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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香樟路1154号[第1页]

作者:半桶水的小神婆
首页 本页[1] 下一页[2] 尾页[10]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这是一个新故事....
    这是一个和旧故事有关的新故事...
    女主叫屠娇娇,男主姓金,名字不详,敲黑板了敲黑板了,唯一男主啊有木有,为了不再误导大家让大家站错cp,更重要的是,婆子不想再写一个女主和男二幸福的在一起的故事那样很对不起自己的初衷好像出轨了这种感觉很不好对不对,所以,这次,只有这一个男主!!


    请大家入住新故事之家,小凳子瓜子花生都不用自带,婆子已经准备好了,来吧来吧,看个热闹吧。。。

    ps,重要的话说在前头,请不要在这里打赏,不要不要不要!真的不要!赏了婆子拿不到拿不到真的拿不到...
    好了,谢谢,下面开始正文。。。
    1

    我拿着地图在街口犯愁,一条细细的大概连走一辆车都勉强的路就在我的左边,路口边竖着个小牌子,小牌子上篮底黑字写着’香樟路’三个标准楷体字。我已经把这条路来回走过三遍了,就是没找到我要去的1154号,而且这显然是条非常小的路,最大的门牌号只到54号。
    54和1154,我觉得二者差得有点远...

    我叫屠娇娇——唉,我知道诸君可能在笑,我自己也是很不满意这个名字,但没办法,谁让我老爹姓了这么一个很有杀气的姓呢?也正是因为这个姓太阳刚,我老爹给我取了’娇娇’这个女性化十足的名字,他说这叫中和作用。我就不明白我老爹当时是怎么想的,这仨字凑一块了很好听?若干年后我识字了从已故文学大师古龙先生的一部著作里看到这三个字的时候,我当时很想死。我也想过换姓,跟老妈的,但是我老妈的姓也不是很好听,她姓史。屠娇娇和史娇娇,我理智的判断这二者差别不是太大,况且改名还得去派出所跟警察叔叔打交道,我有点怕。
    哦对了,我今年大学马上要毕业,学的文秘专业,学校二流。说二流已经给它脸上贴金了。在毕业等于失业的当代,我把找工作当成了人生的头等大事,因为老妈发话了,毕业后一毛钱都不给我了!我抗议过,我妈瞪着我说,管你吃管你住已经够不错了,你还想继续吸老娘的血?一个月内找不到工作就给老娘滚去嫁人!
    看看我妈这态度,这也是为什么我不愿意换姓的原因之一。
    现在距离毕业答辩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别的同学都在忙着写论文准备答辩,但更多的是三一小聚五一大聚的为毕业后的老死不相往来唱着最后挽歌,我却忙着翻报纸找工作寄简历,我觉得我真是太胸怀理想了。
    可是,现在的经济形势真是不好啊,我翻了整整一个多月的报纸了,要么是什么销售啊导购啊前台啊之类一看就不适合我的,要么就是各类某某师等等专业性特别强的显然我无法去适合的,还有用含义不明的隐晦词语表示要招产品经理的。话说刚开始看到那么大量的产品经理招聘我还是很激动的,觉得自己是块金子就应该从经理这样高的起点开始,于是忙不迭电话打进去一问,哎哟我去,是卖保险的!
    我表示我不是歧视卖保险的,我是很歧视!我有个远房亲戚就干这个,曾经一段时间我家电话每天被她轰炸无数次!电话一接那大妈就开口了,哎你们太不会过日子了,过日子要怎么过?要防患于未然啊!你看看现在这环境、啧,这空气质量,啧,这食品卫生,啧,这工业污染,你不得买疾病保险?你不买你得了癌症你家治得起?啧啧!再说了......
    再说什么我就不知道了,我妈把电话给掐了,她要不掐我可能就要顺着电话绳杀过去了……

    就这样报纸翻到眼睛发花,我终于看到一个和我专业还算对口的招聘广告。小小一个中缝广告,上书:
    金手指清理公司诚招办公助理,无需经验,待遇从优。有意者请前往香樟路1154号金手指清理公司人力资源部,联系人,金先生。
    就这么简单直白,不过有点奇怪的是没有留下电话号码。
    我本以为会很好找,路名门牌号地点清清楚楚么不是,但是我冒着大太阳在这条香樟路上转悠了半天了,愣是没找到这个1154号!转悠了第三圈后我决定放弃,大概我跟这工作没缘分。

    带着一丝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挫败之心回了学校,正好赶上晚饭,食堂门口人来人往,饭菜飘香。我慢吞吞爬上二楼,刚进了饭厅就看见宿舍舍友正在点餐口撅着屁股伸着右手点点点。
    哦呀,真是冤家路窄!
    该名奇女子芳名海燕——没错,就是和高尔基笔下那勇敢倔强如闪电一般的小精灵一样的名字!但是,奈何她不到一米六的身高体重却超过一百四,顶多只能算只披了海燕皮的企鹅而已,所以我私底下叫她海鹅。
    “师傅,嘻嘻,这个给我来一份儿,哎,就这个…”’海鹅’点完了缩回手捂在嘴边娇柔的笑,“不要太多哦,人家吃不完…”
    我忍不住’哧’了一声,好像每天晚上睡觉前吃泡面一下泡两碗还要加一根火腿肠的不是她…我就闹不明白了,明明胃口大得惊人好得惊人,还偏偏在外装柔弱,你要披件皮袍装黑熊都不用化妆了好么!
    ‘海鹅’回头看见了我,然后跟没看见一般头一抬趾高气昂的端着饭从我身边走了过去。我也懒得理她,凑到点餐口去研究今天的菜,眼睛在各个餐盘里溜过一圈后心里只剩下了对厨房大师傅的无限敬仰,甭管中国怎么地大怎么物博怎么食材丰富,人都有本事把所有的菜烧得看起来一个样吃起来一个味!
    “哎呀,人家哪里吃得少啊,”冷不丁’海鹅’的声音夸张的响了起来,我扭头看去,她和一个看着有点陌生的女生坐在一起,边上还有两个模样儿不错的男生,我算是明白她这娇柔因何而来了,“这盘里这些,我能吃完一半就不错了!”’海鹅’继续说着,还手舞足蹈的比划着,我能看见坐在她对面的那个女生脸色已经变了。我忍不住发笑,被口水喷着了吧,算你今天倒霉。
    海燕这个人呢,用一句话评价就是,她不是个好人。
    我对人的定义很简单,就分三类,好人、不是好人和陌生人。陌生人就不谈了,相见如有不见,连点头一笑都是浪费能量,反正转头就会相忘于江湖;好人呢,定义就比较广了,不作奸犯科、不偷鸡摸狗、不投机倒把、不仗势欺人等等总之不违反所有法律及社会道德的人,我都将他们归为’好人’一类;所有在我身边出现的、除了陌生人和好人的人,就是’不是好人’那一类了,他们将荣幸的和海燕成为相亲相爱的小伙伴们。
    海燕为什么不是好人?
    首先,她偷东西。我们宿舍本来有四个人,另外俩姑娘已经被她偷跑了,都跑去校外租房子了。至于我为什么能坚守?那是因为我历来手紧,东西看得牢,而且自打发现海燕有这爱好后我给我所有的东西加了锁,连牙膏也锁进了柜子。我们不是没抗争过,跟舍管反应跟辅导员告状,都没用,因为没证据。这家伙鸡贼得很,偷东西这个技能应该是从小就锻炼出来的,基础牢固、稳打稳扎、步步推进最终抵达独孤求败的巅峰,所以我们从来都抓不到她的把柄,只能自己恶心自认倒霉。
    其次,她明明家庭条件不错却申请了贫困助学奖金——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得逞的——反正每次奖金发下来的时候,她总是喜滋滋的买东西,苹果手机轮着换、化妆品、各种衣服我就不提了,买完后还跟我们炫,这个这个多少钱,那个那个多少钱,每到这时我就想起班里那个真正贫困山区来的女生在食堂帮忙的身影,于是不阴不阳的问海燕,你这么爱占小便宜,是你爸妈言传身教的么?
    海燕气坏了,但她不敢拿我怎么着。
    我这人吧有点懒,但凡和别人有矛盾了不爱动嘴皮子,我更喜欢动手动脚。而且和她相比,体重上我或有不及,身高可以俯视,战斗力绝对碾压。不是我吹牛,我的战斗力迄今为止暂时还处于尚未遇见对手高处有点儿寒冷的境界。
    举个例子吧,姑娘我今年二十二了,曾经有过两位追求者。一个是在初二,当时班上有个男生长得矮小瘦弱而且为人处事非常与众不同于是几乎被全班人欺负,某日中午他突然翻过重重桌椅跨越千山万水的从第一排找到最后一排的我,郑重的跟我说,请和他交往。我当时正坐在椅子上翘着两只脚翻着一本武打小说,听后直接摔趴在地,爬起来后我身上火辣辣疼的地方起码四五处,但我居然没发脾气,我问他刚才说了什么,敢不敢再说一遍?男生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开口重复了一次,我周围立刻一片轰然。我顾不得把起哄的家伙们轰跑,诧异问了个为什么?我真的很奇怪啊, 他哪来的勇气啊,所以我没马上翻脸。男生认真的说,做了我的男朋友后,班上应该就没人敢欺负他了,就算有人欺负他,我也能为他出头把场子找回来。另一个是在高二,当时柔道兴趣课外小组的组长、一个身高一米八体重一百八的家伙跑来找我,问我有没有男朋友,我说没有,他又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我说没有,他最后问我有没有兴趣做他女朋友,我那时好歹也算情窦初开,一听这话臊得脸红耳赤,虽说这铁塔一般的壮汉离我心里的白马王子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我还是羞答答的问他喜欢我什么。只见该组长目眺远方满脸憧憬满怀抱负的说,他的人生目标是什么什么(挺专业的名词,我没弄明白现在也完全记不起来,大概类似于黑带十段那种测评什么的吧),为了督促自己鞭策自己,他觉得他应该找一个能和自己共同进步互相勉励的女朋友。于是我诧异得连娇羞也忘了,说我压根不会柔道,组长说,没关系,只要一看见我他就会觉得很有压力觉得再不多练习就会打不过我了,所以我命中注定是他的推进器是他的垫脚石是他爬上高峰的一个梯子......
    以上是我活到二十二岁唯一出现过的两朵桃花,进入大学以后我所在的专业男女比例接近一比九,而我的长相离艳压群芳有点儿距离,所以桃花们就此绝了踪影,在经过了大一期待大二等待大三忍耐后的大四,我放下妄想认清现实并作诗一首了做悼念:
    我的王子啊他在买白马,
    跑遍了市场啊白马都涨了价,
    我的王子啊他兜里缺钱,
    只好让我等啊等得可怜巴巴。

    我的王子啊他终于买到了马,
    马毛有点儿稀少年龄有点儿大,
    我的王子啊他骑术不高,
    白马刚一动蹄子他就摔了个仰八叉。

    我的王子啊他气得用鞭子抽马,
    白马昂昂的叫着惊动了乌鸦,
    我的王子啊他一见犯了傻,
    这特么到底是头驴子还是马?

    我的王子啊他没了白马,
    驴子有目无珠还气性儿大,
    我的王子啊他去找卖马的吵架,
    于是我等啊等得成了老黄瓜。

    我把这首自认惊才绝艳的打油界第一神诗投到本市晚报去了,想混点稿费,结果音信全无。残酷的现实证明,不是所有的千里马都能遇见伯乐。

    ok,让我们话归从头,说到我的战斗力,哦不,说到桃花,哦不不,应该说到叫海燕的这个’海鹅’,我之所以耗费这么大篇幅来描绘她,是因为最终还是她促使我去做了那份我并不想做的工作,毅然接受了就是那份坐落在香樟路1154号的清理公司所提供的办公助理这个职位。
    是的是的你没看错,我后来还是在香樟路上找到1154号了。至于我为什么明明很需要工作而这份工作听起来也相当不错而我却十分犹豫?那就孩子没娘说来话长了。
    天涯发帖的篇幅限制能不能放宽点,一章分两段发我也是被逼无奈哈。。。
    再废话一句,为什么想在这里发,因为看见有个亲说她不用微博,加了婆子的微信公众号以后却看不见前头的内容,婆子也不知道为啥她看不到的,据说有个以往消息,点一下就能看见全部历史内容,但是——这是一个值得理解的但是——这世界就是有这么多的意外对不对,所以婆子决定在天涯再刷一遍。。。
    涯叔涯叔我爱你。

    有没有人看出这其实是一个广告?嘿嘿嘿!
    那有没有人能看出这其实是个有气节的广告?哈哈哈!
    当然,出于对涯叔的爱,婆子决定不说出该号名字,除非有人问。。。。
    @神马神马2010 2017-08-17 12:35:14
    楼主,你微博号多少呀?
    -----------------------------
    hello婆子123
    2

    当天晚上海燕照例没有回来睡觉,这已经是连续第四天了。现在这时代,男生女生看对眼了出去开个房于是晚上不回宿舍睡觉并不罕见,连宿管都懒得管,罕见的是’海鹅’这样的也有人问津让我有点愤愤不平,睡觉前在镜子跟前左右扭了好几分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心态影响了我,晚上我居然梦见海燕了。她也没干啥,就坐在她自己的床边低着头不知道捣鼓什么,边还发出愉悦的’嘿嘿’声,听着刺耳都很,连在梦里都能这么讨厌,她也够可以了。
    海燕是在早上六点左右回来的,一回来就钻进洗漱间里,水龙头开得哗啦哗啦,直接把我吵醒。我气得瞪着蚊帐顶,寻思着要不要教训她一顿。想想还是忍了,我答应过我小叔叔不轻易和人动手,这笔账还是记着吧。

    插个题外话,说起我的小叔叔,那也是个传奇人物,全国武术联赛头名状元!李连杰大家都知道吧,幸亏他早生了十几年否则铁定是我小叔叔手下败将!现在小叔叔退隐江湖深藏功与名的经营着一家武馆,专招问题少年专治各种不服,为熊孩子的净化事业做着卓越贡献。
    而我本来是个乖巧女生,我妈不知道抽什么风非逼我去学武,于是三岁起我就拜小叔叔为师开启了通往女汉子的修炼之路,六岁开始打遍朋友圈无敌手因此声名在外,现在芳龄双十一的我桃花如此凋零十有八九跟此有关。
    小叔叔不是我讲述故事的重点,我们以后再聊。

    总之后来我意识再度模糊,昏沉沉陷入梦乡。再睁眼天已经大亮,太阳都挂得老高。走廊里人来人往正是热闹。我起来洗漱,边刷着牙边安排着今天的行程,先去食堂,再去图书馆,中午去美食街解决午饭问题,然后回宿舍睡午觉,下午再去图书馆,跟着食堂,然后图书馆,最后宿舍,丰富多彩的一天!
    刷完牙拎起一边的热水瓶,立刻怒火腾起烧心烧肝烧肺烧肚肠,水瓶空了!海燕这贼又偷我的热水了,连点底子都没给我剩!合着昨晚上叮叮梆梆就是在忙这个呢,一想到她不知道在外干了什么一回来就躲着洗洗刷刷我忍不住发怒,开房都舍得,难道还舍不得洗个澡再回来?!
    放下热水瓶我回身杀到海燕的床边,起脚一蹬床沿,喝道,“别特么装死,快给老娘起来!你特么又偷我的热水,我上次跟你说过什么!”
    床带着蚊帐摇了摇,然后就没动静了,我伸脚打算再来一下,突然蚊帐抖动一阵,海燕伸了只手出来冲我摇了摇,“别吵了,让我睡会,”她有气无力道,“热水晚上我给你打。”
    我想继续骂两句出出气,忽然觉得海燕的手有点奇怪,胖乎乎的手掌颜色看着不像以前那么白了,而是从里到外透着点青色,手背上有几条细细的纹路,粗一看像是圆珠笔画上去的,但线条出奇的匀称。说完那句话后她就不动了,手也耷拉在床沿,我皱着眉问她怎么了,手上那是什么印子,海燕倏地把手缩了回去,一阵儿后嘟嘟囔囔道,无聊画着玩的。
    就着冷水洗了脸后我去图书馆打发时间,混到中午便到校外的美食一条街去填肚子,路过报摊的时候顺便又买了份人才报,等食的时候我草草把报纸翻了一轮,收银的阿姨望了我一眼,笑眯眯的问我是不是要毕业了?我叹口气点头。工作不好找吧,阿姨继续问。我继续叹着气点头。“这工作啊,是越来越难找了,”阿姨感叹,“前年我毕业的时候也找了好久呢!”然后我就惊了,看着阿姨回问,“前年?你前年毕业?”“是啊,我们是校友呢,我学的文秘专业,后来好不容易在这找了份工作,就到了现在。”阿姨回,跟着问,“哎,你是什么专业的?”
    我,“……”
    心里苦,好想哭。

    炒粉端上来的时候我简直食之无味,快速扒拉几口后揣着报纸就匆匆走了。回到宿舍后见海燕的床上蚊帐依旧垂着,跟早上我离开时无异。我暗想她今天怎么不去吃饭,难道真的想减肥?我当然懒的跟她寒暄,就当没看见了,洗了洗脸和手,嘴里咬了只笔,我躺在床上开始翻报纸。翻一圈下来,毫无收获。刚要把报纸丢一边,眼前忽然出现了只比我大两岁的收银’阿姨’那副被油烟熏得有些发黄的脸还有过分夸张却十分契合小饭馆这种工作环境的妆,我如被针扎,抓起报纸从头到尾仔细又翻了一遍,于是又在中缝里看见了那个招办公助理的招聘广告。
    当时我想,看来那家公司是很有诚意的想招个合适的人,否则不会广告一投就是好几天,要不下午再去试试?反正香樟路虽然有点远,远得快出了市区坐公交车得转三趟路上花费至少一个小时,但是,万一让我成功了呢万一人家看中我了呢,总比在小吃店收银每天被油烟熏的好吧?再说了就算换工作,这个办公助理的工作经验不比小吃店收银拿得出手?
    想到这,我连午睡也没心思了,蹬被子起床找了套还算正式的衣服,打扮一番后就出门,一回生二回熟,再摸到香樟路时比第一次来少花了一刻钟。但是,我还是没有找到1154号。不过这次我没这么容易放弃,我溜进路边一个小超市问了,这儿1154号在哪?人摇头说不知道。我再问,有个叫做金手指清理公司的,听说过么?人继续摇头说没听说过。看来这公司不但难找而且非常的不起眼,到现在还没倒闭还真是奇事一桩。
    一下午又白费了,我垂头丧气的无功而返。

    回到宿舍已经是晚上,海燕床上的蚊帐挂着,人已经不见踪影。我愣了一秒,转身来到洗漱间,拎起热水瓶一摇,我去,还是空的,说好的给我打热水的呢?这个言而无信的骗子!下次再信她我就把热水瓶吃了!
    海燕晚上又没回,然后我晚上又梦见她了。还是一样的梦,她坐在她的床沿边上低头不知道忙活什么,边发出’嘿嘿’乐声,这次我没客气了,就算是在梦里,我一骨碌坐起,啪一下把我的应急灯打开,用灯照着她,怒道,“你特么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每天晚上在我梦里发神经!”
    海燕迎着灯光头一抬,我一看差点直接吓醒,她的脸上密布着一条一条的青色的线,就像早上我从她手上看见的一样,把本来就有点臃肿的五官划得七零八落,被应急灯白色的光一照,那不是可怖而是可怖的平方。我把应急灯冲那张丑得跟鬼似的脸丢了过去,海燕发出嗷呜一声惨叫。我醒了过来,一摸额头,一把冷汗。
    天还没有亮,周围挺安静,我吁了口气,还好是做梦,否则我的灯就该砸坏了。我摸到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钻回床上继续睡,头刚沾到枕头洗漱间那个方向忽然响起了哗哗的水声。这声音响得特别突然特别大,真把我吓得快跳起来。
    “海燕?”我试探的喊了一声,没听见有人回答。水声哗啦啦,我想她大概是没听见。我跳下床,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洗漱间,心里火大极了,我十分肯定海燕现在一定在偷用我的热水,这次我要把她逮个正着,然后去宿管告状!
    猛地一下把门推开,我傻眼了,里头没人。不单没人,水龙头也是关得好好的,刚才那吓到了我的哗哗声荡然无存。我几乎不相信我的眼睛,伸手摸了摸水龙头,它还真的就是拧紧的,而且水池子底发着白,一丝水迹都没有。
    后半夜我几乎没睡,先是提心吊胆不知道那水声还会不会响起,继而开始琢磨我刚才是不是幻听了,最后下了结论,一定是找工作这事儿让我压力很大!我不能再继续给自己施压了,否则我铁定早衰。
    第二天早上起来一照镜子,眼睛下两个乌黑的眼袋,我真替自己心疼,生存不易,别逼自己太紧。
    上午的时候我接到了妈妈的电话,问我周末回去不回去,回去的话大概几点到家?现在才周三,我妈鲜少这么早就关心我周末的动向,所以我立刻提高了警惕,回说,还不清楚,可能要在学校赶论文。电话那头我妈静了几秒,我问怎么了是有什么事情么,我妈这才说,没什么,就是周末有个以前的老同事要来家里玩,就是那个小时候最喜欢你的,每次见你都给你买卤鸭肠吃的钟阿姨你还记得么?我抬起眉毛开始思索,卤鸭肠...好吃得很,好久没吃过了,什么时候要去吃一吃,儿时记忆啊…然后回我妈,谁啊,不记得了,要记也只能记得卖卤鸭肠的大婶,她老爱穿件桃红色的衣服衣着品味极其让人一言难尽,我妈气的打断了我,没良心啊没心肝啊吃了人阿姨多少鸭肠啊不拉拉说了一大堆,最后才到重点,阿姨有个儿子,比我大两岁,现在混得可好了进了海关了铁饭碗高工资还倍儿体面,我说,哎呀妈,我进图书馆了,信号差了,你刚说什么我没听见,次拉兹拉,哎你听见了么,有干扰,我先挂了啊,哦对了,我周末不回去了,得赶论文啊,爱你妈妈么么嗒!
    挂了电话的我向天伸手高呼一声:上帝啊真主啊佛祖啊甭管谁啊,赐予我一个工作吧!
    老妈的这通电话给了我莫大无形的压力,把我从通往图书馆的楼梯上拐下来再度推上了前往香樟路的公交车。
    公交车摇啊摇,摇啊摇,一摇摇到外婆桥,等等,我这神游得太过分了我自己都看不下去了…回神看着窗外风景,一片片灰色的低矮的屋顶在慢吞吞的晃过,太阳晒的所有的色彩都褪去,一片惨那个白,我叹口气把手伸到包里摸着,没摸到我的太阳镜心里不禁一片悲凉,万事不顺,不顺,连太阳镜都躲着我,悲催的人生...
    可能这其实是个预示,这天上午发生的一切,老妈的电话、摇来摇去的公交车、找不到的太阳镜等等,都是预警…这是我后来发现自己上了贼船下不来以后才意识到的,我本应该去吃卤鸭肠的,而不是这么奋发图强的把找工作当作伟大任务。
    总之,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反正结果就是我三顾了香樟路并死耗子被瞎猫撞上的找到了1154号…
    你说,我干嘛要来第三次?三顾茅庐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连刘备那个死皮赖脸的地痞都能请到牛叉哄哄诸葛亮当助理,更别说我这么主动的往坑里跳,一次、两次,第三次终于成功入了坑,人不坑我都对不起我这份执着对不对!
    话归总之,总之这次找1154号非常的顺利——话说公车不是很摇么,下车后我觉得头晕口渴,想找个地方买支冰棍吃吃,于是我一眼看见了在这芳名香樟路实则是个小巷子的深处的某个门面外摆着个大白冰柜;话说太阳不是很大么,我走到冰柜外头的时候立刻钻进了冰柜顶上架着的阳伞底下;话说我不是没戴太阳镜么,于是目光精准毫无干扰的看见了我梦寐以求的门牌号:1154!
    @51楼的蚊子 2017-08-17 07:36:14
    抢占沙发……
    婆子终于露面了!
    -----------------------------
    不但露面我还要露胳膊露大腿。。。别拉着我。。。
    3

    门牌号正正贴在一扇破旧掉漆的单页木门门楣中央,初喜过后我再定睛一看,有点失望,是我看走眼了,那不是1154,而是54。而且这个地方我之前也来过,为了找1154号我把这条路上的门牌号都数过一遍,这就是香樟路最后的那个号。
    上次来没注意,这次才发现门楣前的屋檐下吊着一个风铃,一个破风铃,七零八落的只剩了两根劣质的铝管,竖着垂着,被阳光一照,影子落在门牌号上,从我现在站立的角度看去,居然像极了两个1,于是54号就变成了1154!巧成这样我也是服气。
    我拍了拍大白冰柜,大喊了几声有人么来生意了买东西了!很快从54号里出来一个中年大叔。说到这里我得给这个大叔加个形容词,猥琐!真猥琐!形容猥琐,神态猥琐,动作猥琐,笑起来都很猥琐。当时一看这副尊容我立刻连买冰棍的心思都淡了,心里想的是要不要装路人掉头就走还是说我要买包子看错了柜台?但是来不及了,大叔已经开口问我话了,他问我想干嘛?我刚要回答他又说了,这儿不卖冰!
    噫嘻!猥琐成这样还这么高傲的拒绝一个花样美少女我还是头回见,于是我多嘴问,不卖冰摆个冰柜还撑把阳伞干嘛,你看看这伞,五颜六色的,不是为了招揽生意你逗我玩呢?大叔露出神秘莫测之笑说,他的冰我买不起。妈蛋那个笑这么淡然这么笃定这么令人信服我几乎立刻以为我今天出门忘了带钱包,但伸手摸了摸兜后我胆气大壮于是诧异问,难道你卖的是人参果,怎么就那么确定我买不起?
    大叔无情无耻无理取闹的挥手赶客了,“走吧走吧,多说没意思,赶紧走吧,我还等人来应聘呢!”
    我敏感的神经哟,立刻被戳中,“应聘啊?聘什么啊?”
    “办公助理。”大叔道,边上下打量了我一下,“你不合适。”
    我去,又拒绝我!好,好!冷笑,我是那么容易被打发走的么?我不嫌你这个大叔长得猥琐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你知道么?我立刻从包里掏出我精心制作的简历来,抖抖,“这是我的简历,专业对口、十项全能,大叔你不看会后悔,错过我这样的精英贵司前途堪忧。”
    简历封面后第一页就是我的自拍写真…

    哎,说起来都是泪,现在投简历不加点料不行啊,没竞争力啊,我们班的女生都是这么弄的,而且简历投放后的效果直接和拍写真时穿衣服的多少成反比,这个万恶的现实的只看脸和胸的社会!我对此无比唾弃然后拍了一套比基尼写真,p了个夏威夷的沙滩背景还额外多交了50块。

