对死者面貌和所着衣饰是否与前来观亡者的印象相仿，如若一致，那就召出，如果不一样，那就是找错了，要立即停止并把亡人送回。 第四步，引亡人上身。 第五步，唤亡人下身，观亡结束。 而口诀用在哪里？ 第一步前要念，观亡人先要发问一套官话，问清亡人的信息，仅仅四句，还算简单。 第二步也要念，缪先生说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和土地们沟通的时候一定要诚心诚意，尊敬谦卑，而这套说辞是他们“爱”听的，唱出来更佳，有助于他们自身累积福德。 第三步要念，也是一套官话，描述亡人样貌穿着，也算比较简单。 第四步的口诀很重要，只在心中默念，较难。这决定了亡人能否顺着你的口诀上身，缪先生说，这步口诀就像铺了一条路，指引亡人过来身上。 第五步的口诀尤为重要，亡人上身后要是控制不好情绪，胡乱说话，做出不合规矩的事情，观亡人必须请其下身，而这套无声的口诀，只要一个不够专心，或者念错一句，就有被夺舍的危险。 说完这些后，我更意识到口诀对于一个观亡人的重要性，观亡人不像道士，作法的时候需要配合手决、步法、符纸等等。除去与土地们缔结契约，观亡人有的仅是“口诀”和心，缪先生让我练熟了口诀再练心境，不要急于求成，一定要等到有万分有把握的时候，才能开始观第一个亡。 我跟着缪先生念了一下午，仅能少量地讲出几句，记得就更不同说了，那些艰涩的字眼组合在一起，难背得很。等到五点的时候，老根头就骑着冒黑烟的摩的来接我了，临走前，缪先生再三嘱咐我平时不要随便念起这些口诀，否则徒惹祸患。我郑重点头，挥手告别。 由于不敢去十字路口，我决定不和唐四组队，从城乡公交回城后，我径直上了去努尔苏鲁家的公交车。 |
| 今天先撤退，这两天更新慢了，因为那恼人的培训，明天开始恢复正常，我主要满脑子代码的，写不顺畅，各位晚安~谢谢你们一如既往的支持，谢谢谢谢>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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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珠事件（五） ---------------- 倒了两班公交车到达努尔苏鲁在的小区，天已经黑了。09年时那个小区算是比较高档的，住着的都是些教师干部，属于事业单位购买有特殊优惠的住房。我找到了地址上写的那一幢，上了三楼敲门。来给我开门的是毛妹，她一见到是我，露出失望的表情，说：“哎……怎么不是唐大仙啊。”毛妹虽然知道我入行了，但始终认定我再怎么练还是菜鸟一只，不过她说得的确没错。 我随意和她打了个招呼，进了努尔苏鲁家。他家的布置很有异域风情，随处都能看见带有民族特色的装饰。东一个牛角西一块羊皮，空气中还弥漫着一种特别的熏香。努尔苏鲁见我来了，露出友好的微笑，请我去沙发上坐。 我陷进柔软的沙发，疲惫感袭来，脑子里被下午的口诀涨的满满的。毛妹看我整个人无精打采，以为我是饿了，屁颠屁颠去努尔苏鲁家厨房热情地端了两盘剩菜出来，怂恿着我吃，说是她下午给‘努哥’做剩下的。我嚼着手指那么粗的炒土豆丝，同情地看了努尔苏鲁一眼。 三个人边看电视边等唐四到晚上九点，才听见了唐四姗姗来迟的敲门声。 唐四整个人懒洋洋的，松松垮垮地迈开腿走进来，目光不忘四处看着，见唐四到了，毛妹连忙张罗着要“展开行动”。唐四摆手说：“不急，就算现在开始，努尔苏鲁他老爹也不会出来。” 于是，眼下又变成四个人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剧，看到晚上12点半，电视台开始交替播无聊的广告或收视不好的节目，我们才关了电视机，伸展腰肢，清醒头脑，做起正事来。 我们四人来到努尔苏鲁的卧室里，毛妹小心翼翼地掏出玉石项链的盒子，打开放在床头柜上，项链顷刻露出。卧室淡黄色灯光将它照得水华流转，碧绿通透，美得叫人移不开眼睛。