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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十殿堂阎罗系列《十里幽邪》笑花生

作者:笑花生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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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和各位道歉,之前由于自身原因,停更很久,现在正式回来,结果发现自己(笑花生)账号被封禁了,很是尴尬,只能重新注册一个号,重新发帖,我先将之前关于十殿阎罗《十里幽邪:楚江卷、秦广卷、五官卷》进行整合,方便大家追文,然后会发新的出来,一是将之前秦广卷、五官卷的尾章发出来;二是开始正式更新《宋帝卷》,谢谢大家一直支持,感谢感谢。
    之前规矩不变,大家留言选个角色方向,我会尽力将大家写进文中。

    以下是整理,看过的可以回忆下情节,没看过的欢迎入坑,这次给大家讲一个完整的故事。


    凡鬼者,若入轮回,必行幽邪路,
    行十余里,至一水,广不数尺,流而西南。
    此俗所谓奈河,其源出地府,
    其水皆血,而腥秽不可近。
    因河上有桥,故名“奈河桥”。
    桥险窄光滑,有日、夜游神把守。
    桥下血河里虫蛇满布,波涛翻滚,腥风扑面。
    恶人鬼魂若堕入河中,永无出路。

    《十里幽邪:楚江卷》

    世逢,隋初,乱世初平,国未稳,
    妖魔邪碎,争相逃窜,妄图躲避轮回之苦,
    但有孽就要清,有债就要还。
    上得孽镜台,后入转轮殿,
    生死相依,因果循环,此所谓报应
    一、地狱蝶
    1、菩提心
    十余里幽邪路,忽传银铃笑音,一抹猩红由远及近,日游神眯睁睡眼喃喃自语“怕又是那要命的祖宗来了。”
    夜游神飘荡而至道“该睡觉就去睡觉,休要招惹那乖乖。那可是十殿阎罗都惹不起的主儿----”牢骚发了一半,转看那日游神已然睡死过去,无奈的摇头飘去,笑声临近还是早躲为妙。
    不多时一头大毛长,形似金狮的白色巨兽,兽脸似狗,胸有金鳞,蹄若麒麟,驮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孩童,奔至桥头。那孩童一身红衣,脚踏鹿皮小靴,金丝玉带环于腰际,唇似红莲,笑靥嫣然,却不知为何满眼落寞的望着桥下。
    她拍着身下的巨兽低声喃喃“谛听啊,你说何为菩提,”
    谛听道“断绝世间烦恼而成就涅盘之智慧,方为菩提。”
    孩童翻身跳下谛听“嘻嘻,你这家伙说话越来越似那地藏喽。整天思着‘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只怕就度了众生,也未必能断其烦恼大彻大悟。”
    谛听怒目“瞿如,不可说主人坏话。”
    “他已去轮回受劫,说了他又听不到。”
    谛听看她一眼无可奈何的打了个响鼻,震的奈何水连起几片波澜。
    “不要担心用不了多久,你也要去找他的,”
    “此话当真。”谛听大喜。
    “本小姐何时说过假话,就怕到时你舍不得这一身的威风。”
    闻言谛听不觉低头看着自己那赤金麟,若有所思。
    “哦?谛听也着像了,哈哈哈”嘴上笑的开怀,眼神依旧带着哀。
    谛听暗骂瞿如无良。
    “你小声嘟囔什么,别以为我没听到。”
    “没,没什么,就想起主人说你善,说你有颗菩提心。”
    闻言她摇头轻叹道“这世上哪还有那大彻大悟的心境,只怕你受了你主人的骗。”
    “主人说有就是有,谛听能听尽世间万事万物之心语,你的心谛听却听不到。”
    “呸,你见过哪个大彻大悟的还不成佛,整日在鬼殿阴府上胡乱厮混的。”瞿如目视四周,除黑既灰毫无颜色,胸口觉得憋闷,照着谛听头就是一巴掌,哎,心情舒畅多了。
    谛听受了委屈,又不敢得罪于她,只能扭头嘟囔道“困在这鬼殿幽冥那还不是因为你打赌输了,誓要找那十殿阎罗归了位才肯回去。活该”
    她玉手轻扬一把抓住那谛听的耳朵,嬉笑道“你这该死的小妖,还敢说起我的是非了。”
    “我不是妖,我是佛的坐骑,就是神兽。”
    “哼,你主人都不在了,你就是妖。”
    谛听不住的晃着脑袋,“不是,不是”
    一人一兽争的不可开交,此时桥下血河翻滚,一只金蝶破水而出,直奔幽邪路而去,那幽邪路一向有来无回,金蝶逆流飞翔,路上的瘴气竟伤不了它半分。
    正值人间圆月夜,奈何桥边化金蝶,
    唉,这是何等的怨力。
    那瞿如眨了眨眼睛,望着那远去金蝶,冷笑道“谛听,看来我又要为你家主人做回功德了。”
    谛听闻言只觉得汗毛发冷,转身欲逃,却已被条金丝腰带缠住了脖子,“你这厮要是跑了,这十里幽邪路,你想让我一孩子走着去啊,没人性。”
    谛听一副宁死不从的表情道“都几千岁了整天装成个孩子样,再说我本就不是人,何来人性。”
    “好个白狗,敢和我咬文嚼字,不怕我扒你筋骨。”
    谛听自是知晓这丫头的手腕,不敢忤逆,又心有不甘的哼哼了几声,暗自腹诽“主人真是骗我,这丫头那里有什么菩提心,谛听光瞧见心狠手辣了。”
    “谛听,我的心狠手辣,你才见识几何啊,”说罢,跳到谛听背上,双手一扯腰带,右手狠狠的再它屁股上猛掐一把,谛听吃痛,飞奔而去,留下奈何桥边飞尘滚滚,桥下恶鬼凄冷悲鸣。
    2、妒妇
    南北乱世,北周静帝受禅帝位于大丞相、上柱国杨坚,改元开皇,建隋。
    开元十年,上柱国将军韩擒虎屯兵金城,旋任凉州,秋夜渐凉,适逢韩擒虎大寿,整个凉州城张灯结彩,热闹非凡。韩擒虎为于民同乐,包下城中最大的酒楼连开了三天流水席,酒楼上雅间中,二公子韩楚,正在替父宴请凉州附近的书生才子。
    几个书生模样的公子哥,正摇头摆脑的吟着诗句,酸腐之味离数米由可闻,
    席间一书生极为醒目,他皮肤黝黑,手脚粗壮,剑眉虎目,不像个书生,倒像个侠客模样,却偏穿那一件青色圆领扇袍,腰束革带,头戴璞巾,让人觉得不伦不类,好笑至极。
    青衫书生轻摇纸扇,推推旁边的张姓书生道:“张兄,不如我们以柳为题,你看如何。”
    张公子自觉不能低于人下,忙迎道。“那在下献丑了。柳树得春风,一低复一昂。谁能空相忆,独眠度三阳。”
    “看来张兄真是献丑了,现已入秋,何来春风。”
    张公子也觉丢了颜面,忙转移话头,瞄上角落上一个削瘦公子道“哎,李兄,为何沉默不语啊。”
    青衫书生忙拉道“莫去招惹他,他夫人刚过世。今天要是不韩公子宴客,怕是他也不会来。”
    “哎,这不正和了他的心意,他家那个妒妇一死,李兄也算是解脱啊。来来来,喝酒喝酒。”
    那个李公子,满面愁容,形如枯槁,呆坐在那儿,似是没听到那些蜚语流言。
    门开,一个身形修长,穿着一袭白色儒衫,气质温雅,相貌倒是极其普通,却有一双清澈明眸,无垢无尘,此人正是刺史公子韩楚,字詹月。
    “詹月兄,来迟了,当罚当罚。”
    韩楚忙施礼入席,席间不时传出几句酸诗,在众人不经意间,一只金蝶落在李公子肩膀,温柔的扑扇着翅膀,似是有说不尽的柔情。
    窗外一只白狗驮着一个女孩,一手捂鼻,另一手时不时勒紧拴狗的金丝腰带,白狗哼哼几声,几次试图反抗终未得逞。
    酒过三巡,李公子恍惚站起抱歉施礼“小生,不胜酒力,先行告辞。”
    “哎,李兄,你才喝了一杯,怎么就要走,莫不是对詹月兄有些意见----”
    “休莫胡言,李某只是醉了,对不住了詹月兄”说罢忙冲韩楚施礼,韩楚也听说李公子最近妻子刚逝,也没在多挽留,命手下小厮送其离去。
    “这李仲,真不识好歹,”青衫书生摇扇笑道。
    张公子忙接道。“没想到这李兄竟然对那妒妇如此情深,你看他日渐消瘦,真是让人心痛”
    “妒妇?”韩楚轻抿下酒“二位为何说李兄的妻子是妒妇。”
    青衫书生开始吐沫横飞道。“詹月兄有所不知,这李仲的妻子王氏,以前是凉州附近有名的美人儿,说来也怪,她官不挑民不挑,偏偏看中那不成不就的李仲,婚后三年,一切相安,本还以为这李仲走了大运,却没想到是个霉运。去年李仲看上家中一丫鬟兰儿意欲立小,怎成想,那王氏知道后暴跳如雷,用鞭子将那兰儿打出府去,还扬言,李仲如若立小她便死于他面前。李仲生恐家变,对纳妾一事便不再提了。却不料那兰儿不依不饶,没法李仲只得用私房钱在外面给兰儿置办了一个偏宅。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这事传到王氏耳中,她带着家丁,趁着那李仲和兰儿私会,将他们堵在床上,这李仲一见在下人面前失了颜面,和那王氏厮打起来,一时闹的满城风雨。李仲更觉丢人,便自作主张用红花轿将兰儿抬入府中,却不料成亲当夜,那王氏一身红衣悬于正堂梁上自尽了。”
    “此等妒妇,早应休之。”众人愤慨,唯有韩楚仍轻抿着酒不做评价。
    3、韩楚
    圆月高悬,街衢空寂,韩楚略有醉意,走在凉州城的街道上,忽见一只金蝶划破黑暗,穿街过坊而去,好生的稀奇。
    寻蝶而去,那蝶似有灵性,忽而转过街坊没了踪影,正预放弃时,却又出现眼前,就这样韩楚不知道追了多久,一直追到城西处一座宅邸,那蝶化为一抹金色隐入府中,韩楚跑到近前方发现正是李仲的府上。预叩门,想想这黑境半夜为只蝶叨扰人家总是不好,转身欲走,一头装了个满天星,韩楚从地上趴起来揉着额头的肿包,方看清原来是撞到了门口的石狮子上,再细看之,猛的惊出一身冷汗,这狮子张了长狗脸,脚下踏的绣球血红欲滴,好生的恐怖。
    腿一软又跌坐在台阶上,谁知,那血红绣球竟然发出声响“笨蛋谛听,你连个狮子你都扮不像,”
    “哪里不像,哪里不像,”那石狮子扭动了几下脖子,化成一白色巨兽,将绣球踢开,
    红绣球在草地上滚动了几下,竟然传出声音“你见过哪个狮子长个狗脸。”,
    那白色巨兽飞身奔向绣球,衔于嘴中,不奔回韩楚面前,再扔出去数米,又狂奔去捡回,往返数次,似狗寻猎物,乐此不疲。
    看的韩楚张目结舌,想喊却觉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音来。
    玩累了的谛听,猛回头发现了瘫坐石阶上的韩楚,疑惑“这怎么还有个凡人。”
    “哪里有人,”说着瞿如已从谛听身下探出头来,和那韩楚四目相对。
    瞿如虽只是个孩童样,但也算是明眸皓齿,清秀可爱,可此时她只从那谛听长毛下探出头,在韩楚眼中只觉得那白色巨兽身上竟然又长出颗人头,再可爱都无心欣赏。
    韩楚拼尽气力,从喉咙中挤出一声尖叫,手哆嗦指着瞿如和谛听。
    瞿如使劲瞪大双眼,一副不可致信的模样,“你看的到我们?”
    由于发不声音韩楚只得使劲点头,希望能求得活命。
    瞿如红袖轻弗,在那韩楚眼前一晃道“唉,挺好一人儿,怎么命这么短。既然你有缘见我,我自有义务助你渡劫。”
    韩楚只觉一阵石榴香,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
    “一只懒鸟,还敢如此口气,不如留些力气帮自己渡劫吧。”一个声音从身后树影中传来,
    瞿如指着那片树影骂道“明明是只禽兽,非把自己当仙草。想必是你将这书生引来此处的吧。”
    “既然知道就别多管闲事。”
    “想食那地狱蝶,也不看看自己斤两,即便你有了这赤纯灵魂做引,怕你也无福消受那金蝶怨吧。还是早早放弃回山修行去吧。”
    瞿如翻身骑上谛听,飞驰而去,黑暗树影下,一颗嫩绿仙草随风飘摇---
    第二日晨,韩楚挣扎坐起,发现竟然身处卧床之上,原来昨晚之事不过是南柯梦尔,终放下心来,但仍觉头昏欲裂,只当是昨晚喝醉又吹了冷风。连唤数声书童小鸢,却无人应答,想那小子定是又跑去厨房偷腥去了。
    手抚床沿起身,观瞧四周,总觉得卧房哪里不对劲,咦那昨儿新买玉石屏风去哪儿了,是谁擅做主张,将床铺换做锦缎的,暗骂道“该死的小鸢,看你回来我怎么收拾你。”
    “詹月兄醒了。”推门进来的正是昨夜与众人饮酒的青衫书生,“詹月兄,昨儿醉了,在下本想送您回府,又怕您受了韩将军的责罚,所以就托人送信去府上,说您与在下相谈甚欢,要留在我府上一晚。在下自作主张,还望詹月兄不要见怪。”
    韩楚昨夜代父宴客,那些才子书生竟谈些诗词歌令,对眼前这位公子虽有印象,却不知道人家名讳,一时间脸红耳赤不知如何还礼。
    青衫书生摇着纸扇,似是看出韩楚尴尬,忙道“在下祝余,字霏阳,若詹月兄不介意就叫我霏阳。”
    韩楚忙施一礼道“真真是多谢,霏阳照顾。”
    韩楚虽生在将门,见过官场尔虞,但为人谦厚,见他说的如此诚恳,便深信不疑。
    祝余忙扶起韩楚“詹月兄,难得我二人投缘,不如我们出去四处逛逛,听说西街新开了家书斋,说到这书,最近再读那山海经中有一神物名为虎蛟---”
    这祝余真是热情,拉着韩楚从出门一直说,快把这虎蛟的历史谈了个遍,韩楚本性安静,对这等志怪之事从未研究,便只能倾听,插不上半句。
    实在听的烦了,韩楚打岔道“霏阳兄,见多识广,在下只知道这虎蛟能入药,可解百毒,尤能治疗痔疮,今日听君言,方知己之粗陋啊。”
    “能治痔疮”听完这几个字后,祝余那白皙的脸不觉抽动几下,似是被人踩了尾巴,笑的甚是尴尬。
    4、再遇
    说话间二人已到西街,行人渐多起来,又行了百米却不见那新开的书斋,祝余说去找人问问,让韩楚在边街茶摊等他。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都不见那祝余回来,欲走之时,却见有一要饭的孩童牵着只白狗,站在不远处,目光一直盯着桌上的点心,不住的吞咽口水。韩楚便伸手招呼她过来将点心推到孩子面前,那孩子低头看看自己满手的污秽,有些拘谨,
    韩楚忙说“饿了吧,吃吧,吃完早点回家。”
    孩童感激的看看他,忙拿起一块方糕,先给那白狗吃,然后再拿一块塞入口中,狼吞虎咽起来。
    那白狗头大,颅骨宽而平,嘴阔而深,昂首,带副愁容皱眉,杏仁眼,三角耳,不时灵敏抖动,口吐蓝色舌头,流苏般鬃毛环绕周身,走路沉稳优雅,和一般狗大不相同。韩楚伸手欲摸,那狗似是懂人性转头躲闪眼睛里似是让他不要打扰它吃糕点。
    韩楚默默将钱付掉,起身欲走,却被那白狗咬住衣角,那乞丐孩童却不见踪影。
    韩楚拍拍狗头,“你想让我随你去”
    白狗似能懂人言,不住点头,引着那韩楚拐进里街小巷。
    巷深处,传了些许言语。
    “适逢乱世,尔等不思修行,竟跑到这人间耍乐。”
    韩楚走近,看到一红衣女童,背对着他,地上几只灰鼠用爪抱头,那女童似是再训斥,好生奇怪。
    “你,这,”
    那女童闻的动静,一回身,那双明眸正对上韩楚双眼,这张脸韩楚看的真切,用手哆哆嗦嗦指着那红衣女童,不觉忆起昨夜噩梦,惊叫“妖--妖怪。”
    转身欲逃,却见身后白狗,越变越大,竟然封住了巷口,这那里还是什么温顺白狗,分明就是梦中所见的怪兽啊。
    红衣女童正是瞿如,此时正捂嘴笑的欢喜“谛听,他再说你是妖怪。”
    谛听抖抖身上的毛,一脸鄙夷“他再说你,休要赖到我身上。”
    瞿如上前推那韩楚道“去去去,告诉他,你刚才喊谁是妖怪。”
    谛听举起前爪,放在嘴边舔着毛,眼里带着威胁,意思是:你要敢开口,老子就吃了你。
    韩楚欲哭无泪,这二妖拿他当了手里耗子,不着急吃,反倒玩的不亦乐乎。“吾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为何招惹你—你们这等山精妖怪。也罢,要吃就吃,休要欺辱了。”说罢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
    “呦,发脾气了,你这小白脸,怎这般小心眼,与我一孩子置气。”
    “你哪里像个孩子?”韩楚和谛听异口同声,表示抗议。
    瞿如嘻笑“也罢也罢,不在装了,”脚慢慢腾空而起,离地几米,旋于半空之中,烟雾忽起,转眼顷刻消散,仍是那一身红衣,却是不同容颜,冰肌玉骨,一双丹凤媚眼,魅中透威,让人不敢直视,左眉梢间一颗红痣,似鲜血欲滴。一双玉腿,细而修长,脚腕处挂着一个金丝银铃,韩楚抬头望去,只瞄到那赤裸双腿,一时间热血上涌,脸涨的通红,忙紧闭双目,嘴里不住嘟囔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瞿如双腿站地,却见韩楚这般,佯怒道“你这小白脸,好生奇怪,我孩子装扮,你生气,我换了真身,你又不敢看,你到底想我怎样。要不是你看到了我,我才懒得管你是被那禽兽蒸了,还是煮了。”
    谛听围着韩楚,用鼻子闻闻,笑的吐出红舌道“他现在满脑子是你那双腿,哪里听的到你说话。”
    “唉,世人皆为像所误,乞丐孩童怎样,胭脂美人怎样,到头来还不是黄土一把万事皆空。”
    谛听哼哼几声,仍然在围着韩楚闻,他觉得听这小白脸的心声,很快乐。
    瞿如实在看不过去,上去一脚踹在谛听屁股上,“别玩了,那只妖兽快回来了,赶紧变化。”
    语毕,那谛听摇头一晃,化作一书生装扮,只可惜配了张狗脸,
    瞿如抚额,无奈又冲着狗脸吹了口气,让谛听变的和那韩楚一般模样。
    谛听低头看看那一身装扮,乐呵呵的伸出舌头道“小白脸,快看看我像你嘛。”
    那韩楚眯缝着睁开眼睛,看到一红衣媚娘身边站着一个“自己”,正像狗一样伸着舌头欢喜着,只觉得一口气涌上来,险些背过气去,他算是明白了,这两个妖精不是要吃他,是要吓死他,玩死他啊。
    “詹月兄,---原来你跑这里来了,害我好找”说话间祝余摇着纸扇走进巷口,一眼就看到那谛听扮的韩楚。
    韩楚见状,高声呼喊“霏阳,快跑,那是妖怪。”
    而那祝余似是没有听到,拉着谛听亲热无比,急的韩楚从地上爬起来,冲过去拉扯,却发现自己竟如空气般穿过祝余的身体。
    他似乎觉得明白了什么,死死的盯着瞿如道“你这妖怪,到底要做什么,莫非要暗害霏阳。”
    瞿如掩嘴偷笑道“你都快死了,怎么还担心起别人来。”
    韩楚义正言辞道“你要我命可以,但莫要伤他人,”
    瞿如笑的更欢“那我不伤他,只带你看戏。”
    此时,祝余和那假韩楚正聊的亲热,祝余道“詹月兄,那书斋我找到了,在这不远,我们这就去逛逛。”二人携手朝着街尾后山走去。
    瞿如拉起韩楚“走,我们也去那书斋逛逛。”
    韩楚迟疑道“你当真不伤害霏阳?”