    大叔翻着我的简历,用食指蘸着口水一页一页的翻,我白眼翻了一个又一个,心说你这是看简历还是吃简历。大叔很快吃完了,噢不,翻完了简历,在手里掂了掂,好像没有马上还给我的意思,我窃喜了一下,这是不是有戏?大叔回身进屋,边朝我招手,“来,进来坐吧,外头热!”于是我大喜啊,显然戏很足啊,赶紧跟了进去。
    与大叔猥琐的模样完全相反的是,房里的摆设居然还挺有品味,古色古香的中式家具,划分出几个功能特别明显的区,接待的、休息的、办公的,然后还有个喝茶的小几,我环视了一周,觉得自己很喜欢这样的氛围,在这样的环境下,大叔都变的不那么猥琐了。
    不那么猥琐的猥琐大叔坐在办公桌后头,我赶紧在他对面的一张太师椅上坐下,为了体现自己的重视和礼貌就坐了半个屁股。
    “你知道不知道我们公司是干嘛的?”大叔问,边问还边低头看着我的简历,好像想确认什么,但是大叔你看我的写真干嘛,上面就一张照片而已又没有个人介绍!我不动声色的把简历从他手里抽回来,合上封面把那个没羞没臊挺胸撅臀的我盖住,点头,“虽然不知道但是没关系,我这人适应能力特别的强!哎对了,大叔,贵司叫什么?”
    “我们叫金手指清理公司。”大叔道。我一听高兴坏了,忙不迭掏包,把人才报掏出来,翻到中缝广告那指着我做的标记说,“看啊大叔,我就是来找你们的,我来好几回了!你们太需要一个专业负责的办公助理了,你看看,登个广告连门牌号都写错了,这得错过多少人才啊!要我来的话这种幼稚错误绝对不会发生的!哎对了,这广告谁登的啊,你们还不把他炒掉留着干嘛呢?”
    大叔摇摇头,“他可炒不掉。”这年头还有这样难以替代的员工我不信,但下一秒就哑口无言了,大叔继续道,“是老板亲自登的广告。”
    “啊,贵老板是个多么特立独行的人,”我马上夸道,“能成大事者,必然与众不同!”
    “有眼光,有前途!”大叔真识才,慧眼独具不说性格也与我非常的投缘,跟着他道,“不管怎么说,能找到这里说明你跟我们公司有缘分。你可以先来试试,试用期一个月,怎么样屠小姐?”
    “叫我娇娇吧,那今后就要麻烦大叔多多照顾了。”我满意且矜持笑着,心里琢磨着出于礼貌是不是该和这位即将成为同事的大叔握个手,但是一看他的尊容尊貌,我决定先装职场小白。
    “我姓金,叫我老金吧。”大叔道,热情积极的朝我伸出手来,跟劫道儿一般半空中就抓住了我的手边捏边摇,热情得好像红一方面军和红二方面军摆脱了蒋匪的纠缠终于胜利会师了,这时我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琢磨着这个姿势来个过肩摔最便捷,好在老金在千钧一发之时松开了手没让我在金手指清理公司的光明前程过早夭折,他道,“我们老板也姓金,你以后叫他金先生就可以了。”
    噢,我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然后看了看周围显然没有第三个员工存在的迹象不由试探着问,“所以,所以你们这是,呃,是家族,呃,企业?”
    “我是被我们老板收养的,所以改了他老人家的姓。”老金大叔回答,“金先生人很好,不过他身体不太好,脾气有点怪,他不常来,这里一般就我一人。”
    我摸了摸鼻子,挠了挠鼻尖,我想继续试探,不试探不行,这公司看着有点古怪,连老板带员工就俩人还是父子关系,一个看模样四十多,一个虽然看不见但能猜到至少六十往上走,我一花样美少女和俩糟老头子当同事,会不会太耽误自己的青春?
    “那,我们公司具体是做什么的?”我问。
    “我们是…”说着说着老金双手搁在桌面上,交叉,两个大拇指互相对着点了点,根据我看美剧的多年经验,这大叔心里有事,有算计,接下来的话极有可能是谎话!想骗我?嘿嘿,门都没有!老金继续道,“清理公司…做清理的,你懂么?”
    我有些失望,我当然懂,不就是保洁公司么,帮人打扫卫生的。这个工作起点可不怎么高,以后我换工作的时候不是很能拿得出手,但,至少比小饭馆收银强。我强颜欢笑,点着头,本想找点漂亮话恭维一下这个伟大的工种,但口拙啊肚里没词儿了,点了一串头只憋出一句言不由衷的,“做保洁的啊,挺好的…”
    “不是那种保洁,我们是…”老金又在对手指头,比刚才还对的多,所以我的警惕心比刚才还高,那么多美剧真不是白看的。他看着我的眼睛,忽然压低了声音问,“娇娇,你见过鬼么?”我去你的大头鬼!我几乎拍案而起,这是什么面试问题?“你没有,不过,快了…”老金继续向我投掷妄图颠覆我从七岁起就在学校里建立起来的久经考验千锤百炼稳重如泰山的唯物主义世界观的炮弹。
    “你、你,有病啊…”我忍不住吐露真言,这工作我不想要了,谁想跟神经病共处一室?谁想跟一个猥琐的神经病共处一室?我唰的一下站了起来。老金双手一伸,五指张开掌心朝下按了按,“别急,别急。”我决定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站着,看着,老金又开始对手指头,“我知道这些你难以接受,但是这个世界远比你所见到的复杂,恶鬼不是不存在,而是刻意忽略它们的人太多,而我们公司就是干这个的,专门帮一些撞了邪的客户消除灾祸!”
    我也是没脾气了,想不到这个公司比保洁公司还不如,是个骗子公司!我能在这样的骗子公司工作么?当然不能了,那将成为我人生洗不掉的污点!我冲老金摆摆手,就此江湖不见吧,我连试用期的薪水都不想打听了,人得有自己的底线,钱算什么。
    “试用期一个月四千,包中餐,”就在我打算转身的时候老金道,“不过…”不过什么?我驻足回望。“看见外面的冰柜了吧,每天你下班的时候得去吃一只冰棍。”很好,老金成功的把我对这份工作刚燃起的小小期望又浇熄了,这叫什么破破破破条件?!知道不知道我是女人啊,知道不知道女人每月有几天都会血流成河必须生冷都忌啊,“我知道你还需要考虑考虑,不要紧,去考虑吧,”老金最后道,“出去的时候别忘记吃根冰棍,五十块钱一根。”我诧异得不行,这画风是不是变太快?所以这家骗子公司其实是卖高价冰棍的?刚要严辞拒绝,老金面露神秘微笑,“不吃你会后悔。”
    我当然没有吃!
    不是因为我不想吃,我本来就是冲着冰柜来的不是么,可是我打开冰柜看见里头就放着一种冰棍,就是那种娃娃头雪糕,味道是挺好的,我也爱吃,但是——这是一个忍无可忍的但是——其他店就卖一块五好吧,老金居然敢卖五十块?他当我冤大头?再说了,即便对一个刚毕业的人来说四千块一月的确比大多数公司的工资都高,但每天得花50块在一支雪糕上,那不表明一月的工资硬生生少了一千多块?天啊,奸诈到如此地步的公司、算计到如此地步的老板、甘做帮凶到如此地步的同事,千年难得一遇啊我还能说什么?
    我什么也没说,掉头走了。
    4

    回校路上诸多不顺,不顺得我简直要掩面而泣。先是坐的公交车抛了锚,好不容易挤上了下一趟刚走一站又抛了锚,气得我拦了辆出租车,然而可是没多久居然遭遇一场车祸,门都瘪了差点打不开,好在人没事。看着肇事的破三轮上坐着的干瘦老头,出租车司机连连嘀咕,怎么这么倒霉。我无语望天。然后又接到了老妈的电话,这次不是商量了是直接给我下令,周末必须回去,饭局已经约好了!接着电话应付着老妈我又拦了辆车,报完地址后听见我妈在电话里吼,你不在学校好好写你的论文在外头浪什么浪?一个子儿不赚你还敢坐出租车到处晃?
    这是亲妈么?我咬牙忍泪。
    回到学校也是不顺,本来想先去美食街吃个午饭,好嘛,面汤里挑出一只死苍蝇,头绿绿的肚子瘪瘪的,喊来老板,老板戴着 手里提着切面的刀问我怎么了,脸上没有表情不说眼里还有红血丝,也不知道是晚上热的睡不着还是熬夜打牌输的,我清清嗓子说,没怎么,吃完了,结账。出了面馆肚子还是饿啊,想着去买杯奶茶吧,常去的那家奶茶店大门紧闭,门口贴着告示说经营不善退店走人。
    我心里那个悲凉…
    转去学校超市买了方便面,回寝室一看,’海鹅’回来了,不出所料我的热水瓶又空了。新仇旧恨同时袭上头,我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一个箭步窜到’海鹅’床边一把拉开蚊帐抖落一个惊天动地的吆喝,“你特么又偷老娘的水!你特么记吃不吃打!”小叔叔对不起,今天我要开杀戒!然而这么大热的天’海鹅’居然把被子从头兜到了脚,我想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于是再喝一声,“再特么装死,老娘就让你假死变真死!”

    我以无比真诚与坦白的心向诸君保证,我真的很少很少很少动和人打架的心思,那太残暴了对不对,头上三尺有马克思马克思能为我作证!但我想揍’海鹅’很久了,第一次发现她偷用我的面霜面对我的指责却倒打一耙无理取闹到极点的时候,第一次她把小无辜惹哭的时候,第一次把小天真气得胃疼一天被迫请假错过了马列考试划重点的时候——小无辜和小天真是我给另外那两个室友起的外号,绝对的契合两人气质与本性——我都有莫名强大的动手冲动,甚至有一次我都揪着海鹅的前襟拳头与她的胖脸只差咫尺,但我还是忍住了。
    忍字头上一把刀,人家不出刀,你不能动拳头。这是小叔叔的谆谆教导。
    本来我一直贯彻落实谨言慎行顶多摆出姿态恐吓一下,但今天不知道怎的心里有股邪火下不去,满心眼的就想把海鹅当沙包胖揍一顿,我知道用多大的力在哪儿下手可以不留痕迹这样海鹅想告状都没证据,如此天时地利人和不动手我对不起大家的围观热情。
    一把揪起海鹅的被子,再这么一甩,侧卧弓腰抱腿正瑟瑟发抖的海鹅就这么毫无遮拦的出现在我眼前。我初以为她是被我的杀气吓得,嘴带冷笑准备教训她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一壶热水也就一毛五你何苦占这个便宜败坏自己本来就不多的人品也就算了还招来一顿打?但仔细一瞧,不对,好像她真的生病了,不但在发着抖,还大量的出着汗,头发粘在脸上,身上的外衣都湿透了。
    所以我的拳头又抡不下去了。
    我不耐烦的问海鹅到底怎么了,病了不去看病赖在宿舍做什么,总不能是想死在这里讹学校的钱吧,话说这样的事情她真的做得出来。海鹅大概从我的问话中体会到了久违的温情,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做到这样化腐朽为神奇的,她转头看着我,气息奄奄外加眼泪汪汪的说她病了,我说废话我看得出来我想知道的是你为甚么不去医院,海鹅说去医院没用她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我诧异了,说你能知道什么,咱们学的是文秘又不是医生装什么大尾巴狼?海鹅有气无力的冲我摆摆手,说她就是知道,她现在需要的不是去医院,而是好好休息好好吃点东西。看她这副样子我只能暂时放下偷水之仇,并把自己的泡面分了一半给她。没热水,只能干嚼,我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买小浣熊干脆面了。

    这天晚上真是奇了,海燕明明就在我对面睡着我还是梦见她了,阴魂不散这个成语用在此处极为恰当。她依旧坐在床沿低头捣鼓什么,这次我没拿应急灯照她,光用嘴喊喊,我记得上次梦见她她一脸的划痕,这次有了心理建树应该不会再被吓到,我很笃定,然而海燕应声抬头看我的时候我到底还是吓了一条,并成功从梦里吓醒。别说划痕,海燕脸上连五官都没了,该是鼻子的地方长了一朵奇大的蘑菇,大到把海燕那张饼脸几乎遮了个严严实实。
    醒来后我觉得好笑,妈蛋怎么会有这么好玩的事情,话说那朵蘑菇我看着比海燕原来的模样还顺眼些,跟着我往海燕的床那儿瞄了一眼,还没来得及平复的心跳立刻又加速起来快得简直像脱缰野马。透着蚊帐的那层薄纱我看见一个黑影站在海燕的床边。
    有贼!这时我当时第一反应,尽管我和海燕不对付但不代表我能容忍宿舍里出现贼的身影,打狗还得看主人不是。于是我深吸一口气气运丹田翻身坐起并掀开蚊帐,然而一个怒吼’什么人!’硬生生的憋回肚子差点让我内伤,没人,人没了,刚才通过蚊帐看见的黑影没了…我坚决不信是我眼花看错了,那么大个人能看错?但是鼓着眼睛东看西看了好一气儿,还真没看见可疑的东西,海燕睡的很甜甜到鼾声不止。我放下蚊帐躺下,临闭眼时不甘心的又盯了对面一眼,然后我又跳坐起来。
    黑影又出现了出现了真的出现了!
    跟刚才相比,黑影似乎大了点,但是姿势没变,直挺的站着,双手垂着,好像穿着裤子又好像是裙子我分辨不清。它个儿不高,有点矮胖,有点像…海燕…
    心里窝了一股子小火的我再把蚊帐掀开,这不地道的人啊吃了我的喝了我的晚上还跟我玩万圣节游戏?然而那股子火又被憋回去了,外头没人,我好像又看错了。
    我紧闭了眼,将头一顿猛摇,我这是怎么了眼花成这样我是不是得了脑瘤产生幻觉了?睁开眼,蚊帐垂在眼前,黑影立在外头。于是我双腿盘膝单手托腮直愣愣盯着黑影,它也直愣愣挺着,跟挺尸一样。
    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在我脑海闪过,同时老金猥琐的模样也出现,他在对手指,点啊点,还冲我得意露出讨打的笑脸,我叹口气,觉得这个念头简直匪夷所思,虽然匪夷所思但现在我挥之不去,甚至我都有点后悔了——上午离开那个什么金手指公司的时候我应该吃个娃娃头冰棒的...

    想归想,我不死心的伸出手勾动蚊帐将它打开了一条缝,从缝里瞟出去,我想这样比较折中吧黑影不会被吓跑吧,然而黑影还是没了,蚊帐像是个滤镜,只有通过它才能看见黑影一样。我继续琢磨没准不是我眼花而是我的蚊帐出了问题,也许海燕恶作剧在我的蚊帐上用某种隐形药水画了一个人影好故意吓我。
    我把蚊帐放下,打算好好研究研究,这么一瞧吓得差点跳起来,黑影怎么变得这么大?大得好像就在我床边一样!不对啊,我刚才明明看见它在海燕床沿的啊!瞬间刚才看见的黑影模样在我脑海中连续闪过,然后我更加确定了,黑影会动,而且正从海燕的床往我的方向移,因为第一眼我看见的是全身像,第二眼腿则看不见了,而现在几乎只能看见黑影的上半身!
    我傻眼了,瞪着黑影眼睛眨都不敢眨,心里呐喊着,这是什么?这特么到底是什么?冷汗开始一滴一滴的冒。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尽管我现在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我还是看见黑影在渐渐朝我靠近,不是那种一步一移动的靠近而是朝我这儿弯着腰,好像窥伺的变态狂。它下一秒会不会掀开蚊帐钻进来然后对我做点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啊…冷汗变成一缕一缕的冒。
    神经紧张到极点的时候,我决定化被动为主动,我不能等它来掀开我的蚊帐,要掀也得我主动因为我的蚊帐我做主!于是我伸手勾着蚊帐边,正要用力气,忽然一个声音炸雷般响起,就在我耳边,“小鸡小鸡哥哥大,母鸡母鸡哥哥大...”
    一个激灵后我睁开了眼。
    5

    电话里没人说话只是传来电流声,兹拉兹拉响着——这次是真兹拉,不是我糊弄我妈的那种——我觉得好笑,恐怖电影里的桥段都上演,好,好,接下来是不是该在我极度好奇并认真聆听的时候来个撕心裂肺的尖叫了?来吧来吧,谁怕谁。
    然而电话那头先是传来一声咳嗽,然后有人说话了,是个男子声音,虽然陌生但听起来挺正常的,他跟我说,“娇娇,你还好么?”声音温柔满怀关爱让我简直以为是来自远方的初恋的问候,假如我有初恋这玩意儿的话,于是我再度真诚问候对方,“你有病啊,你管我好不好?”
    别怪我脾气暴躁,要是换了是你半夜三更正做着美梦却突然被个陌生电话惊醒——好吧就算不是美梦是个噩梦,但这么真实的噩梦也很难得的好不好——完了人家还那么自来熟的问嗨你还好么你会怎么回答?难道这还能是个类似于来自陌生人的问候的小言情故事的开场白?哄鬼呢,还不如直接喊我起床尿尿。言情什么的大二以后我就不相信了,琼瑶三毛还有席梦思都是我的死敌!
    哎哎,慢着,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我是老金,”那人似乎感觉到了我的疑惑遂解释起来,“是金先生安排我这个时候打电话给你的。”我“啊?”了一声以后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么有诚意的公司不多,追员工追到凌晨三点,我要能有这劲头都可以把吴彦祖拿下!跟着我开始回应老金的问候,“金大叔,我好不好不关你的事,请你不要这个时候骚扰我,我对你们公司没兴趣。让我们就此相忘于江湖OK?拜拜!”
    “等等!”老金提高声音,“你现在有麻烦了你知道不?金先生关心你才让我打电话给你的你知道不?要不是这个电话你很有可能就醒不过来了知道不?”
    我呆了半秒,忍不住说了个“我去!”那什么金先生我连面都没见过,他干嘛关心我,既然关心我干嘛要这么恐吓我?
    “我问你,你现在是不是在宿舍?”老金继续问。这不是废话么,凌晨三点哎我不在宿舍我能在哪?“你对面是不是睡着一个人?”这也不稀奇,谁宿舍里会没有舍友?“你刚才是不是做梦梦见她了?”唔,能猜到这一点还真是得有点儿运气…“趁她没醒来,你赶紧离开那里!”老金最后道,语气倒也有几分急迫。
    可是我岂是三言两语就能糊弄的人,我问老金为什么我要离开宿舍。主要是这么晚了我能去哪,宿管再不怎么管事晚上十一点锁门早上六点开门这个工作还是做的非常尽忠职守的。老金继续劝我,说情况紧急我必须得想办法离开,还建议我去敲宿管的门,一想到宿管那张万年不变后妈脸我立刻否定了这个方案,于是老金脑子进了水一样跟我说跳窗也行,我就郁闷来,宿舍在四楼,四楼啊老金你跳一个给我看看!
    话说到这份上我已经鉴定完毕,老金其实是在耍我玩!一个没有老婆没有小情人没有小蜜的孤独的中年猥琐男用骚扰一个妙龄美貌身材棒棒嗒的花样美少女来打发寂寞无聊的一夜实属不罕见,我理解但并不能接受,眼前瞬间浮现老金上午翻看我的简历时不经意露出的色迷迷的表情的那张脸,快速丢下一个“再给我打电话我就报警”的警告后挂断了电话。

    放下电话后我觉得闷热,一半原因是被老金气的,于是撩开了蚊帐想透透气,没想到一眼看见海燕床边站着一个黑影,形状姿态就像我梦中出现的一样。我心里咯噔一下然后诧异无比,难道我现在还在做梦,这一梦套一梦的梦不完了?眼神动也不敢动,用余光指挥着手抓起床边书桌上放着的应急灯朝那个黑影照了过去,当时我心里头就一个念头,我得看个清楚,看个清清楚楚,妈蛋这到底是什么玩意!
    那个玩意儿是个黑影,我没看错,然后应急灯也没能起多大作用,不管怎么照那就是个黑漆漆的影子!继而我发现应急灯白色的光柱此时就落在黑影的腹部位置却没穿过去,好像那不是影子而是有实体的。我简直呆了,然后肯定我应该还在做梦,于是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痛感真真切切的从腿部传到我的脑部并指挥我的嘴巴发出了一声嚎叫。在这声嚎叫中,我看见黑影动了动了动了它朝我一步一顿的走了过来,速度虽然不快但绝无停下的意思,于是我又在大腿上捏了一下并用力闭上眼对自己说,快点醒过来!痛过疼过嚎叫过我睁眼一瞧,我没有醒过来,或者我压根就没法醒过来因为我已经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黑影此时离我也就三步远,而我竟然在那个位于顶部的应当是头部的椭圆区域看见了类似眼睛的两个洞,更可怕的是那两个洞似乎在看我,在恶狠狠的看着我。

    我是个很有危机意识的人,也很清楚面对危机第一要做的事是保持镇定,但我所有的训练和预演在这个时候全都失效,我下意识的觉得这个黑影会把我吞吃掉而我不能给它这个机会,所以我一边浑身发着抖一边极力控制手脚动作哧溜窜下了床,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了那个奇怪诡异阴森的黑影,老天爷知道刚才这个逃跑几乎用尽了我毕生所学!我十分后悔当初没逼小叔叔教我轻功因为他说那是武侠小说瞎编的这世上根本没有轻功这种东西,以小叔叔的聪明才智,他一定能研发出来。
    我一跑就跑到了宿舍门口,握着把手回头查看,黑影停留在我的床边没有继续追过来,这让我略微放了点心。可是我现在很犹豫啊,我应该继续跑跑出宿舍,还是叫醒海燕一起跑?然而没犹豫多久我伟大的人格提醒我要做一个高尚的人,我不能抛下海燕一个人逃哪怕她再怎么让人生厌,于是我弯腰摸起一只鞋朝海燕的床丢了过去。我的出发点是好的,黑影似乎对声音敏感,我必须在不惊动它的前提下把海燕惊醒。
    鞋子飞进海燕的蚊帐里就没了动静,海燕跟睡死了过去一样,想到下午她生病的模样我不由扼腕,不会是病得晕了过去了吧,那么大只鞋子都砸不醒,那现在怎么办啊,我自己走么?我的思维开始转弯,从高尚往低俗,能走一个算一个,总比两个都折在这里好,总要有人当证人去给警察叔叔描述案发情况吧,话说回来,这样的案子警察叔叔接不接?脑筋转到警察上头我幡然醒悟,我真是傻啊,这个时候不找警察什么时候找?我忙不迭低头,手机呢,我的手机呢?刚才不是刚接过老金的骚扰电话的么,然后我挂了,挂了后我就…放着枕头边了…
    啊,命真苦,骚扰电话白接了…
    我一跺脚,抱歉海燕,你不会有事的,俗话不都说了么祸害活千年,然后一拧门把手往下使劲转再用力一推,房门顺利被打开,我埋头就要往外冲。可是我奔向安全奔向光明的脚步被硬生生打断,在我看见门口赫然站着一个人的时候。
    那个人是海燕,是本该在床上气息奄奄的海燕。不知怎的,刚才老金电话里说的一句话真切响在耳边,我望着眼前的海燕,透心凉。
    “趁她没醒来…”

    海燕醒了,不但醒了,还神不知鬼不觉的钻到门外,脸几乎贴在门扇上的站着,我这一埋头,差点直接冲进她的怀里。面对我惊愕的目光海燕诡异的笑了,“你还能去哪?”她这样说,语速奇慢语调怪异,每一个字后头都拖着一个喘气声。我在这个时候完全失去了冲她那张讨厌的脸上打上一拳的勇气,目光越过她的肩膀看见她身后的风景,床啊椅啊柜子啊等等,无比熟悉的空间,正是我住了将近四年的宿舍!
    我如何能相信我的眼睛?如何能相信我此时不是在做梦?我又掐了自己一下,然后我开始无比怀念老金,我想抓着他的领子摇,然后悲愤的问他,这是不是你的恶作剧,是不是?这样恶作剧是为什么,为什么?就因为我没掏50块钱吃他一个娃娃头冰棒?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现在的念头还能转到吃上去,我对自己很绝望。
    绝望的我回头看,在确定我身后果然也是个宿舍而且床边依旧站着那个诡异的黑影时,我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不知哪来的感悟告诉我,眼前的海燕不比身后的黑影安全,于是我选择了往回退,一步一步的,慢慢退到宿舍中间,此时情况真是妙极了,前后夹击、进退不得、上下不能。我朝海燕伸开手,五指摊开掌心朝下,“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咯咯、咯咯!’海燕妖异的笑了起来,边笑边朝我走,很慢,不知道是她迈不动腿还是故意想营造恐怖气氛好把我吓成神经病,与此同时,床边的黑影也慢慢朝我靠近,步速和海燕如出一辙。
    我的眼神两边溜,脚在往后退,继续溜,继续退,时机成熟之时我立刻变身闪电侠快速绕过黑影扑到我的床上一把抄起手机,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说不慌乱是不可能的,但我努力保持着镇定,边躲边闪边把老金的号码找出来回拨过去,不过按几下手机键而已但我感觉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同时口里叨叨念,老金啊别不接啊你要不接死了我变鬼都会去找你算这笔账啊,刚刚念完,手机通了,老金的声音响起,那一刻我快要热泪长流假如时间允许。

    老金好像在笑,边笑边问我现在感觉怎么样警察叔叔来了么,我放下所有矜持坚持和含蓄以及娇羞冲老金大呼救命快救命我特么好像撞邪了!噢不对,撞邪的不是我,是海燕这个二五八货,她每天在外头不知捣鼓啥结了什么仇家变成这幅衰样然而现在还敢面带可怖的笑向我靠近,还敢冲我伸出了两只爪子。
    “打她啊!”老金在电话里冲我喊,“打那个人…”我下意识的听话的从善如流的朝海燕那张已经离得非常近的脸捣了一拳,然后听见老金后头的话,“...形的黑影,别打真人!”
    我去!
    说话不喘气能死啊!
    6

    我这一拳有多少力道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有次我和小叔叔的大弟子,一个九岁起跟小叔叔习武二十二岁还在武馆每日打卡风雨不停的浩然师兄,打过一次架,不是不是,是切磋武艺。他中了我一拳,然后第二天破天荒的没有来武馆报道而是在家养伤,我被小叔叔勒令去道歉。我心地如此善良当然觉得内疚,所以去的时候特意带了两斤苹果然后在浩然师兄的床头坐了很长时间,长到两斤苹果都吃完我才告别离开。后来武馆内再没有人敢跟我交手,那时我芳龄十六,花样年华。