唐四突然“咦？”了一声，微微侧头，露出奇怪的表情。 “怎么样，唐大仙，这项链漂亮吧？”上午唐四到肯德基的时候项链已经被收起来了，这会儿是他第一次看见这项链，毛妹忍不住献宝似的问他。 唐四没理她，只仔仔细细地凑近看起来，过了会儿，又把玉珠项链拿到半空中，透着灯光再看，边看边自言自语道：“漂亮，实在太漂亮。” 毛妹只当他是在回答前一个问题，听闻唐四这样的夸赞，嘴都笑都合不拢了。没想到唐四忽又皱起眉头，神色惋惜地说：“可惜，只是太可惜了。” 这句话让大家纳闷起来，除了唐四之外，我们三个面面相觑，等着他做进一步的解释。 更让人措手不及的事来了，唐四根本没给任何解释，只贼贼地笑了一声，还没等众人反应，电光火石间，他举在半空中的手突然一把握紧项链！手臂挥动，作势要将项链朝地上狠狠砸去！玉珠在半空中发出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我眼睁睁看着唐四去摔那项链，大脑却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急得心脏都要漏跳一拍！毛妹和努尔苏鲁同时惊呼出声，想要扑上去阻止他！ 就在这时！卧室的灯“嘶啦嘶啦”闪烁了两下，灭了。四周变得漆黑一片，毛妹和努尔苏鲁惊叫的尾音还在，一同回荡在这黑沉沉的夜里…… 床头柜上的小闹钟泛起幽绿色的夜光，时针指向凌晨一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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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四人站在黑暗中，沉默了片刻。努尔苏鲁率先开口道：“这是……？” “放心，这不是你家电路坏了，也不是停电。”唐四的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我们都听出了语气里的笑意。 “项链呢！”听见唐四开口，毛妹和努尔苏鲁立刻异口同声发问。 唐四轻笑了几声，没有回答。毛妹立即嚷嚷起来：“唐大仙，虽然我不懂你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但这好歹是努哥的家传之物，是努哥母亲爱情的结晶，你怎么能说摔就摔！”她愤愤地从鼻腔里喷出了口气，继续道：“苏木！你说是吧！哎？怎么这么冷，好你个唐四！我敬你一声‘唐大仙’，你真把自己当仙人了啊！瞧你把苏木吓得！整个人都在发！抖！呢！” 我愣愣地听她自言自语，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毛妹，你在说什么啊？” 黑暗里的毛妹听到我说话，也呆住了，颤颤巍巍地回答：“苏木啊……你怎么在那边，你不是……正勾着我的手臂吗……” “我没有啊。”我否认，难道勾着她的是努尔苏鲁？不对啊，刚才他们的讲话声音明明来自不同的方向。 “那勾着我的是谁……”毛妹的说话声音已经带起了哭腔，最后一个“谁”字还是抖音。气氛再次沉默下来，视觉逐渐适应了黑暗后，我慢慢能分辨出他们三个所站的位置，毛妹此时正距我一步之遥，整个人都僵硬了。而她的身旁，的确站着一个模糊的影子！ 我小声对着毛妹说：“毛妹，慢慢走来我这边，别怕。” 毛妹完全哭开了，哽着嗓子说：“可是……可是我好像被拉住了……” 终于，我们听到了除了我们四个之外的第五个声音，那个声音沙哑难听，喉咙嘶嘶作响，发出“咳咳”的声音，他正口齿不清地说：“还我，还给我……” 那影子一把抓住毛妹，把她朝窗边拖去！我看清月色下他干枯的爪子正扣在毛妹的肩上，丑陋恐怖的头颅凑在毛妹耳边，嘴巴的地方黑洞洞的，隐约露出两粒稀疏的牙齿。果然是他！果然就是那个鬼老头！ 毛妹失控地大声尖叫起来！ 努尔苏鲁立刻向毛妹那里跑去，嘴里大声问道：“朔勒番！是你么！”