    瞿如瞪他一眼“当真,这次可以走了吧,再不走,就看不到了。”
    此时后山上,李仲提着香烛,向一坟地方向走去,一只金蝶悠闲的飞在他身后。
    5.石榴梦
    行至后山,蒿草遍地,那瞿如虽变成媚艳动人的女子,却仍不脱孩子心气,看到路边一青草长的嫩绿可爱,伸手就摘下,放入嘴中,生涩苦味让她眉头紧锁,不住的吐口水;可嘴里涩味一除,她又随手摘了一个又要塞进嘴里,这次好在韩楚手快挡了下来,可没过多久,她又发现树上的红果,想摘又不好意思的回头看看韩楚,韩楚正色摇头,她立刻正正裙子,假装正经的往前走,还时不时的回身偷看那没入嘴的小红果。
    韩楚哭笑不得,心中暗思这是什么妖怪,莫不是饿死鬼吧。
    再说,那祝余牵着化作韩楚的谛听,边走边说,那祝余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谛听脸上始终保证一个傻笑表情倾听,行至后山深处,竟是一处孤坟,那昨日宴会上消瘦的李仲此时正跪在坟前,默默的摆着祭品,他肩上停着一只娇艳金蝶,不停的挥舞着金翅。
    祝余忽然停住脚步说“詹月兄,到了”
    那谛听保持的傻笑表情站住,一动不动,不远处的瞿如骂道“这谛听演什么都像只狗。”
    祝余手中折扇忽化成利刃,猛的向谛听胸口刺去,谛听依然一脸笑意,不躲不闪。
    而刚赶上来的韩楚一见此景,吓的目瞪口呆,指着正在剜心的祝余,哆嗦道“这----霏阳兄,为何,如此。”
    瞿如玉指放于唇上,示意他闭嘴。
    那祝余从假韩楚胸口剜出心后,仔细端详着手中物,觉得好生奇怪,怎么看这心都像个石榴,难道赤纯灵就是这般。
    远处金蝶似乎闻到血腥味,翩翩飞来,围着那祝余左右盘旋,却迟迟不肯靠近。
    一人一蝶就这样僵持着,地上还躺着一具傻笑的尸。
    天色渐暗,似是风雨将至,祝余身下忽钻出一条蛇尾,面目随即扭曲,最后竟然化作鱼头,细长的舌头,闪电般扫像金蝶,那金蝶来不及躲闪,便被他吸入腹中,他似是回位的砸着舌头,发出似鸳鸯般的嘶鸣。随后慢慢化回人形,他看看手中心脏,叹息道“早知道抓这金蝶如此容易,就不取你这颗心做引了,其实詹月是个不错的朋友,------”说罢,愁然将那心放回那尸体中,跪地拜了拜。
    瞿如笑言“戏散场了,”说罢便手舞红袖,一阵烟雾将所有覆盖,韩楚只觉得烟雾中尽是石榴香,诱人垂涎---
    再次睁眼,发现自己仍在巷子中,身边还是那红衣媚娘依偎着只温顺白狗,原来又是噩梦一场,刚想起身,猛发现旁边竟然还躺着祝余,他睡的正酣,似是吃了什么美味,正在咂嘴,怀里还捧着一个大石榴。
    “啪!”韩楚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耳光,火辣辣地疼。韩楚先是惊愕,继而无奈的摇头,然后从巷尾处寻出一把破斧放在祝余身边,自己安静的坐了下来。
    谛听拱了拱瞿如,“这厮做甚,莫不是要杀了那妖兽泄愤。”
    瞿如笑道“你不是善听吗,怎么这次听不到。”
    “我看他定是有千年道行,还在这里装可怜,否则凭我----”
    瞿如打断他自夸“休要狡辩,分明是他的想法太纯净,你听不清。他这是要等那只妖兽醒来杀自己。”
    谛听扭头,表示不信,哪有给妖怪准备好武器杀自己的人。
    瞿如走近,玉手忽变鹰爪锋利坚韧,直奔那祝余脖颈,韩楚慌忙阻拦“你不是说不会伤害霏阳,怎可出尔反尔。”
    “我有说过吗?你定是听错了,我是叫你不要当真。”
    韩楚愤怒又无奈,只觉这等胡搅蛮缠的女人真是可恶。
    瞿如言“他要剜你的心,我可以帮你杀他,绝了后患。”
    韩楚道“他想要我的心,定是有难言之隐,”
    “如果他醒来会再剜你的心,你怕不怕。”
    韩楚摇头无语。
    瞿如探手将那祝余怀着大石榴拿走,扒了皮来就吃。
    不多时那祝余懒腰一伸,睁开眼睛“这---,”
    韩楚默默将破斧塞到他手中恳求道“霏阳兄,若真的需要我的心就拿去,莫要骚扰吾父,老父年迈受不得惊吓。”
    祝余惊恐,随即看到不远处笑开了花的瞿如,怒骂道“好你个懒鸟,你我同生一处,算不上亲戚也算半个邻里,你竟然这般戏耍我。”
    瞿如笑道“我并未戏耍你,只是送你黄粱(石榴)一梦,消你心头孽障。”
    祝余不甘,起身便要追打,却被韩楚拉住,韩楚嘴里唠叨着孝经,不停的将那破斧塞到祝余怀中求死,折腾的祝余哭笑不得。
    “詹月莫闹了,我不是妖怪,是那馋鸟戏耍我们。”
    韩楚一愣,随即坐地大哭,“你们山精妖怪这是看我文人好欺辱啊。”
    瞿如捂嘴偷笑“谛听,他又说你是妖怪。”
    谛听抖抖身上的毛,一脸鄙夷“他是说那蛇尾妖兽,休要赖到我身上。”
    瞿如盯着那祝余笑道“他再说你是妖怪。”
    祝余咬牙切齿道“懒鸟,莫要惹我。”
    瞿如躲到韩楚身后推搡道“去去去,告诉他们,你刚才喊谁是妖怪。”
    谛听举起前爪,放在嘴边舔着毛,眼带威胁,
    祝余双眼冒火,恨不得将瞿如生吞活剥,
    韩楚欲哭无泪,这回变成三个妖拿他当了到手的耗子玩了。
    6、痴灵
    接连几日韩楚忐忑的住在祝余府上,并不是不想回家,而是恐将这几只妖怪带回去惊吓家人,便编了个谎,说和那祝余谈诗论道,深感相见恨晚,难以分别。
    而那瞿如带着谛听,非要跟着,也就一起住了进去。
    几番相处下来,韩楚才知道,那霏阳本是祷过山山涧泿水中的一种叫虎蛟的鱼儿。身子像鱼,长满鱼鳞,头也像鱼,唯独那尾巴不是鱼尾,而是蛇尾,能叫出鸳鸯一般的声音。这虎蛟能入药,所以时至今日天下已然绝迹,霏阳是唯一一条。至于他能活到现在,据谛听说是因他曾去招摇山求得祝余草续命。但瞿如却说,那一棵小韭菜,最多能解饥那里能续命,可霏阳却说,它只是形状似韭,但却有世间最华美的姿态,为了纪念一段刻骨记忆所以一定要把自己修练成祝余仙草。
    每每说到此,瞿如都抚额,叹息道“这世上仅存的虎蛟,竟非要当自己是草,与那白狗一样着了像而不自知。”
    白狗谛听总自称是某佛的坐骑,是上天的神兽,善听万物心底之声。他几世前是条忠心白狗,随主人遍访名山大川,终日听主人吟诵经文,日渐充满灵性,后渡劫成了佛的坐骑。据说他的主人为化解罪业自堕轮回,让他跟着那瞿如守着幽冥阴府,莫闹出状况。
    韩楚好奇的缠着他了解那阎罗地府的模样,祝余总打趣道“这么着急做甚,总有天你不想去都要去的。”
    谛听却对韩楚的吹捧很是受用,喜欢趴在阳光下边晒太阳,边说自己曾经怎么帮主人分辨那佞邪之人,怎么欺负那霸道的楚江王。
    瞿如笑骂“你这白狗,当着詹月面说楚江王的不是,小心日后受罪。”
    对于瞿如,韩楚知道的不多,只听霏阳骂她是懒鸟,馋鸟。
    问那谛听,他只说他们是来寻地狱蝶,希望能通过地狱蝶找到十殿阎罗转世的所在。
    问瞿如,她便敷衍说自己本是仙女,因为认识这白狗受了劫,才去那阎罗殿赎罪的。说着还变化出各种美艳女子的形象诱惑之,弄的韩楚面红耳赤,不敢再问。
    和这三妖相处久了,韩楚竟觉得安心,和他们一起不用理会人情冷暖,不用再看那官场现行。
    祝余家隔壁就是李仲府上,韩楚经常看到一只金蝶徘徊在那李家的正厅,可转眼就没了踪影。那李仲自夫人自缢,便扶正了兰儿。那兰儿自持有孕,正日颐指气使,这李府上下无不怨声载道,连那李公子也经常被她拿着藤条追打。李仲实在烦了,就整日蹲在正厅前盯着那房梁,唉声叹气。
    夜风渐凉,天高月朗,夜云片片飘渺,凉州西街上也只剩下巡街守卫了,三妖一人坐在祝府后院烤起羊腿。
    “祝余仙草是不吃肉的。”瞿如手握一只吱吱冒油的羊腿,还不忘调侃祝余。
    谛听啃着骨头,不住点头赞同。
    祝余正忙着吃,没顾上理他们。
    韩楚笑着帮腔“哦,谛听总说自己是神兽,佛的坐骑,你不是应该吃素吗,今日见你老兄啃起骨头来,还真有一套,”
    谛听抬头,咂着油哇哇的嘴,若有所思的盯着月亮喃喃道“我啃骨头是因为能从这皮肉间品到亡灵的味道,其实说来,我是想家了。”
    韩楚闻言,哇的一声将口中羊肉全吐了。
    瞿如乐不可支道“月圆夜,品亡灵味,好意境。”
    韩楚脸色发白,看着美味羊肉再也不敢动口了。
    祝余拿起啃完的骨头,打谛听的头,笑骂他无良,就知道欺负韩楚。
    瞿如忙阻拦道,“你打狗也要看主人”。
    谛听正色道“谛听只有一个主人,不是你”
    瞿如挥挥手,示意祝余继续打,自己不管了。
    正说笑,忽闻隔壁传来吵闹声,
    “你这小婢竟然当我面勾搭起老爷来,看我不打折你腿,”是一女声霸道尖刻,想必又是那兰儿夫人发脾气了。
    “夫人莫气,莫伤了身子啊”听声音悲切,似是那李仲。
    “连你也帮着那小婢,莫不是你们已经勾搭上了。”
    “夫人,我没有,”
    “你还敢顶嘴,”
    接着传来鞭打,辱骂声。
    瞿如抬头望天,若有所思道“众生之诸业,百劫不毁灭,缘会时至际,其果定成熟。”
    她一字一句,清脆空灵,韩楚忽觉得空气寒意徒增,只当是秋夜渐凉忙说要进去添衣服,
    祝余却一把揽他的肩膀,嬉笑“詹月兄,今夜就在吾身边,吾近来热血沸腾,正好分你些热气。”
    韩楚紧张挣扎“霏阳勿闹,勿闹。”
    谛听忽然扔下骨头,机警的盯着两家间的院墙,又看看瞿如,似是请示,瞿如微微点头,谛听猛的跃起穿墙而去。
    那瞿如不知怎么弄着炭火,烟雾瞬间弥漫,但却不呛人,只觉得两院的院墙忽然消失,那李府的景致崭露无遗。
    “这,这”韩楚惊慌道“这是要做什么,莫不是要去偷窥。”
    祝余紧忙拿起个羊腿堵住他的嘴,
    那李仲和一个遍体鳞伤的小婢跪在地上,那兰儿夫人似是骂累了,正伏在石桌上休息,身后还站着一个青衣婢女。
    韩楚疑惑道“好生的怪异,你们看那兰夫人身后的婢女,样貌俊美,气质儒雅,怎么看也不像个下人。”
    祝余愣愣的看着韩楚“你确定看的到兰夫人身后之人,”
    “是啊,你看那李公子肩头的金蝶,我之前和谛听说起,他总嚷不信。”
    祝余挠头“你连金蝶都见的到,你到底是何人。”
    韩楚以为他又要戏耍自己,怒言道“吾是正常凡人,休要再取笑。”
    瞿如挑眉笑萦,啃着羊肉,默不作声。
    那青衣婢女忽然嘴角含笑,直勾勾的望着他们的方向,似是发现什么,
    韩楚赶忙捂嘴摒气,
    瞿如忙起身施礼道“李夫人,既然看见了,何不过来聊聊,”
    青衣婢女轻移莲步,飘至几人面前,虽面色惨白,但举手投足间似说不尽的优雅风情。
    似一抹幽魂,如烟似雾,做这动作却无得言语。
    瞿如用手指在那李夫人面前地上画画点点,只觉地面卷起漩涡,生出一涡清谭,似冰似水,那冰水中忽显出字痕:
    青青少女,豆蔻年华;
    待字闺中,少见繁华,
    父择良婿,出阁离家;
    凤冠帔霞,烛影成双,
    白头偕老,案举齐眉;
    此生相伴,诺比天高;
    三年欢爱,倾心尽血;
    今誓犹在,人事全非;
    新欢倩笑,旧人身伤;
    香魂一抹,惶途森罗。
    字迹消散,那李夫人的魂魄不住颤抖,凉风中似有抽泣声。
    瞿如取水化身,又从怀中摸出一个火红石榴塞入那水化身中,将李夫人魂魄拘入,念动方咒,不多时,那李夫人似乎有了血肉精气,竟然如真人一般现于人前。
    李夫人忙施礼道“妾还礼,还请几位上仙不要干涉。”
    瞿如上前轻扶“李夫人,既以为鬼,就莫要贪恋人世,早日投胎,方是正途,适方见夫人面色,定是生前多结善因,即使含怨而亡,仍未入那修罗恶鬼道。夫人既已上过那孽镜台,为何又重返人世间。”
    “上仙,妾身生前是被那兰儿害死,之后她又伙同李仲将妾身悬于房梁之上,所以心中怨气始终难散,只妄在那奈何桥上等那李仲问个究竟,便向那秦广王麾下判官菁恳求,菁怜我,便命我隐在奈何桥边躲过轮回时辰。时正值月圆夜,奈何水变,冲出金蝶,我的魂魄便被这金蝶带回凉州。”
    瞿如暗骂,这不懂事的判官菁,趁着转轮王轮回受劫就自作主张,惹出这些事端。
    “夫人,现在那李仲你也见过了,不如让瞿如送你回转轮殿往生吧。”
    李夫人惊恐跪地,“上仙不知,我这些日子光看到他,却无法与那李仲对质,还妄上仙宽饶些时日---”
    韩楚觉得这李夫人可怜,忙帮腔道“这李夫人只想求个明白,瞿如小姐,不如就成全她吧。”
    “情难解,欲难解,这人性更是难解,罢了,若生将你扯回转轮殿,你也未必肯安心喝那孟婆汤。”说罢瞿如从怀中捏出颗红珠,接言道“这地狱蝶带你回家,此刻正留恋在你夫君肩头,这颗怨情珠可以增你心中怨念,借着地狱蝶听到你夫心底之言。不过吃了这怨情珠,以后你便只能游走于幽邪路,终堕奈何,永世不得投胎,你可要想清楚。”
    李夫人毫不迟疑拿起便吞,继而感激的又施一礼。
    瞿如虽嘴角带笑,可眉头紧锁,惋惜无奈道“情使人痴,你去吧,不过莫再折磨那兰儿,她已有孕多时,禁不起你折腾。若无栖身处,就停在那正厅房梁上吧,那儿是你绝气之地,多少有些渊缘。”
    李夫人谢过瞿如飘荡回那李府去了。
    韩楚道“这李夫人真是世间罕有的痴情女子,她被心爱之人害己性命也不过是心中不甘,几日前霏阳还说他是妒妇,看来真是错怪她了。瞿如小姐帮了她也算功德一件。”
    瞿如捂腮“不准再喊什么小姐,太酸,以后喊瞿如。”
    祝余摇着折扇道“笨鸟一只,成全了她,只怕再抓那金蝶就增了难度。”
    瞿如白了那祝余一眼,继续啃着羊腿。
    果碳燃尽,那两家间的院墙仍旧坚实,那李府灯火摇曳,似再叹世人不懂珍惜。
    7、鼠嗅
    晴日雨刚歇,碧空万里,那瞿如看那后墙藤蔓被雨淋过鲜翠欲滴,不住的吞咽口水,又怕韩楚管她乱吃东西,便找个借口打发韩楚带谛听去前院。可那谛听见前院坑洼处积水,欢喜的蹦在泥水中打滚玩耍,把那一身白狗毛,折腾的满是泥泞,韩楚生怕他一时玩的开心顺手将自己拉进去滚,赶紧躲到门外。
    韩楚倚着门槛坐着,虽觉有辱斯文,但却心中自在。似睡半醒间忽见不远处,闪过一抹黑影,那黑色闪闪发光,似那蚌中珍珠,光艳夺目。那黑珍珠怎么再动,由远及近,韩楚揉眼再看,才发现哪里是什么珍珠,只是只黑毛小兽,外形似兔,却长着一条毛绒大尾巴,估计是附近山里的狐狸,松鼠之类。
    黑毛小兽来到韩楚面前,手捧一颗明珠,端正拜礼,开口竟是人言“在下名嗅,是西域鼠神之子,家父得知瞿如上仙来了凉州,特设宴,请上仙赏脸一叙。还望先生通禀瞿如上仙,小小薄礼不成敬意。”边说边把明珠递了过来。
    韩楚哭笑不得,一来是因生平见到如此大又守礼的老鼠,二来是没想到这老鼠也兴送礼打关系这一套。
    “这礼就不用了,她在后院,我带你去找她。”
    黑毛小鼠高兴蹦跳,可要刚进门,便不住哆嗦了几下,忙说“先生,嗅有一不情之请,”
    韩楚见他人模人样,煞是可爱,耐心的蹲在他面前“你说,”
    “嗯,嗅明知不何礼数,但能否请先生去喊瞿如上仙下,这院我实在不敢进。”
    “这是为何?”
    嗅侧眼偷瞄院中,似有难言之隐,韩楚顺其目光望去,正见那只脏狗玩累了趴在地上睡觉,才知道原来他是怕狗,忙说“要不,你钻进我怀中,我带你进去,其实谛听他不伤人的。”
    嗅感激的看着韩楚,“多谢先生大恩,还请先生莫嫌嗅脏。”然后不停的抖着身上的水,生怕弄脏韩楚的衣服,最后才跳到韩楚怀中。
    韩楚小心抱着嗅,试图绕过脏狗,谛听忽然微睁眼睛道“小白脸,怀里藏着什么好东西,不想让我知道?”