    此时我捣了海燕一拳,当时只觉手下感觉绵软,还很有弹性,好像我打的不是海燕的脸而是胸,我甚至都看见了我的拳头陷进了海燕的脸里头,这让我很惶恐,海燕的身子骨可不比浩然师兄结实,我不会一拳下去就结束了一个生命吧,我忙收拳,看见海燕的脸上出现了一副极其诡异的场景,她的五官全凹下去了, 除了鼻子。她的鼻子正如雨后春笋般从凹陷的脸上钻出尖尖头,并持续不断在长大、长大,越来越大,我简直惊呆。
    “喂喂,娇娇,怎样了?”老金的话把我惊醒,我忙回答,“晚了,打了真人一拳,她的脸都塌了,然而鼻子却在往外长,真特么邪门,没法说了。”“影子呢,影子呢?”老金继续喊,我立刻转头看,一看吓得差点摔倒。
    影子贴在我的眼前,我的肩膀上耷拉着一个看着像是手的东西,我立刻想起老金的话,毫不客气的伸拳冲影子的头部捣去。我想这次不能再失手,再失手就成千古恨了,然而我也没失手,影子被我打飞了!轻飘飘飞在半空,跟着撞上了墙,在墙上塌缩成了一个黑色的饼,然后——关键在这个然后——“影子现在不要打了,不要打了!”老金的指导这个时候才传来。
    我要疯了。
    “你到底想怎样?”我冲电话喊,“要我死么?”
    影子滑到地上,慢慢站起,又变成了一个人的模样,我上前又是一脚,于是它继续贴到墙上变成饼状物。这个状态比较好,让我比较有安全感。接下来我把注意力对着海燕,看见那个鼻子变成的黄瓜粗的圆柱状物体正从她的脸部钻出,此时已经占据了她半个脸,我忽然觉得这模样有点眼熟。
    “阴菇,看见阴菇了没有?”老金着急的问。我给问傻眼了,瑛姑...银箍…因故…“伞开了么?”老金完全不知道我的混沌状态,又给我丢来一个让我头晕脑胀的没法回答的问题。“别等开伞啊!”最后老金叫着。于是我声泪俱下苦口婆心的回,“你能不能说人话?能不能?”
    海燕忽然扑了上来,拿那张奇怪的脸对着我,双手抓着我的肩膀,力气奇大,大到一点都不像她,然后她还挨得很近很近,我的眼睛不得不被动的聚焦在她的’鼻子’上聚成了斗鸡眼,然后我清楚的看见那个东西在发生着变化,它不再长长了而是底部慢慢扩大,像把雨伞在慢慢打开,于是我有如醍醐灌顶般理解了老金的话中之意——阴菇,指的是海燕的’鼻子’,是一种蘑菇一样的东西,它成熟了就会张开伞盖,而现在,它的伞盖真的在打开,已经开到一半了!
    我吓得冲电话叫道,“开了开了马上就开了!怎么办啊老金!”
    “电话开免提!”老金下令,我马上照办,“快去找个东西挡一挡!”老金又下令,我推开海燕跳到床上抱起毯子把自己裹住,这时慌乱无比的我无比慌乱的发现手机不知道掉哪了,我手抖脚抖开始找电话,它刚还在的,现在去哪儿了,哦,谢天谢地就在我脚边,我捡起电话,刚好听见老金的后续命令,“电话音量开到最大,然后对准阴菇!”我马上按住音量键一顿猛点,与此同时,黑影钻了进来,做出扯我的毯子的姿态,毯子被扯开了一条缝,我横起一脚蹬去,然而这次没那么顺当了,黑影顺势抱住了我的腿,然后像张皮一样整个儿裹住了我的小腿并有顺着腿往上爬的趋势。“老金,影子、影子,它在吃我的腿!”我带着哭腔。
    “不要管影子了,”老金道,话语通过扬声筒穿出来让我莫名的心安许多,好像他就在身边一样,“我要放咒语了,别说话!”咒语是什么鬼我已经无暇计较,马上屏住呼吸,并将手机高高举起,对着海燕尤其是的她的’鼻子’。
    一阵奇怪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初听像是歌曲再听原来是没有伴奏的哼唱,非常磁性的男低音,曲调奇特但哪怕是现在这样情势危急时刻我也得承认,这调子很好听。然而显然海燕跟我有不同意见,她开始转头,想躲过手机,我毫不客气的跟着她一起晃动手机,于是她开始退下我的床往后挪,我继续紧逼,尽力保持手机离那个什么阴菇十公分左右距离,海燕开始挥动手,想把手机打掉,我岂能让她得逞,这么多年功夫白练的?我极为灵活的躲闪,甚至有点高兴起来,我也知道现在这个时候高兴很不合时宜,但憋屈后的扬眉吐气就是很爽啊!
    可惜的是我还没爽够就觉得小腿肚一阵麻疼,转头看,是那个黑影在挠我,疼得我站不住,我忙甩腿,连甩几下甩不脱,我灵犀突开,转用手机对着黑影,这一招果然奏效,黑影立刻不挠我了,没过几秒它似乎连我的腿也抱不稳,我赶紧继续甩腿,最终像甩一坨狗屎一样成功把黑影甩在了地上。
    “怎么样了?”老金的声音忽然响起,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咒语停了,大概是放完了,而海燕有死灰复燃的架势,吓得我冲着电话大喊,“继续啊,别停啊,咒语!”
    老金还算上道废话也没多一句继续放起咒语来,这次咒语放过一半的时候,海燕退回了她自己的床里好一阵没有动静,我不敢松懈,举着手机动也不动。等咒语第二次放完后,老金又来问我怎么样了。我吁了口气,说我还没死。阴菇呢,老金问。上床了,我答,然后问,现在该怎么办?老金让我去看看情况,我有点纠结了,蚊帐挡着,看不见啊,我当然不敢去把蚊帐掀开来仔细看,谁知道里头是不是有个大蘑菇正等着我去自投罗网?
    “去吧去吧,”老金劝我,“金先生的咒语很灵的,现在那个阴菇应该是缩回去了,你去看看你朋友的脸是不是已经正常了?”
    “这人不是我朋友!”我立刻反驳,然后有点后怕的问,那个什么阴菇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老金叹了口气,这个叹气让我立刻心生不详之感,果不其然他再道,内情一言难尽,但他能告诉我的是,阴菇这个歹毒的东西绝对是个与我的唯物主义世界观背道而驰的存在,最大的特点是难以根治且极易散播!
    这…
    这特么是什么意思?
    “明天你别走开,”老金道,“我亲自来看看。”
    “那现在呢?”我战战兢兢问。
    现在离天亮还有好一会儿,我觉得我应该出去躲躲,我打算哪怕冒着被宿管口水喷死的危险也要离开。可是老金让我现在就在宿舍呆着吧哪儿也别去,这不对头啊跟之前他的建议不一样啊,他不是让我就算跳窗也要离开的么?!
    “现在啊,现在没事了,”老金顿了顿,看美剧积攒的经验告诉我,他又要藏话了,“你别睡觉,盯着你朋友,万一有什么不对劲就给我打电话。”
    “她不是我朋友!”我气得跳脚继续纠正,“而且,我也不打算留在这,我得离开,离开,懂么!去哪都行!”我又不是海燕她妈我干嘛要盯着她,她害我还不够么?拯救人类什么的,我是万万做不来,这一没特异功能二没万贯家财的。
    可能是看我态度坚决,老金终于舍得跟我说实话了,“你不能离开,”他这么说,“你很有可能已经感染了…”
    什么?
    不可能!
    “伞盖一开,孢子就会放出来,你只要是在它方圆三米内,就没可能能躲过。”老金继续给我科普。可是刚才伞盖没开啊!“真的?”老金半信半疑的反问,于是我也不那么确信了,刚才情况那么紧急我的确没看清,现在你就是让我回忆一下那个什么阴菇长什么模样我都想不起来了。
    “可是…”我不甘心啊,我大好青年,五讲四美三热爱两个夫妻只生一个好这些传统美德我一个没拉下怎么就这么倒霉的碰上那么个悲催玩意儿呢?
    “没关系的,”老金安慰我,“从吸入孢子到阴毒发作,起码七天,明天我来帮你和你的朋友做一下清理就好了。”
    这么简单?
    还有,海燕不是我朋友!不是!只是祖上八辈子没积够德,让我这辈子跟她当了回室友,就这样!
    “当然费用什么的不要担心,”老金压根不管我的抗议,“你们还是学生,我会给个合理的学生价的。”等等,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刺耳呢?他还要收费?“当然要收费啦,”老金诧异着,好像无情无耻无理取闹的人是我,“我们金手指公司就是干这个的,不收费我们去喝西北风?”这么坑爹的事情怎么会听起来这么有道理,我醉了。

    挂了老金的电话后我看了一下时间,四点钟,宿舍早上六点开门,老金答应我七点到,还有三个小时,我想我能坚持。老金说的对,我得确定我没有被感染到才能出去,万一不小心传染给其他人就不太好了...
    为了世界和平,我忍。
    6

    我这一拳有多少力道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有次我和小叔叔的大弟子,一个九岁起跟小叔叔习武二十二岁还在武馆每日打卡风雨不停的浩然师兄,打过一次架,不是不是,是切磋武艺。他中了我一拳,然后第二天破天荒的没有来武馆报道而是在家养伤,我被小叔叔勒令去道歉。我心地如此善良当然觉得内疚,所以去的时候特意带了两斤苹果然后在浩然师兄的床头坐了很长时间,长到两斤苹果都吃完我才告别离开。后来武馆内再没有人敢跟我交手,那时我芳龄十六,花样年华。

    此时我捣了海燕一拳,当时只觉手下感觉绵软,还很有弹性,好像我打的不是海燕的脸而是胸,我甚至都看见了我的拳头陷进了海燕的脸里头,这让我很惶恐,海燕的身子骨可不比浩然师兄结实,我不会一拳下去就结束了一个生命吧,我忙收拳,看见海燕的脸上出现了一副极其诡异的场景,她的五官全凹下去了, 除了鼻子。她的鼻子正如雨后春笋般从凹陷的脸上钻出尖尖头,并持续不断在长大、长大,越来越大,我简直惊呆。
    “喂喂,娇娇,怎样了?”老金的话把我惊醒,我忙回答,“晚了,打了真人一拳,她的脸都塌了,然而鼻子却在往外长,真特么邪门,没法说了。”“影子呢,影子呢?”老金继续喊,我立刻转头看,一看吓得差点摔倒。
    影子贴在我的眼前,我的肩膀上耷拉着一个看着像是手的东西,我立刻想起老金的话,毫不客气的伸拳冲影子的头部捣去。我想这次不能再失手,再失手就成千古恨了,然而我也没失手,影子被我打飞了!轻飘飘飞在半空,跟着撞上了墙,在墙上塌缩成了一个黑色的饼,然后——关键在这个然后——“影子现在不要打了,不要打了!”老金的指导这个时候才传来。
    我要疯了。
    “你到底想怎样?”我冲电话喊,“要我死么?”
    影子滑到地上,慢慢站起,又变成了一个人的模样,我上前又是一脚,于是它继续贴到墙上变成饼状物。这个状态比较好,让我比较有安全感。接下来我把注意力对着海燕,看见那个鼻子变成的黄瓜粗的圆柱状物体正从她的脸部钻出,此时已经占据了她半个脸,我忽然觉得这模样有点眼熟。
    “阴菇,看见阴菇了没有?”老金着急的问。我给问傻眼了,瑛姑...银箍…因故…“伞开了么?”老金完全不知道我的混沌状态,又给我丢来一个让我头晕脑胀的没法回答的问题。“别等开伞啊!”最后老金叫着。于是我声泪俱下苦口婆心的回,“你能不能说人话?能不能?”
    海燕忽然扑了上来,拿那张奇怪的脸对着我,双手抓着我的肩膀,力气奇大,大到一点都不像她,然后她还挨得很近很近,我的眼睛不得不被动的聚焦在她的’鼻子’上聚成了斗鸡眼,然后我清楚的看见那个东西在发生着变化,它不再长长了而是底部慢慢扩大,像把雨伞在慢慢打开,于是我有如醍醐灌顶般理解了老金的话中之意——阴菇,指的是海燕的’鼻子’,是一种蘑菇一样的东西,它成熟了就会张开伞盖,而现在,它的伞盖真的在打开,已经开到一半了!
    我吓得冲电话叫道,“开了开了马上就开了!怎么办啊老金!”
    “电话开免提!”老金下令,我马上照办,“快去找个东西挡一挡!”老金又下令,我推开海燕跳到床上抱起毯子把自己裹住,这时慌乱无比的我无比慌乱的发现手机不知道掉哪了,我手抖脚抖开始找电话,它刚还在的,现在去哪儿了,哦,谢天谢地就在我脚边,我捡起电话,刚好听见老金的后续命令,“电话音量开到最大,然后对准阴菇!”我马上按住音量键一顿猛点,与此同时,黑影钻了进来,做出扯我的毯子的姿态,毯子被扯开了一条缝,我横起一脚蹬去,然而这次没那么顺当了,黑影顺势抱住了我的腿,然后像张皮一样整个儿裹住了我的小腿并有顺着腿往上爬的趋势。“老金,影子、影子,它在吃我的腿!”我带着哭腔。
    “不要管影子了,”老金道,话语通过扬声筒穿出来让我莫名的心安许多,好像他就在身边一样,“我要放咒语了,别说话!”咒语是什么鬼我已经无暇计较,马上屏住呼吸,并将手机高高举起,对着海燕尤其是的她的’鼻子’。
    一阵奇怪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初听像是歌曲再听原来是没有伴奏的哼唱,非常磁性的男低音,曲调奇特但哪怕是现在这样情势危急时刻我也得承认,这调子很好听。然而显然海燕跟我有不同意见,她开始转头,想躲过手机,我毫不客气的跟着她一起晃动手机,于是她开始退下我的床往后挪,我继续紧逼,尽力保持手机离那个什么阴菇十公分左右距离,海燕开始挥动手,想把手机打掉,我岂能让她得逞,这么多年功夫白练的?我极为灵活的躲闪,甚至有点高兴起来,我也知道现在这个时候高兴很不合时宜,但憋屈后的扬眉吐气就是很爽啊!
    可惜的是我还没爽够就觉得小腿肚一阵麻疼,转头看,是那个黑影在挠我,疼得我站不住,我忙甩腿,连甩几下甩不脱,我灵犀突开,转用手机对着黑影,这一招果然奏效,黑影立刻不挠我了,没过几秒它似乎连我的腿也抱不稳,我赶紧继续甩腿,最终像甩一坨狗屎一样成功把黑影甩在了地上。
    “怎么样了?”老金的声音忽然响起,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咒语停了,大概是放完了,而海燕有死灰复燃的架势,吓得我冲着电话大喊,“继续啊,别停啊,咒语!”
    老金还算上道废话也没多一句继续放起咒语来,这次咒语放过一半的时候,海燕退回了她自己的床里好一阵没有动静,我不敢松懈,举着手机动也不动。等咒语第二次放完后,老金又来问我怎么样了。我吁了口气,说我还没死。阴菇呢,老金问。上床了,我答,然后问,现在该怎么办?老金让我去看看情况,我有点纠结了,蚊帐挡着,看不见啊,我当然不敢去把蚊帐掀开来仔细看,谁知道里头是不是有个大蘑菇正等着我去自投罗网?
    “去吧去吧,”老金劝我,“金先生的咒语很灵的,现在那个阴菇应该是缩回去了,你去看看你朋友的脸是不是已经正常了?”
    “这人不是我朋友!”我立刻反驳,然后有点后怕的问,那个什么阴菇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老金叹了口气,这个叹气让我立刻心生不详之感,果不其然他再道,内情一言难尽,但他能告诉我的是,阴菇这个歹毒的东西绝对是个与我的唯物主义世界观背道而驰的存在,最大的特点是难以根治且极易散播!
    这…
    这特么是什么意思?
    “明天你别走开,”老金道,“我亲自来看看。”
    “那现在呢?”我战战兢兢问。
    现在离天亮还有好一会儿,我觉得我应该出去躲躲,我打算哪怕冒着被宿管口水喷死的危险也要离开。可是老金让我现在就在宿舍呆着吧哪儿也别去,这不对头啊跟之前他的建议不一样啊,他不是让我就算跳窗也要离开的么?!
    “现在啊,现在没事了,”老金顿了顿,看美剧积攒的经验告诉我,他又要藏话了,“你别睡觉,盯着你朋友,万一有什么不对劲就给我打电话。”
    “她不是我朋友!”我气得跳脚继续纠正,“而且,我也不打算留在这,我得离开,离开,懂么!去哪都行!”我又不是海燕她妈我干嘛要盯着她,她害我还不够么?拯救人类什么的,我是万万做不来,这一没特异功能二没万贯家财的。
    可能是看我态度坚决,老金终于舍得跟我说实话了,“你不能离开,”他这么说,“你很有可能已经感染了…”
    什么?
    不可能!
    “伞盖一开,孢子就会放出来,你只要是在它方圆三米内,就没可能能躲过。”老金继续给我科普。可是刚才伞盖没开啊!“真的?”老金半信半疑的反问,于是我也不那么确信了,刚才情况那么紧急我的确没看清,现在你就是让我回忆一下那个什么阴菇长什么模样我都想不起来了。
    “可是…”我不甘心啊,我大好青年,五讲四美三热爱两个夫妻只生一个好这些传统美德我一个没拉下怎么就这么倒霉的碰上那么个悲催玩意儿呢?
    “没关系的,”老金安慰我,“从吸入孢子到阴毒发作,起码七天,明天我来帮你和你的朋友做一下清理就好了。”
    这么简单?
    还有,海燕不是我朋友!不是!只是祖上八辈子没积够德,让我这辈子跟她当了回室友,就这样!
    “当然费用什么的不要担心,”老金压根不管我的抗议,“你们还是学生,我会给个合理的学生价的。”等等,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刺耳呢?他还要收费?“当然要收费啦,”老金诧异着,好像无情无耻无理取闹的人是我,“我们金手指公司就是干这个的,不收费我们去喝西北风?”这么坑爹的事情怎么会听起来这么有道理,我醉了。

    挂了老金的电话后我看了一下时间,四点钟,宿舍早上六点开门,老金答应我七点到,还有三个小时,我想我能坚持。老金说的对,我得确定我没有被感染到才能出去,万一不小心传染给其他人就不太好了...
    为了世界和平,我忍。
    可是的可是,这个阴菇到底是个什么鬼?这个问题老金一直避而不答,只说情况复杂,没法通过电话说。他死鸭子嘴硬我也不能逼他不是,三个小时后我的生死还得由他说了算呢。
    好在不知道变成了什么东西的海燕一直在她的床上,没动过也没发出过任何声音,真的就跟死了一样,我挺想听老金的话去看个究竟,但,实在是没胆儿。那个会动会跑会抱大腿还会变成大饼的黑影此时此刻还在地上,也是动静全无,乍一看跟个泼湿的印子一样,所以接下来的三个小时我就没歇过,眼珠子不停的移来移去,一会儿盯着海燕的蚊帐疑神疑鬼,一会儿盯着地上的黑影诚惶诚恐,一会儿困的不行打了个短到以秒计的盹儿,然后马上一个激灵醒过来…这绝对是我活了二十二年以来最难熬的一夜。然而在我强大的意志力的坚持下,我还是熬过来了。

    天边出现了鱼肚白,走廊开始出现脚步声,跟着笑声、歌声、呼朋唤友声,陆续出现,属于大学校园特有的女生寝室的早晨就这样活蹦乱跳的呈现出来。我贪婪的竖着耳朵听着这些声响,感谢上帝或者真主或者佛祖好吧还有老金给了我这个机会让我能继续享受生命。
    7

    度秒如年中,三个小时过去了,我没等到老金等来了宿管的电话,说我叔叔来找我。我有点奇怪,跟着明白过来,老金来了,女生宿舍不是那么容易进的,所以他说是我叔叔。想到老金那副尊容,我觉得自己吃了亏,但一瞄海燕的床,我又觉得这个亏吃得值得。宿管还在叨叨,什么家长啊这是,这么大清早就来,没毛病吧。我马上回答,没毛病,没毛病,快让我叔叔进来,我这有急事。

    诸君啊,各位啊,你们能想到老金进来我的宿舍第一件事是干什么么?简直令人发指!发指!罄竹难书!难书!

    话说老金在我的殷殷期盼中进了门,此刻他的形象在我眼中异常的高大光明,我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谁敢说他猥琐我会用我的拳头为他讨回公道!我双眼饱含热泪我嘴巴皮子发抖,我打算朝他奔过去就像迷失的羊羔看见了牧羊犬,然而老金适时朝我伸出一个巴掌,示意我呆在原地不要动,哇,我雀跃,这动作这身姿这表情帅呆了帅呆了,低配版的吴彦祖,然后老金反手把门关上,就站在门口上下左右这么一打量,跟着也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投石问路的说,“这个活儿不好弄啊,得收你们多少费用合适?”
    我,“......”
    什么啊这是,这完全不是超级英雄出场的节奏啊,这巨大的心理落差把我气得从床上蹦起来,在这个拯救世界挽救人类的紧张时刻适合谈钱那么俗气的东西么?“大叔啊,看看我,学生啊,没钱啊,有钱我就出去租房子住了,何苦在这个破地方跟这么个破人当舍友碰上这么个破事?”我愤恨的指了指海燕床上那低垂的蚊帐,并声泪俱下,“我身上还有一百块,够么?”
    “哇,啧啧,你知道你现在多危险么,居然还有心思跟我还价?”老金居然惊讶了,恶人倒打一耙呀,好吧,他的光辉形象至此崩塌成了高晓松。他一摇头,“没八千下不来啊,这,嗨,阴菇没开伞我还能应付,现在这样,只能请金先生出面了,你这儿可是两条人命呢…”
    八千…我现在一个月生活费也就一千,八千得不吃不喝攒够一学年。可是,他怎么知道那什么阴菇开没开,我都跟它呆了一宿了都不知道老金刚进来就能知道?
    “不过呢,金先生是最心善的,对公司内部人员一直都很照顾,这要是我们公司的人摊上了这事儿,别说收费了,事后还能有营养费。”老金话锋一转,“哎,可惜你没能进我们公司…”
    我们公司,我们公司,你们公司就两个人好不好!我真是无语,更无语的是,明明是我不要的他们,现在老金说得好像是他们不要的我一样!心里涌起一口浊气,吐不出来咽不下去,难受。我拍着胸,顺着气,倒退几步坐在床上。
    “呶,别说我不照顾你不给年轻人第二次机会,”老金朝我走来,边从背包里掏出一张纸递给我,我还当是救我命的药方什么的,激动得不能自已,双手举过头顶跟迎圣旨一样接过来,定神一看,页头写着两个大字:合同!我当时就纳闷了,这、这还得签合同的这么正规啊?可是这么快就签价钱还没谈妥呢不是?结果听老金继续道,“签了这个合同,你就是我们金手指清理公司的人了,金先生呢,肯定会罩你的,这次清理呢,肯定给你免费的,你签不签?”
    我,“......”
    此处省略一万字都收不住的天人交战进退失据的心理描写,结果就是我牙一咬心一横抓起合同抓起笔,在合同的甲方位置写上了我的大名:屠娇娇!不就卖身么,又不是卖肾!看看,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什么叫退一步海阔天空、什么叫审时度势顺应潮流。
    为了省八千,拼了!

    收了合同老金显得心满意足,好像麻将桌上刚吃了上家一张好牌并丢了一张烂牌成功的恶心了下家,看着他嘴角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奸笑我忍不住怀疑这其实是个局,为了骗我这个懵懂无知还没毕业对世间险恶一无所知的小姑娘上那艘叫做金手指清理公司的大贼船。
    老金放下背包开始在宿舍里边走边看,看着是要办正事了我有点紧张,不知道我这个事好不好办,那个叫做阴菇的不知什么鬼好不好清理,跟着我又宽心,不管怎样老金一定会尽力的,否则刚才那个合同不就白签了?我要是出了事、挂了,他不还得送一份白礼?以老金这人的精明,不会干这种赔本的买卖。
    在我胡思乱想的这么一小刻功夫,老金完成了实地勘探,停在了那块湿印子边,低头看着,我马上隆重介绍说这就是刚才那个抓我挠我的黑影,老金点点头,没说什么,再走两步来到了海燕的床边,在我紧张带着点期待的目光中老金撩起了海燕的蚊帐。我忍不住把头偏成90度,绕过老金的小身板去看热闹。老金’咿呀’了一声,然后回头看着我,目光有点古怪。我的视线畅通无阻的落在躺在那儿像是死得透透了的海燕身上,确切的说是脸上,慢慢张开了我的嘴巴。
    海燕的脸上真的、真的、真的不能再真的长着一朵大大的蘑菇,居然和我之前梦见的一样,一朵大的把她五官都盖得严严实实的蘑菇,而我此时一点取笑她的意思也没有了,我简直绝望,那朵蘑菇的伞盖果然是打开的...
    我’这…’了一声,然后直奔主题,“我还有救么?”
    老金叹了口气。
    我泪奔了,他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的叹气呢?难道不是应该安慰我说还有机会现在医学这么昌明一定要配合治疗保持心情乐观布拉布拉么?哎等等,他不是医生我也不是癌症患者,世界和平得很。
    “不好说啊,娇娇,我本事不行,”老金谦虚道,我发誓我第一次想往一个谦虚的人脸上扇巴掌,“得让金先生来一趟。”金先生,他又提这个人,他今天提这个人提了无数次了!那他人呢?“啊,等等,我先给他老人家打个电话。”老金从裤兜里摸出电话来,啪啦按了几下,等了一会儿把电话挂断,看着我说,“娇娇你要记住啊,以后给金先生打电话,响三下就挂掉。”我去,这叫什么规矩?但老金认真的模样好像在交代后事,我当即表示我字字都听进心里去了,老金续道,“要是金先生有空,或者有心情,他会回过来。要是没有,就不要打搅他了。”
    啊?那现在呢?
    老金的电话响了起来,最炫民族风,如此好听的音乐,堪比天籁。老金神情瞬间严肃,他接通电话,用无比恭敬和小心的声音对着话筒道,“金先生,您好,没打扰您吧?”
    人命、人命关天啊!我无言呐喊,他是谁啊谁啊谁啊?!打扰一下有什么关系,就是毒打一顿都没关系好么,两条人命啊,还有个大蘑菇啊!我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忍耐,要忍耐...
    “现在,对,我在现场,对,”老金继续对着电话唯唯诺诺点头哈腰,“两个人,对,受害人有两个…”受害人…继续忍耐…“她们都还好,挺好,情绪稳定。”我掩面,快忍不住了…一个半死不活一个跟死了一样在老金嘴里这叫挺好叫情绪稳定。“阴菇发出来了,还开了伞,可能是咒语没压住,您看…”老金话里有迟疑,好像事情很严重的样子,我的心啊提到了嗓子眼。“是,是,您猜得没错,她出手快,还挺狠,我没拦得住,让阴菇挨了打。”好像在说我,说我刚才给的海燕那一拳,可是原因明明是老金说话大喘气好吧,怎么能说我出手快?“接下来您看该怎么办?”老金终于问到了重点,我放下手抬起眼充满渴望的看着老金,在我眼里他又快变成吴彦祖了,当然还是低配的。
    接下来老金没在说什么,只是点着头,哼哼哈哈了一阵就挂了电话。看来他接到了来自神秘牛叉人物金先生的最高指示,整个人脸上都放出光芒来,简直就差写着,秘籍在手,天下我有!然后他从背包里掏出一卷黄澄澄的东西来,一抖抖出一大一小两块方形的布,小的那块被他盖在地上的那个湿印上,大的则蒙在了海燕的脸上。完成这个动作后老金后退几步,上下左右一通打量,面露满意之色。
    我看着这两块布营造出来的场景氛围,心中感慨难以言表。
    “好了,先这样。”老金一拍巴掌,“你现在就等着吧。”
    “等什么?”我问。
    老金开始收拾他自己的东西,边对我说,“我还要去其他地方,你什么也别动,等金先生来。”
    “啊,”我惊且吓,“你要走?你能不能别走?”
    “你这单生意我们是赚不到钱了,可是我的房租还得付。”老金道,“不去找点生意做做,公司要倒闭的。”说完他背着包就跟我告辞,我拉不住他,只能眼泪汪汪的目送。

    老金走了后宿舍里一片安静,静的跟坟墓一样,此时我真是累极了,抱膝坐在房门边,盯着黄布的眼睛发着直。我很困,真的,很想睡一觉…
    我真的睡着了——在这么危急的时候危险的地方我居然睡着了,我其实蛮佩服自己的——直到电话铃把我吵醒。
    拿起手机一看,是楼下宿管的号,接通后宿管大妈的声音就传来,额外温柔体贴充满关怀甚至带着几分娇俏,“屠娇娇啊,你在宿舍么?”大妈问,我说我在,大妈咯咯而笑,“我就说嘛你肯定在的嘛,娟姐一直很关心你,今早可没看见你出门哟!”
    等等,娟姐是谁?我立马醒了。
    大妈嗔怪道,“娟姐就是我啦,哎呀屠娇娇,你这样子娟姐可要难过了哟!咯咯,咯咯!”
    那一刻我真以为宿管大妈也中了毒要变蘑菇了,否则她怎么会这么诡异?她一直都只拿白眼球对我们的,除非看见了男生才会难得露出个笑脸来。
    啊,原来如此…我得出结论,有男生来了,而且长得还不错,否则大妈不会春水泛滥得差点从我的电话里溢出来。
    虽然我期待与某个帅哥来个邂逅胜过每月月初等待老妈打来的生活费,但现在真的不是时候,我都生死未卜了哪还有心思琢磨这些有的没的?于是我有些悲凉带点哽咽的对宿管大妈说,“娟姐,是不是有男生来找我,我现在不宜接客,你让他回去吧。”
    “嗨,说什么呢!”宿管大妈虽然不满,听起来却依旧温柔体贴外加娇俏,“等着啊,我这就带他上来!”
    哎等等,这…这是为什么…难道不是告诉一个房间号就行了?宿管大妈也太殷勤了吧,殷勤得太过分了吧!事出反常必有妖啊,难道大妈真的中招了,她上来带路是假,救蘑菇是真?
    我,我得小心应付,誓死保卫宿舍!
    8

    我一骨碌从地上爬起,看看房间里头,不行,两块黄布都太打眼,得遮一下。提起胆子上前,先蹑手蹑脚来到海燕床边把蚊帐放好,然后又在地上的那块黄布上放了把椅子。
    做好这一切我打开宿舍门探头一看,宿管大妈还没到,也是,四楼嘛,爬起来没那么快。转头把宿舍内部再一打量,椅子摆中间有点突兀,上方就是拖着长绳的电灯在晃啊晃,看着像是在邀请人前来体验一把上吊这一危险与刺激并存的极限活动。可是没办法了,将就吧,至少黄布看不见了不是。
    忽然阵阵骚动伴随花痴的’哦’’啊’之音从楼梯口正正传来,立刻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扭头查看,等了一会儿后就看见宿管大妈走了过来,身材丰腴且面带迷之微笑,步伐之摇曳堪比容麽麽初进宫,她身后不紧不慢跟着一个年轻男子。我顾不得打量那人模样就被他二人身后奇景吸引,居然有一群女生跟在他们后头,三五个抱成一团,互相鼓励互相推攘,个个满脸欲求不满的淫笑。
    前文我就说过我身处一个僧多粥少,哦不,是狼多肉少,哦不,应该是女多男少的专业,所以看到男生只要长得差强人意大家都会奔走相告互相安利前来观摩聊解相思,然而,我向天发誓,像今天这样的轰动四年来还是第一次发生!第一次!
    于是我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宿管大妈身后的那个男子脸上,于是我的耳边乍然响起了一首脍炙人口到街巷皆空的经典的古典歌曲——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当山峰没有棱角的时候,当河水不再流......
    假如你是尔康——等等,画面请静止一下,来来,后期师来一下,麻烦把尔康的头p成吴彦祖的,谢谢!好好,画面继续!——我一定是紫薇,死都要当紫薇!当时我只有这么一个念头,我相信这也是当场所有女生的心声。这个念头如此强大、占据了我所有的心灵与神智以致于清醒的时候我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我已经进了自己的宿舍,而’尔康’就站在我身边,更关键的是——宿舍的门紧紧关着!
    ’尔康’看着我,眼里只有我的看着我,修长的眉还微微皱着,我的心里美好到没有话能形容,“我姓金,”他说,“可以麻烦你把你脸上那古怪的笑收一收么?”
    我忍不住闭上眼睛,几乎垂泪,天啊,怎么可以连声音都这么好听?!光听他说话就能怀孕而且还是双胞胎有没有!