而回应他的只有一遍又一遍的“还我……还我！”难听的嘶叫声越发急躁，我感觉到周围的温度像骤降了好几度，背后泛起森然彻骨的寒意。 “哼，不自量力。”冷冷的话语从我身旁响起，刚才一直没什么反应的唐四终于开口，他抬起手，晃荡了下手里完好无损的玉珠项链，对着那个模糊的身影道：“项链在这，放开她吧。” 项链一亮出来，竟然真的起了作用！毛妹晃了两下摔倒在地上，鬼老头已然放开了爪子，佝偻着背朝唐四这里走来，两个窟窿大的眼窝对着这个方向，看得人汗毛倒立。经过努尔苏鲁的时候，老头停顿了一下，努尔苏鲁惊讶地张了张嘴，最终转身朝毛妹的地方跑去。 唐四一把把我扯到他身后，下一秒，鬼老头已经走到了他跟前！四周的空气仿佛凝结，我努力压抑住心悸的感觉，却仍然阻止不了心脏因为紧张而加速的跳动！只一心盼望唐四给点力，祈求今晚顺利度过。 “咳咳，咳咳。”他又要开口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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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给我……”他伸出干瘦如柴的手，企图夺走那串晃在半空中的玉珠项链。唐四一个收手，把项链拽回了手心。鬼老头被他的这个动作惹毛了，怪叫一声，一爪子挥向他的面门！风声赫赫，我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唐四见状轻笑一声，当即移动步法，堪堪避开这一击，回手拍出一张符纸，随后双手合并掐了一个毫光决，口中念念有词。他的神情严肃起来，咒语念出，带着阵阵威严，本来顿在空中的符纸，竟然伴着这咒语，慢慢散发起荧荧的金光！ 那金光甚是微弱，不及手电筒的万分之一，鬼老头却仿佛见到了不得了的东西，即刻往后缩去，嘶哑的嗓子里发出惨叫，仿佛正在承受万分痛苦的煎熬！他的身上像是被烫焦了一样，冒起缕缕黑色的烟雾，恶臭扑鼻而来。“烫！烫！”他大声喊着在地上翻滚，其状凄惨，就连努尔苏鲁也忍不住别开眼睛。 鬼老头被折磨得仅剩半缕魂的时候，唐四终于收起了手决，负手而立。他对着面前奄奄一息的鬼老头，笑着问道：“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么。” 鬼老头摇了两下干枯的头颅，只对着唐四发出桀桀的怪声，似乎在不停地说“还我……阿依苏鲁……还我……”。 唐四收起嘴角的笑意，忽而严厉起来：“告诉你，你错就错在不该留恋她！” 鬼老头仿佛没听见这话一样，只依旧重复着方才的句子，就连躲避和攻击都忘了，瘫在地上像是一滩烂泥巴。 唐四眼底浮现出怒意：“不知悔改！我即刻送你下去阴间！”说罢，他闭目凝神，掐起手决来：“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四局咒音刚落，恍若金锤落地，鬼老头的身子开始猛烈的颤栗，可他轰隆里还是咿咿呀呀地讲着不停歇。“有头者超，无头者生。枪诛刀杀，跳水悬绳。明死暗死，冤屈曲亡，冤家债主，讨命儿郎。 ”唐四念得飞快，鬼老头一瞬间又像方才那样，狂躁地在地上抱头打滚，“跪吾台前，八卦放光。站坎而出，超升他方。”唐四不顾眼前的异状，继续飞快地念着。突然！怪老头发出一声尖啸，像是费尽了全身力气般，猛然挺身跪倒在唐四面前：“我……求求你……求求你别念了，我不想走！！”他情绪十分激动，话音里伴着呜咽，我只能隐约分辨从他磕绊的音节里分析出他话的意思。 唐四停口，睁开眼睛，神色复杂地望着他，问道：“你不后悔？” 鬼老头摇头：“不后悔……欠她的……”说罢，他对着唐四再次伸出手，虽然他的五官早已烂得无法分辨，但我仍能感觉出他这一刻乞求的情绪，“还……我……”，他艰难地再次开口。 唐四露出了个无奈的表情，伸手掏出玉石项链，随手扔给了他。