    “没,没什么--”韩楚慌忙欲逃,却不料和那祝余撞个满怀。
    祝余抽鼻一闻,笑的不怀好意“詹月兄,莫不是知道霏阳最近没什么胃口,特意买了我最爱的鼠肉来给我。”
    韩楚吓的紧抱嗅就向后躲闪,却发现身后去路已经被那谛听封住,
    谛听佯怒道“好啊,小白脸,本神平日带你不薄,有此种玩物竟不给本神,还要私吞。”
    祝余步步紧逼“是啊,好东西要拿出来分享,好多年没闻到如此新香的鼠味了。”
    “你们莫闹,这位嗅老弟是来找瞿如的,不是来给你们吃的。”
    谛听见韩楚只顾护着怀中之物,又恐被那祝余抢了先,有些置气摇身一晃动,本只有一尺长的白狗,忽然身形高涨数倍,形似雄狮,却配着那一成不变的狗脸,胸现赤金鳞,却因刚才玩水弄的一身污泥,看这样貌,没了威风却填了几分搞笑。
    祝余笑骂“哪里来的泥巴兽,也想和我争”说话间,腾化出鱼头蛇尾,左眼赤红,右眼青寒,四脚利爪闪着寒光。
    那谛听做猛虎下山势,怒吼道“你这死虎蛟,整日胡言,吾神兽不予尔等一般见识,今天还敢出言侮辱,绝不饶尔。”
    韩楚无路可退,只觉两只怪兽在头顶咬来挠去,眼前发黑,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双手将那黑鼠死命护在身下-------
    “你们两个胡闹,看把詹月吓的,”听声音是瞿如,韩楚似发现救命稻草,忙伸手正好揽住瞿如双腿,高呼救命,待睁眼看到怀抱玉腿时,顿觉脸颊火辣。
    猛想起身下黑鼠,再找竟然不见,韩楚呆愣随即嚎啕“黑鼠兄啊,是我害死了你啊,定是让你们两个妖怪给吃了。”
    祝余换回人形,脸上多了几条抓痕,身上青衫满是泥泞,见那韩楚哭的伤心,忙道“詹月兄误会,我们没吃他。”
    韩楚怒目道“你这妖物整日说自己要修成仙草,多积功德,原来都是谎话,”
    谛听早已恢复了狗形,畏缩在一边,听韩楚骂那祝余,开始偷笑,谁知,那韩楚摇晃着冲过来掐住他的脖子道“你这狗精整天说自己是佛的坐骑是神兽,竟也干这等杀生的勾当。”
    这时,一个黑衣小童过来扯了扯韩楚的衣角,“多谢先生关心,嗅还活着。”
    韩楚愕然,再看一旁的瞿如已经乐的蹲到地上。
    嗅扶韩楚坐下“刚才见两位神兽相斗,嗅自知不是对手,忙隐去身形跑到后院找瞿如上仙帮忙,一时情急,没和先生说清楚,害先生担心,嗅愧疚。”
    那嗅化了人形,面容清秀,虽算不上纯美小子,但举手投足间书卷气十足,彬彬有礼,到让韩楚觉得不好意思。
    瞿如今天一身翠绿襦裙,将帔帛右边一头束在腰带上,左边又前胸绕过肩背搭在左臂下垂,此时正提着裙子光脚踏水玩。
    嗅毕恭毕敬的站在边上候着,不时询问“瞿如上仙,家父想请上仙去饮宴,还望上仙赏脸。”
    瞿如边玩边回“还是不了,你看我要带着这两只闹事的主儿去见了你家鼠王,只怕会将鼠族搅扰个天翻地覆,上次出手训斥了那两个鼠辈,皆因他们偷盗贫苦人家,还请嗅回去帮我和鼠王解释下,”
    “此事父亲已经教训过那两个兄长,父亲说怪自己平日管教不严,请上仙不要见怪。”
    “嗅,真是懂礼,安心修行定有作为。”
    嗅闻言大喜,纳头便拜“谢谢上仙指点。”
    “这个你拿去,三日后将有大雨恐殃及鼠族,这就当是瞿如向鼠王赔罪。”瞿如说着将身上那被水溅湿的帔帛递给嗅,嗅忙施礼道谢后,蹦跳的离去。三日后果有大雨,街市人纷纷议论,日前就看众多虫鼠搬家,竟然真的下起大雨,众人更觉得鼠为灵物,尊敬万分,此是后话。
    韩楚道“这嗅真有意思。”
    “当然有意思了,这嗅是千年才出一只的噬灵鼠,被那鼠王当宝贝一样护着平日很少见人的。看来他很喜欢你这小白脸。”
    祝余望着嗅的背影,小声嘟囔“笨鸟,那西域鼠神可是只大肥羊,不宰他多对不起自己。”
    瞿如眼神一闪,冲着门口大喊“嗅,听说鼠王最近痔疮犯了,要不要带块虎蛟肉吃吃。”
    8、门人月湖
    入夜,祝余的晚餐实在单调,一成不变的羊肉,煎炒烹炸样样都是羊,瞿如说这虎蛟以前在那水中定是看到那些在岸上奔跑的羊,心中不平,这才有了如此嗜好。
    韩楚抗议连续几日吃羊,自己都觉有了膻气,
    瞿如安慰道 “詹月,要实在吃不下,不如等下我带你去看戏。”
    “不去,上次你带我去看戏,竟是剜心,这次想也不是好事。”
    祝余塞了一嘴羊肉,也忙喊“我去我去。”
    “不带你,你在家负责把谛听洗干净,”
    祝余抗议“你又不是我媳妇儿,凭什么指挥我。”
    瞿如一拳打在他头上,哐当声响,祝余嗷淘大叫。
    韩楚看着都觉得痛,下意识保护自己的头,
    瞿如笑道“詹月,你要去看戏吗?”
    韩楚狂点头,瞿如笑的更欢。
    韩楚随着瞿如来到后院墙下,瞿如指指墙头,韩楚的头如摇鼓直晃“君子怎可做翻墙之事。”
    瞿如抚额“算了算了,求你别再晃了,晃的人头痛”说罢,取出只笔再那后院墙上画了扇门,双手一推竟然开了,而且直通李家正厅。
    “不用你翻墙,还不快走,”
    正厅梁上的李夫人仍旧一身青衣,下面蹲着刚在房内挨了骂躲出来的李仲。
    李夫人借着那地狱蝶听着李仲心底的之景,不时用衣袖抹泪。
    李夫人忽见瞿如和韩楚,立刻飘荡下来,瞿如道“夫人可听清想听之言。”
    “多谢上仙,妾已无憾了---”转身欲走。
    “夫人留步,”瞿如说着从左手在右臂上摸索几下,似是一拔竟变出两根火红羽毛,形似孔雀翎,随风飘摆拿在手中竟能像正火一般跳动,瞿如痛的皱眉。然后将一根递给李夫人“夫人既已无法轮回,那就去幽邪路安心修行,此物带再身上,路上必会有人照应,若遇鬼差刁难,只说是我瞿如门人,他们自会网开一面。日后夫人定要抛开情欲,方有机会脱离苦海。”
    李夫人感激,跪地叩头“从今起,我再不是这李家夫人,小女子王月湖多谢上仙大恩,”说罢悄然化成一摊清水而去。
    瞿如掐着剩下的一根羽毛盘算,韩楚笑道“其实你和霏阳一样,都是嘴硬心软的好妖-嗯-人-。”
    瞿如怒道“你才是妖人,这楚江王真不是个好东西。”
    韩楚疑惑,为何她要扯到楚江王身上,但觉今日这瞿如总算正常的做了件好事,应该鼓励,忙说“莫生气,我是想说你虽是异类,但有颗善心,比起那喜新厌旧的李仲不知道好多少。”
    “我有善心,还用你夸,”瞿如说罢看看那瘫坐在地上的李仲,恨的切齿,抬手预打,韩楚赶忙阻拦“他已经受到报应了,整日被那兰儿夫人打骂,也很可怜了,你这一巴掌下去,怕他身首异处。”
    瞿如叹气“唉,也罢,若不是你李仲与我还有缘分,我早就送他去火炼地狱受刑。”
    韩楚若有所思的挠头“只是不知道那月湖姑娘听到他什么样的心声,竟能散去怨恨?”
    瞿如冷言道“当日那月湖训斥他不思学问沉迷女色,一时起了争执,月湖撞到桌脚昏死过去,他不知如何是好,便求助那兰儿,兰儿见她还没气绝,便起了歹意悄悄用腰带将其勒死,又威胁李仲,如若说出去便报到官府,共同坐牢抵命。李仲懦弱,便和那兰儿一同将月湖悬于正厅梁上,做出自杀之状。之后兰儿仗着手里握有把柄,颐指气使,只怕这些日子李仲活的也是生不如死,整日蹲在梁下思月湖贤德,悔己以往之过,那月湖如詹月你一样品性纯良,几日下来,自然怨气消散。”
    韩楚顿觉羞臊脸烫,忙挥手道“可没你说的那般好,只是圣贤书读的多了,谬赞了。”
    “我就客气几句,怎么你就这般没羞没臊的样儿,和那白狗越来越像了。”
    “休将吾与那谛听相比。”
    “生气了?这翎毛送你吧,”
    “当真送我?”
    瞿如白他一眼“反正是拔多了的。”
    韩楚笑道“瞿如,你真是个好—嗯--人---”他已然看到瞿如一只手高高抬起,立刻吞了口水,将那个妖字生生吞入肚中。
    二人说闹正欢,忽然那李仲惨叫一声昏死过去,肩头金蝶变的狂躁,直奔后院主人房去。
    9、聚怨阵
    不多时,后院几个婢女急匆匆跑来报信称兰夫人要生了。
    瞿如脸色骤阴,掐指算来,这兰夫人命格特异,平日嚣张跋扈积下许多罪业,这金蝶本就喜寻怨气,以前是有那王月湖的怨念钳制所以一直停留在李仲肩头,今日她怨念尽消,那金蝶没了制衡,便直奔兰夫人而去,此时生产,金蝶怨万一沁入了胎儿后果不堪设想。
    瞿如用手在那韩楚周围画着符咒,韩楚感动,以为她是担心自己被鬼怪伤害,不敢乱动,四周升起缭绕的烟雾,瞿如方道“詹月,真是乖,每次要那白狗做阵眼,他都一定跳来跳去。”
    “阵眼?”
    “是啊,詹月听过聚怨阵吗?这世上处处有怨,我只是用咒将这附近的怨驱动聚集此处,做诱饵,诱那金蝶远离胎儿,正中要有一心境纯粹之物压阵,方能保施术之人周全。”
    瞿如边说,边向后院跑去,
    韩楚呆愣了下,忙喊救命,
    远处传来瞿如的喊声“只要你心境纯粹就没事,千万别想龌龊之事啊。”
    韩楚呆呆的站在原地,只觉周围阴风拂面,心生寒意,不住哆嗦。眼前开始迷蒙,揉揉眼睛看天,似是起了雾,雾中传来孩童歌声“黄班青骢马,发自寿阳涘。来时冬气末,去日春风始。”
    韩楚好奇四下张望,四周雾渐浓,不远处有一团黑影,渐渐靠近。莫非碰到妖物,韩楚将那道德经当金刚经默念数遍,猛抬头,那物已经到了眼前,原来只是一个孩子,五六岁的模样,肤如羊脂,雪白中透着粉红,似乎能拧出水来,身穿红肚兜,肚兜上金蝴蝶绣的活灵活现,似是要展翅飞翔。一个朝天辫,一摇一晃,嘴里唱着歌谣。
    韩楚心想这定是李家哪个调皮孩子,晚上不睡偷跑出来玩呢。
    立马拿出大人严肃表情,似是训斥道“这么晚还不睡,就知道玩。”
    那孩童长大嘴巴,一脸惊喜“哥哥看的见我?”
    “当然了,赶紧回去睡觉,否则明儿没精神。”
    “哥哥为什么不去睡觉。”
    “哥哥是大人。”
    孩童声音忽然阴沉下来,“大人就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吗?”
    韩楚忙说“大人也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哥哥有事情做,做完也要去睡觉”他到是耐心十足,想是觉得这孩子可爱,不过他好像忘记了自己不久前才被个孩子戏耍过
    那孩子嘻嘻笑起来“哥哥陪我玩一会吧,就一会,我就走了。”
    韩楚笑道“你这孩子,真是----你想玩什么。”
    “哥哥教我唱歌谣。”
    “我不会啊。”
    “哥哥是笨蛋。”二人说笑的开心,韩楚忽然打了个哆嗦,感觉四周冷风刺骨,抬眼观瞧,只觉得周围不知道何时多了很多黑影,有人形,有鸡形,有鸟兽,形形色色,越来越多。
    韩楚下下意识将那孩子护到身后。“哥哥怎么了?”那孩子看出韩楚异状忙问道。
    “你乖,别怕,无论发生何事哥哥都保护你。”
    那孩子愣了下,随着抱住韩楚大腿,躲到他衣衫下。
    那些黑影不断靠近,越聚越多,韩楚在地上捡起个树枝,死死握在手中。
    10、金蝶怨
    韩楚忽觉头上旋风大作,一条鱼头蛇尾的巨兽呼啸而至,左眼赤红,右眼青寒,四脚利爪闪着寒光,几个巴掌就将那些黑影拍散,接着一只形似金狮的白色巨兽,兽脸似狗,胸有金鳞,蹄若麒麟,狂奔而来,嘴里喊着“虎蛟妖兽,这么拍会拍的他们魂飞魄散的。”
    虎蛟祝余瞪了那白兽谛听一眼吼道“我做事不用你这畜生教。”
    “嗷-,你骂谁畜生。”
    “吼-,你先骂我妖兽的。”
    “你本来就是妖兽----”
    他二人打了起来,韩楚腿一软,跌坐在地上,那孩童掀开衣服钻出来,嬉笑道“哥哥他们打起来了。”
    韩楚已经吓的腿脚发软,牙齿直打架哆嗦的说“不--管---了---,你快回屋子去躲起来。”韩楚刚要伸手要去牵那孩子,谛听耳朵猛动了下,闪开虎蛟的一掌,转身扑下,直奔韩楚而去。
    祝余瞄了眼它奔去的方向,喊了声“金蝶”也奔了过去。
    韩楚没想到他们两个凶神恶煞的奔那孩子而来,想躲已经不能,张开双手用身体将那孩子掩护在身后,忽然觉得手臂被什么咬到,剧痛难忍,他低头一看,那孩子正一口口啃着自己的胳膊上的肉,“你不是-----人”
    话没说完人就瘫软在地上,那孩子食韩楚的血肉后,嘻笑道“哥哥人好,肉也香甜。”孩子嘴角带血,脸带狞笑,转望祝余和谛听。
    祝余后退几步对谛听说“小白狗,怨灵食了活人血肉后会如何?”
    谛听呆愣了下道“也没什么了,最多化成魍魉。”
    祝余继续后退“那地狱蝶化的怨灵呢?”
    谛听一哆嗦说道“那就麻烦了-------”转身要跑,发现身后祝余已经退出几十米远,心中暗骂他不够仗义。
    那孩子舔了下嘴角的血丝,意犹未尽,伸手对着那谛听做召唤状,谛听只觉身体不听使唤,像被拉着的向那边走去,风在空中怒吼,声音凄厉,跟谛听的脚步声和撕嚎声混合在一起,成了一种古怪的音乐,这音乐刺痛所有人的耳朵,也惊醒了昏迷的韩楚,眼见那谛听已到那孩子嘴边,韩楚挣扎爬起来,浑身摸索能用的兵器,结果除了刚才瞿如给的羽毛别无其他,他愤恨的将那毛扔到地上,此时只恨自己平日身上连件防身的物件都不带。那羽毛飘荡落地的瞬间,发出火红光芒,火光化成一柄利剑,祝余见状,飞身上前,拿起那剑直刺那孩子胸口,那孩子丝毫没有躲闪,剑尖到胸前,竟然停住。祝余只觉身体被什么冻住,如同石块,动弹不得。
    韩楚以为祝余力气不够,想也没想就扑了过去,使劲推了一把,剑马上要刺入胸口,只见那孩子火红肚兜上,金蝶忽然飞舞,将那孩子包裹在一个巨大的金色茧中,剑被死死的挡在茧外。
    虎蛟祝余大口一张,便要将那金茧生吞。
    谛听吼道“吞不得。”
    那祝余根本不听他的,直奔那金茧,茧中传出声音“哥哥救命,哥哥救命。 ”
    韩楚已经没了力气,趴在地上眼睁睁看着祝余将那金茧吞食后砸着嘴,打了个巨响饱嗝。
    待瞿如回来,发现韩楚受伤,谛听被定住身形,那金茧已经被祝余吃了,暴跳如雷“你这死虎蛟,那金蝶怨灵本来可以化解怨气重新投胎那兰夫人腹中子,却被你吞了,你可知道那金蝶死,怨不灭,还会再生的。而那兰夫人肚子中的孩子少了灵魂,只怕就生出来不是痴就是傻。”
    祝余心里懊悔,仍嘴硬道“我来此就为了那金蝶,管不了那么多。”
    “你---”
    瞿如忽然手臂飞长,竟然伸长数米直奔那祝余心房,祝余躲闪不及,被抓个正着,只见瞿如在他心头一抓一放,道“我锁你灵根,这金蝶怨不除,你休想离开。”
    谛听在一边幸灾乐祸“早告诉你吞不得了,活该。”
    瞿如瞪了谛听一眼“老自称神兽,竟然让一区区怨灵牵着鼻子走,脸面何在。”
    说罢,扶起韩楚回那祝家去了。
    一个时辰后兰夫人产下一子,此子呆傻异常,坊间传言定是那王氏夫人妒怨不散,诅咒到子孙。不出三年,李仲抑郁而终。
    这世间之中,皆有不平之事。
    明明纯白雪莲,却变得丑陋不堪,
    明明与妖为伍,却享受荣华富贵,
    这世间之上,也有天理循环。
    心善终逃臭皮囊,心恶难脱地狱刑。
    即便你躲得过那地狱业火烧,
    也躲不过那一世贫苦罪。
    二、雪莲身
    1、小鸢
    这些日子的嬉笑怒骂,要不是今日祖母派来小鸢喊自己回去,这韩楚几乎忘记自己是将军之子的身份。都说宰相门子官三品,这堂堂将军府书童也多少有些威风,细皮嫩肉,一身蓝绸锦缎,小帽邪带,一进门就冲着祝余摆威,祝余瞪他一眼,转身躲到后院睡觉去了。
    小鸢指着正在洗狗的韩楚就喊:“你这小厮真不懂事,看到客人竟然还不来上茶叩拜。”
    韩楚猛抬头,吓的那小鸢从椅子上摔到地上,“公--公子您怎么能做这种事情。”说着,忙伸手要去帮忙洗狗,谁知谛听却扭头钻到韩楚怀里,不让人碰。
    “你来做甚。”韩楚也觉得失礼,忙把谛听放到一边。
    “老夫人闹心口痛,让小的来喊少爷您回去。”
    “又是二娘惹她生气了吧。”
    “没没,二夫人最近病了,很少去福延苑,老夫人说就是太久没见着您,想您了。”
    此时瞿如提着裙子,光脚正从后堂跑来,手里拿着个青绿的果子,边跑边嚷“詹月,你说这个东西能不能吃。”
    她猛的看到院中有生人,忙装镇定的整理整理衣裙,学着闺秀样儿,施礼道“如,不知来了客,失礼恕罪。”
    韩楚第一次见她如此施礼,不觉心动,红着脸悄对谛听说,“其实她正经起来还是满---正经的。”
    谛听喷他一脸口水,嘟囔着“她但凡正经起来,就准没好事。”
    小鸢也是见过市面的,可第一次在凉州这穷壤之地见如此出众的女子,看的两眼发直,缓了好久。左看看媚眼女子,右看看自家少爷,忙心领神会的点头道“少爷,小的知道怎么回复老夫人,您就在这里继续多住几天吧。不着急,不着急。”说着忙往外跑,心里叨念着,老夫人要是知道少爷终于对女人感了兴趣,不知道怎么嘉赏自己呢。
    瞿如捂嘴偷笑。
    韩楚叹气,起身忙追,看来自己要赶快回去解释,否则明天这祝府就要花轿临门了。
    谛听甩着身上的水喊“小白脸,本神的澡才洗一半,你赖皮。”
    这福延苑里,奇花异草美不胜收,韩老夫人躺在亭中竹椅上,指点着几个小婢在花丛中扑蝶,小鸢在老夫人耳边低语几句。
    韩老太一生顺平,其夫雄,以武烈知名,仕周,官至将军,洛虞等八州刺史。有二子,长子擒自幼勇猛,曾单手劈死猛虎,得了韩擒虎之名,后以军功袭爵新义郡公,助文帝开创隋之基业。
    次子洪(字叔明)擅骑射,后以军功拜大都督,后转了廉州刺史。
    那韩擒虎妻子早亡,家中事务多是老太太操心,儿子对她千依百顺,她这两个孙子也是样样都好,聪慧懂事,长孙世鄂常年随父征战南北,只留下楚儿在身边伺候。
    可自前年韩擒虎娶了一房妾侍,那女人一看就绝非善类,这儿子已然被那女人迷了心窍,老人就只得将希望寄托在孙子身上,怎奈韩楚就是对男女之事不感兴趣,她整日担心这韩家断了香火,又让那妖邪之人钻了空子。今日听说他为了一个女子整日不回家,乐的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忙让人准备聘礼,准备明天就去祝家提亲。
    韩楚赶回来时,库房东西已搬出大半,院子都开始扯红绸了,他忙着解释半天,老夫人同意暂时不提亲,但非要见那瞿如一面。韩楚无奈只得派人去请,回房后怒骂小鸢多事,那小鸢知道少爷就是嘴硬心软,依旧嬉皮笑脸。
    花园角落里一朵幽兰,无风自摇,形似美人,千娇百媚-------
    2、血莲花
    祝余看着韩老夫人送来的拜帖,眉头紧皱,“这韩家,我是死都不去。”说罢将帖子扔到地上。
    谛听闻来嗅去,狗脸愁容满布,“这怎么会有楚江王的味道,那老头不是好人,我也不去。”
    瞿如捧着刚才那个青果,正琢磨是否能够入口,纠结万分,若有所思的喊叫“詹月,这到底能不能吃啊。”
    谛听和祝余,异口同声“詹月不在。”
    “我去找他,”说罢起身就走。
    祝余忙拦住她“这大半夜的,就是要拿帖子去拜会,也要明天吧。”
    瞿如疑惑的看着他“那你告诉我这能吃吗?”