    我可以毫不害臊的告诉诸君,我是个声控。那天我为什么能在浩然师兄的床边一坐就吃掉两斤苹果,就是因为浩然师兄虽然长得一般但说话声音很好听。我曾经盘算过,要是我妈逼婚逼得急,我就去把浩然师兄给上了算了,反正他也打不过我。而我自己也不至于太委屈,毕竟生活中有一些重要的事情是可以通过闭着眼睛完成的。
    现在,哼哼,浩然师兄是谁?

    ‘尔康’说完了话给了我小刻功夫用来适应理解和消化,好体贴好温馨好感动好想献身啊真的呢,我收了表情摸摸脸颊,殷切又带着呢喃的问,“哦,好,然后呢?”
    他不看我,转看周围家具。可是,家具有什么好看的?他弯腰,朝椅子底下看了看。可是,椅子有什么好看的?他直起身,斜睨我一眼。对嘛,还是我比较好看,可是,他眼中有疑问。我马上解释,说什么地上脏了,我弄了块抹布挡挡,等下就擦。
    他绕开椅子径直朝海燕的床走去,我立刻急了,这样的奇怪诡异的东西怎么能让他看见,吓到他了怎么办?吓跑了怎么办?吓晕了倒好办了。我忙阻止他,在他的手刚刚拂在蚊帐上的时候,我又失语。

    我可以再毫不害臊的告诉诸君,我不但是个声控,还是个手控。而他的手,虽然修长,但指骨明显,指甲温润如玉,有些沧桑有些感概却不失风度,好似背后有很多令人心酸心碎心伤的故事,正是可以一下攻克我的那一款。这只手拂弄蚊帐的动作,有如拨弄我的心弦,我都快站不稳了。
    我的王子啊王子啊王子啊 ,你终于攒够了小钱钱把白马买到了!

    蚊帐被掀开,又放下,他回头看着我,我肚子里找着词儿,“这我室友,她、她、她有怪癖,睡觉喜欢拿块布遮着脸,因为,呃,她长得不好看,所以,你懂的。”
    “你还不知道我是谁?”他忽然问。这个问题真是奇怪啊,我不由的’啊’了一声,这不是第一次见么,我为什么会知道他是谁?当然这一次以后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他是谁!等等,他到底是谁?他又皱眉了又摇头了,我觉得是因为get到了我的天真蠢萌这一霸道总裁必杀技后他对自己的定力产生了质疑,可是他压低声音继续问道,“老金怎么跟你说的?”
    老金?这儿有他什么事?
    我张着嘴三秒后被醍醐了,哎呀,我知道了!“你姓金,是…”我禁不住又张大眼睛,“金先生!”
    金先生,老金的金先生!大名如雷贯耳的金先生!金手指清理公司的总裁!
    可是,我有些接受不了,这个金先生怎么会这么帅这么年轻?我清楚的记得老金称呼他为’老人家’的,而且还说他是被金先生收养的...话说我都要嫉妒了,老金怎么这么好命能被这么完美的人收养?我也想要被收养!
    哎哎,智商、智商,你们在哪里?我现在要关心的难道不是他和老金的真正关系么?

    金先生忽然开始解起衣服扣子来,成功把我的注意力从他的脸上转移到身上,这才发现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藏青色西装,里头是白衬衣,没打领带,衬衣松着一颗扣子,扣子里是白的不输衬衣的肌肤……
    智商,智商,你们怎么又特么不见了….
    他把外套扣子都解开,一共两个,然后顺手一拂,衣摆飘荡开来...
    这么热的天,他穿这么多没出汗,衣服这么一解开也没奇怪的味道散出来,传说中的冰肌玉骨,哦天…
    此时此刻我很想拦住他,跟他说别脱了我不是这么随便的女人,然而理智告诉我,秀色可餐过期不候到嘴的鲜肉不吃你傻啊,然而可惜他没有继续了,而是单手提起我用来遮挡黄布用的椅子,轻轻放到一边。
    原来他只是嫌西装有些碍事儿而已。

    接下来,唉,说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真让我很伤感,因为它见证了我第三朵桃花的凋零,而这朵可怜的花才刚要盛开而已。因为这些事情让我对金先生产生了莫名奇妙的感觉,有惧怕、震惊、不可思议等等等,总之让初次见面升起的旖旎幻想一下褪了个干干净净。
    只见金先生单膝跪在黄布跟前,伸出右手,五指微张,像扫描一样在黄布上空扫过,速度很慢,很凝重的感觉。
    我张大了眼,他想做什么?
    扫过一遍以后金先生忽然出手如电,一下就把黄布给抓了起来,飞快揉成一团然后丢进了我放在床边用来泡脚的塑料盆里。我的眼睛跟被强力胶粘住了一样跟进了盆里,只见那块黄布像是包着什么鼓鼓囊囊的,关键是还在动,非常快速的蠕动着,好像什么东西想要挣脱黄布的束缚逃之夭夭。
    我立刻看向地面,没了,湿印没了...
    我去...
    我是不是该说点什么,问点什么,发表点什么看法?
    可是现在我真的组织不出什么语言来,金先生继续朝海燕的床头走去,边走边松着衬衣袖口的扣子,然后将两只袖子都捋到手肘处。
    我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并屏住了呼吸,我怕我忍不住惊叫出来坏了事。
    金先生停在海燕床边,左脚蹬在她的脑袋边,像之前那样用右手在黄布上扫描,这次扫了三遍,然后又是出手如电变扫为探,右手直捣下去,整只手掌都没尽海燕的脑袋里,掏弄、搅合,再掏、再搅...
    我的天啊,我怀疑他再继续下去就能把海燕的脑花都掏出来,搁点葱花撒点盐上了桌就是一盘菜,海燕完蛋了,肯定完蛋了,我这宿舍成凶宅了,我正在见证一次凶杀!然而凶手这么帅这么完美,这样的凶杀现场我愿意见证一百次!
    这时金先生收回手,手里抓着黄布,像之前一样揉成一团丢进了塑料盆。我立刻看过去,好嘛,现在盆里有两团蠢蠢欲动的黄布。跟着我再看海燕,本以为会看到血肉模糊惨不忍睹的一副样子然而她居然完好无损,脸上的蘑菇没了,五官还在原地,就是脸色很苍白,白得发青。最后我的视线落在金先生的脸上,他不知什么时候叼了一支烟在嘴上,手里擦着火柴,哧一下轻响,火柴头发出青蓝色火焰,他点着烟,深深吸一口,然后朝塑料盆里吐出一口烟雾,顺手把火柴丢进塑料盆里。
    在我越睁越大的眼睛中,塑料盆腾起一团青蓝色火焰,火焰里传来凄厉的嘶叫声,没多久叫声渐弱,火焰渐熄,最后盆里只剩下了两团黄布。
    “把它们丢了,”金先生又吐了口烟,朝塑料盆示意了一下,“就没事了。”
    “她、她没事了?”我指指海燕。
    金先生在我的书桌上按灭了烟,摇了摇头,跟着开始整理仪表,先把袖子捋下来,扣子扣扣好。
    “那我呢?”我马上追问,受害人有俩,老金亲自这么报告的,他不会忘记了吧。
    金先生撇了我一眼,开始扣西装扣子,“你有点麻烦。”他道,转身做出离开的姿态,等等,事情还没完他就要走?我忙跟上,不带这么玩儿的,我签了合同的,怎么可以不救我?
    “十二点一刻,来香樟路。”金先生丢下这么一句,拧开房门走了出去。
    我傻傻跟了出去,然后无语极了,居然还有女生等在门外,手里握着手机,娇滴滴的声音随即响起,“嗨,我是呆逼,可以知道你的号码么?”
    花痴到一定境界,也是会有独孤求败的感觉的。而我望着那个在花痴丛中渐行渐远背影得出了一个结论,这是个我无法驾驭的男人,还是浩然师兄更接地气…

    回身,迅速关门,站在宿舍中央,看看海燕,看看塑料盆,再照照镜子,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脸,有恍如隔世的感觉,然后我疑惑起来,刚才发生的,都是真的?
    继续继续!
    9

    海燕是上午十一点的时候醒来的,虚弱得胖脸都有点塌了,她问我她怎么了?真不想搭理她!我怎么知道她怎么了,我只知道她给我惹了大麻烦害的我不但中了毒还签了个卖身契,然后海燕说她脸很疼,我冷冷斜了她一眼,觉得这是因为被金先生掏的而不是被我打的,为了避免恩将仇报的事情发生,我继续装高冷不发一言,最后海燕可怜巴巴看着我说她肚子饿,我本来不想管她,但高尚的人格又跳出来指示我去打了一瓶热水并买了几包方便面。
    忙完这些我看看表,十一点二十,现在出发去香樟路应该可以在约定时间抵达。于是我又有了点疑惑,把时间掐得这么准,金先生是怎么做到的?

    这次去香樟路出奇的顺利,一路畅通无阻,一个红灯没吃到不说我还坐到了位子。车在开,不急不慢的开,我的身体随着公交车晃荡,一忽儿左、一忽儿右,此时我的神经出奇亢奋,一点儿睡意没有,这让我忍不住担忧,是不是蘑菇使的坏?金先生离去时给我下的结论已经无数次在我脑海重演了,他说我有点麻烦,麻烦,烦…
    能有多麻烦,会不会伤重不治,为什么不当场给我治?这一路我都止不住的胡思乱想啊,差点错过站。
    下车后我慢慢吞吞的朝54号挪了过去,太阳依旧刺眼,大白冰柜依旧在外,顶上依旧撑着吧五颜六色的大阳伞。我现在的心情之沉重,有如昨天刚上过了坟今天又得上,天可怜见。

    站在54号外,我敲了敲门,结果听见老金的声音,“进来!”于是我就推门进去了。老金一见我,简直喜出望外。他这反应让我又有了上贼船之感。“还活着呢,不错不错。”老金满脸真诚的说着讨打的话。
    “金先生让我来的。”我道,边在房间里流连,没见到其他人。
    老金点点头,“我知道,金先生跟我说过。”然后他又摇头,“别找了,金先生不在。”
    那我来干嘛?
    “你从今天开始算正式上班了,”老金道,“先来熟悉一下环境吧!”
    就这么巴掌大一览无余的房间有啥可熟悉的,我一屁股坐在上回来面试时坐过的那张太师椅上,没精打采朝老金道,“我的蘑菇毒还没清,金先生说我这个比较麻烦,你说吧,我该怎办。不把我救活我这就是工伤事故,以后我爸妈的养老全靠你们金手指公司了。”
    老金得意一笑,“合同没看仔细吧,进了我们公司生死由天,出了事公司概不赔偿!像我们这样的高危行业,哪能没点事先准备?”
    我眼睛一瞪,还有这样的霸王条款?我表示不信不服并将坚决对恶势力不屈不挠的说不。
    老金大手朝我一伸,五指向下按了按,用肢体语言让我别闹了,然后朝室内东角一指,“先去那躺着。”我顺着他的手指头看见那儿摆着一张躺椅,一头高一头低,厚厚戎戎很舒适的样子,边上还有一张小巧的矮脚几,几上蹲着一只拳头大的癞蛤蟆。我吓了一跳,养什么宠物不好,养这玩意儿?凑近了一看原来这不是个活物,是个铜制的,细节到位栩栩然如生。
    我回头看看老金,他本来正面带奇怪神色看着我,见我回头,立刻低头做忙碌状,这叫我怎么躺得下去?我问老金干嘛呢,为什么要偷窥,老金抬腕看看表,“现在十二点半差两分钟,金先生说十二点半你得躺好,你躺不躺吧?”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还能说什么?我叹了口气坐在躺椅中央,屁股一转脚一翘,老金又唧唧歪歪的说我怎么不脱鞋,知道这躺椅多少钱买的么,弄坏了我白做两月工资都赔不起。我两个脚丫子互相蹭了蹭,踢掉了鞋子,边教育老金要对得起自己好不容易活了一大把的年纪不要这么市侩边躺了下来。
    不得不说,这躺椅躺着很舒服,果真一分钱一分货,就是癞蛤蟆的大嘴刚好对着我的头,让我有点不那么自在。我闭上眼,但马上又睁开,不知道咋滴了,金先生那帅炸天的模样老在眼前晃荡,转头看着老金的方向,他正伏案做奋笔疾书状,我叫了他一声,然后问他在干嘛,在记账呢,老金回答。一哟,爱好高雅。我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继续问,上午去谈的生意谈妥了么?老金不置可否的说还在接洽,跟着夸我挺有主人翁精神,刚上班没五分钟就知道关心公司的业务了,我说这不是废话么,工资发不出来我岂不是白做了?不管怎么说我刚进这公司当然不希望它倒闭否则我换工作的时候简历怎么写?继而我伸出一只手凌空做了一个抓的姿势然后一丢,问老金,这是什么招数?老金抬头看看我,忽然道,闭上眼吧,时间到了。话音刚落,我看见正对着我的那个癞蛤蟆的大嘴里忽然冒出一股白烟。这是关于这一场景的最后的记忆。

    再睁眼已经是下午两点半,我受惊一样的坐了起来,脑子里一片空白。
    老金不在办公桌边而在茶几那,几上摆着个盘子,里头装着几只杯子和一个茶壶,空气中有浓郁的香味,我耸着鼻子闻了闻,这味儿我熟悉,熬夜全靠它。我脱口而出,“咖啡?雀巢原味?”
    老金用喝功夫茶的杯子端起一杯速溶咖啡,放在嘴边砸吧了一下,然后发出’啧’的一声,一口黄牙露了出来,我都不忍心看了,别过脸去。“来喝一杯吧。”老金邀请道,我摇头,喝这玩意儿喝伤了,闻着没吐已经很给老金面子。“刚才金先生来过了。”他继续道。
    我立刻伸手摸,向上摸摸头发,看发型乱了没,向下摸摸裤脚,看裤脚卷了么,其实我还想看看脚底,看脚丫子黑不黑,但为了我的形象我忍住了,我问老金,金先生来干嘛,是不是来救我的,为什么不叫醒我?
    一想到我的睡姿被两个大男人窥视了,一个那么帅一个那么猥琐,我的心情很复杂你们知道么,生无可恋了你们知道么,唉,人生多艰难,笑着丢命上。
    老金喝完了一杯,放下,拿起第二杯,砸吧一下啧一下之后道,“娇娇啊,你可真是摊上事儿了……”这语气怎么这么像恐吓?我抬眼望天,开始思索我最近到底干了什么坏事,一阵后我很肯定,我的生活一直很平淡,既没有好到扶过老太太过马路,也没坏的踢过垃圾桶碎过路灯泡。我很郁闷和无语,这个事儿啊,我还真不知道是怎么摊上的,我诚心向老金请教。“但你也很幸运啊,进了我们公司。”老金答非所问。
    这话让我很有感触,很有…
    于是我深深叹气,唉。叹完气我问老金刚才对我使了什么招,怎么我一下就睡过去了,说着,还有点心有余悸的瞅了癞蛤蟆一眼。
    “那你就别管了,这些都是我们的商业机密,”老金道,“以后你熟悉业务了,自然能明白。”
    这…我怎么又想叹气了...
    其实我的本意是解决了身上的麻烦就跟老金解约的,谁高兴在这样诡异的地方工作?那种奇怪的东西见多了要折寿的呀!但看老金的模样不是为了和我结一段露水情缘而是想要天长地久,这让我很受伤。再说合同连个备份都不给我,里头到底写了啥我一点都不知道,把我卖了我估计都得含着泪帮他们数钱这叫站好最后一班岗也叫契约精神。
    不管怎么看现在我能做的就一个字——熬!因为我的命还得靠他们救,这让我很无助,只能躺下任嘲的感觉。可是我怎么可能甘心,凭什么啊,凭什么啊,这事不是我惹回来的啊,是海燕啊!想到海燕我忽然有了个主意并英明的决定要垂死挣扎一下。

    话说此事不是因海燕起的嘛,自然应该以海燕结束,于是我隆重向老金推荐了海燕,对他说若论最适合金手指清理公司办公助理职务的,非我可亲可爱的重量级室友美女海燕莫属!因为为了获得工作体验,她不惜以身犯险,亲自品尝中邪滋味,此等舍身忘我的工作态度实在可歌可泣老金你要是不给她这个职位绝对的对不起她辜负她一片痴心。
    老金有片刻的动容,脸上露出恍惚神色,我觉得他是在回忆海燕的长相,毕竟上午那一见不但是他们第一次而且海燕脸上顶着个大蘑菇老金没看清海燕的脸实属正常。我决定再拱一把火,对老金挑挑眉毛压低声音道,“有个秘密我本来不该告诉你的,这毕竟关系到海燕的隐私问题…”老金立刻面露淫笑问我什么隐私?“海燕的内衣尺寸是...F!真的,一般人我不告诉他!”这真的是真的,也是四年来我的内衣一直没有被失踪的原因。
    老金脸上淫笑未收,我说一个字他就点一下头,身体还朝我倾斜过来,好似不愿意漏掉任何细节,简直直钩钓鱼得不要不要的。
    “你觉得怎样?要不要介绍你们认识?”最后我问,目光落在老金手中的功夫茶杯里那褐色液体上忙追加了一句,“她最爱喝雀巢原味,和你绝对的投缘,你们站在一起那就是个成语现场演绎——天生一对!相信我,没错的!”
    “所以…”老金继续点着头,“你想走啊?不想留在这里啊?”
    “哪儿啊,我这是为了贵司的前途,忍痛割爱!”我拍着飞机场表真心。老金这人不太好糊弄嘛。
    “我怎么记得头一回见你时你说我们要是不请你就前途堪忧的么?”老金回忆着。
    “我那是,呃,那是不知天高地厚,差点影响了贵司的前途,真对不起啊。”我真诚道歉。记性也相当不错。
    “要走,可以啊,”老金道,这么好说话,我不敢相信,有点狐疑,他果然还有后文,老金朝我示意着,“你看看你的右小腿。”
    我警惕的把脚缩回来,“干嘛?”
    “看看,看了就知道为啥金先生要你来这儿睡觉了。”老金道,“看完了你还是不想来上班,我绝不拦着!按合同,给我们2000违约金你就自由了!”
    10

    我低头,把右腿裤脚朝上拉了拉,看见一道奇怪的黑线,沿着小腿肚从脚踝起往上延伸,越过膝盖弯一直到…到哪儿我就不知道了,我总不能当着老金的面脱裤子吧。然而这个东西很眼熟,不久之前我还见过,在海燕身上,这就是她手上的被我误以为是圆珠笔画的印子。尽管我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还是不死心的问老金,“这玩意儿是啥?能洗掉吧?”
    “阴菇的孢子啦,在生长啦,一般长个七天就能成熟啦,不过,”老金状似轻描淡写的说着可怕的话,我几欲流泪,然而在听到’不过’这两字是有如获得重生一样双目燃起了希望之光,我炯炯的盯着老金,期待他能给我一个不一样的天空,然而只听老金续道,“你这个不用,三天就够了。”
    我沉默了三秒半来消化老金的话,并敏感将老金的前后语联系起来,整理出一个比较完整的理解——这黑线就是我中了阴菇毒的证明,而我在那躺椅上睡觉时失去知觉的这两个小时里实际是在治疗,老金早前说过,这个东西根治起来麻烦,所以估计躺一次是不够的,得多躺几次,要是我拒绝了金手指清理公司的这个offer,可能就再没机会躺这儿了。
    可是,治病救人不是他们该做的么?怎么可以拿这个当筹码要挟我?这绝对的是人品问题,不足与之结交!我义愤填膺的鄙视着,然后问老金,这有点没道理,难道不是金手指的人就不能来治病了?“能啊,当然能啊,”老金诧异的抬着眉频频的点着头,好像我问了什么匪夷所思的问题,“躺一次988,特销价,满十次送一次!十次为一个疗程,你这个情况嘛,”老金上下打量我,续道,“三个疗程应该能行,能不能根除嘛得看你本身抵抗力和复原力,但我能担保你至少十年内不复发。要不要治?治的话我这就给你开单,预收20的定金。”
    我诧异了,“定金才20块?”这也太便宜了吧,他冰棍都敢卖50呢。
    老金送来一个白眼,然后比了比两根手指头,“百分之二十!”

    喔唷,又想抢钱啊!我冷笑一声,然后开始心算百分之二十到底是多少钱,然而我的数学是音乐老师教的所以我算了又算后得到结论,是很多钱!
    “不治也行,”老金道,“你过头七的时候我会代表金手指清理公司去看你的。”
    这叫什么话?我怒极了,这么当面诅咒事主,哦不,受害人,他有没有职业道德?转念一想,脑筋一转,我敏感抓到老金话里的矛盾,“可是海燕呢?难道她也没根除?”我几乎立刻肯定他在骗我,要是她也没治好,为什么老金字字都不提她?
    老金将手里的咖啡一饮而尽,小心放下杯子,“你这个孩子,问题真多…”我冷笑,美剧教育我们,重要时候转移话题的人,都是因为被抓住了破绽!看看,书到用时方恨少,不如补习美剧好。
    放下杯子的老金两只手五指伸开做巴掌状掌心相对互击了两下,不紧不慢解释起来,“海燕已经好了,没问题了,她跟你不一样!你一定想问明明你的病是从海燕身上传染来的,那么为什么海燕好了你还没好呢?这么跟你说吧,你知道这世界中有些病毒,在受到攻击时会瞬间强化自身,进化到更高阶,并用来反击攻击者么?”
    还有这么牛叉的病毒?我还真不知道。
    “这其实并不少见,相反,很常见,否则依照科学的发展,人类早就能攻克感冒了。”老金化身严谨主持人直播走近科学,“还有,我再举个例子,有种生物叫蜱虫,它习惯躲在草丛里,一有机会就叮在人体或动物裸露的肌肤上吸血,被它咬了后不能用强力把它摘除,摘不掉的,它在受到攻击的那一刻拼命往肌肤里头钻,哪怕身体被摘走,头也会断在里头,那一瞬,蜱虫的头会释放出可怕的毒素来绞杀宿主。”
    我不耐烦,这和阴菇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老金慢条斯理,“你还记得你打阴菇的那一拳么?”
    我,“......”
    “你猜的没错,阴菇也具有类似蜱虫的特性,”老金俨然会读心术,“海燕染上的阴菇是一般的,可是在你打它那一拳的时候它受到外力攻击立刻完成了自身的升级,从一般的进阶到了高级的,并成功播散出孢子。本来这种变异不是那么容易发生的,可是你真的很有劲啊我也没想到。”
    我还是不信,我只是打了海燕一拳,金先生可是把她的脑袋掏了又掏呢,怎么他能没事?
    这时老金看我的目光简直就是鄙视了,“你怎么好跟金先生比?”