鬼老头急忙颤着手接过，小心地捧好，仿佛捧着无价的珍宝，他空洞地眼窝对着在夜色下翻起幽光的项链，伸出一只手轻轻拂过一粒粒碧色的玉珠，就像抚摸世间最易碎的东西，生怕一用力，就碰坏了。呜呜的声音从他干涩的喉咙里发出，如泣如诉，听得我心酸不已。 “就算你渡再多魂给她，她还是逃脱不了魂飞魄散的宿命。” “我只想……咳咳……尽全力留住她……尽全力让我们一家人在一起……” “她根本感觉不了你，这样只会让你和她有一样的结局。” “如果这样……我宁愿和她一起……堕入无边……” “愚蠢。” “是我，欠她的……咳咳。” 唐四摇摇头，不再说话，鬼老头安静下来，只专心捧着手里的玉珠项链，流光易转间，玉珠项链微微亮了起来，发出了片刻的碧光，只是一瞬，那光芒又迅速黯淡下去。黯淡后的项链色泽似乎比之前还要通透，而鬼老头的身影，却单薄了好几分，渐渐有点透明，望着那安心躺在手心的玉珠项链，鬼老头像是微笑一样，扯开了嘴角，他蓦然抬首望向唐四，口间粗涩，说了声“谢谢。” 见状，唐四只叹了口气说：“玉珠项链可以不收，但你也不能再在阳间显现身形，好好度过最后几天，知道吗？”鬼老头轻轻点头，又专心看起项链来。 唐四不再说话，拉着我们退出卧室。努尔苏鲁疑惑地对唐四指了指跪在地上的鬼老头，询问缘由。唐四示意他等出去再说。 唐四和努尔苏鲁带着目瞪口呆的毛妹和我来到客厅。屁股还没坐定，努尔苏鲁就开口说：“这样是解决了吗？可朔勒番还在。” 唐四先点头又摇头，对着他说：“没有几天了，不出半个月，你再也不会因为这件事情烦恼。” “为什么？” “因为他们将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化成尘土，被逐渐遗忘。” “他们？！” “是，朔勒番和你的母亲——阿依苏鲁。” 努尔苏鲁小声地“啊”了一句，急忙追问其缘由，唐四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燃吸了口，方才缓缓说来。 “人有三魂七魄，人死之后，七魄散去，胎光、爽灵、幽精三魂各归于三处，胎光也称‘天魂’，因肉体的因果牵连，暂被主神收管，等转世之时再复归身里。爽灵也称‘地魂’，归于阴间之地，偿还在世时候的一切因果报应。幽精又称‘人魂’，归于墓地。三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缺其中之一，便不能再入轮回。”唐四吐出口烟，把目光转向我，继续道：“好比你们观亡人，所观到的便是幽精，三魂能‘互相’感知所受之事，就像有的连体人共用一个大脑一样。因此幽精能诉说爽灵在阴间的疾苦，也能预知胎光所预知的天命，自在来去与阴阳之间。” 而1982年阿依苏鲁自杀在清水河的那天，她的七魄散去，幽静由于执念，回到了努尔苏鲁的襁褓边。努尔苏鲁带着那串她亲自磨成的玉珠项链，正安静地睡着。 那玉珠项链的籽玉出自天山北麓的河沟里，本就是聚阴之地，那些零散的籽玉并不是好料，只算是普通的边角碧玉。但对于道家来说确实不可多得的宝物。这种玉叫死玉，可以用来收降厉鬼冤魂，百试百灵。然而死玉稍加保存不当，又会变成另一种邪玉，阿依苏鲁磨那些玉籽料的时候，每日多多少少会沁入自己的指尖精血，女子体阴，且她情绪幽怨，所谓邪易正难，没隔多久，这玉珠项链就变成了见魂就吸的邪玉。 当阿依苏鲁的幽精回到小婴儿身边时，邪玉感受到了魂的力量，将阿依苏鲁困在其中，这一困就是二十多年，直到朔勒番也去世后，玉珠项链的事情才被发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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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个发现，朔勒番的鬼魂激动不已，他重又感觉到了阿依苏鲁，感觉到了这个小他20岁的小恋人。他知道她就在这串项链里，阿依苏鲁困在玉里的时候没有反抗过，任由碧玉吸取她的魂力。