    祝余无语,挥手快请吧您。
    夜深,没了谛听的闹腾,韩楚还真的有些睡不着。一个人呆坐在亭中,亭子左边是那老夫人的福延苑,右边是个小池塘,回廊尽头就是二娘李氏的安熙苑。二娘本是江南女子,喜莲,所以父亲特意为她种了些莲花。这凉州本就缺水,再加上气候问题,众人都说这花根本活不了,却不料想,自打去年开始就花开不榭,连福延苑中都开满奇花,此时夜风轻抚,莲香满塘,好生醉人。
    忽然下面花丛中闪过人影,韩楚站在高处看的真切,那人正是小鸢,怀着藏着东西,像这莲塘方向跑去。那本来安宁的莲塘,池水翻滚,不时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韩楚迟疑了下,偷偷跟了过去,只见几朵血红色的大莲花由水底翻出漂到岸边。此时小鸢正跑到此,似是没看到莲塘,抬腿就要踏上那莲花,韩楚想拉他,却反被一起拽了上莲花,二人踏在那莲上,竟然没有落入水中,向那莲塘中心飘去,可无论韩楚如何叫喊拉扯,那小鸢都如木头一般都毫无反应。
    莲花飘到中心,小鸢从怀中掏出一包东西,抛入水中,水中泛起黑色漩涡,韩楚看的真切,那是一包眼睛,是各种动物的眼睛。他俯身试图看那旋涡中到底是何物,谁知那漩涡越来越大,像只巨兽张着血盆大口似乎要将他吞噬。韩楚正哀叹命要休已,忽然一条藤蔓缠住他的腰际,将他生生的从莲塘中间拉回岸边,上了岸韩楚再回头,塘中水漩涡慢慢恢复平静,那莲花开始载着小鸢向岸边飘去,小鸢熟练的爬上岸,回头还冲着韩楚微微一笑,就消失不见了。韩楚再看那莲塘,还是那普通莲塘,血红色的莲花也没了踪影,除了腰际的藤蔓,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韩楚揉了揉眼睛,忽然一圆圆的东西映入眼帘,吓的他后退数步,
    “我都说了小白脸不会出事,非逼着我驮你来。”
    “我只想问他,这个东西能不能吃”说着瞿如将那圆圆的果子又一次塞到韩楚眼前。
    韩楚这才看清,眼前是一只白兽驮着个红衣少女。韩楚似看到救星,一把搂住谛听,呜呜直哭,搞的谛听手足无措“谁欺负你了,说啊,本神定让他难度轮回。”
    韩楚指着那莲塘。
    瞿如无奈的摇头,寻思着要将那果子塞进嘴里试试,韩楚一把抢过来,带着哭音“这不能吃,吃了嘴会麻的。”
    “还是詹月最好。”说着,她伸手摸了下韩楚腰间藤蔓,那藤蔓似乎被人踩了痛脚,触电般缩了起来,消失在福延苑的花丛中。
    “这-这”
    祝余忽然从一边闪出来,仍是那一身不伦不类的青衫纸扇。“詹月人缘真好,连这桃夭夭
    都对你一往情深呢。”
    瞿如瞪他一眼,“你不是死都不来吗?”
    “我这不是没死,所以就来了呗。”
    “来了好,那池中之物,还等着你呢,”说罢一脚将那祝余踢入池中,祝余在水中扑腾几下,挣扎道“我是仙草,我不会水。”
    韩楚愣了,眉头紧锁,随即吼道“你是虎蛟。”
    祝余在水中也愣了神,忽恍然大悟,忙恢复真身,遁入水中。
    瞿如抚额道“真是比谛听还蠢顿。”
    谛听满意点头,忽而怒目“你说谁蠢。”
    3、桃夭夭
    “霏阳兄入水多时,怎么还没反映,莫不是他真的不会水?”韩楚担心道。
    瞿如看着福延苑道:“反正没事,要不我们去看看桃夭夭吧”说罢,还舔了下嘴唇,咽了下口水。
    “什么是桃夭夭。”
    谛听挥爪照韩楚头就是一下“笨啊,就是桃树精。”
    瞿如叨念“当年夸父之杖化为邓林(桃树林),那玉衡星散为桃,所以常说桃天上星辰。”
    “可是,我家没有桃树啊”
    瞿如笑而不语,径直进了福延苑,韩楚不记得这福延苑有桃树,忙跟在后面,转进花丛深处,瞿如却停在一株兰花前。
    韩楚无奈摇头道“这—这是兰花,唉,我竟会信你胡言。你这什么草都能塞进嘴里的人,”
    瞿如满脸娇羞指着那兰花道“没,没,我就是想问你这个能不能吃。”
    “不-能。”韩楚斩钉截铁的制止她辣手摧花。
    瞿如笑的异常灿烂,那谛听打了一个哆嗦,后退数步。
    转过花丛,瞿如停在一古井边,若有所思,韩楚跟了过来,忙说“这是井,不能吃。”
    瞿如道“你不是想见桃夭夭吗?”
    “啊---”韩楚还没反映过来,就让瞿如给推了下去。
    “哼,敢说我是胡言。”
    谛听暗自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多言啊,这馋鸟的报复心是很强滴。
    韩楚惊叫“我不是虎蛟,我是真不会水。”
    瞿如回“没事,下面没水”
    韩楚万念俱灰,这么高摔下去,不死也残啊,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正悔恨着,不觉已经着地,竟幸运掉到一堆藤蔓树叶上,韩楚忙感谢上苍眷怜,乓的一声巨响,一只白狗被丢了下来,正正砸在韩楚身上,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浑噩中,有一粉衣女子,身姿婀娜容貌清秀脱俗,手捧一颗粉嫩仙桃,递到韩楚嘴边,“这是明月醉,可解君烦忧。”
    韩楚想挣脱,却发现手脚无力,那桃子化作一缕青烟飞入嘴中,韩楚顿觉似有琼浆玉液饮入喉中,心神巨醉,眼前也不觉得灰暗,仿佛置身于桃花源中,丝竹管弦声声入耳,忽然一抹猩红闪过眼前,韩楚闻到一股果香气,四周一下安静。
    再醒来只觉脸生痛,环视四周,漆黑一片,只有井口投入些许月光,那谛听正一边舔着爪子,“小白脸身子就是弱,摔一下就晕了,下次本神把珍藏的骨头分你块,补补体力。”
    韩楚怒目“我分明是被你砸晕的。”
    “嘿嘿,那我也是被她扔下来的,而且我不是把你救醒了吗。”说着,继续舔着爪子。
    韩楚揉着脸,好奇的问“你是怎么救我的。”
    “就这样”说着谛听做这样子,一只爪抓住韩楚脖子,把他提到半空中,另一只蒲扇大爪忽的扇了过来,停在韩楚脸边,韩楚觉得心都停顿了,他终于明白自己脸为什么这么痛了。
    待二人打闹过后,再寻那瞿如,她正在研究那井壁上长出的一只黑色蘑菇。瓦罐大小,上面有张嬉笑人面,暗夜中闪闪发光,好生诡异。
    她伸手预摘,又迟疑的缩手思索,怕是这馋鸟动了吃的念头。
    韩楚刚想伸手阻拦,却从井底深处伸出一只藤蔓直奔他的手腕,抽的他缩手喊痛。
    瞿如笑道“这是鬼面菇,吃不得的,詹月真馋。”
    “你---”韩楚气结。
    瞿如手化鹰爪,朝着那蘑菇中心就要戳下去,那蘑菇竟自躲闪起来,而那蘑菇上的人脸还时不时变化出各种嘲笑的表情,韩楚觉得好笑,不觉又往前几步,顿觉得身体乏累,谛听在后面直着急,冲上去白色前掌一把拍蘑菇上,就听啪嚓声,似是筋骨碎裂,再抬手,那蘑菇已然稀烂。
    “你这白狗,真是不懂怜香惜玉。”瞿如嬉笑道。
    谛听打着哈气道“一个破鬼面菇,惜毛玉,早折腾完,早回去睡觉。”
    “这鬼面菇乃是天生奇菇,大如蒲扇,形如鬼面,暗汲灵气,悄无生息。可奇怪这又不是什么灵山奇境,竟能上长奇花,下结异草,詹月家还真是宝地啊。”
    韩楚一想到自己整日住的屋子下面竟然有如此诡异之物,不觉汗毛倒立,冷汗如瀑。
    瞿如转身藤蔓来处寻去,转了几个弯,越走越开阔,竟然别有洞天,溪水潺潺,中有一水谭,一座巨型石台,立于中央,那石台上,遍布晶莹亮珠,似珍珠润华,却又闪亮异常,将这洞穴照的通明。水潭边有参天巨树,树上吊着个翠绿藤蔓的秋千,秋千上一粉衣老妪,花白头发,满脸褶皱,有气无力,奄奄一息。
    韩楚觉她可怜,忙上前搀扶“老婆婆这么大年纪就不要在玩这秋千了,危险,还是让小生送您回家吧。”
    谛听化成白狗,蹭着瞿如脚边,低声道“这小白脸莫不是让我刚才打傻了,这井底之地哪来的婆婆。”
    瞿如指着那水潭中央的石台,怒斥道“这可是你的杰作。”
    粉衣老妪强打着精神看着他们,一脸苦笑,几经挣扎终不得起身。
    老妪言“你---你是韩楚公子。”。
    “老婆婆,您识得我。”
    “莫再过来,公子灵秀异常,偌恐不想伤害公子。”那老妪激动的推开韩楚,不让他靠近,她似乎被什么钳制,却始终无法离开秋千的范围,
    瞿如推开韩楚,冷言道“谁将你禁锢于此。”
    “我也不知,我刚修成人形,偷跑到城中玩耍,见韩公子俊朗,心生爱慕,尾随他来到韩府,那夜我行至福延苑,被棵藤蔓缠住,拖入井中,被困于此。”
    瞿如从怀中掏出一锦囊,从中取出一小撮金粉,撒于那藤蔓秋千,那藤蔓瞬间枯萎,
    只觉地面忽起旋风,那似冰似水之物从地面钻出,那冰水之中显出字痕:
    昔日俏皮桃女,化作情丝万缕,
    贪君俊朗明眸,却入三年囹圄。
    今日君容依旧,吾却发已花白,
    奈何妖身难弃,难有轮回际遇。
    她轻拂袖取那似冰之水,放入瓶中,塞给粉衣老妪。
    瞿如叹息道“好个痴情小妖,既然妖身难弃,就莫再贪恋凡情。这些年来靠着那鬼面菇帮你吸日月灵气,就带他一同回去修炼吧,早日修成正果,方是正途。”
    “他,他没死,”粉衣老妪激动的拉住瞿如道。
    “那白狗只是拍碎了他的筋骨,根基还在,你挖去,找一极阴地栽种,再用这忘川水浇灌数日遍可复原,不过他的面容只怕----”
    “是我亏欠了他,多谢上仙。他日若有需要只管呼唤,桃偌自当鼎力相报。”说罢,粉衣老妪飞身而起,周身桃花片片覆盖,化为一道红光消失于来时路口。
    韩楚莫名其妙的愣在原地,许久才拉着瞿如问“那老婆婆去哪儿了。”
    瞿如调笑道“傻詹月,她自然回家去了。其实你应该谢她,要不是她,你要么被那血莲花吞噬了,要么就被那鬼面菇吸食干净了,这长的好也算是种因缘啊。”
    韩楚困惑不解道:“不是说要来看桃妖吗,在哪儿?”
    谛听嗤笑“长的好却生了这样一个白痴脑。”
    瞿如失望道“唉,忘记问她要个桃来吃吃。”
    4、鱼跃龙门
    韩楚看那巨石台,很是好奇,不住探头张望“谛听你说那台上的珠子是不是夜明珠啊,否则怎会如此明亮。”
    瞿如瞪他一眼“自以为布这罗绮阵,就能诱得龙门大开,笑话,抓区区一只桃妖做阵眼焉能比神鸟之目。”
    “什么意思?”
    “可曾听说鲤鱼跃龙门。”瞿如继续言道“当年禹王要挑选能跃上龙门的风流毓秀之才管护龙门,金背鲤鱼,白肚鲤鱼,灰眼鲤鱼便成群结队,沿黄河逆流而上。
    灰鲤行许久,没望见龙门的影子,反被黄河中的泥沙打得晕头转向,纷纷转头,顺流而下,想不费吹灰之力又游回黄海。却不幸,正碰上张着大口的鱼鳖海怪,便都呜呼哀哉了。
    金背鲤鱼和白肚鲤鱼,摆成一字儿长蛇阵,轮流打前锋,迎风击浪,日夜兼程,终于游到了龙门脚下。它们把头伸出水面,仰望龙门神采:只见那神奇龙门两旁,各有一根合抱粗的汉白玉柱。玉柱上雕着活灵活现的石龙。龙身缠着玉柱,盘旋而上,直到百丈柱顶。龙门中水浪滔天,银亮的水珠飞溅到龙头之上,-恰成“二龙戏珠”的奇异彩图。蓝天白云映衬着龙门两侧的石刻对联: “长长长长长长长,朝朝朝朝朝朝朝”。这景色胜过那蓬莱仙境。
    鲤鱼们看罢美景,就向禹王报名应试。禹王一见大喜,道 “鱼龙本是同种生,跃上龙门便成龙。”
    鲤鱼们一听,立即鼓鳃摇尾,使尽平生气力向上跃去,没想到刚跳出水面一丈多高,就跌了下来,摔在水面上,老痛老痛的。但它们并不灰心丧气,而是日夜苦炼摔尾跳跃之功。就这样直练了七七四十九天,一下能跃七七四十九丈高,但要跃上那百丈龙门,还差得很远。
    禹王见鲤鱼们肯苦练过硬功夫,便点化它们道: “好大一群鱼!”
    有条金背鲤鱼听了禹王的话大有所悟,于群鱼群策群力跃上龙门。
    鲤鱼们高兴得摇头摆尾,一条条瞪眼、鼓鳃,用尾猛击水面,只听“膘膘”的击水声接连不断。一跃七七四十九丈高,在半空中一条为一条垫身,喘口气儿,又是一跃七七四十九丈高。只差两丈了,禹王用手扇过一阵清风,风促鱼跃,众鱼一条接一条地跃上了它们日夜向往的龙门。
    却说那条为众鱼唤气垫身的金背鲤鱼,眼看同伴们都跃上了龙门,惟独自己还留在龙门脚下。它寻思道:何不借水力跃上龙门。
    恰巧黄河水正冲在龙门河心的巨石上,浪花一溅几十丈高,这金背鲤鱼猛地窜出水面,跃上浪峰,又用尾猛击浪尖,鱼身一跃而起,没想到竟跃到蓝天白云之间。一忽儿又轻飘飘地落在龙门之上,如同天龙下凡。禹王一见,赞叹不已,随即在这条金背鲤鱼头上点了红,一霎时,鱼龙变化。金背鲤鱼变成一条吉祥之物一黄金龙。禹王命黄金龙率领众鲤鱼管护龙门。”
    瞿如继续道“这龙门千年开一次,但传说凤凰泪可使天河水泻,而今这里竟有邪物摆阵,企图用这些无辜亡魂之眼来诱使天河水泻,好顺流登入龙门,真是可恶至极。”
    “你说那石台上的明珠是眼睛。”忽想到刚才小鸢向那池中投入的正是形形色色的眼珠,韩楚顿觉胸口发闷,肠胃绞痛。
    “这里,可是那莲花池底。”
    “是啊,詹月真是聪明。”
    韩楚思索“那刚刚你为何要踢霏阳入水。”
    瞿如笑容天真无邪“哦,就看他太久没洗澡了。”
    韩楚与那谛听对视下,无奈摇头,心知肚明。
    注:文中鲤鱼跃龙门典故截自《三秦记》,还有很多其他传说版本。
    5、海公
    水潭里水花翻滚,不多时,虎蛟祝余从那水中钻出,蛇尾鱼头龟足稳健,嘴里似乎叼着个什么东西,刚爬上岸,就将那物甩到地上,化会人形,怒骂瞿如“你这坏鸟,竟然踢我下水。”
    “我是为你好,这离了水的虎蛟容易得病。”说罢瞿如伸手要抓地上那物什,却被祝余拦下“坏鸟这猎物可是我千辛万苦逮到的,你可不准贪腻。”
    瞿如掩嘴嬉笑,“呦原来你抓的是海公啊。相煎何太急哦。”
    韩楚凑上前来,发现地上只是条一米长的水蛇,有手臂粗细,“这水蛇叫海公?”
    瞿如笑道“这水蛇?詹月不知道吗,这凉州附近的鹰虎神塑像可曾见过,这水蛇便是那鹰虎神爪下之物。它啊曾经也是虎蛟一脉呢。后来迁去东海诸岛,据说岛上有种五色耐冬花,可以四季不谢,食之可使皮肤滑嫩,那个小虎蛟你真应该尝试下,没准能治好你身上的癞疮。”
    祝余撇头道“谁和他有关系,不入流的东西。”
    瞿如捡起块石头要照着那水蛇砸去,祝余忙拦“你这坏鸟,他已然如此就莫伤他性命了。”
    “你看看这洞府,那石台上成堆的眼珠,都是他造的孽障,毁了他的性命,让他去烈火地狱受刑,这是天道报应,我顺应天道,何错之有。”
    那水蛇扭动挣扎,竟发出人声“莫在争吵,我做的罪业自当受罚,但这里真的不是我做的,前月我儿与一灰鲤去白塔寺听经,有人传言这将军府中将会显龙门,他们便好奇来瞧,结果就此不见踪影,昨日那灰鲤忽然回来,却被人剜去双目,细问下,才知道他们刚到这将军府就闻到一股奇香,便没了知觉,再醒来时,他已没了双目现了原型,强忍剧痛趁人不被,顺下水而出,行了一月才回到谷水。而我那年幼的儿,却不知死活。”说罢竟然抽泣起来。
    祝余义愤“何方妖孽,竟然敢欺负到我族人头上。”
    “呦,刚才还说和你没关系呢。”谛听揶揄道,祝余上手要打,
    瞿如忙拦着,“那你这是来找儿子的?”