    在经过了和老金关于入职问题的一番深入坦诚的讨论后,我觉得我应该给自己一个机会,不试一下怎能知道我能不能适应这种行业呢,啊,是吧,这行业不挺好么,为广大民众排忧解难,填补警察叔叔力所能及外的空缺,营造社会和谐,弘扬民族文化,为世界和平而作出自己的贡献,是吧,也没什么不好嘛。况且,人家还能提供比较高的工资,更别说还有额外的福利呢。

    我说的额外的福利是娃娃头冰棒。
    在和老金愉悦的就我的入职达成了一致协议以后,老金说我可以走了,以后每天上班时间从十二点一刻到三点一刻,其余时间我是自由的一直到我毕业。我背上包向老金告辞,临跨出门的时候老金提醒我,“别忘记吃根冰棒。”
    我现在哪有吃冰棒的心情,五毛一根的都不想吃更别说50块的了,掀开大白的门看着里头的娃娃头,我回头冲门里喊,“一定要吃么?”“不吃也行,”老金道,我立刻提高警惕,他这种说话的语气我太熟悉了,接下来肯定不是好话,“想想上次你没吃就回去后发生了什么?”老金丢来这么一句。
    我很认真的想了想,得出一个一时间很难接受的结论,上次我回去后倒霉倒得简直灰头土脸的原因,竟然是没吃老金牌娃娃头?
    谁信啊,谁信谁傻子,真是好笑哈哈哈。

    啃着娃娃头我上了公交车,掐着手指算,兜里还有三百块,离我下次发生活费还有五天,这五天我天天都得来老金这,也就是说,花完250块在这倒霉催的冰棒上后,我还能剩下50块也就是平均每天10块在吃喝拉撒上。10块要混三顿…如今这物价,顿顿方便面都吃不起了...
    掏出手机我拨通了小叔叔的电话,哭了一顿穷后小叔叔答应明天给我打500块应应急,我感激得冲着电话一顿狂么,小叔叔哈哈笑着说给我打600,我喜出望外继续狂么,小叔叔立刻变脸,说招式不能用老也不能重复用,没效,下次再犯就去武馆打一个小时沙包。我忙说好啊好啊我好久没打沙包了,浩然师兄还好么?小叔叔回说我们不正谈着沙包么问浩然干嘛,人家又不是沙包。我说我想他了,他还没交女朋友吧。小叔叔回答他工作那么忙还招人厌的哪那么容易找到女朋友?我对此表示赞同,心满意足的挂了电话。无论如何,保证备胎的方便易得很重要。
    聊电话时冰棒已经被我吃完,但我将冰棒棍放在嘴里唆了又唆,舔得干干净净后把那根小棍儿郑重放进背包里,我要把它带回去,贴我床栏上,辟邪!50块钱一根的冰棒,哼哼,相信在座诸位都没吃过,有钱任性。
    不知道海燕在不在,不知道她到底是在哪儿惹得阴菇,不知道我继续住宿舍的话安不安全...
    然而最后一个问题我完全不用担心嘛,我现在才是大毒源,要怕也该海燕怕才是,回去得好好谢谢她,送给我这样一个牛叉哄哄的游戏buff这样一个别致另类的人生体验。

    然而,海燕不在宿舍。倒是宿管大妈热情洋溢的和我打着招呼,让我十分的受宠若惊。
    我关了宿舍门打开电脑开始搜索蜱虫这玩意儿,百度百科维基百科各种百科都翻了一遍,然后盯着那丑陋可怖的小东西暗自神伤,原来老金没骗我,这种反人类反社会反宇宙的小生物是真的存在的,垂头丧气的关了页面。
    又临近饭点,我拖着沉重脚步去食堂打饭,刚登上二楼,赫然看见海燕。她坐在角落里,面前啥也没有显然不是来吃饭的,边上还坐着两男一女,有点面熟,我不由多瞄了几眼,然后发现气氛有点奇怪。
    海燕低着头,一只胳膊袖子捋在胳膊肘,另一只手在那胳膊上点啊点,我依稀听见她说,“也不知道怎么,就没了,早上起来特呆特没力气,脸还特疼…”
    我急忙随便打了点东西就坐到海燕那桌附近,做埋头苦吃状支着耳朵听。
    只听另外那个女的说什么,哎呀这怎么办啊,主人会不高兴的。
    我特么跟被淋了一头狗血一样吃惊,这特么玩女仆养成游戏?还主人...
    海燕哭丧着脸问那怎么办,她实在是尽力了,她的确不是故意的,她是被人陷害的。一个男的立刻追问,谁陷害的。“我室友呗,今早一睁眼就看见了她,瞪着我一脸的奸计得逞。”海燕说,“她一直都嫉妒我!我干什么她都要唱反调!”
    我特么跟被喂了一碗活苍蝇一样恶心,有些人就是不值得救就得眼睁睁看着她作死没商量。
    “你确定是你室友?”最后那个男的问,我虽然没看但能猜到海燕肯定非常用力的点了点她那颗大脑袋,“那必须得向主人汇报了,你这个室友不简单,我们对付不了!”
    女的继续对海燕道,“别急,先回宿舍等情况,有事我们会联系你。”说完这三人就走了。这时我想起来这三人我见过,就是在这里,当时海燕和他们一起吃饭,聊得还很嗨森。
    我回头瞪着海燕,海燕一眼看见了我马上变得不自在起来,是啊,早上刚管我讨过方便面,现在就能翻脸不认人说我嫉妒她,我要笑死了,我嫉妒她什么?要是她全身上下从头到脚能找出一丁点儿的值得我嫉妒的,我跟她姓!
    咿?海娇娇还蛮好听的...
    呃,等等,原来她变阴菇是自愿,早知道就不救她了,白惹一身骚!
    海燕气势汹汹的扭着屁股走了,我但愿她不是回宿舍,否则我真的会揍她!真没见过这样的二五傻缺,被人算计得命都要丢了还执迷不悔。他们这还团伙作案呢,谁怕啊,你有同伙我就没有小伙伴了?
    我掏出电话打给老金,把我刚才看见的这么这么那么那么的跟他描绘了一下,老金立刻说他要先向金先生汇报,等下再给我联系,挂了电话我双手托腮回想着金先生的风骨,简直情不能自已,还没回忆够就接到老金的电话,说要我明天带海燕一起去香樟路。我诧异,海燕现在当我是头号敌人呢,怎么可能乖乖跟我走?老金说,那就是我的问题了他不管。
    挂了电话我有点气闷,感觉又给自己惹了不必要的麻烦,真是后悔。
    然而世上没有后悔药。
    晚自习的时候我去图书馆整理我的论文,初稿完成后我还没来得及过一遍,今天脑子出奇的清楚思维出奇的敏捷观点出奇的锐利效率出奇的高超,到闭馆时我已经把三万字的论文从头到尾修改过了一遍而且字字珠玑得我都不忍心交给导师了怕他老人家自卑。

    回到寝室后海燕也在,桌上地上一堆的零食袋子,看来她一晚上没出去,估计也没接到什么主人的最新指示。看见我回来她立刻钻进蚊帐,还用夹子从里把蚊帐夹紧了。她以为这样就能抗拒我的靠近?这样同室异梦的室友,也是不那么容易遇见的。不过我没教训海燕,暂时,我怕打草惊蛇把她吓跑到时要逮她就不容易了,人家外头有主人呢就问你怕不怕。
    梳洗一番在熄灯前我反锁了房门,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把我的书桌搬到门口堵着去了。搬桌子的时候躲蚊帐里头的海燕惊得气都喘不匀了,大喘了几口以后又马上收住。我留下几声奸笑后上了我自己的床。
    躺上床后我琢磨着用什么招才能骗得海燕跟我去香樟路,想来想去想不到好办法,最后决定直截了当一点,明天我就跟海燕说,她要是不跟我走,我就见她一次打一次,打到她变形!
    第二天我就这么坦率得跟海燕表白了心迹,海燕脸色煞白目露惊恐香肠嘴中间都能塞下一个馒头了。怎样,我问她,跟不跟我走?海燕连忙点头。看看,以德服人有p用,关键时候还是拳头管用。
    然后海燕用一脸革命烈士即将举身赴死的表情问我去渣滓洞,哦不,去香樟路干嘛?我笑笑,介绍个多金帅哥给你认识。海燕脸上写满了不信。看来她仅仅是坏,并不傻,挺难得的。话说回来,我觉得海燕和老金挺配的,要是他俩能一下看对眼化身尔康和紫薇那就好了,世界就能和平了。
    11

    一顿拉扯拽着不情不愿的海燕上了公交车,车发动的时候我看见海燕的表情有点奇怪,问她怎么了,海燕顾左右而言他,于是我成功在她的视线故意躲避的一个角落里看见了她的蘑菇牌好基友,那二男一女。那三人显然看见了我们,对着公交车做翘首以待状,跟我视线撞上后,我朝他们比了个中指。那三人立刻气得脸色都变了,尤其是那个女的,嘴都歪了。
    换车,再一顿拉扯拽着不情不愿的海燕下了公交车,我们来到了破旧的香樟小巷子进了54号,惊见金先生也在,还穿着昨天那套衣服,正坐在老金平时坐的那个办公桌后头——补充一下,这房间里就这么一个办公桌——而老金正跟个受气小媳妇似的垂首垂手站在金先生身边。我还没来得及找到能够一鸣惊人的寒暄之词,海燕用她超大吨位的躯体挤开了我,春风阵阵朝金先生扑了过去。
    “嗨!我是海燕!”海燕用嗲的能刺激出一吨鸡皮疙瘩的声音做起自我介绍来,“我今天来见的人就是你么!”
    不是!不是!我心在呐喊。然而海燕回头看了我一眼,眉飞色舞什么的就不说了,目光中真是含意深刻,我都能解读出至少得用一万字来描绘的内心情绪来,总结一句就是,我误会你了你是好人这男人真特么帅他归我了!然后她用嘴形向我说了两个字,谢谢,这让我很郁闷。
    “我姓金,”这时金先生也自我介绍起来,我很好奇他的芳名于是撇下对海燕的刻骨仇恨转而看着金先生,然而他的话拐了弯,直接单刀直入了,“请你来是想请你说说阴菇是怎么回事?”
    海燕脸上露出娇羞的迷茫,这样两种截然不同的表情同时摆上脸真难为她怎么做到的,然后反问金先生,什么是阴菇?我立刻紧紧瞪着金先生,我也很想知道什么是阴菇。
    金先生很犀利的盯着海燕的脸,好像在判断她有没有说谎,然而这张还有些欠缺血色的臃肿的脸上堆满了一种叫做’花痴’的玩意儿,我就不信金先生能看出什么条条道道来。此时海燕似是承受不住金先生的凝视而略微转了转头矫揉造作的羞涩起来,我连连冷笑,直笑得嘴歪了。
    为什么女人一生气就容易气歪嘴这真是一个千古谜团。
    “好吧,我换个问题问,”金先生道,“你…”他好像在沉吟在斟酌在盘算,我的好奇心被极大调动,究竟是什么样的问题能让看着这么酷帅狂拽的金先生这么犹豫?然而如此紧张的时刻海燕这个二五眼跳出来冲金先生来了个,“我还没有男朋友!”
    啊呀我去!我惊了,简直,无语了,于是我跟道,“你没男朋友了不起啊,我也没有!”然后我就看见金先生和老金脸上出现了难以名状的表情,我立刻接道,“所以才能更好的投身于工作做到废寝忘食以公司为家为公司鞠躬尽瘁!”说完我舒了口气,这样的员工,打着灯笼难找吧。
    金先生头微偏,朝我昨天睡觉的那张躺椅示意了一下,“去吧。”他对我说。我刚要抗议说我不想去睡觉我还要看热闹,老金用冒着精光的绿豆小眼瞅着我,跟了一句,“命不要了?”哎呀这个狗腿子,我乖乖走到了躺椅边。
    脱了鞋子躺下,仰头看去,刚好能看见金先生的背影和海燕的正面,我决定尽量保持清醒,能听见一句是一句,由于背对着我,金先生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闷,然而却更有磁性了,我听见他问海燕,“你见过他么?”海燕面露不解,回问,“谁?”金先生的声音似乎格外压低了些,“活佛。”
    那是什么东西?我张大眼睛,眼珠子转了转,却见眼前忽然涌起一片白茫茫,不好,癞蛤蟆又喷我了!

    接下来是两个小时的空白我也很无语啊。
    睁开眼室内一片安静,金先生不在了,海燕不在了,就老金还在,依旧伏案疾书做日理万机状的写着他的账本。
    我一骨碌坐起,老金听见声音回头看我,满脸带笑,我问他笑什么,“你说梦话了。”他道,我惊了,我说什么了?“什么尔康,尔康的,”老金回,我舒了口气,还好还好,内心阴暗的小秘密没有被发现,然而老金追了一个问题直接把我给问晕了,“你怎么知道金先生的名字的?”
    什么??金先生真的叫尔康?金尔康?
    老金点点头,“那是他好几年前用过的名字。”
    这什么意思?
    “意思是金先生现在不叫这名字了,而且,”老金忽然变严肃脸,“从今往后这个名字你不能再说,尤其不能在金先生面前提!”
    为什么?
    “娇娇啊,有句话我要提醒你,”老金变意味深长脸,“从事我们这个行业,有些秘密不能去挖掘,有些真相不能去揭露,因为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某些后果。”
    这话什么意思?妈蛋老金你能别老以为自己在拍《舌尖上的中国》鸡汤一锅一锅的熬好么?
    “总之,听我一句话,得过且过,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老金拖长了声音,我的心简直被提到了喉咙口,他才续道,“办事前把款项全收到很重要!”
    这又是为什么啊,收费什么的不该老金自己去的么,我刚进这破破破公司不到一天的工夫收钱什么的这么高端的工作关我什么事?
    老金充满感情的摸着桌上的账本,满脸感概到快双眼饱含热泪,“娇娇啊,你好好做,你很有前途的,你跟其他人不一样,以后我这个位子啊迟早是你的。”
    我根本不想要好不好!等等,其他人…一口米?
    老金捂着嘴巴咳嗽起来,然后朝我挥手,“该回去了,路上小心。”
    我站起来,拎起自己的包和老金告辞,感觉又完成了艰难的一天的工作我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不知道什么时候发工资。跨出大门的时候老金喊住我,提醒我吃娃娃头,还有…“祝你做个好梦!”老金这么说。
    我斜着眼睛瞪着他,这话什么意思是?我现在怎么感觉步步都特么在惊心,随时随地就会把命丧,脑子忽然转到海燕身上,我吓得扑到老金的桌子上,问他海燕怎么了她去哪了她晚上不会又出什么状况吧?!可别害我了我现在只剩半条命,玩不起了!老金笑笑,安抚我,没事没事,啥事没有!可是,我怎么就不信呢?他怎么看着这么可疑呢?
    啃着娃娃头坐在公交车里我感觉自己浑身散发出来的怨气之浓厚简直能让方圆三米内寸草不生,然而并无乱用,经过一个小区站的时候车上呼啦啦挤上来了十几个老大爷老太太,其中一个老太太用手指头捅捅我,“小姑娘,给老人家让个座呗。”
    我揉揉被捅得发疼的肩膀,诧异,“那不还有座儿么?”现在不是上下班高峰期,车里真的很空,起码还有三四个位子等待临幸。
    老太太理直气壮道,“我老人家腿脚不好,你这里离车门近,下车方便。”
    哎呀,这理由,我真给跪了。我能不让么?敢么?我乖乖站起,“您坐,您坐。我刚从第三医院出来,甭担心,那啥病还没确诊。”第三医院是我们这儿赫赫有名的专治各类传染病的医院,大名经常见诸于各类电线杆楼道口等等小广告上。
    老太太两团眉毛挑上了额头,重重的“哟!”了一声,“啥病啊?”
    我换了个位子坐下,掏出耳机塞耳朵里,穷寇莫追开始装睡。只听老太太在嘀咕,“这人呐,什么素质,有病还到处跑,也不怕传染了别人。”然后她找了另外一个地方坐下。一会儿又上来一个老太太,这个老太太于是热情洋溢的招呼起来,“周大姐,来来,这儿有个好位子,下车方便,特意给你留的!”
    我转头,给了那个老太太一个鄙视的眼神,老太太对此视而不见,转头跟另外一个老头谈笑风生起来。姜是老的辣,皮是老的厚,佩服佩服。

    回到宿舍,海燕不在,宿管大妈继续对我和气生财。我关上房门,躺在床上,看着我的蚊帐顶,尤其是那点’朱砂痣’,也不知道念头怎么转的,我想起了下午做的梦。对,我下午睡老金那的时候做梦了。这真挺难得,我不是不爱做梦,而是记不住,每天早上一睁开眼,就是一片空白大脑好像回到三岁前。
    这次我做的梦就是关于我三岁时的某一天。
    我先梦见我在舔棒棒糖,好像还在走路,脚有点发酸,走着走着,忽然被人一把抱起,我转头看见了我妈,脸上有很奇怪的表情。没等问一声怎么了,我妈拔掉我嘴里的棒棒糖,跟砸核桃一样往地上一丢,然后在我后脑手抽了一巴掌。当时我想,好暴力啊,原来我的性格都遗传自我妈。然后我想哭,心疼棒棒糖嘛,却一下被我妈抱进怀里。她抱得很紧很紧,紧到我都有点喘不过气来。我徒劳的挥手蹬脚,我妈丝毫不为所动。以爱的名义实施谋杀这叫什么妈?然后我看见了金先生,他站在我妈的后面,冷静的看着我,一点没有舍身救美的打算。
    我朝金先生伸着手,他却无情无耻无理取闹的转身就走,于是我就深情的呼唤出了让老金吃惊的那两个字,尔康。
    金尔康,这名字真耳熟,难道以前见过?

    我睁开眼,想起来梦中见到的金先生有个奇怪的地方,他的额头有一个红色的圆点,不大,正点在中央,可我清楚的记得金先生脸上没有那种奇怪的东西的,为什么在我梦中他会有?更让我费解的是,为什么我会梦见他?
    我当然不能接受其实我内心也很花痴这个结论,我开始努力回想浩然师兄,希望借此把脸上有红点的金先生给压下去,然而只是徒劳。
    半个小时辗转过去,我放弃抵抗,闭上眼睛继续琢磨,金尔康,金尔康,为什么这么耳熟?从床上跳到电脑旁,我打开网页开始搜索,现代科技这么发达我怎么能为难自己的大脑?一通搜索后一无所获,各种广告到倒是不少,但没有一个能契合我心里那种莫名的悸动。瞥瞥时间,又到饭点,我我立刻放下所有烦恼前往食堂,这世上没什么能比食物更让人心情放松了。
    从食堂回来的时候我看见了海燕,她坐在她的书桌边,对着桌上的镜子在梳头,一下一下,速度很慢。我一时觉得惊吓,这特么也是恐怖片里常见的场面啊,这家伙不会又出幺蛾子了吧?
    大约是听见我进门的声音,海燕回过头来,我放了心,她看着很正常,冷面冷眼横眉冷对的。然后我又觉得不正常了,上午给她介绍了那么大一帅哥,这么大恩情她再没良心也该记住,怎么现在看她模样就跟忘记了似的?
    她就一白眼狼,没救了没救了以后再不带她去香樟路了。

    转眼天黑,我收拾了东西去图书馆,路上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今天已经周五,明天有饭局,但我不打算回去,不是为了逃避老妈安排的相亲,而是我这又是阴菇又是孢子的,何必回去给爸妈添乱?我一番苦心老妈丝毫不理解,电话里传来她的雷霆之怒,我一点不生气,也不想解释,感觉生命没剩下几天我要好好展现自己以免将来连怀念的人都没有,于是等老妈中场休息的时候我充满感情的来了一句,“妈,我爱您!”电话那里沉默了三秒半,然后老妈问,“你写论文把脑子写坏了?!明天要是敢不回来以后都不要回来了!”
    我被老妈的母爱感动了,挂了电话并直接关了机。
    继续更。。不能偷懒了。。。
    继续更。。不能偷懒了。。。
    12

    周末的晚上还在图书馆里出现的不是学霸就是傻叉,区区不才正是前者,而且这两类人在任何一个学校都属于小众人群,所以现在阅读室里可以说非常空荡。我随便找了个位子随便借了本书随便翻开一页随便一看就看了一个多小时,我可以很不随便的说,一个字没看进去。
    抬起头我打算舒活一下僵硬的脖子,却发现周围不知何时已经空无一人,掏出手机想看时间,却发现手机被我关了机,现在也懒得打开,干脆起身收拾东西,背包,转身朝阅览室大门走去,却看见门口地上放着一根棒棒糖。包装精美浑身发着光,躺在浅色大理石地面上,与倒影交相辉印,充满了诱惑。不过我没有被诱惑而是很困惑,这棒棒糖怎么那么像我中午梦见的那根?
    我朝棒棒糖走去,我想看看它是什么牌子的,当然要是它无主,我带它回去自然义不容辞,从一根甘蔗变成这么漂亮的糖果,集结了多少人类智慧的结晶啊,浪费可耻。
    我弯腰把棒棒糖捡了起来,如获重宝一般。可是直起身来一看,就发现不对劲了,我不在图书馆而身处一条街道。
    天是亮的,太阳在头上高高照着。街是空的,哪儿哪儿都看不见一个人。
    我觉得自己眼花了,或者脑子坏了,用力闭上眼再睁开,街道依旧是街道,天还是亮的,我还是我,棒棒糖还在手里。我立刻得出了结论,是棒棒糖使得坏!吓得我赶紧手一扬,把棒棒糖丢的远远的。闭眼,闭很久,再睁开,慢慢的、小心的...
    我叹了口气,我还站在这条莫名其妙的街道上。
    然而,这街道看着有点眼熟,很像是...是…我开始努力挖掘记忆,边走边挖,越走就越肯定,这里我肯定来过,街道有些狭窄、店招非常老旧、橱窗里陈列的东西也非常的,呃,过时…但,这里真的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啊,我不由连连深呼吸几下,真的,答案在心里某个地方就要呼之欲出了,可是,还缺了点什么…
    我、我再好好想想...

    忽然一声轻笑传来,脆脆的,嫩嫩的,明明是挺好听的小女孩的声音,我却几乎原地跳起来,心里像钻进去了一个小人在死命的敲着小鼓直敲得我都快耳鸣。我眨着眼,调整着呼吸,脑子里飞快计算着,跑?留?追?
    我知道照套路来说哪怕再如何害怕我也应该追着声音过去看个究竟,电视里都这么演的,然而我并不傻,我早说过我是学霸了,虽然是自封的但并不妨碍我在危急时刻做出最有利的选择。现在我选择留在原地,不管你是个什么鬼,我对你敬而远之,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于是我恶狠狠的想:我就在这儿,等着,有种你过来!
    然而刚到这儿,我的手被人轻轻碰了一下,我立刻浑身僵硬发凉起来。那东西真的过来了,我去!在在在我后面,特特特么什么鬼!我随便想想的,它怎么能当真?!
    躲是躲不过了,我咬着下唇,颤颤巍巍的、抖抖索索的、小小心心的转过头来。一开始我什么也没看见,猛然一下望去我身后并没有人,然而眼皮一耷拉,我总算看见她了。
    是个小姑娘,小小的小人儿,三四岁的模样,穿着一身水红色的衣服,扎着羊角辫,眼睛大大的,脸蛋红红的,望着我满脸天真无邪。
    若说刚才被她碰一下我全身发凉,此时这股凉直直透到心里头去,我浑身如坠冰窟,这小姑娘我认识……不止认识,而且很熟悉,可以说是这世界上我最熟悉的人。
    她就是我!
    我清楚的记得,这一年我三岁多。
    其实要不是中午做了那个关于尔康的梦,我可能不能这么快的就认出这个’自己’来,毕竟孔子曾经说过,最熟悉的人往往也最陌生——不要跟我抬杠说孔子没说过这话,不信你自己去问他老人家——况且,那已经是十八年前的事情了。
    随着记忆闸门的打开,所有细节倾泻而入,于是我也一同认出了眼前这条街道——这是自我出生起就居住的地方,据说也是我妈长大的地方,周围邻居熟悉得简直不能再熟悉,随便点一个,我妈都能往上数人家三代。可是突然一天,我妈做了一个决定,搬家!那时我快四岁吧,好像就是现在这个小人儿这么大的时候。
    我们搬家搬到了小叔叔开的武馆附近。老妈当时工作忙,没空带我,但是她选择了把我丢武馆摸爬滚打而不是正规的幼儿园学一学1234和abcd这骨骼也是蛮清奇的。
    等等,现在不是回忆时刻,我得弄清楚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又为什么会遇见自己,我看着她,有疑问,却没有问出口,我觉得我不需要问,因为对方就是自己,我只要用力想想就能想出来的吧。然而无用,脑子空白、空白,空得跟白一样。
    她忽然手朝我一伸,朝我举着棒棒糖。我一惊,本来打算沉默是金的也完全忘记,“你、你,你干嘛?”我问,有点结巴。

    “你吃。”小人儿道。
    我摇头。
    “吃吧。”小人儿再劝,“好好吃的,你不是最喜欢吃糖么?”
    我奇怪极了,我不爱甜食,从来不吃糖,红烧肉都不吃,记事起就这样。这个小人儿也是我, 她怎么会劝我吃糖?
    忽然一滴冰凉的水滴在我脸上,我抬头,看见了一片黑漆漆的天,于是我又惊了,刚才不还是白天么,怎么天忽然就黑了,哇,一点前奏都不给直接杀个措手不及,这…以后还能好好玩么?叹气。
    我低回头继续看小人儿,小人儿笑嘻嘻的,手里依旧举着棒棒糖,好像我不接过来吃掉她不会罢休一样。这样执着且坚韧不拔,好,果然像我。
    但我害怕她的笑脸,我往后退了一步,只听啪一声响,我好像踩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上。我应声看着脚下,发现自己双脚居然踩在了水面之上。
    被我踩了一下,如镜一般的水面平静被打破,涟漪正一圈一圈的荡开,于是我便置身于无数同心圆的圆心。这画面挺美的,假如主角是其他人我只是观赏者的话,然而现在的我很惊恐。很惊恐。我看见水面的倒影,小人儿的脚下不是小人儿,而是我,现在的我,成年的我,倒立着,手朝前伸着,依稀举着一根棒棒糖。
    我立刻低头看自己的脚下,涟漪已经荡开老远,脚下归于安宁,倒影清晰呈现,那不是我,真不是我,是个陌生人。我低头看着脚下,他低头看着我,视线相交着,他露出微微一笑,无论嘴角弧度还是眼神,都和我面前这个递着棒棒糖的小人儿几乎一模一样。
    我想,我可能找到了恐惧的根源。
    忽然一声凄厉的哭诉不知道从哪个方向传来,是个苍老的女人的声音,用异样凄凉的调子唱着——天黑黑啊找妹坨,找不见啊上山坡,山坡有雾雾不落,妹坨快说我不落,不是我家我不落!
    唱到这里忽然很多人一起合唱起来——娇娇不落!娇娇不落!娇娇回家!异乡不落!
    不明缘由的,我开始抽泣,大口的抽泣,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我不知道我怎么了,这首奇怪的歌一点都不好听,也不感人,甚至很可怕很惊心,但我为什么会哭?眼泪尚未止住答案还没找到,我又惊觉双脚突然发麻,无法移动分毫。原来有一双异常惨白的手从水的那头探了出来,正紧紧抓在我的脚踝之上。
    我再也无法淡定,大且惊慌的惨叫了一声。
    我的反抗当然不只是叫一声这么简单,叫完之后我就开始蹬起腿来,想把那双可怕的手撸下去,可是我越是挣扎它抓得越是牢固,而且力气越来越大,渐渐把我拖进了水里。
    当时我想,天啊这是怎么了那人要干嘛想把我拖到哪里去?甚至我都考虑我是不是无意触碰了平行空间的开启按钮,我要去寻找世界的另一个我了。话说,这个想法让我蛮兴奋的,要是能做到在平行空间穿梭自如,这也是很神奇的。当然这样的事情不太可能发生,这不是科幻这是现实,我也不想冒险去验证我很惜命。
    惜命的我发现现在的情势紧急得不行,我的小腿已经没了,陷进水里去了,而且陷进去的那部分毫无知觉,我十分怀疑水的那头是个怪物,正在一口一口的吞噬着我的躯体。这样放纵到不可自拔的想象让我很受伤害,而我压根无法控制不胡思乱想。总之,我很怕,很焦急,很无助,却无法抗拒,那拖拽的力量强大到我无法抗衡。眼睁睁的,我的大腿也没了,接着是腰…继续往上,当轮到脖子的时候我脑子里不停的回想着刚才听见的歌的最后一句,娇娇回家,异乡不落…
    不落…
    然后,我的头也没进了水里…

    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很难客观的形容出来,因为它太诡异太超出我的理解范畴,总之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倒挂在图书馆的窗外。
    当时我在一片黑暗中看见星星在我脚下,浑身血液朝脑部涌,双手悬垂着,风从我的手指间穿过,头顶之下十几米之处便是图书馆外的马路,路上还有行色匆匆的人来来往往…这些,让我很快就认清了我的处境,生死悬于一线!
    我努力的勾着头想看清上面有什么,弄明白为什么我没有掉下去,当然最重要的是我该怎么爬上去。在身体摆动的摇来晃去中,我看见窗口探出来一个人,而我之所以倒挂却没有掉下去,是因为他紧紧抓住了我的双脚。
    我小口的呼吸,怕一下吸入太多空气会加重体重而给对方带来额外负担,然后小声的呼唤他,“金先生,别松手,救我…”
    我的声音如此虚弱简直虚脱到气若游丝一般,随便一阵小风儿就能把它刮个无影无踪,我真的十分担心本来气质就宛如天神现在更加神上加神的金先生听不见。好在他的双手并没松劲,但奇怪的是他也没继续用力将我拉上去,而是任凭我的身体倒挂着在空中摆来摆去,像个失控的钟摆。而且他看着我的眼神很有意味,奇怪的意味,好像在考虑,是松,还是拉?
    我欲哭无泪,这还用考虑么?这个时候他还犹豫他是不是人啊?此刻我很想拽着他的领子把他摇醒,别等了,拉啊,再等你就睡着了,美人遇难不是那么容易就撞见的,现在证明自己是英雄的时候到了你还在等什么?
    然而金先生还是没有拉我。
    下一秒我就做了一个决定,不能再被动等待,我要自救!我的命运要靠自己,遇到难题丢命上!
    13

    金先生握着我的双脚的手还挺稳固的,我能感觉出来,所以我要做的就是先要改变现在头朝下脚朝上的无力且尴尬的处境。于是我的腰开始用劲儿,小心的、均匀的,慢慢卷腹,就像凌空做仰卧起坐一样,当我的上半身和下半身呈九十度的时候是我最紧张的时候,因为这个时候我施加的外力最大,金先生要是承受不住,应该会在这个时候松手,但这个时候也是我能和他进行直接交流的时候,我紧紧的盯着他的眼,眼神里没有祈求和害怕,有的只是杀气——这点也很重要,可以说,正是因为我的这个眼神,金先生没有在如此紧要的关头松手,而他本来是这么打算的。
    很无语吧,诸君,我也是。
    后来在我和他的交流和经验总结中,金先生很直接的表示,这是一个极好的检测审核时机,他必须明确我值得他救,要是我还是像刚清醒时那样发出懦弱的乞求呼声,他会放手!因为他需要的是一个有着坚韧心性的人,胆小和懦弱只会成为拖累。
    当时听了这番真心剖白后我第一个念头是很想死,很想他死!我应聘的是办公助理啊所谓助理啊说白了就是打杂小妹啊,不是终身伴侣啊灵魂寄托啊薪水才4千还得天天吃娃娃头啊!真的,虚活二十二我遇到过很多没法沟通的人,金先生绝对是no. 1,无人能敌!
    我并不知道这么无情无耻且昧着良心的想法是怎么钻入他的脑子里的,也没有打算去深究,因为之后我很清楚的认识到,我不是他的对手,压根不是,在他面前我完全不值一提!至少我就不能做到把一个人倒提在空中那么长时间不但不觉得累还非常游刃有余想拎多久拎多久想什么时候抛就什么时候抛。
    我也完全没弄懂他是怎么出现在图书馆的又是怎么让我身处那么个境况的,问他,他不说,他说他不说的原因是不想浪费时间在一些无关紧要的解释上面。
    事关我的生命的事,在他眼里是无关紧要…
    姐不想跟他玩了...