或许在她看来，能被这玉困住，也是幸福的。朔勒番发现她的时候，玉珠项链里只剩下一缕残魂，连珠子都已经变得黯淡丑陋。 朔勒番不想刚见到又那么快地失去她，他甚至想要一起进入邪玉之中。可邪玉本为死玉演变而来，自然有不可逆转的共性，一块玉仅能容纳一个亡魂，亡魂消弭之后，死玉会颜色发黑，失去作用，变成石头一块。 他开始尝试把那缕残魂从玉珠项链里解救出来，即便这缕残魂早已没有意识。而就在那时！玉珠项链竟然开始一点一点吸食起他的魂力来！困在玉里的那缕残魂终于停止散去，始终保持起最后那个样子。真是苍天眷顾！发现这点的他欣喜若狂！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和阿依苏鲁有更多相处的时间了！更何况，他们还有个儿子，朔勒番觉得，生来无福享受家庭的温馨，终于能在死后实现！他一直留在项链旁边，守着阿依苏鲁，守着努尔，灵魂的日益消逝让他觉得满足不已，他幻想着一直这样走到尽头，最后和阿依苏鲁一起消弭于世间，化作点点的尘埃。 后来发生的事出乎他的意料，努尔苏鲁一次一次地把玉珠项链送走，他只能一次又一次费力地将它带回来，但他从没怪过这个从小寡言疏离的儿子。 人魂游荡世间本来就是一种消耗，到最后，为了找回阿依苏鲁，他甚至连维持生前的样貌的力气都没有。他开始心急如焚，开始不顾一切，他忍受不了阿依苏鲁独自呆着那些陌生人家里，孤苦伶仃。可这就是他的业啊！他不曾忘了自己如何把少女抛弃在玛纳斯县寂寥的草原上，那个时候的孤独会比现在少么？年方十八的少女，允定终身的人狠心弃她而去！多，简直多多了！他现在疯狂地想要加倍补偿她！。他拼尽所有力气去找玉珠项链，去找阿依苏鲁，去找他迟来的道歉与忏悔。他一次次为煞气所累，为正气所伤，但他从没觉得痛过，他始终觉得这是他欠她的，而最好的弥补，便是那分秒不离的陪伴。没有1981年那个自私的他种下“因”，便不会有今日面临逐出六道轮回的“果”，又或许，这个因早在更早的时候，便种下了罢。 话到这里，唐四手里的烟也到底了，努尔苏鲁呆愣在一旁，眼眶红红的。我和毛妹默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失落感。最后，努尔苏鲁胡乱抹了把脸，深吸了一口气，答应不再送走玉珠项链，事情就此完结。他还说，朔勒番不再是朔勒番，不再是“所谓的父亲”，他是他的父亲，血浓于水的父亲。 半个月后。 数学老师正在黑板上写着公式，又是一个十分无聊的上学日。毛妹正偷偷摸摸地玩她刚买的小灵通，小键“哒哒哒”按得飞起。 “和谁发短信呢？”我问她。 “发什么短信啊，我在玩打地鼠。嘘……别凑过来，免得引起老师怀疑。”她贼声贼气地警告我。 “切，还以为你是和你家努哥发短信呢。”我故意揶揄她。 “努哥？”毛妹愣了半晌，“你说那个哈萨克族人啊，哎哟喂，我早就对他没兴趣了，留了号码也没发过短信。”毛妹咂咂嘴，继续低头打地鼠。 “为什么啊？” “我现在只喜欢春哥，信春哥，不挂科。” “你得了吧，我看你是必挂科。” 正和她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她的小灵通忽然振动了两声，毛妹一脸惊讶地悄声和我说：“苏木，看不出来你啊，当了神婆还能先知了呀。努哥发短信来了。” [发现一条新信息] [查看] [嗨，小毛，好久不见。今天早上的时候我发现玉珠项链碎了，珠子颜色发黑，全是龟裂纹。大概是我的父亲母亲真的走了，发短信是想谢谢你们，让我选了这个最好的结局。PS：项链已交‘高人’处理，安心。] 毛妹粗粗地看了遍短信，顺手删去了回收箱，然后重新点开小游戏玩，我问她干嘛不回，她只不耐烦地嘟哝着：“谁要和这种看法事不给钱的小气鬼玩，切。” 未来商界精英！我心里再次由衷感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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