    “是啊,我刚才见那小厮生魂出窍,我便偷偷跟来,刚才见池中异响便想去看个究竟,那漩涡中的没有妖兽,似乎只是一个结界,四周又有水莾鬼,我险些被抓了替身,幸得碰上先祖,才得以脱险。”
    瞿如眉毛高挑,冷言正色道“这小小花塘,竟能藏下水莾鬼,谛听去查查那水鬼身份。”。
    不多时谛听回报说,“翻查生死簿上,此处并无水莾之鬼,据陆判说,会不会是已经找到替身的水莾鬼没去投胎,藏在此处。这个就要如小姐,自己去问转轮王,是不是有鬼没度轮回,有漏网之鬼什么的。”
    “问个屁,转轮王又不在。”
    “我也这么说,可他说,转轮王不在,不是还有判官菁吗?”
    瞿如撅嘴道“陆判这老滑头,定是发现菁的错事,又畏惧转轮王,想让我点这火头,我才不管呢。”
    那海公忙说“上仙可不能不管啊,吾儿----,”说到哽咽,声泪具下。
    祝余也说“笨鸟,好歹他儿也是我的晚辈,我们不能不管啊。”
    瞿如还拿捏起来“哼,谁与你是我们,你这算是有求于人该有的礼数吗?”
    韩楚不觉感叹这父对子情实乃天性,人妖皆如此,那海公的儿子十之八九已死,可他却为了寻子的星点消息,险些丧命,乎想起常怨父对己冷淡,实也是因己常冷淡于父啊,想来自己真是不孝。忙劝那瞿如“你就帮下海公吧,兴许还能救会几条无辜性命,也算为你积了功德。”
    瞿如盯着韩楚,思索半天道“那我听詹月的。”
    祝余觉得在晚辈面前失了面子,骂道“笨鸟,你重色轻友。”
    “詹月能告诉我什么东西能吃,你能吗?”
    “你--”祝余气结。
    “算了,天快亮了,明晚再去找菁询问吧,我现在要回去睡觉了,要知道小孩子缺觉会伤身体的。”说完转身就走。
    谛听一边嗤鼻“又装小孩子。”踏雾而去。
    那海公忽哭道“先祖莫走,吾该何去何从啊。”
    祝余随手扔给他一颗黑枣,“这是前些日子从一采补狐身上偷的,便宜你了。还有以后别老喊我先祖,先祖的。俗,本神是祝余,祝余仙草。”
    那海公忙一口吞了,只觉得体内热气翻滚,水蛇之皮开始褪去,化成一中年壮男,身上的伤口瞬间复原,那海公才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琥珀皂,寻常小妖吃都能增加百年道行,赶忙道谢,祝余已不见踪影。
    韩楚望着那高高的井口,喊道“你们都跑了,我怎么上去啊。”
    注:海公:又名海公子,传说是居于东海古迹岛附近的一种海蛇,擅于变化,喜食鱼脑。
    水莾鬼:水莾为毒草,葛类蔓生,花紫色,形似扁豆。人误食立亡,终成水莾鬼。
    此鬼不得轮回,定要再毒死一个替代才能投生,楚江桃花江一带最多。
    6、拜府
    “少少爷---快醒醒。”
    韩楚只觉脑袋混沌,强忍困意睁开眼睛,一下就看到小鸢,吓的险些从床上摔下,忙一手扯被护胸,一手捂眼道“你---后退些。”
    小鸢纳闷“少爷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小的做错什么吧。”
    “没—没事,这大清早的,你喊我做甚。”
    “少爷,你快起来吧,那祝家小姐来了,您再不去,就太失礼了。”小鸢开始忙活的把衣服要给韩楚穿上,可韩楚一想到昨晚的事,就下意识的哆嗦,“少爷您哆嗦什么,莫不是病了。”
    “没—没事,你先去回老夫人吧,我等下就过去。”
    “那少爷,你快点哈,我先去接应下。”
    瞿如今儿穿了一身青裙,面戴幂罗,亦步亦趋的跟在祝余身后,正要去那福延苑拜见老夫人,可还没过正厅,便被二夫人的管事拦了下来,小鸢一看情形不对,忙偷溜走跑去后院报信。
    那管事青萍一脸鄙夷的上下打量着瞿如道“哟,这些不懂事的小厮,怎么什么人都敢往将军府里面带啊。”,
    祝余瞪她一眼怒斥道“是你家老夫人请我们来的。”
    “听说话就是寒门庶族中人吧,没规矩。”
    祝余正抬手要赏她几巴掌,却被瞿如拦下,瞿如忙道“哥哥习武之人,不善词藻,还请姑娘莫见怪。敢问姑娘芳名?”
    “我是韩府大管事青萍。”
    “青萍姑娘有礼,我兄妹收了老夫人拜帖前来拜会,是否让出条路---。”
    “可别这么说啊,我也是按规矩办事,庶族之人就进不得正堂,要走偏厅,”
    “你----”祝余见她那狗眼看人低的表情狠的牙根痒痒,又碍于是韩楚的家不方便发作,气的面色通红。
    瞿如眉目带笑,下巴高扬道“哥—莫生气,好歹我们也是琅邪王氏一脉,怎可和这等下人一般见识,既然不让入那正厅,在下兄妹就告辞了。”说着拉起祝余作势就走。
    “琅邪王氏,有嘛了不起-----。”
    青萍话没说完,就结结实实的挨了老夫人一巴掌,“你这贱婢,敢挡我的客人,”
    “---老----夫人----您。”
    “祝家姑娘莫走,是老妇管教无方。”老夫人亲自上前拉起瞿如的手,瞿如忙施礼“是小女的错,没有事先递上拜帖,给夫人您添了烦恼,小女惭愧。”
    祝余忽见她如此,惊出一身冷汗,吓的连退几步,怕是有谁要倒霉。
    老夫人刚才还在琢磨这祝家在凉州内无名,别是寒门庶人,那楚儿喜欢真要娶进门怕是被人笑话,刚才一听是世族,这于楚儿门当户对啊,心中暗喜。忙问“刚闻言,你是琅邪王氏一脉?”
    “小女先母确实琅邪王氏一脉,虽族上落寞,但也不该受此羞辱,小女感谢老夫人怜恩,还是先行告辞了吧”说到此,瞿如眼中含泪,似是受了好大委屈。
    祝余撇嘴心思这笨鸟到真会自抬身价。
    “琅邪王氏也算是第一世族,是那贱婢不懂事故,来人拖下去赏军杖十棍。”
    瞿如道“夫人莫气,不要为了小女动了肝火,老夫人身体重要。”
    老夫人连连点头,心中赞她,长的端庄又识大体,好好好。
    “你这孩子,真是招惹疼爱。”
    “老夫人过奖,如,初见老夫人就觉亲昵的很,总想起自家亲人,心中感怀,若言辞间失了礼节,还请老夫人见谅。”
    “走走,我们后苑叙话。”
    祝余看着韩老夫人拉着瞿如向后院而去的身影,不觉打了个寒战,看来这懒鸟轻易不可得罪啊,
    “霏阳,你怎会在这里。”韩楚出来只见到祝余一人呆立原地。
    祝余道“是那懒鸟说,说拿来拜帖就要拜府,然后我就被拖来了。”
    “那她人呢?”
    “让你家奶奶拉去后面叙话去了。”
    那瞿如和老夫人一见如故,越聊越欢喜,
    祝余小声将刚才之事告知韩楚,韩楚惊呼坏了,坏了。
    “詹月兄,怎么了。”
    “霏阳,你不知,那清萍是二娘的人,二娘心胸狭窄,只怕她会对瞿如挟私报复啊。”
    “放心吧,这世上还没有能比那懒鸟心眼小的人吧。”
    韩楚苦笑点头赞同。
    这时,小鸢来报说那二夫人带着清萍来请罪。
    老夫人道“告诉她,我这有客,不想见她。”
    话还未说完,一身穿华丽锦服的女子身后几个小厮抬着一个受伤的青萍,已然进了苑子,趾高气扬,丝毫没有请罪的样子,似是要来讨公道的。
    “刚才小婢得罪了主母宾客,景儿特来赔罪。”那女子容颜俊俏,眉梢带笑,举止轻浮,十足青楼女子的做派,老夫人一边频频皱眉撇嘴。
    瞿如小声嘟囔道“老鬽精也敢如此猖狂。”
    声虽小,却被那二夫人李景听去,她错愕片刻后,眼底换上丝轻蔑的讥诮,径自走到瞿如身边道“这就是客吧,好俊俏的丫头啊。”
    瞿如忙起身施礼道“二----夫人万福,”她特意加重二字的音,
    “噗”老夫人险些将口中茶水喷出,
    李景愣了下道“听说你是世族女子,怎可直接到男子家中相亲,将这礼放何处啊。”
    “噗”这次是韩楚险些呛到。
    瞿如不理她,继续和老夫人唠家常道“老夫人刚才说到妾,小女想起吾父在世时常说,这为妾者多是寒门青楼女,生性妒淫,不懂规矩,不可多与交道。”
    “你---”摆明指桑骂槐,那李景气的脸色铁青。
    老夫人平日总是被她气,今日竟有人治她,早在一旁乐开了花。
    李景悄从怀着取出一片草叶偷放入那瞿如发髻之间,便要施礼告退。
    瞿如忽拦住她,装做还礼小声道“为善亦神自知之,恶亦神自知之,这韩家岂是你兴风作浪的地方。”
    “你----究竟是何人?”李景手悄然摸到腰际藏的匕首,却被瞿如一把按回去。
    瞿如笑言“二---夫人慢走。”
    7.相思
    夜渐深,寒露凉。
    瞿如双手托腮望天,月正当空却似披着迷纱般朦胧,透着幽幽青光。
    月光下谛听显了真身,正欣赏着自己那一身赤金鳞。
    “瞿如,你们去那将军府吃香喝辣,还是那小白脸好,怕我挨饿,特意让下人送来肉骨头。”
    瞿如笑而不语,
    刚溜进门的韩楚高兴道“还是谛听念我的好。”
    谛听瞪他一眼“哪里好,上次的澡还没洗完呢。”
    “呵,下次不让人送吃的来给你。”
    谛听嘿嘿冷笑,舔着爪子像韩楚示威,
    韩楚忙转移话题“瞿如,不是今夜去找那判官菁吗?”
    瞿如似笑非笑“怕是今夜去不成了,”
    “何故?”
    “白日得罪你家中的鬽怪,只怕今夜她要来取我性命。”说罢瞿如从头上取下一片草叶,翠绿细长,月下闪着青光。
    “你---该不会说,我家二娘是妖怪。”
    “你家二娘应该是人,只怕听信了什么,竟将肉体托于那鬽。”
    韩楚不解“鬽?莫不是就是书中常说的老物成精,那家中莲花池也是她-----”
    “一个小小鬽怪,怕兴不起那么大风浪,不过这鬽怪不除,你家二娘性命堪忧。”
    韩楚忙说“那你一定要救我二娘。”
    瞿如皱眉“詹月莫不是对那李景生情,贪恋后母,可是要受那雷火之刑。”
    “你想那儿去了,好歹是条人命,而且她虽然嘴上不饶人,但还不算坏人。”
    “那在詹月心中,何为坏人?”
    谛听给韩楚使眼色,让他慎言,万一得罪那瞿如定没什么好果子吃。
    韩楚紧张道“在詹月心中,如也是好人”
    瞿如嬉笑“谛听你看在詹月心中,如是好人,哈哈哈。”
    谛听撇嘴“他那是拍马屁---”
    瞿如笑的更大声。
    忽阴风席面,风中似是传来怒骂声“各位既是同道中人,互不干涉,各取所需,今儿个为何偏来招惹于我。”
    瞿如笑言“昨日如路过韩家后院,莲花开的胜美,今儿才有兴再去看看,不知招惹哪里的神仙。”
    “这韩府灵气盛,自然会开些奇花,没想竟能引来你这等山精妖怪,最好速速离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风渐停,从风中竟走出一个男儿,面红齿白,风姿飒踏。
    “你说谁是山精妖怪。”谛听怒吼
    “你是什么妖怪,身上竟长出金鳞,可惜却配了张狗脸,这等样貌还敢出来吓人。”
    谛听双眼通红,喉结中发出低吼“本神名为谛听”,
    那人嗤笑“什么谛听没听过,小小白狗精也敢称神,怕你连神什么模样都不曾见过吧。”
    谛听怒目圆睁,喘着粗气,怕若没那韩楚拦着,它早就冲过去咬碎那人的喉咙。
    瞿如玩弄着手中草叶道“想来您是见过真神的主儿,小女请教,何为一切众生觉性的本来面目。”
    “这本来面目就是嬉笑怒骂嘛。”
    瞿如冷笑“好你个相思,竟然跑这里撒野。”
    那人脸色大变“你--,怎知道我叫相思。”
    “可记得当年鸾影。”说着化身孩童模样,
    “你---瞿---如—---”那相思见状大惊,险些跌倒。他似乎看到千年前那个红衣少女千娇百媚,伏镜而眠,--------
    相思问“一切众生觉性的本来面目为何?”
    少女言“如如不动、本来清静。众生本就无面目,为何强求。”
    “相思想有面目,想有副能嬉笑怒骂的面目。”
    少女笑道“只怕有天相思有了皮囊,忘了本性。”
    “若是相思做了错事,如会怎么对我。”
    少女不语,抬手在镜上写了个困字。
    虽时过境迁,却似依稀仍在眼前----------
    瞿如打着哈气“速速离开那韩府,姑且饶你,回吧,我累了,你要知道小孩子不能睡太晚。”起身要走。
    忽然那相思眼神闪过丝恨意,偷偷双手做结印,闭目叨念这什么。
    每念一字,那字似乎有生命一样,从口中飞出,盘旋飞舞。直直飞向瞿如身边,缠绕在她身体四周,一点点覆盖,驱而不散,源源不绝,密密麻麻,似那峰蚁啃食尸体般覆在瞿如身上,让人看的头皮发麻。
    韩楚推着谛听去帮忙,谛听一扭头化回白狗身,嚷嚷要睡觉。
    韩楚忙捡起一把扫把要冲过去,却被团黑风卷起数丈,若不是谛听飞身叼住他,只怕摔成肉饼。
    不多时,从瞿如脚下升起漩涡,一股冰柱直升了出来,破了密密麻麻的包围,直冲天际,一条水蓝之龙盘旋而出,顺着冰柱扶摇直上,龙头处坐着那红衣少女,双脚上银铃叮当,水龙过处洒下银色冰雾,在半空中交织出一道幻彩光晕。
    瞿如冷言“小小鬽怪,刚修成形,竟如此歹毒,今唤出水龙,送你去那寒冰地狱受刑。”水龙俯身而下,一爪按住那男子,张口就吞。
    吞罢那龙化为一汪情水,水中显出字痕:
    疏星淡月秋千院,愁云恨雨芙蓉面。
    伤情燕足留红线,恼人鸾影闲团扇。
    兽炉沉水烟,翠沼残花片。
    水里传来悲苦哀鸣“相思只想要面目,相思只是想要个血肉的身躯。”声音渐远,水也慢慢消散殆尽。
    韩楚看的目瞪口呆,想问又怕瞿如骂。
    瞿如看他眼,幽然道来“昔,罽宾国王买得一鸾,三年不鸣。夫人道,尝闻鸾见其类则鸣,何不悬镜照之。王从其言,鸾睹影悲鸣,冲霄一奋而绝。而他正是当日那面镜,又名相思。修炼千年方有此人形,就这么顷刻毁了,真是可惜。(出自《异苑》)”
    谛听小声嘟囔道“你最多用冰封他在幽邪路上三五年,那里舍得真送他去寒冰地狱受刑,”
    “白狗,你又念叨什么?”
    谛听忙改口道“不如毁了那镜子,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韩楚皱眉“你这白狗真是太狠毒。”
    “你说谁狠毒。”谛听抬手将韩楚扔到半空中,待到快坠地时又用爪子勾住,接连抛了数次,韩楚吓的不停嘶喊,二人嬉笑打闹,好不开心。
    而那瞿如却孤然叹息,望月不语。
    8、化魑
    韩楚又想在祝家赖着不走,瞿如调笑道“还是快快回去吧,那相思走了,你那二娘只怕惹出祸事。”
    韩楚急忙往家赶,还未进家门,就见几个小婢子浑身是伤被人抬出来,
    韩楚忙问发生何事。
    小鸢捂着肿脸,带着哭音道“刚刚二夫人在苑子中坐着,忽然一阵凉风过,二夫人一声惨叫摔于地上,那几个小婢连忙把她送回房去休息,让小的去喊大夫,可谁想大夫来了一剂姜汤苦药下肚,二夫人醒后又哭又笑,见人就打,似是中邪一般,还好小的躲的快,否则就像那几个一样动弹不得。”
    “那她现在人呢?”
    “老夫人召了几个老爷的近侍,正要去安熙苑将她捆了送去白塔寺驱邪呢。”
    韩楚闻言赶忙要跑去阻拦,却被小鸢死死抱住“少爷啊,小的知道您心善,但现在二夫人见人就打,您这么孱弱就别去了,受了伤小的吃罪不起啊。”
    韩楚正愣了下,忽然苑中传来惨叫声,几个小婢大叫“不好了,二夫人要吃老夫人,快来人啊。”
    韩楚推开小鸢,冲进内室,只见一怪物挟着韩老夫人,老夫人已然不醒人事,那怪物面目狰狞,身似水桶,满身赤红长毛,头顶一只鲜红独角,眼冒红光,看到韩楚进来,将老夫人随手扔在地上,作势欲扑,韩楚只觉心惊腿软,躲闪无力。忽然一道白光闪过,某巨型白狗高举双爪拦下那欲扑下的兽爪,将那韩楚死死护在身后。
    谛听一边和那怪兽较力,一边还有闲情调戏韩楚“小白脸,让你见识下本尊的神威。”
    那怪兽力大,发着蒙蒙嚎啕,再加是从上向下扑来,谛听在下渐显吃力,咬牙死死顶住。
    那怪兽猛的冲谛听哈了口气,那臭气异常辣眼,谛听力道一松,它趁机朝着谛听背脊上就是一口,生生扯下一大块血肉皮毛,谛听痛的嗷嗷嚎叫。
    那兽见谛听痛状,发出唔唔雷鸣,手舞足蹈表示高兴,谛听喘着粗气瞪大双眼,眉头紧锁,胸口赤金鳞忽显,又欲冲上去再斗。
    这时一条粗大蛇尾照着那怪兽面门就是一下,抽的那兽原地转了几个圈方清醒,那兽见来者竟然是鱼头蛇身之物,指着发出嘻嘻嘲笑音,那虎蛟祝余发出似鸳鸯般的嘶鸣,张嘴吐出细长的舌头,闪电般扫过他头顶,将那鲜红独角缠住狠狠用力,竟将那角掰了下来,瞬间血流满面,那兽倒地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动弹,似是疼昏死过去了。
    祝余回身正欲耻笑那谛听,那倒地之兽周身赤红毛发疯长,竟然将祝余死死裹住,谛听忍痛,亮出利爪,将那毛发斩断,卯足力气照那怪兽脑袋拍去,只听喀拉一声,生生将那脑袋拍的稀烂,猩红的血伴着白花花的脑浆,溅了韩楚一身,韩楚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主儿,始终不动,面不改色的看着谛听和祝余,祝余刚想夸赞几句,只见韩楚微微浅笑,身子摇晃了几下,昏倒在地。
    9、十二因缘
    再次醒来,韩楚已在自己房中,只见瞿如悠哉的坐在一边用布一层层包着什么东西。
    他悄悄起来走过去瞧,看着好像是一个布球。
    不解问道“你这是要做绣球?”
    瞿如抬眼看他“詹月,没良心,谛听为你受伤,我这是在给谛听包扎。”
    韩楚大惊,一把抢过那布球,边撕扯边说“这包扎那有这样的,你会把谛听憋死的。”
    瞿如双手托腮“死?这白狗最近竟做恶事,若再死一次定然是要下地狱的。”
    韩楚不理她,小心的拆着布条,终于将那谛听解开,谛听皱眉,吐着蓝舌头,大口喘气,伸出前爪拍拍韩楚手掌道“你救本神一命,改天去和陆判喝酒时候把你阳寿改长些。”
    韩楚道“莫做那些违背常理之事了,小心死后下地狱受苦。”
    谛听道“吾是已死之狗,焉能再死。”
    瞿如道“你都死不了,那詹月就没救你的命了?”