    其实当时在图书馆发生的事情还没完。
    话说我不是已经将身体屈成九十度了么,我并没有停留,继续往上拉,伸出手,双眼不停的搜寻,想找到能抓住的东西,可惜的是图书馆外贴的是劣质的墙砖,滑不溜丢的,而且也没个凹凸的造型什么的,所以我现在唯一能仰仗的就是金先生的手了。于是我将双手充满求生渴望的朝我脚踝上的属于金先生的手摸了过去,指尖好不容易才触摸到他的手背,便在这个时候,金先生松手了。
    重力拉着我的身体带着难以抵挡的下坠之势突如而至,而我甚至没有时间发出一声惊呼。谢谢小叔叔多年的训练,在此关头我反应无比神速,在大脑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身体自然反应,用一股不知哪来的神秘的神勇之力指挥着我的腰猛力一挺,把屁股狠狠墩在墙上并撞击出了一点点向上的反力,就是这点反力救了我,如此千钧一发之际我抓住了金先生的手,紧紧的,死死的。
    我仰头朝上化身怒目金刚,盯着头上这个并不陌生的陌生人心里几乎恨他到死。
    金先生则居高临下的回视着我,慢慢露出一个微笑,像君王坐在华丽无比的宝座里看着自己的王国以及一个像蝼蚁一样的p民。伤上加殇,我好好有为青年活生生被蔑视成蝼蚁了,地位差这么大,以后怎么花前月下?

    后来虽然毫发无伤但是满是心伤的我回到了宿舍,疲惫得简直跟刚走完了二万五千里长征。海燕不在,我简单梳洗后就上了床,跟条死狗一样四肢摊开趴着,时不时叹一个不容易然后谢一谢上帝。躺在床上很久很久,我都是这个姿势,一动没动。但我脑子可没闲着,反复的回忆着在图书馆经历的那一切,不放过任何细节尤其是金先生最后露出的那一个笑。最后我得到的结论是,金先生那样毫无道理的松手其实是有他的道理的,他还是在审查,看我够不够格做金手指清理公司的办公助理。之后我又恍然小悟了一下,下午在54号里老金说漏嘴的那’其他人’包含的意思,只怕在我之前有不少应聘者,他们都没能留下来,因为不符合金先生的要求。我为他们高兴,并祈祷他们并没有因此丧命。然后我开始为自己发愁,我通过了金先生了考验了,是不是意味着,将来我的日子会更加的难过?这是极有可能的。
    今朝留小命,明朝待枉死。无论怎么过,都是在等死…
    好诗!
    我要加薪!

    然而我想得太简单,吐羊吐那一物,金先生对我的考验并没有结束,而是刚刚开始。

    那天晚上我没睡着,怎么可能睡得着?刚经历过生死之劫啊!除了图书馆和金先生外老金也荣幸的成为我思想缠绕的焦点之一。老金肯定知道内情,至少知道金先生会来找我,否则下午他不会对我说什么祝我做个好梦!金先生出没的地方不会有好事发生,所以老金才那么用那么猥琐的眼神看着我用那么怪异的腔调和我说话。
    我不但没有睡着,而且连闭上眼睛也不能够。因为眼睛一旦闭上我就能看见一片黑黛的天空,无数星星在发着光,云朵拖着暗搓搓的步子在漫步,风一阵阵儿吹,吹走夏夜的浮躁留下暧昧的畅想…然而这些,不过只是一个人的背景而已…
    叹气。
    我有个疑问想问诸君,假如有道美食摆在跟前,顶尖的美食,色香味秒杀世界任何一种食物,可是一吃下去就会上吐下泻甚至危及生命,你会伸筷子么?
    To be or not to be,千古难题。




    其实现在我并不能确定在图书管遭遇的那一切都是金先生的安排,从棒棒糖开始到倒拎着跟一只脱了毛的鸡一样的我。要全都是,那,那他真是太神通了,一定是外星人来的,地球人没这么厉害,没准人以前是教授,姓都。
    别开心了,不可能的!我早明确了并在此再度重申——敲黑板了敲黑板了请注意——这不是科幻,不是!这是现实,现实!因此从科学的角度来分析用严谨的治学态度来判断,极其非常有可能的是,我被催眠了!
    我被催眠了,媒介就是那根棒棒糖,这倒挺与众不同的,一般精于此道人士使用的道具都是吊坠啊什么的,悬在眼前晃两下就大功告成直接获取银行账号和密码不是梦想而且比做黑客简单。催眠我的必定是个极其邪恶的坏家伙,让我陷入一系列幻觉中并诱惑我爬上了窗台,然后关键时刻金先生出手把我救了。所以晚上那场戏其实分上半场和下半场,分别由不同的人导演,一个坏,想要我的命,一个好,却也没把我的命看得多重要。
    我被自己的分析能力折服了,一个文科生,能有这么强大的逻辑推理能力,不多见啊…
    接着我开始着重分析戏的上半场来,就是那个用棒棒糖催眠我的坏家伙,它为什么想我跳楼?幻觉中听见的那首歌,以及那合声唱的什么娇娇不落异乡不落的,如此明确的点出了我的名字,又代表了什么?
    不落,不落下去,这倒是挺点题的,我不就差点掉到楼下去么,所以其实那是一首祝福或者祈福的歌?可是旋律实在不咋滴,太凄惨,说是哭坟时唱的倒更合适。
    咿...我打了个寒战…这脑子是怎么转到那么不吉利的东西上去的,快想点美好的、欢乐的、吉利的...
    于是金先生的影像又钻了出来。
    于是我决定放弃思考,并双手蒙面来回搓了几把。
    人类一思考,上帝会发笑。

    放弃思考的我顿时觉得一片轻松,麻烦虽然还在,但视而不见的感觉挺好的。你们都没想到吧,阿Q其实是个聪明人,要是没有误入歧途的去闹什么革命一定可以长命百岁。心情、心情很重要,是一个人能活多久的决定性因素之一。
    就在这时,宿舍门咔嗒响了一下,开了,一个人阴遂遂的闪身而入,让我刚轻松几分的心情又紧绷起来。然而待我看清来人,立刻把棒棒糖啊金先生啊什么都都抛到一边,大声欢迎道,“亲,你终于回来了!”
    来人是我的亲亲可爱室友,海燕。然而海燕并没有察觉到我如此明显的、昭然若揭的、不计前嫌的喜出望外,硬邦邦丢下一个,“我什么时候回来,要你管?”
    我的高兴是真的,这个时候我十分不愿意独处,十分需要一个伴儿,哪怕这个伴是相看两生厌的对头,所以我依旧热情热忱的对她说,“我等你好久了!”
    海燕立刻露出一副吃了shi受了惊的表情,“你等我干嘛?”她问,旋即摇头,“你丢什么了?不是我拿的!你没证据别乱讲话啊!”
    “哎,别,别,”我制止她的胡猜并作真心表白,“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想问问你下午,就是我睡着以后,你们都干嘛了?”
    “什么我们?什么睡觉?”海燕飞给我一个白眼,“你脑子没毛病吧?”
    海燕的表现让我觉得奇怪,我耐着性子和她好好说了一阵后,我总算明白了缘由所在,海燕失忆了,失去了我睡觉的那两个小时的记忆,就连一起去了香樟路也是在我提示了又提示之后她才想起来的。我立刻向海燕亮出了不理解不接受不相信的三不政策,她能把金先生都忘记?
    跟着我又明白了,海燕的失忆应该是金先生动的手脚,看来他还是有气节的,不是什么样的花痴都照单全收的,有品位,我表示赞赏。
    但是问题又来了,海燕失忆了,就表示我无法知道金先生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和她说了什么,这也蛮让人灰心丧气的。难怪下午见到她的时候她一点不领情,对我依旧恶声恶气。

    我和海燕不太愉快的交流十多分钟后就结束了,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上了各自的床,我自然还是睡不着的,就睁着眼看天,又过了几分钟吧,估计的,对面传来了海燕的鼾声。没心没肺的人,就是容易睡得安稳。
    我叹口气,睁着眼数羊。
    数到第一千一百一十一只的时候,海燕的床忽然传来动静,她一下坐了起来,跟诈尸一样。 这几天我真是,精神高度紧张,神经时刻紧绷,海燕这个动作直接把我吓得也坐了起来。
    我们俩都端坐着,我看着她她看着…不对,她没看东西,她看不到东西,她的眼睛是闭着的,而且,鼾声还没停…
    我去,我去,这是梦游么?是么?我去,我第一次见,也是第一次知道海燕居然还梦游!我去,还好她没梦见切西瓜,否则我脑袋恐怕早就不保。
    这时海燕转动身体下了床,开始了她的梦游之旅,我眼睛眨也不眨跟着她,心里不由由衷赞叹,她真是朵奇葩,能有各种各样的方式来抢镜。
    正想着,海燕忽然打开了宿舍的门,然后我看见门口站着一个人。
    我...去...
    14

    现在是午夜十二点。
    现在是午夜十二点的女生宿舍楼里。
    这个时候这个地点出现个什么样的人才能没有违和感?
    用不着大胆放飞想象, 因为答案很简单,是个女生。
    答案自然也没这么简单,这个女生是那个蘑菇三基友中的女孩子,暂且以女蘑菇称呼之吧。

    女蘑菇跟个鬼似的站在门外,看表情应该是早有准备至少五分钟前就躲在这儿了,此时她看见了海燕也看见了我,先是微微一笑继而皱起了眉毛。我知道,尽管我们只见过三次面一句话没交流,但我们已经是敌人。尤其是我,额外兴奋起来,冤有头债有主,我这身蘑菇毒可算找到出处了,可以索赔了!
    就在我准备义正严辞的向她抗议用现代文明的方式进行交涉的时候,女蘑菇伸出一根手指头靠近她的嘴边,撅嘴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跟着指了指海燕,于是我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海燕已经迈步出了宿舍门,右拐,朝楼梯方向走了过去。女蘑菇立刻撇下我跟在海燕后头,蹑手蹑脚宛如梁上君子。
    我有些震惊,有些犹豫,然后我也跟在了两人身后。我得弄清楚她们在玩什么,也就两个女生,我自然是不怕的,她们又没有棒棒糖。
    海燕站在了楼梯口附近,好像有些犹豫,我不由探头过去看看她是否还在梦游。果然还是,眼睛闭得紧紧的。我的眼神跟着后飘,落在女蘑菇脸上,她露出些紧张的神色,我轻声问她们在搞什么鬼?女蘑菇又嘘了一下,好似怕我把海燕吵醒。
    后来想想,总结经验,我承认我犯了错,当时我真的有些走火入魔了,我本应该直接就地把她打一顿的,我们有仇的嘛,但这个的情景真的很有趣很诡异很调动我的好奇心,所以我就坚持着没有马上翻脸。
    海燕在楼梯口站了足足有一分钟,我开始怀疑她是不是真的打算站着在这里睡一觉直到天亮,这真的很没功德心,试想一下明天一早某个勤奋的同学起了个大早摸着黑打算去自习,走到这里一下撞见海燕,闭着眼直挺挺的站在下楼的必经之道…这滋味,何等销魂。
    我等不下去了,杀气一露正要去把海燕踹醒,要干嘛就赶紧的,别浪费我的睡觉时间,虽然我也睡不着。可是女蘑菇一把拽住了我,第三次朝我做了个嘘声的动作,于是我的杀气立刻转移方向,这人很讨厌看着很不顺眼,我很想一巴掌挥在她脸上。
    女蘑菇比海燕上道,她立刻看出了我的意图,往后退了好几步,我刚要追上去,然而空气中忽然传来一股似有若无的味道。这味儿挺香,但有点腻,不是香水或者美食什么的,而是…我一时想不到,注意力再度被转移。
    我抬头闻了闻,打算辨认一下味道的来源,海燕忽然动了,抬脚往楼上走了过去。是了,是了,味道是从上面飘过来的。

    之前我有过介绍,我的宿舍在四楼,往上还有一层,五楼住着跟我们一届的同学,也是临近毕业估计没几个会老实住宿舍正是作奸犯科的美好地点,我的警惕心随着一步一步往上爬的台阶而渐渐提高,可是,海燕的脚步没有停在五楼,而是继续朝上。
    上面是屋顶,我心里开始打鼓。
    本来楼梯间是可以通往屋顶的,方便同学们晾晒个被子床单什么的,但自从三年前有脆弱的女生因为失恋或者成绩而想不开的跑到屋顶选择以跳楼的方式来结束自己宝贵的生命后,宿管就把通往屋顶的门给锁了。现在看海燕往上走,我还真有点好奇,而且有点犹豫,楼梯间空间狭窄,施展不开拳脚,不宜抡砖。但,我转而想,就这两个女生,能对付好应付,想想往年我打败过的那些强悍对手想想被我一拳ko的浩然师兄,信心大振,于是我继续跟进。
    海燕站在了楼梯间通外屋顶的门外,毫不犹豫伸手一推,精准的把门推开了,开了,了...然后她走了出去,女蘑菇也毫不犹豫走了出去,留下我一个人在黑漆漆的楼梯间震惊。
    门不是锁着的么?锁呢?
    紧跟几步来到门口,我看见了躺在角落的被砸坏的锁,心里隐隐冒出不安。好像有些不对头...
    门外很黑,海燕和女蘑菇的身影已经看不到了,但香味却越发浓郁,显然源头已经不远。我心一横,追了出去。

    好些年头没人来过了,与楼下人生鼎沸莺歌燕舞的各个楼层相比,屋顶很寂寞,还很脏。不知哪飘来的旧报纸枯树叶困在各个角落,还有脏污的雨渍,被人遗弃的旧衣服,等等,让整个屋顶的色彩变得颓败。
    扫视过后我开始寻找海燕和女蘑菇的身影,她们不知道躲哪儿去了,一眼竟然没瞅见。微一沉吟,我突然做了个决定,我不想跟她们玩了,你们爱干嘛干嘛吧搞基我都不围观了我要回去睡觉!
    然后我真的转身就走了。

    回到宿舍我关门上床,海燕不在我觉得很自在,美美的伸了个懒腰,然后继续睁眼数羊。数着数着我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首先是刚才闻到的那股怪香一直在我鼻子边盘旋不去,其次是我的心不知为何一直悬吊着七上八下的放不回肚子里,就跟我每次考马列前小抄没准备好一样忐忑。
    忽然一声惊呼从天而降,似是有些距离,正从我床头一侧的阳台之外传来,我立刻起身查看,刚好看见一个庞然身影掠过我的眼前,直直坠落,跟着砰然闷响从下面传来。那一瞬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眼前晃动着一双充满绝望和害怕的眼睛,熟悉的脸上露出十分陌生的表情。
    海燕…
    接着尖叫声响成一片,“跳楼了!有人跳楼了!”我听见这样的喊声,旋即是更多的尖叫声,还有哭声…好热闹…

    我不知道我用了多大的力才挪动我的身体来到阳台上的,也不知道我给自己打了多少的气才敢扶着阳台栏杆往下看,看清躺在地面上的那个脑袋都开了血污溅开染红周围十几米范围的人,我无法直视那双不知道是因为死不瞑目还是撞击而导致的没有完全闭合的眼,扶着栏杆瘫倒在地。
    可是无论我怎么躲,那双眼都能看见我,指责我,或者根本是我的良心在提醒自己——要是刚才我没有放弃,而是跟上去,她是不是就不会死?我心慌极了,我从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到死亡,而且死的这个还是我相处了四年的室友,更而且的是,她的死我得负责!我内疚,很内疚,这种感觉让我觉得沉重无比。
    我真的没有想到,那个女蘑菇会这么恶毒,会下毒手要了海燕的命,他们不是朋友么?
    对了,女蘑菇还在楼顶!
    我马上站了起来冲出去,不能让这个罪魁祸首趁乱跑走,绝对不能!

    三步变做两步跑到楼顶,通外屋顶的门开着,跟我之前来时一样,门锁躺在角落,门外一片漆黑,而且很安静。我很担心我已经来晚了,女蘑菇已经跑没影了。然而另一个疑问忽然升起,为什么会这么安静?
    我走了出去,入目看见属于久久无人光顾的屋顶的狼藉,也和之前一样,现在我更能确定了,周围果然很安静,安静得好像这栋住了好几百人的大楼还陷入酣甜的梦中,刚才的那因海燕跳楼而引起的嘈杂和吵闹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的心跳得很快,也有些慌了,这样的黑暗和安静让我很不适应,可是我还能退下去么?退不下去了…
    我环顾四周,确定了刚才海燕跳楼的方向,那儿在楼梯间后头,我的视线被阻挡,什么都看不见,起步绕过去,赫然看见屋顶有人,两个人站在数米外,离屋顶的栏板边缘也就隔着几步而已。
    这两人一个是女蘑菇,她没跑,站那儿,专注的看着另外那个人,那个人是...海燕...刚刚我亲眼看见从阳台外落下去的、摔成一摊的海燕……
    我的目光落在海燕的身上,久久不能离开。

    夜,果然很静,很静,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
    难道刚才真的什么都没发生?
    这怎么可能?
    掠过阳台时海燕投给我的那个眼神、砰响后地上留下的尸体、周遭的惊叫,还有血的鲜艳刺目,都这么的真实,历历在目,绝对不是我能自己凭空想象出来的,不管我有多讨厌海燕这个人,我绝对不想看她死在我眼前!
    不知不觉中,我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完全的蒙在鼓里、完全的懵逼状态,我跟梦游似的轻轻慢慢走到屋顶边缘再跟被催眠似的扶着栏杆往下看去,果然什么都没有。于是我开始恍惚,刚才其实我一直都跟在她们身后没有中途回到宿舍躺上了床然后看见海燕的自由落体?
    张口欲问个究竟,却压根不知道该问什么问题,我又出现幻觉了,只有这个解释了。可是,刚才和现在,哪个才是幻觉?我又不能确定了。
    我认真的打量海燕,从头到脚,她依旧闭着眼,但姿势有些奇怪,直直的站着,双脚并得很拢,身体有些摇晃,晃来晃去的,跟着我看见她的身前地上有样东西。

    那是一堆米,雪白的米粒,堆成拳头大小,米堆顶上插着一根香。香燃着,不多,刚烧了头上小半截而已,那股吸引了海燕梦游到此的香味正是它发出的味道。
    这味道此时闻着让我莫名的恶心,遂毫不犹豫上前一脚把米堆扫散,香倒了,却没马上熄灭,我再一脚踩在香上,用力碾压,恶狠狠的。
    “看,她!”一直做围观群众就差手里捧着个瓜的女蘑菇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并用手朝我身侧一指。我跟着看去,惊见海燕这二货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栏杆上,颤巍巍的站着,风中摇曳的,像株长势喜人的多肉植物。
    “海燕,你干嘛?!”我大喊起来,傻叉吧她,还真玩跳楼?“快特么给我滚下来!”我继续霸气四溢的吼。我完全相信她不管在做着什么样的美梦、梦游到了何种深沉的阶段,必然能被我这狮子吼给吼醒。
    海燕果然醒了,她头一偏,先看见了我,眼神再一勾,察觉了自己的处境,然后腿一软发出一声惊惨之呼朝楼外跌去。
    历史即将重演,而我反应如此神速,我简直佩服自己佩服得五体投地,就在海燕跌出去的同时,我朝前一扑,及时用右手抓住了她的手。
    但海燕体重如此之重、下坠之势如此之大,我被她带得站立不住,拖着脚步踉跄朝前跌撞好几下,先是身体在栏杆上重重一掼,跟着半个身体探出了栏杆,眼瞅着就要跟海燕一起化蝶,我吓得奋起神勇,用左手紧紧抓住栏杆内缘,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才稳住身体。
    此时我万般后悔,我不该吼的,我忘记海燕是在梦游了,我应该悄悄上前,牵着海燕的手把她带下来就是,然而后悔无用。此时海燕生死全在我和她紧紧相握的一只手,而我的处境也完全不容乐观,我积攒着力气,慢慢朝内移动起来,边朝吃瓜女蘑菇投去’快来帮我’的一瞥。
    15

    女蘑菇站那儿,如此紧张的情势下她依旧一动不动,我真是佩服她,这个时候不仗义出手还待何时?然而女蘑菇不知道是傻了还是怎么了,她看了我好一阵,好像在欣赏我艰难的朝着安全地带移动悬吊着海燕这个大吨位障碍物的动作,跟着她小心挪到栏杆边探头一望。
    海燕抬着头朝女蘑菇深情呼唤,“救救我,救救我…”我跟着应和,“救救她,救救她…”我们的声音都是沙哑中透着恳求,简直能令闻者流泪。
    可是女蘑菇并没有被打动,她笑了,得意一笑。
    坏了…
    “对不起啊,”女蘑菇对我说,“因为听说你很能打,我们怕节外生枝,所以才用了这个办法。”
    打你妹…
    女蘑菇直起身,冲黑暗中某个方向道,“搞定了,你们出来吧!”语声刚落,两个人影从黑暗中闪出。好,真好,蘑菇三基友到齐了...

    我心凉啊,但心凉也要总结经验教训,我早该想到他们的目标是我,事先砸开的锁头,刚燃的香,这些都在暗示女蘑菇暗中有帮手,而且他们是有备而来的。因为海燕是他们的囊中物,根本用不着花费这番力气,唯有我。现在我卡在这里,上不能下不得,连自保都勉强,俨然成了他们砧板上的一块肉。
    可是我现在又能做什么?
    松开海燕的手么?
    放开了我就自由了就能腾出手把这三个卑鄙阴险给我设陷阱的家伙好好打一顿,还能顺便给海燕报个仇...不过我觉得哪怕海燕掉下去了死掉了后真的能够地下有知,也可能不会感激我,她肯定会把我也当成仇人没准还是仇人中的no. 1有事没事给我来个午夜惊魂。
    唉,算了,别乱想了,承认了吧,我放不了手,一条命啊,再贱也是命啊…

    这时海燕呜呜的哭起来,边哭边发出指责,“你们,你们怎么能这么,这么对我…”我能感觉她的手力气正在减弱,这表明她的求生意志在消退,我单方用力是抓不住她的,她必须振作,身为瓮中之鳖的我都没有绝望,她更不该不是么?
    “我不管你们想干嘛,把海燕拉上来,”我对女蘑菇道,“你们的要求我都答应,绝不反抗。”女蘑菇露出些犹豫,似是在考量我的话的可靠性。“海燕是你们的朋友,”我继续劝,“把她拉上来了,你们多一个帮手,三对一变四对一。”这都想不到,智商堪忧。
    不过我没表明的是,只要海燕上来了我腾出手了,他们是三个还是四个并没有区别,照K。
    女蘑菇抬头看着刚走到她身边的那俩男蘑菇,左边那个点了点头,右边那个也点了点头,三人意见达成一致。
    可是男左蘑菇不知从哪摸出一根绳子,绑了一个活结的圈套进我的脖子,然后远远的扯着绳子那头跟牵一头藏獒一样小心戒备着。
    居然还有这招…好吧你高兴就好,准备如此充分,不服不行。
    男右则来到我们身边,抓住了握着我的手的海燕的手,我和他一起用着劲,费了老大的力气才把海燕扯上来。我看着又哭又喘简直快崩溃的海燕真心建议道,“你真的该减肥了,以后睡觉前别吃方便面了…”
    海燕索性张嘴大声哇啦哇啦起来,形象全无。
    我仰面躺在地上,手脚摊开做’大’字,脖子上套着的绳子让我很不适意,伸手欲摸,男左发出一声警告,还紧了紧他手里的绳子,于是我放开手,忍着吧,朝天看着正在俯视我的女蘑菇的脸,问,“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她笑嘻嘻的,“我家主人想见你。”
    “想见我?”我哭笑不得,“好啊,打个电话不就好了?”就算她没我号码可是海燕有啊,搞这一出干吗?
    女蘑菇一愣,“你愿意跟我们去见他?”
    呃,好吧,她抓住重点了,我怎么可能愿意去见那个家伙?但是也用不着弄这么大阵仗吧先礼后兵好好的来个邀请函不行?没准附带个红包我就从了呢?
    眼锋一扫这几个行色诡谲表情阴沉的人,海燕除外,我想起了上次在食堂我偷听到的他们的谈话内容,当时海燕向他们展示了自己的胳膊,说阴菇没了,说阴菇没了是我干的,于是蘑菇基友们集体认定我不好对付,于是...重点来了,重点来了,我暗自窃喜起来,他们要找的人不是我,是金先生!
    啊哈!
    虽然并不了解金先生其人,但我可以负责的以我未来老公的名誉为担保的来宣告,这仨不够金先生喝一壶的。
    然后我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女蘑菇一脸惊色和警惕,瞪着我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你笑什么?”同时我觉得脖子上的绳子又紧了一下,现在已经觉得有点勒,呼吸也不太顺畅。这对男女配合倒是挺好的。
    “哎,哎!”我伸出双手五指张开掌心向下,压了压,稍安勿躁,这是老金的招牌动作,我看一眼就会了,很能调节现场气氛,脖子上的感觉果然松了点。“我不太知道你们在做什么,也不清楚你们对海燕动了什么手脚,但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我对你们的事情一无所知。你们可以把这话带给你们的主人,我不管他是个什么鬼,我对他不感兴趣。所以,放我走吧,还有你,”我一指海燕,“今天就这样了,我和你有交集今天是最后一次,以后你去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OK?”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足够表明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决心了吧。

    我没有马上把老金和金先生给出卖掉,因为义气总要讲一点的,小叔叔经常教训我,我们练武之人出来行走江湖,义这个字是一定要记在心里的,正所谓,义字背身上,包你不挨刀。当时我有些惆怅,问小叔叔,江湖在哪?这都什么年代了,小叔叔就跟生活在TVB里一直没出来过一样。小叔叔于是慢条斯理的说,为什么每次我经济危机的时候他都会出手相助?就是因为他讲义气!于是我立刻抱拳:讲义气、真汉子!然后一拍飞机场,在下佩服!

    ok,在小叔叔的耳濡目染下也把义气担两肩的我一骨碌坐起,并用手摸上脖子,打算摘掉已经发着紧让我很不舒服的绳圈,可是绳子忽然绷直,绳圈卡进我的脖子里,卡得我气息十分不畅。
    搞毛线啊!
    可没等我抗议,女蘑菇蹲在我身边,手指头尖尖点在我的脚踝上,然后勾着裤脚往上推。眼瞅着我一只玉腿即将半露白白便宜另外两只男蘑菇,于是我打算半推半就的来个’呀咩爹’,女蘑菇的手停了下来。她看着我的小腿,露出满意的神色,然而我很不满意,我不明白她要干嘛。
    “快了,应该。”她拍拍手站起,我仰视着她,什么快了?女蘑菇继续,“见了我家主人就知道了。”
    可我真的不想去见她的什么狗屁主人啊…更不想像只狗一样被他们拴着去见…
    我决定抢占先机。

    动手!