    谛听晃晃脑袋将前爪从韩楚手心抽走,“嗯,对,那就不欠你的了。”
    韩楚知道它玩笑,不再逗乐,忙喊来侍婢给谛听包扎,谛听歪在美人怀中眯缝双眼,好享受。
    韩楚忽想起祖母昨夜险些被那怪兽吃掉,急忙要去探望,瞿如拦着他道“老夫人那边你大可以放心,她再睡个三天就会醒来,昨夜之事也便不在记得了。”
    “那二娘她真的是妖怪。”
    “你二娘她本不是妖怪,为能永远保持美貌容颜与那相思结契,相思常年霸占她肉身,使她身体化僵,这昨夜收了相思,她体内僵毒迸发,让她由僵化魑,长出角来,本来将那角斩去便没事了,昨日谛听一怒竟将头壳拍碎,她此时已然化鬼,入了那幽邪路。”
    韩楚急道“这可如何是好,父亲不在,二娘是他最宠的,这----”
    正说着,祝余摇着扇子推门进来,“想救活你二娘,你就求笨鸟啊,她阴损招数最多,应该能救活。”
    韩楚跪地便拜“百行孝为先,虽二娘不是楚之亲娘,但也算韩家之人,求如救她一命,”
    瞿如道“这生死由命,怎可随意更改。”
    祝余道“据我所知,她是被那白狗拍死的,应该不是命定的吧。”
    瞿如瞪他“你这死虎蛟,好的不学,却学那谛听多嘴。”
    韩楚仍跪地不起,求瞿如帮忙。
    瞿如摇头道“詹月,可知道何为十二因缘。一切众生,不能见于十二因缘,是故轮转生死苦趣,入那六道轮回。若有人见十二因缘者,即是见法,见法者即是见佛,见佛者即是佛性。有佛心性者,方有缘修的转生之术。”
    韩楚忙问“这是什么意思,是修成了佛才能救人吗?”
    瞿如掩嘴偷笑他无知,随即说道“她生前与鬽结契,只怕终入铜柱地狱,受那火烤蚀骨之刑。若要救她出铜柱地狱,必须要有一心有佛性之人,甘以肉身替代她试练业火焚烧,方能救她。而今她肉身已碎,即便将她魂魄拉回,也无法转生。”
    祝余皱眉道“随便找个和尚让他去就行了,整日理佛,自然有佛心佛性。”
    瞿如冷笑“这千年间,我守着那幽邪路,见过德行万千之人,无人能真正摆脱世俗纠缠,还无人有缘见佛。”
    “那是你没见识-想当年----”祝余话刚说一半,正对上那瞿如的利眼,下意识的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韩楚又问“若将魂魄救回,如,是否有方法救活她。”
    瞿如指了指那窗外池中莲叶,笑而不语。
    韩楚道“我愿意去救她。”
    祝余忙阻拦,“那铜柱地狱凶险重重,不能冒险,让那懒鸟去就行。”
    韩楚坚定道“这是我韩家事,自然是我韩家人冒险。”
    瞿如笑道“你真以为你姓韩了不起啊,不过你身有楚江王血,我们其实可以另行他法。
    这识,名色,六入,触,受,爱,取,有,生,是十二因缘的顺生门。这无一念无明妄动,无行为造作无入胎之识,无胚胎, 无六根, 无触觉,无感受,无爱好, 无夺取,无来世生之业因,无生便无老、死及一切悲愁苦恼。就是十二因缘的还灭门。
    至于如何见十二因缘,见法见佛,这方法你就要问那只死虎蛟了,当年他就是偷偷蔽了这顺生还灭门,装成真佛妄图偷入地府,想要查那祝余仙草转世之所在,结果太笨竟然偷喝陆判的酒,自己醉了三天,若不是有人心怀慈悲,念当日友邻之情帮他遮掩,只怕早就投身那畜生道不知做了什么畜生了。”
    祝余嘴巴大张,惊讶不已“你---你都知道?”
    瞿如打着哈气“我知道什么?啊,累了,回去睡觉。”
    此时谛听已经包扎好了,被那婢子送了过来。
    瞿如踢了它一脚,“走我们去找些吃的,莫要扰了他们促膝谈心”说罢还回头暧昧的看了一眼。
    谛听皱着眉头,“你们竟有此癖好?”盯着他们许久这才撇着嘴离开。
    祝余不解意思,韩楚则涨的满脸通红。
    10、雪怜
    凉州城街市上,一红衣少女,带着一只受伤白狗,左顾右盼,似乎事事都很新奇。
    谛听问道“你刚才的十二因缘法,是骗人的吧,当年主人说看透十二因缘方知尘世愁苦根源,超脱红尘洁身修行才是正途。你说什么关闭法门就能闯铜柱地狱,你该不会想让詹月他们送死。”
    瞿如掩嘴偷笑道“你这白狗,懂的不少,入那地狱还不容易,买上几壶烧酒,带几只烧鸡搞定,我就是想再看看那虎蛟的装扮,”
    谛听小声嘟囔“上次分明是你毁了陆判的几页生死簿,怕麻烦,骗那虎蛟来顶罪,还差点害他入了畜生道。”
    瞿如借着伸懒腰的机会照着谛听伤口上就是一脚,谛听疼的直打哆嗦,瞿如一边乐的欢喜。
    这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不远处几个洗衣婆娘正叨念着那白塔寺附近新开了家茶坊,茶香四溢。
    “听说那店家女儿长的白嫩嫩的,赛天仙农。”
    “你见过天仙啊?我看分明是个妖女,看那媚眼抛的,把这些男人迷的糊涂涂,整日往那茶坊跑。”
    “呦,赵婆子,别人家闺女一长的好点,你就嫉妒,有本事你把你家闺女好好回回炉。”
    “别这么说,人家赵婆家闺女还是蛮好的,现在谁家孩子一哭,只要一说那赵雪怜来了,孩子立马不哭了。你猜怎么地?”
    “哦?怎么地?”
    “那孩子吓尿了。哈哈哈”
    赵婆子脸涨的通红,赶忙收拾东西走了,只剩几个婆子在那儿嬉笑。
    话说赵婆子刚进家门,就见自己闺女躺在院中,气不打一处来。赵婆子闺女名为雪怜,生来肩宽背厚,虎背熊腰,手掌似蒲扇,脚大似船,肤色黝黑,黑里泛着紫光,脸颊两侧长满着细毛,风吹毛随风动;声若洪钟,远隔千米由可闻,是凉州境内驰名丑妇。
    “雪怜,起来,哪有一大姑娘躺院子地上的。”
    “哈,娘,回来了。”雪怜伸着懒腰,坐了起来。
    “唉,”赵婆子叹气道“你这孩子,本来就长成如此,还不休休心性,否则还有谁敢要你。”
    “娘,莫担忧,雪怜不嫁就守着您老。”
    “这话不是这么说,待娘百年后,你孤单一人可如何是好啊。”顿时老泪横流。
    那雪怜虽人长的粗糙,但心思善良细腻,刚想劝解母亲,发现天色渐暗,似是要下雨,忙拉着赵婆子回屋,刚进门,天空一阵雷鸣电闪,一道闪电扫过屋檐,将那草皮掀去一大块,雪怜似是习以为常,忙找块木板把那块挡上,顷刻暴雨倾盆而至,屋内破壁不断漏雨,竟然比外面下雨还大,似乎这雨单就是冲着她家而来,直下到屋内水没膝放停歇,在看屋外竟然仅湿了地皮。
    赵婆子不住叹息,这十几年,常年如此忽然就有雨下,偏偏只下她家最多,要么淹地,要么漫宅,这日子是越来越难过。雪怜在一边收拾着,好在她虽然面丑,却有膀子力气,这老头过世后,全靠她修屋补墙。
    忽听门外有人敲门,雪怜刚要去应门,却被赵婆拉住,“还是我去吧,每次你去都把人吓的好歹的。快进内屋去。”
    门外一个红衣少女带着只受伤白狗见赵婆子开门,忙说“婆婆好,可否让小女讨碗水喝。”
    赵婆子一见瞿如,眼睛都直了,心想这天生万物竟有如此美貌女子,连她这婆子看了都神醉何况男人,想那自家女儿真是不堪入目啊。
    “婆婆--”
    赵婆子这才回神,让他们进院,又回屋舀瓢水递给瞿如,
    瞿如一饮而尽,笑道“谢谢婆婆,小女帮您干点活吧,算做水钱,如何?”
    赵婆子推辞“一瓢凉水,还要收你钱,婆婆哪能如此小气。”
    瞿如道“婆婆,得人恩果千年记,您看让我做些什么好。”
    赵婆子苦笑“你这孩子,嫩手嫩脚的,能做什么,难道能修房补泥。”
    瞿如也不管她阻拦,径自收拾院中物什,那谛听也用爪子扒拉着杂草帮忙。
    赵婆子感叹,难怪人家貌美,这是善事做的多啊,只是自己也不曾做恶事,为何要让女儿受此大罪过啊。
    瞿如看看这繁乱院落,再看看那屋顶茅草,叹道“孽,债。”
    赵婆子道“你说什么,婆子耳朵不好,”
    瞿如笑道“婆婆家中还有她人?”
    “老婆子,还有一个女儿,生的丑陋,不敢随意出来吓人。”
    “这是怎的说,婆婆人好,女儿自然也是好人,心善自然面善,何不将姐姐唤出一起收拾忙活,有说有笑,岂不快哉。”
    赵婆子摇头,却又拗不过瞿如,便唤雪怜出来。
    雪怜刚一出来,楚天触地的身材,黝黑面容,谛听不觉来句“啊,这哪里是人,分明是夜叉。”
    那赵婆子听到人声四处踅摸,却没人,疑惑看看那白狗,想也不可能,便不再管他,瞿如俯身小声在谛听耳边嘟囔“你要再多嘴,小心让人把你当狗精炖了。”谛听一惊觉得汗毛倒竖。
    雪怜心细觉出不对,径自来到瞿如身边,指着那谛听问“这狗?”
    瞿如忙打岔道“姐姐好,小女瞿如。”
    雪怜见眼前女子红衣翩翩,柔美不可方物,见对自己不仅不躲,反而施礼,忽觉自惭形秽,低头望脚,不知如何是好。
    赵婆子头次见女儿害羞,忙道“这是小女雪怜,”
    “雪怜姐姐好。”
    雪怜道“你不怕我?”
    “怕甚,美丑不过皮相,百年终归黄土,昔钟离春,黄牙垢面,也能成就 ,那黄月英,丑名千里,不也终得良配,雪怜姐姐自也是天下无双,将来必有良缘。”
    瞿如一番话,说的雪怜心花怒放,哈哈大笑,笑声震天,连谛听都觉得震心,远远躲开,瞿赵二人越聊越欢,不觉日渐西霞,瞿如忙告辞,还约了下次赏花。
    刚从赵家出来,谛听皱着眉,摇着屁股晃荡道“那天界雪莲得罪了龙子,才被打入凡间,龙王赏她一身夜叉皮囊,封她清心莲根,让她如此粗陋,你何故要搅这趟浑水,得罪龙王可不是好事。”
    瞿如随手在路边摘根草叶叼在嘴中嘟囔“本就是那龙子见雪莲纯白意图染指,却偏要赖她动了凡心。”
    “笨鸟,这事不可多嘴,”
    “你这白狗,和那虎蛟学坏了,”说罢有照着谛听后背要打,谛听忙躲,二者打闹在一起。
    11、十里幽邪
    皓月当空,清风徐徐。瞿如提着几坛子美酒烧鸡与那谛听趁着月光如镜,顺着山间小径片刻之间即来到了后山松树下。坐在地下背靠松树喘了会气,待那韩楚和祝余到来。
    只听“匡匡”沉闷之声不绝,在周围山中回响,惊起四周飞禽无数。见不远处一红一绿两个影子跳动渐近。谛听哆嗦了下道“不是碰到僵物了吧。”
    瞿如哈哈大笑,让它继续看莫吵。
    那红绿两个影子,有节奏的跳动,跳跳停停,每跳十步左右,就停下原地转三个圈,待跳到近处,谛听乐的都趴到地上,那红绿二影正是那祝余韩楚,一个一身红袄,头顶两个小抓揪,另一个身着绿袍,头顶头发集成两束,分别盘于头顶两侧,其形状类似于牛角,这分明是那菩萨驾前童男女的模样,手里拿着柳叶又蹦又跳。
    谛听趴在地上,似是乐的过头,喘着粗气, “瞿如太坏,骗他们这种装扮。”
    瞿如掩嘴偷笑,小声道“莫要他们听到,这多喜庆啊,嘻嘻。”
    谛听笑道“别让他们跳了,我眼晕。”
    瞿如忙喊“来来,歇下养足了精神,我给你们开路。”
    韩楚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唉,这做鬼比做人累。”
    而那祝余坐在一边瞬间狂扫掉一只烧鸡。
    瞿如手指甲瞬间飞长,趁韩楚不注意,生生从背后插入那韩楚心脏,狠狠一拉,生生将那韩楚魂魄扯了出来。嘴里还抱怨“这詹月骨头真硬,咯坏了那美美指甲。”
    韩楚看着眼前自己肉体倒在地上,愣正正半天说不出话。
    瞿如道“还愣着干嘛,赶紧走啊,误了时辰,你生魂回不了肉身,那詹月就真的要做那又苦又累的鬼了。”
    韩楚哭笑不得“下次你能提前告诉我下,好让我又个准备,行吗?”
    瞿如道“你有了准备,我能那么顺利拉出你的生魂吗?”说罢将一条红绳绑在韩楚手腕上,“此绳万不可断,若是断了,詹月怕连鬼你都做不成了。”
    瞿如抬手欲开幽邪路,忽然一个苍老声音道“先祖,先祖,带上我。”来者正是海公。
    海公气喘吁吁赶到近前拉着祝余,看看祝余的装扮想乐又不敢。
    “不是告诉你别叫先祖,叫祝余嘛。”
    “哦,好,祝余先祖啊,带上我,我要查我儿的下落啊。”
    瞿如抚额道“抱歉海公,最近事忙,忘了去问那菁,你若想来就一起吧,跟住你家先祖,若见了什么莫要惊慌。”
    “好好。”海公说罢化作一条细小水蛇,钻进祝余衣袖。
    瞿如默念灵言,四周狂风大作,眼前山石飞转,时而悬崖峭壁,时而荒漠枯骨,时而雷鸣电闪,时而鬼哭狼嚎,风渐停歇,眼前一条崎岖悠长小径,直通黑暗,似是无边无尽,小径两侧长满欲花,鲜艳欲滴,发出幽幽哭音。花之根部是那森森白骨,腐烂血肉,各色虫蚁争想食之。花从中闪着莹绿之光,似有数只眼在窥视,让人不寒而栗。时而有骨爪顺着根茎伸到路面上妄图勾那些枉死魂魄吞而食之,此处便是那十里幽邪。
    谛听长啸一声,化身白兽,一身赤金鳞,威风凛凛,瞿如和那韩楚坐在谛听背上奔着那十里幽邪而去,所过之处,花叶无不颤抖退让。祝余化做虎蛟带着海公紧随其后。
    行数里,前方渐豁开朗,苍天古树,清澈水潭,透着青烟袅袅,鸟语花香,好似人间仙境,韩楚疑惑道“这地狱竟是如此美的地方?”
    瞿如冷笑道“前处是贪,凡有欲者无不留恋欲花,终入那魍魉之腹。此处为痴,痴迷心底桃源者,终被这假象所骗,困于流连不得轮回。静心寡欲才能望透其中面目。”
    韩楚若有所思点点头,闭眼凝神,再睁开时眼前哪有美景,那树枯枝烂叶,树下白骨森森,树上老鸹呱噪,那清澈水潭,竟是粪便池塘散发恶臭。韩楚忙喊谛听跑快些,谛听耻笑他胆小。
    再行数里,忽然海公哭喊“儿啊,儿啊,你怎么在此受苦,爹定要将欺负你之人碎尸万段啊。”
    好在祝余机灵将那海公死死按住,他才终没摔到地上。
    瞿如道“此处为嗔,凡有怒心者,来此会随心生所想之恶怒,终迷失心性难消孽障。”
    海公调息会,方清醒,在观四周,哪里有儿子,分明几只饿鬼在冲自己调笑。
    十里幽邪将尽,前方一石桥上写奈何,桥下血雾翻滚,怨鬼嚎啕。
    12、转轮殿
    瞿如道“过了这里便是鬼域,若去那铜柱地狱,向那正西黄泉黑路,大海沃礁石外去秦广王那里找那陆判引路,若去找那判官菁,便要向正东直对世界五浊之处,幽冥沃石外,去那转轮殿。”
    海公欲言又止,不住眼含泪光扫着祝余,祝余假装看不到。
    韩楚道“还是先去那转轮殿吧,”
    瞿如长舒口气,想到要与那老狐狸陆判交涉,头就一阵阵痛。
    拍拍谛听让它继续前行。
    旁边经过一行鬼差押着十几只新死之鬼,那男鬼长发遮面,周身一丝不挂,有腿无脚,双手下垂,有些身上胸口还在滴血,
    韩楚忙遮眼念叨非礼无视,瞿如笑道“这些看样子,在阳世是读易儒士诵经僧道,刚刚勾至阴司。致诸狱不能用刑。这是要解去转轮殿。逐名注载,并绘本来面目。名曰堕落生册。再押交孟婆尊神,到那酉区忘台下,灌饮迷汤,派投人胎的。所以样貌并不吓人的。”
    韩楚频频皱眉,指着那一丝不挂的形体,开始要念叨酸儒经典。
    瞿如忙说“这人死灯灭,脱了臭皮囊,难道还要穿衣服不成。你要是在说那些酸诗烂调,我就把你踢下去。”
    韩楚赶忙闭嘴。
    不多时,前方暗处现出一座大殿,庄严肃穆,殿前雄狮威武,左侧高台三丈三,台上一面巨鼓,瞿如道“此鼓名夔牛鼓,东海流波山有头慢兽,叫“夔”,当年黄帝派人把夔捉来,把它的皮剥下来做鼓面,声震天响。旁边巨锤,是雷泽中的雷兽身上抽出一根最大的骨头所做。传说这夔牛鼓一敲,能震响五百里,连敲几下,能连震三千八百里,自仁圣黄帝后至今再无人能敲响。”
    殿外右侧是六道桥,金银玉石,黄土铜岩,桥上鬼儿有哭有笑,看的韩楚眼花缭乱。
    瞿如跳下谛听,韩楚畏高迟迟不动,被那谛听生生甩了下来,他跌在地上,丝毫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不觉疑惑,想问又不敢。
    瞿如笑道“你现在是魂,怎么还会有名色触感呢。”
    韩楚自觉尴尬,回身正看祝余停在一处不停翻挖,忙问“霏阳,这是做什么。”
    祝余瞪他一眼小声道“这是阴土,挖些回去种些玩意儿。”
    瞿如大声道“让他挖,这东西出了鬼域,便会化为血泥,到时浑身血腥看他如何走那百鬼云梯回去。”
    祝余一愣,撇着嘴不动,似是思索什么。
    瞿如深呼口气,向那转轮殿走去,足下生妙莲,银铃回回响,若那仙子祥降,完全没了往日胡闹样子。韩楚刚要跟进去,被那谛听拦下,谛听道“我这等神兽没有准许都进不得那转轮殿,你这小白脸想找死。”
    海公焦急的看这先祖,祈求帮助,祝余此时还在研究如何带那阴土出去。
    转轮殿前,石阶层层,阴风滚滚,
    上写:随顺世缘无牵挂,
    下写:涅磐生死等空花。
    殿内传来幽幽歌声“莫撃念念,成生死河。轮回六趣海,无见出长波,念想由来幻,自性无始终,若得此中意,长波自当止,余本性虚无缘妄生人我;如何息妄情,还归空虚坐?虚无是实体,人我何所存,妄情不须息,即泛般若船-----”
    瞿如立定施礼跪拜,方跨入殿中。
    殿中灯烛火明,中有八大神将泥塑,运转巨轮,轮九层,佛千龛,内设三生三世书,彩画金碧以为饰,谓曰天龙八部。
    旁立一人,面赤目黑,笑而不语,首顶道冠,肩披释服,足蹑儒履,手持羽扇,似那翩翩君子。见那瞿如,忙施礼道“如,今日怎有心情来这转轮殿。”
    瞿如道“听说菁你最近勤勉,特来慰问,莫累坏了身体。”
    菁道“不是那陆判由去唠叨了什么吧,赢他几壶酒,他就如此,真是小气。”
    瞿如笑道“先不提那小气老儿,单聊聊前些日子的金--蝶----”
    菁脸上大变,许久才开口“那地狱蝶,如小姐可见过?”
    瞿如道“菁,怎知那是地狱蝶。我本想和菁说说近日在凉州见的一只金蝶煞是漂亮,可没说是地狱蝶啊。”
    菁叹息道“如,既已经知道,何故来此戏耍菁。”
    瞿如怒道“你这菁,当日念你一世孝悌举荐你做此位,本该尽心尽责,你却捅出如此纰漏。”
    菁垂首跪地道“菁知罪,由于菁的疏忽,让怨灵化作金蝶而出搅扰人世,菁甘愿受罚。”
    “这地狱蝶顺天而生,你想阻也拦不了,我说的是另一事。”
    菁不解“还有什么事?”
    “菁真是贵人事忙,不记得那凉州的李王氏也不怪啊。”
    “李王氏?可是那悬梁而死的王月湖。”
    瞿如怒目道“是何人给你的权利让你私放那王月湖的。”
    菁笑道“那王月湖供称自己有切齿之仇未报,甘为饿鬼,不愿做人。又怎能强行渡其轮回。”
    瞿如抚额道“那王月湖前世良善女,怎会去做那饿鬼,她将鬼身藏在奈何桥旁,那日金蝶破水出将她带回凉州了。”
    “啊”菁一惊瘫坐在地上,“这—这”
    瞿如又道“鬼身已过孽镜台,未入轮回返尘世。此等罪孽,看你如何承担。”
    菁抱头痛哭“吾当日见她可怜,却没想害了她,日后她魂已不能入三界五行,不生不死,这可如何是好,是菁的错,是菁的错啊,害了她啊。”
    瞿如扶起他,“念你好心,就不在责你了,她已食了我的怨情珠,日前心怨消已重返幽邪修行,”
    菁看看瞿如,刚欲感谢,忽愣正了下,忙说“如,这次这么尽心帮菁,不知要菁拿何物交换。”
    瞿如开怀大笑“菁真是聪慧,楚江王归期将至,他的肉身灵气自是招惹邪碎,所以近期如将死守凉州护他安全,这难免有些不解之事要来请教菁,到时还请菁你尽心帮忙啊。”
    菁叹气,方觉上了贼船。
    瞿如转身欲走,似又想起什么忙回头问菁“那韩府花池中的水莾鬼,你可知晓。”
    “这绝不可能,近日并无寻到替身的水莾鬼来转轮殿轮回,而且那凉州之地怎么能藏下水莾之鬼。来日菁查清自去告知。”
    “那多谢菁”瞿如道“下次和那陆判嬉戏,适时放些水于他,省他找你麻烦,挑你是非,待转轮王薛归来,再去找他算账。”
    “菁明白,如,慢走不送。”
    瞿如踏出转轮殿,殿内歌声再起“莫撃念念,成生死河。轮回六趣海,无见出长波,念想由来幻,自性无始终,若得此中意,长波自当止,余本性虚无缘妄生人我;如何息妄情,还归空虚坐?虚无是实体,人我何所存,妄情不须息,即泛般若船-----”
    (1)天龙八部:佛教术语,八部包括:一天众、二龙众、三夜叉、四乾达婆、五阿修罗、六迦楼罗、七紧那罗、八摩呼罗迦。
    13、铜柱地狱
    海公见瞿如出来忙迎上去,瞿如安慰他“海公放心,那水莾鬼事,菁已答应帮查。”
    海公苦笑“老夫自知那小儿命已不在,只是心中仍希望---”
    “前世修的父子缘,自是牵挂万分,瞿如明白,自当帮你找回儿子。”
    海公跪地叩首,额头让阴土灼伤,瞬间溃烂。祝余一见忙将身上所有阴土倒掉,不再多想。
    谛听长啸一声,“瞿如,现在是不是要去找那陆判。”
    瞿如皱眉鼓嘴想了半天才说“我们直接去那铜柱地狱。”
    谛听言“越过那陆判直接去,我怕他日后挑事,那老小子为人小气的很,”
    瞿如叹气道“我实在不想与他交道,先去那铜柱地狱,其他下次再说”
    谛听不再多言,继续前行,行许久只见黑暗,似是再原地,又不似,终前有数点亮光,韩楚大喊“这这里还能看到星空?”
    “噗”瞿如掩嘴偷笑,
    谛听说“小白脸,这鬼域不见日月,不见天,哪里来的星光。”
    “那前面点点为何物。”
    瞿如笑道“谛听上前让詹月近看。”
    韩楚循着光亮望去,谛听呼的靠近,那竟然一张张狰狞扭曲的游魂,有的皮开肉烂,有的七窍冒烟。有些魂魄没有身体,它们突兀地浮现在无尽的黑暗中,只有一双双含幽带恨的目光,死死的瞪着韩楚。那点点星光便是他们心中怨念无止无休。
    “哐当——”韩楚吓得后缩,忘了是坐在谛听背上,竟直直躺在谛听背上,后脑磕到那背脊发出哐当声响,引来无数游魂耻笑,
    韩楚头皮发麻,舌头哆嗦,说不出完整的话,“瞿---如-----,这”
    祝余长啸一声,声震数里,那些游魂自知来者不善,纷纷退散。
    祝余刚想显摆,谛听努嘴道“哪里来的鸳鸯叫。”
    “小白狗你想讨打。”
    谛听继续挑衅“有本事来,看本神如何将你扔入那畜生道。”
    瞿如红唇微启“吵啊,打啊,等下将你们都扔入那畜生道。”
    二人都不敢多言,继续前行。
    黑暗中,谛听慢慢止步,前方深渊万丈,渊下烈焰翻滚。
    中立数根巨大铜柱,上刻人间恶行,柱中空心,内燃炭火,有几只小鬼不停扇扇鼓风,至铜柱通体通红,便数罪鬼捆于柱上,身上皮肉被那铜柱层层烫熟,铜柱有下石台,几只青面獠牙的恶鬼用砍刀斧将那烤熟的皮肉割下吞食,那些罪鬼熟肉刚刚割下,露出森森白骨,瞬间又长回如初,恶鬼见新肉长出,复有将其捆于铜柱煎烤,周而复始。
    韩楚撇头不忍再看,
    瞿如道“这些都是生前故意纵火,毁灭罪证,恶意报复,烤虐动物者,积了罪业自要受此惩罚还债,这就是因果,种善因得善果,种恶因得恶果,若是日后詹月做了错事,死后一样要如此偿还孽障。”
    “何人闯我铜柱地狱。”声音幽长悲切,在空中荡起回声,只闻声音不见人。
    瞿如立刻跳下谛听,满脸堆笑道“神尊莫急,小女瞿如知道神尊辛苦,特带了美酒佳肴,望神尊笑纳。”
    “是如啊,百年不见,还是如此伶俐讨喜啊。”
    瞿如手捧坛酒,娇声嗔嗔道“神尊,莫取笑”
    二者撒娇打趣,时不时惹那神尊笑声连连。
    “好酒,好酒,”几坛酒顷刻见底,烧鸡也瞬间露骨,不多时传来阵阵鼾声。
    瞿如忙道“趁着他醉了,快去找你二娘。”
    韩楚忙拉着谛听四处寻找,那些青面獠牙鬼也不阻拦。
    而那祝余若有所思道“笨鸟,这几坛酒就解决的事情,为何让我们如此装扮。”
    瞿如揉着眼睛,打着哈气“好累好困,回去要好好睡一觉。”
    “你这坏鸟,休跑。”
    不多时,韩楚便在一个铜柱上找到李景,此时已经被烫的满身通红,舌头已经被割掉,他上前就去解那绳索,竟被上面青色火焰烧到手,到不痛,只是那青色火苗像有生命一样,迅速窜道他的手掌上,手心中似有一绿衣少女翩翩起舞,手掌纹路竟然也随那少女舞动不止。
    此时救人要紧,他急忙拍灭手心的火苗,跑去喊那瞿如,却不想留下祸根。
    瞿如飞身上前要结下那困鬼结放李景下来,几只青面鬼发出呜呜吼叫,挥舞着刀斧,刚碰到瞿如红衣,便化做浓血,其他便不敢上前,只能远远抗议。
    瞿如从怀中掏出一只白玉瓷瓶将那李景魂魄拘于瓶中,扔给那韩楚道“拿好,无论见到何事,发出何声,不可松手,瓶碎魂飞。”
    韩楚知道此事重大,死死握住那瓶子,谛听将韩楚再次驮到背上,瞿如双手结印,凌空剪出莲花影,抛向那铜柱,那影一触那铜柱立刻化为李景模样,继续受刑嚎叫,瞿如紧随谛听飞出那铜柱地狱。
    韩楚坐在谛听背上,耳畔是呼啸的风声,他的眼前依次掠过各色幻象。
    忽见二娘李景出现面前,双眼流泪道“楚,念景儿是你韩家人,就放了景儿吧,你若带我回去,定是让那白狗吞噬,不死不生啊。”
    韩楚慌道“二娘莫慌,我们是来救你的,”
    “他们骗你,那白狗拍死了我,又怎会救我呢,”
    “那日是二娘化魑,谛听为救我才---”
    “楚啊,你当日见情形,都是那瞿如妖兽幻化的,都是假的,求你放手,扔掉瓶子,放我条生路吧。”
    韩楚盯着手中瓶子犹豫了下,又死死握住,闭上双眼,平心静气,再睁开,面前哪里是李景,分明是个青面獠牙鬼,“你这不时好歹的生魂,我要吃了你”说罢那鬼张开大口要咬,韩楚顿觉一阵恶臭拂面,头晕目眩,倒头从谛听身上栽了下去,韩楚眼间那谛听渐行渐远,喊叫不得,以为必死无疑,闭上了眼睛,感觉死亡触手可及。
    黑暗中发出一道耀眼的红光。一声雄浑悠长的嘶鸣划破长空,上惊天际,下震黄泉。
    一只巨大的鸾鸟,浴火而飞。
    那火红鸾鸟巨大无比,鸿前麟后,蛇颈鱼尾,颧颡鸳思(腮),龙文虎背,燕颔鸡喙,五色备举,身下生有三只巨爪,凶猛却美艳。鸾鸟将那韩楚抓于爪下,腾空飞去。
    醒来已是正午光景。韩楚四下张望,发现自己躺在祝余的床上,松了口气,只记得被只怪鸟抓住,便没了意识,至于如何脱险,韩楚觉得等下要问问瞿如。猛然想起那白玉瓷瓶,四处找寻,发现在那枕边完好,这才放下心来。
    祝余推门进来,见他已醒笑道“詹月真是让人担心,险些掉入那业火之中,若不是我,只怕----”
    韩楚道“原来那只怪鸟就是霏阳,多谢霏阳,”
    祝余“噗哧”刚喝的一口水喷了一地,“怪鸟,哈哈哈,怪鸟。”
    韩楚脸红“不是怪鸟,楚一时失言,霏阳莫怪。”
    “没事,不怪,以后就叫怪鸟,怪鸟,哈哈哈。”
    “对了,瞿如和那谛听,还有海公,他们---”
    “詹月放心,大家都安好。”
    夜风凉,碧空星闪。
    祝家后园,瞿如坐在石阶思索,谛听一边打着呼噜,韩楚挨着瞿如坐下,用草叶扒拉着地,涨红着脸问瞿如“有个问题,不是要我舍身替二娘受罚,为何后来---,莫不是瞿如舍不得我。”
    瞿如回眸一笑“其实本来也不用你替代。”
    韩楚愣怔“那你为何要让我和霏阳那样装扮。”
    “不是我让的。”
    “分明是你,还有那什么十二因缘法--”
    “地狱行枯燥,无趣,你们一红一绿多喜感。”
    “你……你竟然是为了找乐趣----”
    瞿如笑道“詹月,看今夜星空可比昨夜铜柱地狱的美丽。”
    韩楚抬头,想起昨夜孤魂怨眼,不觉哆嗦,怒冲冲的转头不理她。
    “詹月生气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只桃子递给他,“这是明月醉,可解君烦忧。”
    韩楚捧着桃子想起之前桃夭梦境,苦笑道“吃的东西你才不会给我。”
    “哼,在詹月心中,吾竟是这般贪吃坏人啊。”说罢拂袖离去,
    韩楚手中桃子化为青烟,由嘴入喉,似有琼浆渐入心田,韩楚顿觉心生醉意,趴在石阶上做一长梦,-----梦中荒土地上,一只三足鸾鸟盯着自己,高傲自负,身披五色彩羽,上附五种纹路首文曰德,翼文曰顺,背文曰义,腹文曰信,膺文曰仁。威风凛凛,长长嘶鸣,音若屈辱。顿觉山摇地动。
    韩楚冲着她微笑,那鸟儿傲慢甩头飞去----------
    14、洗莲根
    凉州,十月风大,卷着尘土肆虐,街市上行人渐少。空中几流黄尘幽幽飘落,宛如生死别时欲忍难休的悲愤,几分挣扎,几丝哀怨,却最终归于尘土无奈。
    瞿如一早梳妆打扮,今日竟换了一身鹅黄襦裙,很是端庄。
    据谛听说,是约了那赵家雪怜去城外游玩,
    祝余嘴里塞着肉问“白狗怎么不去。”
    谛听白了他一眼,继续啃着骨头。
    韩楚小声道“据说那赵雪怜,样貌奇丑将谛听吓到了。”
    “小白脸,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瞿如刚出来就听到他们几个多嘴,似笑非笑的望了谛听一眼,谛听忙眯眼装睡。
    韩楚见瞿如吃力的提着个重重的点心匣子,忙迎上前帮忙,道“我陪你去吧,”
    瞿如将那匣子往他手中一塞,扭头假装嗔怒不理他,
    韩楚淡笑,拎着匣子跟着出去。
    身后祝余道“小白狗,来打一架啊。”
    谛听道“爷最近痔疮犯了,正想咬块虎蛟肉吃吃。”
    “你-----”
    “来-----”
    七转八拐终到那赵家院外,瞿如上前拍门唤雪怜,见无人应,环顾四周无人,偷偷单手结印穿门而入,再给那韩楚开门。
    韩楚进来满脸怒色道“这种鸡鸣狗盗之术,以后少用。”
    瞿如瞪眼鼓嘴,“哼”了一声,转头不理他,韩楚忽然想起昨夜梦中鸾鸟,不觉会心一笑。
    瞿如推门入屋,见屋中阴冷,赵婆子躺在床上不住咳嗽。
    “婆婆,这是怎了。”
    赵婆子虚弱睁开眼见是瞿如,强撑起身子道“小如来了,没事没事,昨夜被雨淋了,受了点风寒,睡会就好。”
    韩楚疑惑问“昨夜晴空,无风无云,哪里来的雨,莫不是老婆婆您烧糊涂了。”
    瞿如道“你才烧糊涂呢,”说着边从怀中掏出一颗核桃,照着那韩楚头上磕了三磕,核桃碎裂,胡内核桃仁与常见不同,中有丝红色,外表晶莹剔透,“婆婆把这个吃了,醒来自然好了。”
    赵婆子只当是普通核桃,接过来吃下,核桃仁入嘴即化,似乎注入一丝鲜血,让身体血脉翻滚,顿觉热汗淋淋,瞿如扶着赵婆子睡下,眉头紧锁,盯着那屋内新生破损处。
    瞿如忽怒发狠,指着那墙角破损处,吼道“这母女二人已然够凄苦,为何还来火上浇油,若日后再来,小心破尔等魂体永世不得超生。”
    话音刚落,只觉一股子阴风顺着破洞逃散而出,屋中方觉有了人气儿。
    韩楚问“刚刚你拿什么敲我头,都敲出包来。”
    瞿如道“那是宜茗子,普通人食有延年益寿的功效。”
    韩楚懵懂笑言“如,是好人。”
    “我不是,我若是好人自要渡她们出苦海,结果却因畏惧,不敢吭声。”
    韩楚望着瞿如“若瞿如畏惧,让我来帮她们,即便得罪了谁,最多这条命让他拿去。”
    瞿如苦笑“你真是奇怪,随我们入那地府炼狱,又要甘愿用命换他们出苦海,有时我真觉你傻,但又庆幸能遇到这个傻詹月。”
    韩楚迷糊,挠头傻笑道“怪事见多也就不怪,而且我没做亏心事,不怕将来报应。”
    “我说你定是当年孟婆汤喝多了,生成个笨瓜。”
    韩楚笑的欢乐。
    瞿如道“我都骂你,你还笑。”
    “你骂我,说明不生我气了。”
    “我何时生你气。”
    忽然门外声响,雪怜推门而入,韩楚误以为夜叉入门,吓得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雪怜一愣忙用手遮脸“我不知道有客在,吓到你了。”
    瞿如忙说“他摔倒是他刚才做了恶事受的报应,和雪怜姐无关。”
    “怕今日不能与小如你去白塔寺了,娘亲生病,我要侍候。”
    “没事,改日我们再去,照顾婆婆要紧,”
    雪怜憨笑挠头。
    韩楚见她挽着裤腿,粗腿上都是污泥,赤膊通红,手中提着一黑长物件,问道“小姐手中何物?”
    雪怜道“刚去河中抓只泥鳅,想熬汤给娘亲喝。”
    韩楚感动“小姐孝心让人感动,等下我让小鸢送些参茸过来。”
    雪怜推辞,瞿如忙说“雪怜姐,不要白不要,反正他韩家有很多,”
    “韩家,莫不是那韩擒虎家。”雪怜想此处只有刺史,将军姓韩。
    韩楚点头道是。
    雪怜忽然拿起扫把,横眉怒目道“这里不欢迎姓韩的,滚。”
    韩楚不解“为何?”
    雪怜扫把已到,将那韩楚打出屋外。
    瞿如忙让韩楚先走,自己拉着雪怜“雪怜姐为何如此恨那韩家人。”
    雪怜冷静许久才道“多年前,家父是韩擒虎麾下小将,那韩擒虎丧妻多时,见身怀六甲的母亲美丽,便玩笑说若腹中产女,便娶做妾氏,家父受过韩擒虎救命之恩,当即答应,便将未出世的我许了那韩擒虎,谁知他见我长相丑陋,反悔,娶了那娼妓李景,而那李景不知从何处听说许婚一事,便三天两头让人来我家门前嘲笑说些是非,恨的我父抑郁而终。”
    瞿如双手托腮,思索半天才道“这姻缘天定,姐姐莫要伤怀。”
    “我自知丑陋,不配那韩家,但那韩家如此欺人真真可气。”
    “姐姐可信得过我瞿如?”
    “当然。”
    瞿如笑的神秘,手化鹰爪直穿雪怜心肺,雪怜只觉身在醉梦中,肚子疼痛,低头看肚皮已经让那瞿如划开,她此时正把那肠胃心肺都拿了出来,在那一本正经地整理。雪怜想挣扎却发现动弹不得,惊愕哭道:“我向来和你无怨仇,小如为何要害我”
    瞿如笑言:“别怕,我只是要还你清新莲根。”雪怜见腹中空空,底部有根绿色经络,却被团黑气裹着,瞿如随手在地上捡根草叶放在旁边,那黑气似是闻到青草香气立刻围了过去,瞿如顺势将黑气取出,嘴中叨念经文,经文罢黑气似有灵气,遁地而去。然后瞿如从容地将肠胃装回去,又将把雪怜伤口缝合,雪怜忽然眼角流下滴泪,泪珠儿滴到桌上,化作叮当白珠。
    瞿如拍拍手,雪莲顿觉清醒忙起身施礼,虽身姿仍旧粗鲁,但眼神却已媚态十足,声音柔情万千。“谢小如,还我清心莲根。”
    瞿如擦擦手上血污,嘟嘴道“姐姐刚才还说我要害你。”
    雪怜掩嘴做羞“刚刚未醒,如妹莫怪。”
    瞿如道“姐姐日后有何打算。”
    雪怜道“继续做那丑女雪怜。”
    “这?”