    嗯,我的动作一向很快,毕竟成为一个力量型选手并不是我追逐的目标。因为要当力量型选手就得会吃会喝会长肉,这个太破坏形象,别说我了,我妈也不会答应,她还指着我能嫁个高富帅带领全家族脱贫致富呢,所以小叔叔针对我的要求和身体素质专门训练我的攻击和反应速度,所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哪怕身怀绝技的你面对的是个小屁孩儿,只要人家动作快,用把小匕首都能戳死你。
    不信?不信也别试。

    书归正传,话说我决定动手了,然后我真的动手了。
    先跳起沿着绳索紧跑三步,等绳索松弛到一定程度后顺势握着绳子中间的一段,麻溜儿的把它缠到了女蘑菇的脖子上。总之等仨蘑菇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成功把女蘑菇变成了我的人质,我用一只手制住女蘑菇,另一只手则握着绳子挨着我的这一头,然后对那一头的男蘑菇说,“放手吧。”
    男蘑菇在犹豫。
    “要不我们一起用力,看看你这个小伙伴能撑几秒?”腾不开手摘下自己脖子上套着的绳圈,我只能先威胁一下对方。我敢保证在两人一起用力下,女蘑菇撑不过三十秒。
    男蘑菇居然还在犹豫,看来见同伴欲死而不救是他们的光荣传统。这个时候女蘑菇很有种嚷嚷起来,“别听她的!她不敢拉,我死了,她就是杀人犯!”
    喔唷,喔唷,硬气嘛,但是…有几分道理,我还真不想看人死,世界应该和平。于是我迅速改变作战方案。一手捞起女蘑菇那头的绳子,推着她紧往前几步,边继续绕,那头的男蘑菇还想跟我较劲,扯着绳子不让我拉,但无济于事,很快绳子又在女蘑菇脖子上绕了好几圈,这个时候,可能是由于震惊而没来得及在一开始就做出反应的另外那个男蘑菇终于如大梦初醒一样朝我扑了过来。
    噢,这个笨蛋,他本该一开始就动手的,现在我都控场了他再来有毛用?
    我听见他扑来的风声,判断、出脚,很不客气的一脚踢在了他的肚子上,只听一声惨叫,然后我没看他怎了,不用看,肯定趴窝了。
    这时女蘑菇被绳子勒得快翻白眼,两只手徒劳的扒拉着,想透透气,然而那头的男蘑菇还在做拔河状埋头只顾自己不亦乐乎。
    叹气,看来这帮人非常缺乏实战经验,胜之不武啊。
    我解开了自己脖子上的绳圈,踱步来到拔河男蘑菇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一转头看见我,露出惊色,然后把手里的绳向我砸了过来。我偏头一躲,他旁蹿了几步,算他反应不慢。
    我追了上去,打算一个手刀让他彻底歇菜,可是,就在这时,我忽然觉得背心一麻,浑身力气似被抽走,脚下立刻酸软无力,直直朝地上摔了过去。眼瞅着脸就要着地,我心疼我的花容月貌,用尽仅剩的一点力气转了一个身,与此同时视线一扫全场,后脑勺着地的时候我已经做出了判断:我被人暗算了!
    眼前一黑,我失去知觉。
    最后一刻我不忘反省,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不应该这么能打的,否则那个暗算我的也不至于一出手就是死招,让我一下失去战斗力。

    等我再睁开眼的时候,眼前还是黑暗,不但黑,还在摇晃,伴随着闹哄哄的马达声,一股浓郁的汽油味儿直往我鼻子里钻。我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被绑成了一个粽子,而且手脚都已经发麻,嘴里也塞着什么。
    我被绑架了。
    忽然有男女的对话隐隐传来,我顺着发现一道缝,正好可以看见那两个女人的背,女蘑菇和海燕的,两个人都在摇晃,和我的频率一样,看来我是被他们塞进了汽车的后备箱,这车应该不怎么样,否则不会漏光又漏声音的。
    女蘑菇正在夸着,“看不出来啊,老四,还是你强,一下把这个麻烦搞定了!”
    海燕’咯咯’笑得像个老母鸡。我惊,难道她就是那个老四,她刚才一直都在演戏?
    “我…我...嗯…”一个男的接道。
    “怎么了老四?”女蘑菇问。
    原来这个男的才是老四。
    老四吭哧道,“运气,碰巧而已。”
    边上又一个男的声音插了进来,“这女的下手好狠,一脚踢得我差点尿出来,老四你别谦虚了,要不是你,我们这次就要倒霉了!”
    所以,这个老四就是跟我拔河的那个男蘑菇?
    不要脸,偷别人的功劳,刚才他被我追的有如落水狗一只,我明明不是中的他的招,而是...呃,是谁呢?
    脑子里把我受到袭击而昏迷前看见的场景尽量复原,我可以断定,袭击我的另有其人,也就是说,除了三个蘑菇基友、海燕和我,当时那里还有第六个人在。
    哎,等等,这还真有点奇怪…
    15

    女蘑菇站那儿,如此紧张的情势下她依旧一动不动,我真是佩服她,这个时候不仗义出手还待何时?然而女蘑菇不知道是傻了还是怎么了,她看了我好一阵,好像在欣赏我艰难的朝着安全地带移动悬吊着海燕这个大吨位障碍物的动作,跟着她小心挪到栏杆边探头一望。
    海燕抬着头朝女蘑菇深情呼唤,“救救我,救救我…”我跟着应和,“救救她,救救她…”我们的声音都是沙哑中透着恳求,简直能令闻者流泪。
    可是女蘑菇并没有被打动,她笑了,得意一笑。
    坏了…
    “对不起啊,”女蘑菇对我说,“因为听说你很能打,我们怕节外生枝,所以才用了这个办法。”
    打你妹…
    女蘑菇直起身,冲黑暗中某个方向道,“搞定了,你们出来吧!”语声刚落,两个人影从黑暗中闪出。好,真好,蘑菇三基友到齐了...

    我心凉啊,但心凉也要总结经验教训,我早该想到他们的目标是我,事先砸开的锁头,刚燃的香,这些都在暗示女蘑菇暗中有帮手,而且他们是有备而来的。因为海燕是他们的囊中物,根本用不着花费这番力气,唯有我。现在我卡在这里,上不能下不得,连自保都勉强,俨然成了他们砧板上的一块肉。
    可是我现在又能做什么?
    松开海燕的手么?
    放开了我就自由了就能腾出手把这三个卑鄙阴险给我设陷阱的家伙好好打一顿,还能顺便给海燕报个仇...不过我觉得哪怕海燕掉下去了死掉了后真的能够地下有知,也可能不会感激我,她肯定会把我也当成仇人没准还是仇人中的no. 1有事没事给我来个午夜惊魂。
    唉,算了,别乱想了,承认了吧,我放不了手,一条命啊,再贱也是命啊…

    这时海燕呜呜的哭起来,边哭边发出指责,“你们,你们怎么能这么,这么对我…”我能感觉她的手力气正在减弱,这表明她的求生意志在消退,我单方用力是抓不住她的,她必须振作,身为瓮中之鳖的我都没有绝望,她更不该不是么?
    “我不管你们想干嘛,把海燕拉上来,”我对女蘑菇道,“你们的要求我都答应,绝不反抗。”女蘑菇露出些犹豫,似是在考量我的话的可靠性。“海燕是你们的朋友,”我继续劝,“把她拉上来了,你们多一个帮手,三对一变四对一。”这都想不到,智商堪忧。
    不过我没表明的是,只要海燕上来了我腾出手了,他们是三个还是四个并没有区别,照K。
    女蘑菇抬头看着刚走到她身边的那俩男蘑菇,左边那个点了点头,右边那个也点了点头,三人意见达成一致。
    可是男左蘑菇不知从哪摸出一根绳子,绑了一个活结的圈套进我的脖子,然后远远的扯着绳子那头跟牵一头藏獒一样小心戒备着。
    居然还有这招…好吧你高兴就好,准备如此充分,不服不行。
    男右则来到我们身边,抓住了握着我的手的海燕的手,我和他一起用着劲,费了老大的力气才把海燕扯上来。我看着又哭又喘简直快崩溃的海燕真心建议道,“你真的该减肥了,以后睡觉前别吃方便面了…”
    海燕索性张嘴大声哇啦哇啦起来,形象全无。
    我仰面躺在地上,手脚摊开做’大’字,脖子上套着的绳子让我很不适意,伸手欲摸,男左发出一声警告,还紧了紧他手里的绳子,于是我放开手,忍着吧,朝天看着正在俯视我的女蘑菇的脸,问,“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她笑嘻嘻的,“我家主人想见你。”
    “想见我?”我哭笑不得,“好啊,打个电话不就好了?”就算她没我号码可是海燕有啊,搞这一出干吗?
    女蘑菇一愣,“你愿意跟我们去见他?”
    呃,好吧,她抓住重点了,我怎么可能愿意去见那个家伙?但是也用不着弄这么大阵仗吧先礼后兵好好的来个邀请函不行?没准附带个红包我就从了呢?
    眼锋一扫这几个行色诡谲表情阴沉的人,海燕除外,我想起了上次在食堂我偷听到的他们的谈话内容,当时海燕向他们展示了自己的胳膊,说阴菇没了,说阴菇没了是我干的,于是蘑菇基友们集体认定我不好对付,于是...重点来了,重点来了,我暗自窃喜起来,他们要找的人不是我,是金先生!
    啊哈!
    虽然并不了解金先生其人,但我可以负责的以我未来老公的名誉为担保的来宣告,这仨不够金先生喝一壶的。
    然后我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女蘑菇一脸惊色和警惕,瞪着我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你笑什么?”同时我觉得脖子上的绳子又紧了一下,现在已经觉得有点勒,呼吸也不太顺畅。这对男女配合倒是挺好的。
    “哎,哎!”我伸出双手五指张开掌心向下,压了压,稍安勿躁,这是老金的招牌动作,我看一眼就会了,很能调节现场气氛,脖子上的感觉果然松了点。“我不太知道你们在做什么,也不清楚你们对海燕动了什么手脚,但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我对你们的事情一无所知。你们可以把这话带给你们的主人,我不管他是个什么鬼,我对他不感兴趣。所以,放我走吧,还有你,”我一指海燕,“今天就这样了,我和你有交集今天是最后一次,以后你去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OK?”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足够表明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决心了吧。

    我没有马上把老金和金先生给出卖掉,因为义气总要讲一点的,小叔叔经常教训我,我们练武之人出来行走江湖,义这个字是一定要记在心里的,正所谓,义字背身上,包你不挨刀。当时我有些惆怅,问小叔叔,江湖在哪?这都什么年代了,小叔叔就跟生活在TVB里一直没出来过一样。小叔叔于是慢条斯理的说,为什么每次我经济危机的时候他都会出手相助?就是因为他讲义气!于是我立刻抱拳:讲义气、真汉子!然后一拍飞机场,在下佩服!

    ok,在小叔叔的耳濡目染下也把义气担两肩的我一骨碌坐起,并用手摸上脖子,打算摘掉已经发着紧让我很不舒服的绳圈,可是绳子忽然绷直,绳圈卡进我的脖子里,卡得我气息十分不畅。
    搞毛线啊!
    可没等我抗议,女蘑菇蹲在我身边,手指头尖尖点在我的脚踝上,然后勾着裤脚往上推。眼瞅着我一只玉腿即将半露白白便宜另外两只男蘑菇,于是我打算半推半就的来个’呀咩爹’,女蘑菇的手停了下来。她看着我的小腿,露出满意的神色,然而我很不满意,我不明白她要干嘛。
    “快了,应该。”她拍拍手站起,我仰视着她,什么快了?女蘑菇继续,“见了我家主人就知道了。”
    可我真的不想去见她的什么狗屁主人啊…更不想像只狗一样被他们拴着去见…
    我决定抢占先机。

    动手!

    嗯,我的动作一向很快,毕竟成为一个力量型选手并不是我追逐的目标。因为要当力量型选手就得会吃会喝会长肉,这个太破坏形象,别说我了,我妈也不会答应,她还指着我能嫁个高富帅带领全家族脱贫致富呢,所以小叔叔针对我的要求和身体素质专门训练我的攻击和反应速度,所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哪怕身怀绝技的你面对的是个小屁孩儿,只要人家动作快,用把小匕首都能戳死你。
    不信?不信也别试。

    书归正传,话说我决定动手了,然后我真的动手了。
    先跳起沿着绳索紧跑三步,等绳索松弛到一定程度后顺势握着绳子中间的一段,麻溜儿的把它缠到了女蘑菇的脖子上。总之等仨蘑菇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成功把女蘑菇变成了我的人质,我用一只手制住女蘑菇,另一只手则握着绳子挨着我的这一头,然后对那一头的男蘑菇说,“放手吧。”
    男蘑菇在犹豫。
    “要不我们一起用力,看看你这个小伙伴能撑几秒?”腾不开手摘下自己脖子上套着的绳圈,我只能先威胁一下对方。我敢保证在两人一起用力下,女蘑菇撑不过三十秒。
    男蘑菇居然还在犹豫,看来见同伴欲死而不救是他们的光荣传统。这个时候女蘑菇很有种嚷嚷起来,“别听她的!她不敢拉,我死了,她就是杀人犯!”
    喔唷,喔唷,硬气嘛,但是…有几分道理,我还真不想看人死,世界应该和平。于是我迅速改变作战方案。一手捞起女蘑菇那头的绳子,推着她紧往前几步,边继续绕,那头的男蘑菇还想跟我较劲,扯着绳子不让我拉,但无济于事,很快绳子又在女蘑菇脖子上绕了好几圈,这个时候,可能是由于震惊而没来得及在一开始就做出反应的另外那个男蘑菇终于如大梦初醒一样朝我扑了过来。
    噢,这个笨蛋,他本该一开始就动手的,现在我都控场了他再来有毛用?
    我听见他扑来的风声,判断、出脚,很不客气的一脚踢在了他的肚子上,只听一声惨叫,然后我没看他怎了,不用看,肯定趴窝了。
    这时女蘑菇被绳子勒得快翻白眼,两只手徒劳的扒拉着,想透透气,然而那头的男蘑菇还在做拔河状埋头只顾自己不亦乐乎。
    叹气,看来这帮人非常缺乏实战经验,胜之不武啊。
    我解开了自己脖子上的绳圈,踱步来到拔河男蘑菇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一转头看见我,露出惊色,然后把手里的绳向我砸了过来。我偏头一躲,他旁蹿了几步,算他反应不慢。
    我追了上去,打算一个手刀让他彻底歇菜,可是,就在这时,我忽然觉得背心一麻,浑身力气似被抽走,脚下立刻酸软无力,直直朝地上摔了过去。眼瞅着脸就要着地,我心疼我的花容月貌,用尽仅剩的一点力气转了一个身,与此同时视线一扫全场,后脑勺着地的时候我已经做出了判断:我被人暗算了!
    眼前一黑,我失去知觉。
    最后一刻我不忘反省,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不应该这么能打的,否则那个暗算我的也不至于一出手就是死招,让我一下失去战斗力。

    等我再睁开眼的时候,眼前还是黑暗,不但黑,还在摇晃,伴随着闹哄哄的马达声,一股浓郁的汽油味儿直往我鼻子里钻。我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被绑成了一个粽子,而且手脚都已经发麻,嘴里也塞着什么。
    我被绑架了。
    忽然有男女的对话隐隐传来,我顺着发现一道缝,正好可以看见那两个女人的背,女蘑菇和海燕的,两个人都在摇晃,和我的频率一样,看来我是被他们塞进了汽车的后备箱,这车应该不怎么样,否则不会漏光又漏声音的。
    女蘑菇正在夸着,“看不出来啊,老四,还是你强,一下把这个麻烦搞定了!”
    海燕’咯咯’笑得像个老母鸡。我惊,难道她就是那个老四,她刚才一直都在演戏?
    “我…我...嗯…”一个男的接道。
    “怎么了老四?”女蘑菇问。
    原来这个男的才是老四。
    老四吭哧道,“运气,碰巧而已。”
    边上又一个男的声音插了进来,“这女的下手好狠,一脚踢得我差点尿出来,老四你别谦虚了,要不是你,我们这次就要倒霉了!”
    所以,这个老四就是跟我拔河的那个男蘑菇?
    不要脸,偷别人的功劳,刚才他被我追的有如落水狗一只,我明明不是中的他的招,而是...呃,是谁呢?
    脑子里把我受到袭击而昏迷前看见的场景尽量复原,我可以断定,袭击我的另有其人,也就是说,除了三个蘑菇基友、海燕和我,当时那里还有第六个人在。
    哎,等等,这还真有点奇怪…
    15

    女蘑菇站那儿,如此紧张的情势下她依旧一动不动,我真是佩服她,这个时候不仗义出手还待何时?然而女蘑菇不知道是傻了还是怎么了,她看了我好一阵,好像在欣赏我艰难的朝着安全地带移动悬吊着海燕这个大吨位障碍物的动作,跟着她小心挪到栏杆边探头一望。
    海燕抬着头朝女蘑菇深情呼唤,“救救我,救救我…”我跟着应和,“救救她,救救她…”我们的声音都是沙哑中透着恳求,简直能令闻者流泪。
    可是女蘑菇并没有被打动,她笑了,得意一笑。
    坏了…
    “对不起啊,”女蘑菇对我说,“因为听说你很能打,我们怕节外生枝,所以才用了这个办法。”
    打你妹…
    女蘑菇直起身,冲黑暗中某个方向道,“搞定了,你们出来吧!”语声刚落,两个人影从黑暗中闪出。好,真好,蘑菇三基友到齐了...

    我心凉啊,但心凉也要总结经验教训,我早该想到他们的目标是我,事先砸开的锁头,刚燃的香,这些都在暗示女蘑菇暗中有帮手,而且他们是有备而来的。因为海燕是他们的囊中物,根本用不着花费这番力气,唯有我。现在我卡在这里,上不能下不得,连自保都勉强,俨然成了他们砧板上的一块肉。
    可是我现在又能做什么?
    松开海燕的手么?
    放开了我就自由了就能腾出手把这三个卑鄙阴险给我设陷阱的家伙好好打一顿,还能顺便给海燕报个仇...不过我觉得哪怕海燕掉下去了死掉了后真的能够地下有知,也可能不会感激我,她肯定会把我也当成仇人没准还是仇人中的no. 1有事没事给我来个午夜惊魂。
    唉,算了,别乱想了,承认了吧,我放不了手,一条命啊,再贱也是命啊…

    这时海燕呜呜的哭起来,边哭边发出指责,“你们,你们怎么能这么,这么对我…”我能感觉她的手力气正在减弱,这表明她的求生意志在消退,我单方用力是抓不住她的,她必须振作,身为瓮中之鳖的我都没有绝望,她更不该不是么?
    “我不管你们想干嘛,把海燕拉上来,”我对女蘑菇道,“你们的要求我都答应,绝不反抗。”女蘑菇露出些犹豫,似是在考量我的话的可靠性。“海燕是你们的朋友,”我继续劝,“把她拉上来了,你们多一个帮手,三对一变四对一。”这都想不到,智商堪忧。
    不过我没表明的是,只要海燕上来了我腾出手了,他们是三个还是四个并没有区别,照K。
    女蘑菇抬头看着刚走到她身边的那俩男蘑菇,左边那个点了点头,右边那个也点了点头,三人意见达成一致。
    可是男左蘑菇不知从哪摸出一根绳子,绑了一个活结的圈套进我的脖子,然后远远的扯着绳子那头跟牵一头藏獒一样小心戒备着。
    居然还有这招…好吧你高兴就好,准备如此充分,不服不行。
    男右则来到我们身边,抓住了握着我的手的海燕的手,我和他一起用着劲,费了老大的力气才把海燕扯上来。我看着又哭又喘简直快崩溃的海燕真心建议道,“你真的该减肥了,以后睡觉前别吃方便面了…”
    海燕索性张嘴大声哇啦哇啦起来,形象全无。
    我仰面躺在地上,手脚摊开做’大’字,脖子上套着的绳子让我很不适意,伸手欲摸,男左发出一声警告,还紧了紧他手里的绳子,于是我放开手,忍着吧,朝天看着正在俯视我的女蘑菇的脸,问,“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她笑嘻嘻的,“我家主人想见你。”
    “想见我?”我哭笑不得,“好啊,打个电话不就好了?”就算她没我号码可是海燕有啊,搞这一出干吗?
    女蘑菇一愣,“你愿意跟我们去见他?”
    呃,好吧,她抓住重点了,我怎么可能愿意去见那个家伙?但是也用不着弄这么大阵仗吧先礼后兵好好的来个邀请函不行?没准附带个红包我就从了呢?
    眼锋一扫这几个行色诡谲表情阴沉的人,海燕除外,我想起了上次在食堂我偷听到的他们的谈话内容,当时海燕向他们展示了自己的胳膊,说阴菇没了,说阴菇没了是我干的,于是蘑菇基友们集体认定我不好对付,于是...重点来了,重点来了,我暗自窃喜起来,他们要找的人不是我,是金先生!
    啊哈!
    虽然并不了解金先生其人,但我可以负责的以我未来老公的名誉为担保的来宣告,这仨不够金先生喝一壶的。
    然后我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女蘑菇一脸惊色和警惕,瞪着我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你笑什么?”同时我觉得脖子上的绳子又紧了一下,现在已经觉得有点勒,呼吸也不太顺畅。这对男女配合倒是挺好的。
    “哎,哎!”我伸出双手五指张开掌心向下,压了压,稍安勿躁,这是老金的招牌动作,我看一眼就会了,很能调节现场气氛,脖子上的感觉果然松了点。“我不太知道你们在做什么,也不清楚你们对海燕动了什么手脚,但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我对你们的事情一无所知。你们可以把这话带给你们的主人,我不管他是个什么鬼,我对他不感兴趣。所以,放我走吧,还有你,”我一指海燕,“今天就这样了,我和你有交集今天是最后一次,以后你去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OK?”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足够表明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决心了吧。

    我没有马上把老金和金先生给出卖掉,因为义气总要讲一点的,小叔叔经常教训我,我们练武之人出来行走江湖,义这个字是一定要记在心里的,正所谓,义字背身上,包你不挨刀。当时我有些惆怅,问小叔叔,江湖在哪?这都什么年代了,小叔叔就跟生活在TVB里一直没出来过一样。小叔叔于是慢条斯理的说,为什么每次我经济危机的时候他都会出手相助?就是因为他讲义气!于是我立刻抱拳:讲义气、真汉子!然后一拍飞机场,在下佩服!

    ok,在小叔叔的耳濡目染下也把义气担两肩的我一骨碌坐起,并用手摸上脖子,打算摘掉已经发着紧让我很不舒服的绳圈,可是绳子忽然绷直,绳圈卡进我的脖子里,卡得我气息十分不畅。
    搞毛线啊!
    可没等我抗议,女蘑菇蹲在我身边,手指头尖尖点在我的脚踝上,然后勾着裤脚往上推。眼瞅着我一只玉腿即将半露白白便宜另外两只男蘑菇,于是我打算半推半就的来个’呀咩爹’,女蘑菇的手停了下来。她看着我的小腿,露出满意的神色,然而我很不满意,我不明白她要干嘛。
    “快了,应该。”她拍拍手站起,我仰视着她,什么快了?女蘑菇继续,“见了我家主人就知道了。”
    可我真的不想去见她的什么狗屁主人啊…更不想像只狗一样被他们拴着去见…
    我决定抢占先机。

    动手!