    “你为我冒大不为洗莲根,我怎么会再让你受罚。这二十年,守着这身夜叉皮浑噩过日,习惯了,再度几十年便可重新投胎。”
    瞿如笑莹莹道“既然这闲事已经管了,还有什么怕的,我还你千娇百媚,姐姐到时赏我颗莲种就成。”
    雪怜道“你这丫头,到不吃亏。”
    二人说笑,直到天明。
    15、藕化身
    韩老夫人醒来,似乎那妖怪之事都不曾记得,只想着让那瞿如来家坐坐,让那小鸢去请。
    瞿如路过韩家莲花池,池中莲叶翠绿,问那韩楚“詹月看那里可生莲藕?”
    韩楚笑道“那小小莲叶,那里生的了藕,想吃藕片,我让小鸢去买。”
    “詹月为何不为我买。”
    “小鸢买和我买有什么差别。”
    “当然有”
    二人吵着嘴架。
    老夫人见他二人如此,不觉心中更是高兴,忙问祝余 “看他二人情投意合,韩祝两家不如结成亲家”
    祝余恍然,忙道“老夫人,小妹能嫁到韩家自然是她前世修的福分,那还敢有什么要求。”
    老夫人道“哎,这小如听话懂事,我们韩家怎能亏待。”
    祝余小声道“老夫人,小妹害羞,那这婚事我们就定的,到时也好给他们一惊喜。”
    老夫人高兴说好,忙让人派了书信去与那韩擒虎,让他尽快回来为孙子筹备婚事。
    子夜时分,韩楚睡得迷糊,窗户“吱呀——”一声开了。因为夏日炎热,韩楚睡前并没锁死。他以为是夜风吹开了窗,也没有在意,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突然,一团毛茸茸轻击他的脸。韩楚以为是蚊子,用手去拍,谁知那毛茸躲闪,一巴掌拍自己脸上。  
    韩楚蓦地睁开眼。黑暗中有两只碧幽光点,透着恐怖。
    韩楚揉揉眼睛,看清来者才放下心道“谛听啊,我还以为是哪儿的孤魂呢。”
    谛听道“走,带你看好玩的。”
    韩楚忙跟了出去,回身发现自己还在床上,指指床推推谛听,谛听耻笑他“你手上系着瞿如的发丝,生魂可以随意离体了,鸡鸣前回去即可。”
    韩楚摸摸手上红丝,心中暖意生,不觉会心一笑。
    谛听又道“莫思春了,不快走看不到好戏了。”谛听顺手将他床头白玉瓷瓶带上。
    韩楚忙跟着出去。
    莲花池边,瞿如对月吞吐,嘴中似有颗明珠闪耀,吸取那月之光华。
    少顷,月色渐朦胧,似有一抹青云遮挡,瞿如这才停止,将那明珠托在手中,珠中似有一人闪过,韩楚以为错觉又揉揉眼睛,谛听上前就要吞,却被瞿如呵斥“你这白狗什么都想吃。去将那池中藕摘来。”
    韩楚忙说“这池中没有藕啊。”
    谛听呜呜几声,踏水而去,从那嫩绿莲叶下生生扯出一个藕来,那藕发这蓝光,被撤下竟然发出婴儿啼哭,谛听脚一落地,韩楚上前观瞧,这哪里是什么藕,竟然是数百只眼珠堆沏成藕的形状,每只眼珠似是活物,不停转动,还有些竟流出血来。
    瞿如接过在手,反复观瞧,不住点头道“终于熟了。”说罢从身后变出把匕首开始削割,那被割掉的眼珠一落地,有化成鸡鸭形状,有化成蛇虫鼠形,还有化作人形,最终化作污水点点。
    不多时,就将那藕削出个人形,瞿如将那藕人扔到地上,那藕人竟开始长大,变成娉婷少女,不着寸丝,肤若凝脂,娇艳欲滴。韩楚瞪大眼睛道“这,这不是我家二娘。”
    瞿如怒斥“非礼勿视。”
    韩楚赶忙羞愧转身。
    不多时少女转为少妇模样,贵而不骄,娇柔带笑,立而不动。
    瞿如道“该死祝余,接个人都这么慢。”
    忽传来祝余声音“该死笨鸟,你没告诉我是这么重的人。早知道就该让那白狗去。”说罢将那背上雪怜扔到地上。
    谛听偷笑。
    雪怜爬起身道谢。
    夜光下阴森森,看这这副夜叉面,让人心惊胆寒,祝余忙转头看他处。
    瞿如上前一掌将那雪怜魂魄从体内打出,那魂魄竟是明眸少女形状,身材高挑均匀,一身雪色白裙,上绣白莲朵朵,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头上倭堕髻斜插一根镂空金簪,缀着点点紫玉,流苏洒在青丝上。身后青丝披散,终盘旋在那双细致玉腿上。虽面色苍白,但眼眸明亮,似是紫色,温柔而清浅。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一颦一笑动人心魂。看上去十分诡丽。祝余看的口水直流,韩楚愣怔道“此女只应天上有。”
    雪怜含羞低头。
    瞿如道“怜姐姐快入那藕身吧。”
    韩楚大惊道:“那藕身是二娘的,怎么可给她。”
    瞿如正色道“那李景做了恶事虽可免于地狱受刑,但那孽还是要还,她有生之年都要披着那夜叉皮过活了。”
    闻言谛听手中白玉瓷瓶剧烈晃动。
    雪怜向那藕身走去,韩楚忽然挡在前面。
    雪怜苦笑“韩公子若觉得那藕身有主,雪怜我也不在强求,反正这夜叉皮我已经习惯了,只是若那李景债孽不清,死后依然会回那铜柱地狱受罪,公子可忍心?”
    韩楚叹气让开了路。
    忽然一阵阴风拂面,谛听觉得鼻子痒,一声阿嚏竟将手中瓷瓶震碎,瓶中一浑身烂肉魂魄飘荡而出,舌头已剪掉不能言语,只能发出嗡嗡之音,撞开雪莲飞向那藕身。
    李景魂魄刚入藕身,正要得意,忽觉身体剧痛难忍,似有千虫万蚁啃食,想再出去已不得,只能发出嗡嗡求救声。
    韩楚忙问“这是何故?”
    瞿如打着哈气道“我忘记了,那藕身是怨灵眼化,先入之魂,会被吞噬,”
    “你你,你会害死她的。”
    “是她自找的,此等不思悔改之人,不死何用。”
    韩楚求那瞿如救命,瞿如假装不懂。
    雪怜叹气,双手合十诵念经文,经文字字渗入藕身,藕身怨灵闻听经字,慢慢安分,一个时辰后,那李景魂魄竟然自行脱离藕身出来,可身上已是千疮百孔。
    瞿如道“唉,怜姐,就是心太软。”
    雪怜笑而不语,径自走入藕身,合二为一。
    瞿如对那李景说“你这恶妇,瓶儿已碎,等着鸡鸣烟消云散吧。”
    李景跪地磕头,求瞿如救命,瞿如指指那一旁夜叉皮囊,李景如遇大赦,飞身入那皮囊合体。
    街市上传起奇闻,据说那韩家二夫人死而复生,性情大变;
    又有说是妖怪幻化,
    还有说是根本没死只是生病,还特地找了赵婆子去伺候;
    据说那赵家丑女,睡觉咬断舌头,不能言语;
    据说韩家二公子要办喜事------
    所谓生生死死,真真假假,不过流言尔。
    命,天定也,
    前世因今世果来世缘,皆依三生三世书所载,
    与那人身掌纹相牵,皆不可轻易更改。
    凡不思善念,用手段肮脏者,终被肮脏手段所制。
    此所谓敬人一尺,还君一丈。
    积了孽障,终要归还,无论初衷是多么伟大。
    三、鼠皮怨
    1、摄魂
    国初稳,胡寇屡屡来犯,韩擒虎带子世鄂驻守金城,收到家书,说儿楚要办喜事,其余家人闻讯纷纷赶往凉州,但国事在前,韩擒虎只回信三字:容后议。
    这边祝余背着瞿如,和韩老太三书六礼都快做足了,唯有两个当事人懵懂不知。
    某日,瞿如和雪怜坐在亭中闲聊,
    “夫人最近食了什么,肤色如此靓丽。”
    雪怜温柔弹她额头道“你这小妮,没事就拿我说笑,这副身躯吃什么还不是一样。”
    “我哪敢说笑,我说的是真的。”
    雪怜忽然眉毛高挑,嬉笑道“如,最近很清闲?”
    瞿如拿起颗瓜子放进嘴中,不知吐皮,囫囵个猛嚼着“时辰不到,什么都做不了,可不清闲。”
    “呵呵,不知道,如,想要什么礼物?”
    瞿如皱着眉头,吐掉嘴里的渣滓,又拿起一颗放进嘴中,“有礼物当然好,可是无功不受禄,”
    “哎,这新婚之礼,还说什么功过啊。哈哈哈”
    瞿如险些让瓜子呛到,愣怔了半天,一句整话都说不出。
    雪怜心善,见她如此狼狈,就将那祝余私下为她纳吉纳征之事告知。
    瞿如眯缝着眼睛盯着那亭下池水,怒气冲天。
    不知情的小婢以为夫人和如姑娘争吵,怕出事端,忙跑去告诉韩老夫人。
    不多时就见那福延苑摆出太后出宫的阵势,向这边而来。
    韩老夫人刚到亭前,就见那瞿如阴黑着脸,以为孙媳妇受了欺负,怒喝道“你这贱妇---”
    雪怜忙起身施礼“婆婆万福。”
    韩老夫人一愣,这训话还没开始,往常那李景早就暴跳,今儿居然如此得体。
    “嗯---,小如啊,”
    瞿如脑袋里正闪过无数中折磨祝余的方法。
    “小如”韩老夫人见她不回应,有些微怒。
    瞿如啪一拍桌子,怒喝“我有事先回了。”然后拂袖而去。
    韩老夫人不知其中缘故,指着雪怜骂道“你这贱妇到底和小如说了什么。------”
    雪怜只是低眉聆听,不去顶撞,韩老夫人骂了会儿,见她仍然和颜悦色的听,怒道“往常你挺伶牙俐齿的啊。今儿?”
    “婆婆教训的是。”
    “你—你这比往常更气人,哼”说罢转身回去。
    雪怜松了口气,看着那莲池远处那棵幽兰随风摇曳,似美人轻舞,娇柔万千。
    瞿如刚进祝府就见院中堆满各色礼物,红色枣儿在桌上堆成小山,祝余仰在太师椅上,闭目听着几个乡绅正在那儿念礼单。
    瞿如偷拿了颗红枣塞进嘴中,又鲜又甜,顿觉心情好转,又连偷吃了几颗,方想起自己干嘛跑回来,悄无声息走到那祝余身后,笑容诡异,几个乡绅看的毛骨悚然都纷纷找了借口离开。
    瞿如轻声道:“祝余---好邻居--?”声音空灵,似那鹰鹫悲鸣。
    那祝余依然眯缝着眼享受着大爷的姿势,孰不知身后已是万丈深渊。
    瞿如道“这南海伶人有门技巧名为摄魂,不知霏阳可曾听过。”
    祝余翘起二郎腿道“呦,你还有事儿请教我了,想当年云游时只是听说过,但并未见过,这摄魂,分两种,一种拘魂,一种聚魄,那南海伶人擅长拘魂。魂分三:胎光主生死,爽灵主财禄,幽精主灾衰。他们将那其中之一拘走,投入一木人中困住,不出七日便可将魂困死,少了魂,那人便不能自控,好色嗜欲,溺于秽乱之思,耗损精华,神气缺少,旦夕形若尸卧,真是狠毒啊。”
    瞿如冷笑“霏阳真有见识,想体会下被摄魂的感觉吗?”
    祝余顿觉后背冒冷汗,再想跑已经动不了了。忙喊“瞿如,你这死鸟,竟然定我身形。”
    “我哪有那本事,只是前些年和一伶人学了点皮毛,拘魂是做不到,但可以吞,像霏阳这样千年魂体,吞下那要长多少修为啊。”说着,瞿如背后红翅羽若隐若现。
    “你—你,别开玩笑,大家邻居。”祝余脸如土灰,若不是被定了身形,早从椅上摔下来了。
    忽然一阵阴风拂面,祝余吓的啊一声,一股温热在腿侧扩散,扩散,
    此时他涨红着脸,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
    厅堂地面起了漩涡,一个声音从中传出“谁这么不长眼得罪我们小如。”
    不多时菁从漩涡中走出,漩涡随即化为乌锦有。
    瞿如瞪他一眼道“你来做什么,难道想为这该死的虎蛟求情。”
    “不敢不敢,上次来问水莾鬼之事,菁特来告知,那水莾鬼原是那韩擒虎麾下老兵姓赵,就是那赵雪怜之父。某日,有人送他一些茶叶,那茶叶中暗含水莾草,他便无故做了替死鬼。藏身在那谷水附近很少伤人,所以多年不曾有投胎的机会,转轮王念他善良,本想找个机会特赦于他,谁知他却无故消失,据说最后见他的是条灰鲤。”
    瞿如忙问“可知那送茶之人是谁?”
    “是那韩李氏的婢女,名姓不知,只知身穿一身蓝衣。”
    瞿如眉头紧锁,若有所思啃着指甲。
    良久,瞿如看了眼祝余,方道“菁,这转轮殿的基石最近可稳固是否需要一个板砖垫底的。”
    菁看那祝余狼狈样笑而不语。
    祝余忙喊“瞿如你这死鸟----。”
    还没骂完,瞿如抬手一挥,便将他六听封住,不能听不能言语。
    从怀中掏出一个石榴,生生塞进他眼中,祝余只觉浑身燥热,脸颊发阵痛,想嚎叫而不能。周围慢慢有人形魂体向前靠拢,菁判官笔亮出,魂魄顿时逃散开来。
    祝余只觉眼前出现万千扇红色窗子,随手推开一扇,竟然是一个妙龄少女,含羞带臊盯着韩楚,二人从相识到成婚,携手终老。祝余觉得胃部翻卷,但眼睛却控制不住的盯看,终于哇一口吐出了那颗石榴。
    祝余抚胃喘着粗气,指着瞿如想骂都没了力气。
    瞿如冷笑“那女子名唤云盈盈,是那韩楚命定之妻,本该年后路过此地二人互生情愫,喜结良缘,现在你胡来让那韩家准备迎娶瞿如,你可知道篡改三生三世书上所记之事,罪该受蚀骨,冰刑。”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声响,韩楚愣怔的站在门口,指着地上散碎的石榴子道“楚的一生,便是如此。”
    瞿如道“生世皆有记载,瞿如不敢妄言。”
    韩楚上前扶起祝余,看了眼瞿如,脸上似是写满忧伤。韩楚道“霏阳贪玩,不是有意陷害,我会让祖母退婚的。”
    瞿如伸手在祝余头上一滑,
    祝余方能动弹,但已经满头大汗,喘了半晌粗气才开口“瞿如,你敢对我摄魂,我和你没完。”
    瞿如知道他说的是气话,扭头不去看他。
    韩楚若有所思的扶着祝余回后堂休息。
    菁似一个旁观者轻笑道“这后生面红齿白,何不笑纳,结了夫妇,又不是什么坏事。”
    瞿如瞪他一眼,拉着菁耳语几句,菁便悄然离去。
    2、拘魂
    韩楚独自走在街市,面色凝重,感觉胸口烦闷,却不知为何。
    不觉已然到了荒山脚下,天色渐暗,怕是要下雨,回家?又不知如何与祖母解释那退婚之事。韩楚耻笑自己到底是在烦什么,是烦这退婚伤了面子,还是烦这条命已定,活着还有什么滋味。
    忽听身后有人喊“詹月,詹月。”
    韩楚应了声“啊,”只觉身子忽然很重,随即倒地,而魂魄竟然离体飞上云端。
    云中有人对话“在摄最后一只魂,我的摄魂术就大功告成了。”
    另一声音道“哥你别大意,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现在下去拘他魂魄,你小心点。”
    韩楚在云上看的真切,云中一缕黑烟直奔韩楚肉体而去,不多时,黑烟飘了上来,喊道“好生奇怪,这人竟然没有魂魄,害我们白白忙活一场。”
    云中一缕紫烟钻出,“你我二人从南海习成归来,所聚魂百千还没有发生此等事情,莫不是刚才勾魂术出了问题。”
    黑烟道“不管了,你我赶紧去找其他人吧,这时间耽误不得啊。”
    说完两道烟雾纠缠飘去,顿时云开雾散。
    韩楚飘飘荡荡,还没弄懂发生什么事情,再想回身体却见一群老鼠竟然将韩楚肉体抬走了,韩楚想追赶可这飘的速度太慢,眼睁睁看着被老鼠抬进个山洞深处,想飘回找瞿如祝余他们帮忙却发现竟然迷了方向,心中懊悔这要是回不去肉身,只怕一辈子都要如此不生不死的飘荡了。
    不多时洞中钻出一只灰色巨鼠,刚出来便化身一清秀少年,韩楚看着面熟,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便飘荡的跟了上去,行数里,那少年忽然止步道“哪里来的孤魂这么不懂规矩,跟着本少走了这么久,不怕本少生吞了你。”
    韩楚飘着见他这么说,也停下四处张望,
    “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
    韩楚此时与那少年鼻尖上对,少年眼中尽是杀机,忙喊道“我不是孤魂,我不是---”
    “那你是何物。”
    “我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我的肉身让那些老鼠抬到洞中去了,”
    那少年对着韩楚痴痴傻笑,“被那些鼠辈抬去,只怕现在只剩下骨头了。”
    韩楚大惊“这可如何是好。”
    “你这鬼到有趣,跟着我吧”
    韩楚懵然“你为何帮我。”
    “因为我喜欢。哈哈哈”说罢,少年抬手将韩楚魂魄勾入怀中,韩楚顿觉温暖,心生困意,不久便昏睡过去。
    话分两头,话说黑鼠嗅今日闲来无事正欲去凉州玩耍,路过山边竟然发现有人昏倒在地,刚要上前帮忙,忽见一缕黑烟从天而降,黑烟落地从中走出一个少女,面色白的恐怖,形似骷髅白骨,一身黑衣,衣裳上绣有金龙,这分明是南海伶人的打扮。嗅知道此人不好招惹,正欲离开,却发现那昏倒之人正是韩楚,便悄然隐藏起来。
    等那伶人走后,上前观瞧,发现韩楚魂魄已然不见,想来是被那伶人拘走,便唤来鼠辈将韩楚先抬进家中,一边忙赶回凉州通知瞿如。
    嗅跑到祝府,院中只有那白狗正在睡觉,心想,进去也不是,不进去也不是。左右徘徊之时,谛听已经醒来,偷偷潜到他身后,眯缝着眼睛。嗅见白狗不在,拍拍胸口放下心来,刚要往院中走,却发现双腿已在半空中。
    只感觉有股子热气吹着自己脖颈,嗅僵直着身子,扭头看去,正和那白狗谛听脸对脸。
    谛听嬉笑道“上次有小白脸护着你,这次看谁救的了你。”
    嗅深深憋住气,身后忽然长出粗长黑尾,照着谛听面门而去。
    谛听吃痛,手一松,便将嗅扔到地上。
    嗅欲趁机逃窜,却又被什么踩住了尾巴,来者道“小白狗,你真是笨,到手的东西都拿不住,”
    “死虎蛟,那是我抓的,还来。”
    祝余化身虎蛟,一只爪子拎着嗅,左右倒换,戏耍那谛听,
    嗅惊恐高喊“瞿如上仙救命,韩楚先生有难。”
    祝余和谛听一愣,齐声问道“詹月怎么了。”
    嗅喘着粗气道“他,他被人摄魂了。”
    祝余忙回复人身,冲进后院见那瞿如正悠哉的在亭里吃着枣儿,便将那嗅往她怀中一扔。瞿如不知来物,一惊忙躲闪,那嗅正撞到石桌上,顿觉脑上金星四溢,便没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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