    嗯,我的动作一向很快,毕竟成为一个力量型选手并不是我追逐的目标。因为要当力量型选手就得会吃会喝会长肉,这个太破坏形象,别说我了,我妈也不会答应,她还指着我能嫁个高富帅带领全家族脱贫致富呢,所以小叔叔针对我的要求和身体素质专门训练我的攻击和反应速度,所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哪怕身怀绝技的你面对的是个小屁孩儿,只要人家动作快,用把小匕首都能戳死你。
    不信?不信也别试。

    书归正传,话说我决定动手了,然后我真的动手了。
    先跳起沿着绳索紧跑三步,等绳索松弛到一定程度后顺势握着绳子中间的一段,麻溜儿的把它缠到了女蘑菇的脖子上。总之等仨蘑菇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成功把女蘑菇变成了我的人质,我用一只手制住女蘑菇,另一只手则握着绳子挨着我的这一头,然后对那一头的男蘑菇说,“放手吧。”
    男蘑菇在犹豫。
    “要不我们一起用力,看看你这个小伙伴能撑几秒?”腾不开手摘下自己脖子上套着的绳圈,我只能先威胁一下对方。我敢保证在两人一起用力下,女蘑菇撑不过三十秒。
    男蘑菇居然还在犹豫,看来见同伴欲死而不救是他们的光荣传统。这个时候女蘑菇很有种嚷嚷起来,“别听她的!她不敢拉,我死了,她就是杀人犯!”
    喔唷,喔唷,硬气嘛,但是…有几分道理,我还真不想看人死,世界应该和平。于是我迅速改变作战方案。一手捞起女蘑菇那头的绳子,推着她紧往前几步,边继续绕,那头的男蘑菇还想跟我较劲,扯着绳子不让我拉,但无济于事,很快绳子又在女蘑菇脖子上绕了好几圈,这个时候,可能是由于震惊而没来得及在一开始就做出反应的另外那个男蘑菇终于如大梦初醒一样朝我扑了过来。
    噢,这个笨蛋,他本该一开始就动手的,现在我都控场了他再来有毛用?
    我听见他扑来的风声,判断、出脚,很不客气的一脚踢在了他的肚子上,只听一声惨叫,然后我没看他怎了,不用看,肯定趴窝了。
    这时女蘑菇被绳子勒得快翻白眼,两只手徒劳的扒拉着,想透透气,然而那头的男蘑菇还在做拔河状埋头只顾自己不亦乐乎。
    叹气,看来这帮人非常缺乏实战经验,胜之不武啊。
    我解开了自己脖子上的绳圈,踱步来到拔河男蘑菇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一转头看见我,露出惊色,然后把手里的绳向我砸了过来。我偏头一躲,他旁蹿了几步,算他反应不慢。
    我追了上去,打算一个手刀让他彻底歇菜,可是,就在这时,我忽然觉得背心一麻,浑身力气似被抽走,脚下立刻酸软无力,直直朝地上摔了过去。眼瞅着脸就要着地,我心疼我的花容月貌,用尽仅剩的一点力气转了一个身,与此同时视线一扫全场,后脑勺着地的时候我已经做出了判断:我被人暗算了!
    眼前一黑,我失去知觉。
    最后一刻我不忘反省,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不应该这么能打的,否则那个暗算我的也不至于一出手就是死招,让我一下失去战斗力。

    等我再睁开眼的时候,眼前还是黑暗,不但黑,还在摇晃,伴随着闹哄哄的马达声,一股浓郁的汽油味儿直往我鼻子里钻。我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被绑成了一个粽子,而且手脚都已经发麻,嘴里也塞着什么。
    我被绑架了。
    忽然有男女的对话隐隐传来,我顺着发现一道缝,正好可以看见那两个女人的背,女蘑菇和海燕的,两个人都在摇晃,和我的频率一样,看来我是被他们塞进了汽车的后备箱,这车应该不怎么样,否则不会漏光又漏声音的。
    女蘑菇正在夸着,“看不出来啊,老四,还是你强,一下把这个麻烦搞定了!”
    海燕’咯咯’笑得像个老母鸡。我惊,难道她就是那个老四,她刚才一直都在演戏?
    “我…我...嗯…”一个男的接道。
    “怎么了老四?”女蘑菇问。
    原来这个男的才是老四。
    老四吭哧道,“运气,碰巧而已。”
    边上又一个男的声音插了进来,“这女的下手好狠,一脚踢得我差点尿出来,老四你别谦虚了,要不是你,我们这次就要倒霉了!”
    所以,这个老四就是跟我拔河的那个男蘑菇?
    不要脸,偷别人的功劳,刚才他被我追的有如落水狗一只,我明明不是中的他的招,而是...呃,是谁呢?
    脑子里把我受到袭击而昏迷前看见的场景尽量复原,我可以断定,袭击我的另有其人,也就是说,除了三个蘑菇基友、海燕和我,当时那里还有第六个人在。
    哎,等等,这还真有点奇怪…
    艾玛抽了
    16

    昏迷前我看见的场中景象是这样的,海燕坐在地上哭得脸上鼻涕眼泪一大把,被我踹了一脚的抱着肚子以头抢地嘶嚎个不停,女蘑菇拼命扯着脖子上套着的绳子恨不得连脚也用上,而那个老四则在我面前抱头逃窜如丧家之犬…
    好吧,老四或许是当时唯一一个还能跟我较上几分劲的人,但攻击来自我的背部,袭击我的不可能是他。
    那么问题来了,会是谁?
    此人绝无可能是我朋友,但也不太像是蘑菇们的朋友,否则他何必偷偷摸摸的、大功告成了还不出爱接受蘑菇朝拜?所以老四倒也不一定是冒功,而是他真的迷糊了。
    我现在说不出的懊恼,看着海燕的背影,我更加生气了,要不是因为她,我怎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她现在居然还能安然坐在前头,跟那群人同流合污,真的,我决定了,等我脱了这个困,我第一件事就是搬出宿舍!反正我也找到工作了,工资还不低,租个房子什么的毫无压力。
    不对,我要报警,告他们绑架!

    蘑菇们的聊天还在继续,女蘑菇正在高兴,“这下好了,顺利把人带回,主人不知道会多满意呢。”
    海燕也跟着一起高兴,“这次我总能见到他了吧?”
    女蘑菇欲言又止,“这个…”
    “主人还不愿意见我?”海燕道,有些气愤有些委屈,“虽然我身上的神迹没了,但我是被陷害的啊!而且你本来保证过不会让我出危险的,结果刚才我差点掉到楼下去呢!就不能让主人再给我一次机会么?”
    海燕啊海燕,想不到你是这么迷信的人,唯物主义世界观培养了这么久,全都喂了狗是吧?还神迹...
    女蘑菇安慰她,“别着急,我去求求主人,肯定会有好消息的。”
    老四忽然发出一声提醒,“我们到了!”
    我立刻打点起12万分精神的闭上了眼,继续装晕。

    车越来越慢,跟着摇晃两下,停了。
    我期待着他们赶紧把我弄出去,我不想躺在后备箱这么小的地方,连腿都伸不直,而且根据多年美剧浸淫经验,人被弄进了后备箱,十有八九落得个被抛尸下场,后备箱绝非善地。
    那三人下了车,留海燕一人在车里等命令,脚步声嘈杂响起,渐渐远去。我的心情轻松了些,手指头摸索摸索,想找到绑我的绳结在哪,看能不能解开。
    一个声音忽然从头顶传来,轻轻的呼唤我的名字,“娇娇,娇娇!”
    我咪了个眼缝,看见刚才我用来偷窥的那道缝被扒开了,海燕的眼睛露出来,我琢磨了一下她的意图,决定先装死不理。
    海燕又叫了我两声,还催我快醒。不知道她想干嘛,我忍不住睁开眼。
    两只不大的单眼皮露出了两道喜光,海燕继续道,“我就知道你没这么容易死。”
    我用视线回击:废话,你才容易死,你全家都容易死!
    “不是,我不是诅咒你,”海燕急忙分辨,“我跟你讲哦,我现在来放你,你、你不要打我,说好了哦!”
    我继续用视线回问海燕为什么要来放我?但这个含义比较深刻,海燕没能立刻理会,她继续关心着自己的安危,“你得保证你不打我,点头保证!”
    我马上点了两下头。

    两分钟后,我重获自由,活动着发麻的手脚,我小声且恶狠狠的问海燕,“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这事是我错了,”海燕道,说着一扯我的衣服,“我们得赶紧走,他们回来就不好办了。”
    走?她不是想去见那什么主人的么?
    “一言难尽,回去再说!”海燕有些心慌慌的模样,“他们不是什么好人…”
    我去,所以刚才海燕是在跟蘑菇们玩虚以委蛇呢,她什么时候迷途知返的?演技高超啊,给你点个蜡,哦不,点个赞。
    “你的手机呢,”我问海燕,“赶紧报警啊!”
    海燕露出茫然,“报警?用什么名义?”
    “绑架啊,我啊!”我手指头点点自己胸口,苦主在这儿呢,她看不见?
    海燕连连摇头十分直接的拒绝了我的提议,她说,虽然我被绑架了,但我现在毫发无伤,哪怕警察信了我的话抓了那三人,他们只要咬死了说是在开玩笑我就没辙了不是,现在这年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没出人命案就都不是大案。而且要是我跟警察揭示蘑菇们对我做的那些事,比如让海燕梦游让我出现幻觉什么的,警察恐怕更有可能把我和海燕先抓起来送精神病院。之后蘑菇们有了反扑机会,再对我们动手恐怕就不会像这次一样温和了。
    海燕这番话竟然很有道理,我早说过,她虽然坏,但不蠢,我被说动了。此时此景也不是解决分歧的时候,再叽歪下去那三人就杀回来了。
    “更关键的是,”海燕最后跟我说,“我其实没带手机,刚才走的匆忙,他们没给我时间收拾整理,你看啊我还穿着睡衣呢。”
    我,“......”

    我去啊,没带手机跟我叽歪这么久她是不是有病啊!我愤懑,愤懑也得忍着,刚缔结的同盟感情脆弱,我不能不收敛我的脾气。
    深吸一口气,压抑,克制,呼出。

    我冲海燕点了点头,“走!”脚步抬起,却没马上落下,我发现一个更严峻的问题,我们该走去哪?
    我们现在身处一个破旧厂房外,周遭杂草丛生,一看就几百年没大活人来过。
    “这特么是什么地方?”我问海燕,海燕摇头,这家伙是蘑菇队板凳队员,什么都不知道,算了,不能苛责,于是我再问,“那我们特么该怎么回去?”海燕还是摇头,并用泪汪汪的眼看着我,一副她的将来和生命全靠我了的模样。压力大如山。最后我盯着黑色的破车问,“你特么会开车么?”海燕第三次摇了摇头,但可能头摇多了她有点不好意思于是提了一个建议,“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先躲躲,等天亮再说?”
    换我摇头,这特么也不成。
    要是是对方是普通人,哪怕是黑社会的混混呢,躲,都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可是海燕刚才忙着梦游,没有看见我所看见的,这帮人尽管拳脚不佳却有些邪门,也许他们都不用费力找我们,只要再点根香我和海燕就能愉快的手拉手一起梦游着自动走到他们跟前。
    逃,没地方逃,躲,躲不过十五,还能怎么办?束手无策。
    海燕看着我忽然提议一般的问,“要不,娇娇,你就去见见那个人?”
    我的眼斜得快出眼眶,“你说什么?”
    “你不是会打么,”海燕马上解释,“擒贼先擒王,把他们的主人抓住了,再逼他们开车带我们回去不就好了!”
    我扶额,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这种损招也想得出来她真是第一名!
    “你放心吧,娇娇,”海燕拍起她的胸脯来,直拍得那叫一个波涛汹涌气吞山河,“你救过我一命,我一定报答你保护你,呃,其实你根本不用我保护嘛你这么能打!”
    所以海燕报答我的方式就是让我以身赴险的再救她一次?她怎么那么美呢?继而我意识到,这其实是一个好主意,一个一劳永逸解决麻烦的主意。

    要是有人老找你麻烦该怎么办?
    让你成为他的麻烦!

    我决定了,要去把那个什么主人结结实实打一顿!他自然有不服的权力,就好像我自然有把他打到服为止的权力。
    其实这个决定挺冒险的,对方是什么人都不知道,但是我认为这个险值得一冒,除了我艺高人胆大以外,更重要的是,我认为能找到那样草包的人当手下的人,他自己应该也强大不到哪儿去。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一分钟后,我又躺回了破车后备箱,不过不同的是绳子在我身上外强中干的缠绕了几下,绳头在我手里攥着,以备我随时想翻脸就能畅快翻脸。
    海燕也坐回到车里,她有些紧张,不时回头张望,并和我说着一些体己话。我懒的搭理她,闭着眼睛想,刚才究竟是谁暗算了我?
    还没来得及找到一丝头绪,三蘑菇返回了,我先听到他们的脚步声靠了过来,没多久头顶一凉,有冷风灌进来。“抬起来,跟我走!”这是女蘑菇的声音。
    我继续装晕。
    俩男蘑菇一前一后的抬着我走了起来,他们走的吃力,我其实也觉得很不舒服,海燕走在我身边,不时拿关切的小眼神的瞟我。
    女蘑菇在前头领路,一路走得可谓曲折,上楼下下坡道钻长廊的,大概五六分钟后,他们停了下来,我也被老实不客气的丢在了地上。我屁股很疼,还不能揉,真是悲催。
    海燕脚步悄悄,走到我身边,确切的说是我的身后,估计是希望意外发生时我能先替她挡挡,我很无语,这种猪队友要了干嘛?不用讲情面了,过了今晚就拆伙!

    我很好奇现在我们在哪里,想睁开眼看一看,但是不敢,怕打草惊蛇,所以只能靠耳朵听靠鼻子闻。我听见有阵阵风声不规则的窜来窜去,但体感却并没有多凉快,所以我们现在是在室内,我还听见他们几人的脚步落地并不重却引起回音阵阵,显然这是个比较空旷的室内,我闻到非常浓郁的金属生锈的味道,还夹杂着陈年纸张的晦涩霉味,所以我们现在所处的比较空旷的空间应该是一间厂房里头,更具体一点的话,应该是在一个厂房的办公室里。
    忽听女蘑菇道,“老大,人带来了!”

    老大?
    老大是个什么鬼?
    不是应该是什么主人的么?

    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比其他几个人听着老不少,估计和老金年纪差不多,他回问,“就是她?”
    女蘑菇’嗯’了一下,接下来他们还对了几句话,基本是女蘑菇交代他们怎么英勇无敌的和我大战了三百个回合然而依旧不能降服我最关键时刻老四奋起神勇一把把我拿下的经过。

    这时我醍醐灌了一下顶,假如面前这个是老大,’捉住’了我的是老四,那么女蘑菇显然是老二,另外那个被我踹了一脚的则是老三了,所以,这只是四个小喽罗,他们口中的主人其实另有其人。想通这一点,我说不出是轻松还是失望。我其实挺想见见那个什么主人的,我想看看他经不经打。他竟然没在,真是没缘分。
    那么接下来我还要不要继续装晕?正主也不在,我还要不要继续陪这几个小喽罗浪费时间呢?拿不定主意,犹豫了几秒。
    正在说话的老二的声音里透着得意和邀功,老四跟着唯唯诺诺,老三不时想插嘴却插不进,奇怪的氛围中,他们终于聊完了至少百分之八十都是杜撰的英勇伏敌的光辉事迹。只听老大道,“兄弟们辛苦了!”四周响起’哪里哪里’’还行还行’’为主人肝脑涂地’等等谦让之声。
    啊,这对白,好有江湖气息,小叔叔应该会喜欢。
    “哎,地下躺着的那位,”老大继续呼唤起来,而且显然是在呼唤我,“你可以醒来了,别装了!”老大道。
    老大就是老大,眼神犀利,于是我迫不及待的张开了眼。我早就想一睹此地真容了,只是见他们说的热闹没法插足所以隐忍而已。
    张眼先看地势,果然是个空厂房,我们在厂房的东南角,不少破旧车床机器什么堆在一边,窗户破得没一个完整。
    那个老大在一张不知哪捡来的破桌子后头做正襟危坐状,桌子上果然堆着不少报纸之类的,此人穿着倒挺整洁,人模狗样的,只是一张脸上都是褶子,看着比老金还老,估计得有五十了。他身边有个东西挺有意思,长方体的盒子状,被一块白布蒙得严严实实。
    我的心放进了肚子,什么老大不老大,战斗力顶多为5,其他老二老三老四平均战斗力值也就到10,全加起来也不是我对手,成竹在胸的我接下来的动作就是朝那个老大露出了微笑,自信而美丽,并诚恳的问,“你们主人呢?”
    老大显然有些受惊,“你想干嘛?”
    这问题怎么听起来有点别扭?
    他派人死乞白咧的把我抓了来,然后问我想干嘛?
    “跟你说不着,跟你们都说不着,”我毫不客气的鄙视着,“去把你们家主人找来吧!把他找来了,我就不找你们麻烦了!”
    我态度于不卑不亢中带着威胁与进攻意味,我的言辞虽然平凡却暗藏各种玄机,我的气势在不怒而威的同时还蕴含悲天悯人...再多的修饰也无法形容此刻我的伟光正形象,我很确信,然而可是,老大到老四全都哈哈笑了起来,海燕脸一僵,马上跟着也哈哈起来。
    我知道他们因何发笑,因为我此刻正灰头土脸的躺在地上,却说出那样大话。好吧,我的确错了,不该期望他们能摒弃外貌偏见主动领悟到’惹屠娇娇没有好下场’这一人生真谛的。我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并在老二的奸笑尚未转为惊呼时抖掉了身上的绳索。
    “机会给过你们了,”我三两下拍掉身上的灰然后开始动手,先一拳ko在老四脸上,打了他个鼻血直下三千尺,“你们不珍惜,”继续一脚踢在老三肚子上,老地方老重击,刚才没尿是么,现在满足你,“不打你们我觉得挺对不起你们的无知无畏的!”最后一掌劈倒了老二,我真的、真的、真的想打这个女人很久了!最后我看着嘴巴都没来得及合拢的、如此高龄还在混江湖的老大,体贴的问,“你想怎么死?”
    @赫准斯托斯 2018-06-05 10:17:52
    发了三遍哈
    -----------------------------
    抽的,怪涯叔
    17

    老大惊恐极了,也是,是个人,就会怕挨打,他手指一点我身后,“你上,快!”我身后是海燕我知道,只听她’啊?’了一声。“你把这人搞定了,我就把你引荐给我们的主人!”老大开始利诱。海燕又’啊’了一下,然后往后跑好几步,听声音是跑出了厂房。老大立刻失语。我也很无语,海燕这举动非常明智,既不用舍身冒险上战场又跟两方都没有翻脸,方便继续骑墙完美演绎墙头草。
    看着这老头开始琢磨,打哪儿能让他又疼又失去反抗力还能不伤性命?挺难的。难也要上啊,我亮出拳头朝老大走了过去。
    老大向我伸着掌心,“等等,你要见我家主人是么。”我等了等。老大继续,“那我请他来!”说着打开了书桌的抽屉。
    打小怪没意思灭了大boss才能晋级我懂,于是我的视线追随着他,本来以为他会摸出个手机什么的,不料他摸出来的东西是一根香,看模样正是在宿舍屋顶看见的那种。
    这玩意儿嘛,说实话,我有些怕,忙阻止老大,“打个电话不行么,弄这干嘛,难道你家主人是鬼?”
    “你见了他就知道了。”老大头也不抬,迅速把香点上。
    看着香头冒火的那一刻我屏住了呼吸。
    跟着老大走到屋角的那个盖着白布的长方体跟前,弯腰把香一插,我这才看见长方体前面的地上放着一个香炉,黑黝黝的不起眼,所以一开始我没看见。香炉里头有香灰,还有几根头上发黑的细竹签,显然是香烧完后留下的残体。看来这老大不是想用香对我使坏,我放下心来,悄摸呼吸几口。
    插完香后老大朝长方体拜了拜。
    我忍不住猜想起来,这模样这道具这行为怎么看都像是在...
    似是为了印证我的猜测,拜完后老大伸手扯住了白布的一角,用力一扯,露出里面长方体真容,然后他把白布随意丢在一侧,转头看着我龇牙得意笑。
    我登时觉得阴风惨惨戚戚阵阵那个吹啊吹...
    那是口棺材,棺材盖还只盖了一半,黑黝黝的露出半个洞口,好似什么东西随时会从里头窜出来。
    我一连倒退好几步,恨不得立刻去和海燕作伴。话说不知海燕看见这个心里会作何感想,冒着生命危险就为了见一口棺材...
    这个时候我又发现异象,香炉里燃着的那根香,本来一柱白烟袅袅基本往上飘,此刻全部歪了方向,像被人牵引着一样直直朝棺材射去,香头越发的明亮,香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快速变短。
    哎哟我的妈,那里头是个啥啊…

    我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希望还来得及。废话不用多说,我转身就跑。
    可转身却看见老大不知道啥时候偷偷躲在我身后,好似预见了我的反应一样伸开手拦住我的去路,“你去啊,看看啊,”他面带狞恶毒的嘲笑一叠声的催,“你不是想见我家主人么?他就在那,你去啊!”
    我去,去你妹!我一掌朝这张讨打的老脸上挥去。
    此人倒灵活,立刻跳到一边,我继续追,他继续躲,三下后我终于踹中了他一脚,却没踹实,看来他能当老大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不只是年纪大。尽管没能伤得了他我也满足了,恶气出了一口就得,穷寇莫追逃命要紧。
    忽然有袭击的风声从我身后传来,我偏头躲,只见一块板砖擦着我的肩膀而过,给我惊的,忙定神一瞅,原来是流着鼻血的老四,刚才他受的伤最轻,这个时候已经缓过劲儿来了于是趁机给我下了个黑手。不但是他,老二和老三都站了起来,尤其是老三,裤裆虽然湿的,但脸上坚决无畏表情没比其他人少多少。他们手里都拎着一块板砖,这让我更惊异了,这么摧枯拉朽的武器他们是从哪儿捡的?
    接着我扪心自问,刚才我是不是太仁慈了?

    本来呢,这四人一起上我也不在乎的,我有信心能把他们都打趴下,但现在情况不同了你知道么,现在多了一口棺材了,我的气势全被这玩意儿压下去了,我怕了...
    他们不停攻击,我见招拆招,还时不时的瞄一瞄那口棺材,关注一下香烧到哪儿了,担忧着香烧完了会发生什么,简直气势全无越战越挫,一不留神中了一砖。打我的是刚被我打得晕头晕脑的老二,她歪着脖子朝我露出得意洋洋之笑。我气结,越气越是手脚配合不力。
    我无心恋战,边打边往门边走。
    老大看出我的打算来了,躲在棺材后指着我狂嘶一声,“别让她跑了,兄弟们,赶紧的,把她丢进去!”
    我立刻惊得不行,丢进去是什么意思?
    然后那三人跟打了鸡血一样,全然不管我的攻击了自己也不躲避了,拼着挨拳挨踢得逼上前来,直把我往棺材那里挤,一时间板砖乱飞哼哼哈嘿声不止,真叫热闹。
    我边应付边心里犯着嘀咕,瞧他们这目的,难不成刚才说的什么’丢进去’意思是把我丢进棺材里去?这又是为什么啊?难道他们的主人其实已经死了,这几个手下忠心耿耿只想给他配个阴婚!
    老公我是想要,但绝对不要死的啊!
    于是我奋力反抗,直打得那三人嗷嗷惨叫口吐白沫,可是他们就是不放弃对我的逼迫啊跟被迷了心智一样,终于我被逼到了棺材边上。

    露出半个口的棺材就在我身边,一股奇异的难闻的恶心的味儿从里头飘出,根据我帮厨小杀手的名号我可以断定,这是腐烂的蛋白质味,全世界最令人不悦的味道之一,看来十有八九差不离里头直挺挺的躺着具尸体而且高度腐烂。
    这种地方,我死也不要进去!绝不!
    受了刺激的我精神大振并且奋起神勇下了死手,三两下把那三个喽啰都给打趴了。这次是真趴下,需要送医院急救的那种,我喘着气,觉得累啊,横的怕不要命的,刚才那仨就是到了忘我的不要命状态,能搞定不容易。
    继续扫视周围,视线落在地上,香炉的香不知道什么时候烧完了,赶紧四下打量,然而并无异象发生,我放心了,看来刚才是我多心,那根香除了味道腻得令人犯恶心以外也没多大害处,我对着缩在角落做惶惶然状的老大伸出一根手指头,“到你了!”我很霸气的说。

    海燕忽然自门外跳了进来,冲我欢呼,“真棒,真棒,娇娇第一,娇娇真棒!”手还来回摆着,就差俩花球她就能去客串啦啦队长了,相扑队的。
    老大神色阴晴不定,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当时海燕的欢呼和崇拜给了我错觉,让我以为胜券在握了,所以看着显然大势已去的老大,我压根不在乎他还在琢磨什么他还能做什么。我很得志,也很猖狂,我是得意洋洋中山狼。歪头瞟了一下棺材,此刻我站在它身边,一探头就能看见里头有什么,那我要不要瞅一眼呢?脑子里立刻浮现出腐尸的各种样子,当然都是美剧经验,如此真实的接触真品还真是第一次…
    仔细想想我觉得还是算了,这种恶趣味的好奇心就不要勉强自己去满足了。而且老大这老头一副一只脚已经踏进了棺材模样,我也下不了手再揍他一顿,算了,还是走吧,别耽误人家叫救护车的时间,搞出人命就不好了...

    小叔叔曾教育我说,行走江湖最重要的是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当时我诧异回问,最重要的不是讲义气么?小叔叔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行走江湖多么不容易又多么危险,最重要的事情难道一样就成?我表示小叔叔的话很有道理。

    我撇了老大朝海燕挥挥手,带着胜利的微笑和代表英勇的伤口朝她走去,路过昏迷在地的老二的时候我停了一下,弯腰摸了摸她的兜,果然让我找到一个手机,最新款的水果机,还不错,不知道她的肾还在不在。
    海燕又开始欢呼了,“娇娇真棒!真棒!”突然她的音一滑,变成了“娇娇小心!”
    我立时觉得不妙,还没来得及躲避,一个人恶狠狠的从侧面撞了过来,是老大!他卯着劲儿脸都憋红了,撞得我站立不稳朝边上一歪,肩膀挨上了障碍物,我一喜,顺势伸手一撑,稳住身形后我觉得异样,也不知道撑到了什么,手底下感觉阴阴凉的还实笃笃,于是低头便看见了那口棺材,视线准确越过棺材板儿落进了棺材里。
    我很诧异。
    因为棺材是空的,里头没东西,腐尸没有,僵尸也没有,就是味儿特别重。我瞪着老大,喝问,“你在搞什么鬼?”
    玩过家家么?道具都没准备齐!
    山寨,差评!
    老大摔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但还能发出嘿嘿冷笑,老骥伏枥,志在伏尸千里,我佩服他。
    继续朝海燕走去,海燕第三次欢呼,“娇娇真棒!真…”她的话又断了声音又变了,然后转身猫腰以奇快的速度遁出门外。
    老大又玩什么幺蛾子了,看把海燕吓得。我满不在乎回头,身后果然有东西,待看清此物模样,我立刻以行云流水之姿转回头来拔脚就跑速度并不比海燕慢。
    我估计诸君谁也猜不中我看见了什么,总之当时我只想呐喊:海燕,等等我,要死一起死...
    18

    我看见的是一块白布。
    可能诸君会疑惑,一块白布有什么可怕?
    我得说,很可怕。
    它就是刚才盖在棺材上的那块白布,老大为了让我觐见他家主人于是从棺材上扯下来丢在地上的那块白布。
    可能诸君还会疑惑,盖棺材的白布无非晦气了点,又有什么可怕?
    那么我要问了,你见过能直立行走的白布么,尤其是这块白布上头还有一个跟真人一般大小的黑影?这听起来有点匪夷所思,但是我看见的就是这个东西。它是正方形的,约莫两米见方,平展展的竖立在我身后,中央一个黑色的影子,双手垂立,脖子微弯,姿态有些诡异。然后黑影做出了走步的姿态,一左一右,一步一顿,带着白布朝我走了过来还走得特别踏实的样子。
    原来以为它只是个配角,想不到正主子才是它…

    我没跑两步就被追上了,白布跟有生命似的从我身后裹了上来,一下把我紧紧包住,我吓得连声惊叫,可越是叫喊就越是大口的把腐烂味儿吞下肚子,我闭上了嘴,一想到那个可怕的黑影此刻正和我紧紧相贴,我浑身痒得恨不得把皮撕下来丢掉丢掉。
    更可怕的事来了,我的身体不知怎么的一下变的不属于自己了一样,我完全控制不了我的手和脚,跟着裹着我的白布传来阵阵大力,带着我朝后躺飞而去,几下重重的磕绊后,我砰的一下平跌进了一个盒子里。
    不用想也知道,我成功的进了棺材。此时我才后知后觉为什么棺材是空的?因为它是为我准备的。而且在我之前这里头不知道躺了多少像我一样的倒霉鬼,他们都死在了里头,烂在了里头,所以才能有这么强烈的腐臭味。
    头顶传来老大的邪恶笑声,“委屈你了,”他道,“神菇生长需要养分,能成为供奉神菇的圣体是你的福气!”边说他还边摸着我的身体,从头到脚。
    老大的话我怎么听不懂,他到底是不是生活在二十一世纪?说的都是些什么封建迷信牛鬼蛇神?
    忽然又有异响传来,咔咔啦啦吭吭哧哧,愣了几秒后我听明白过来,那是推棺材盖的声音,老大想把我当木乃伊一样给活埋了,当然了从科学的角度来看的话他这个行为我表示理解,蘑菇都是腐生,而且不喜阳光,棺材盖当然要关上的。
    可是,我不想死啊,不想成为一具长满了蘑菇的尸体啊啊啊…
    我很想呐喊,海燕,你给我滚进来,这本来是你的位置,你能不能有点责任心专一心自己做的孽哭着也要造完!
    可是我喊不出来,失声了,与此同时,身上觉得异常麻痒起来,阴菇在生长,这么快就开始了,说好的前奏呢?
    棺材盖咔啦一下,沉重的盖上了。
    世界一片死寂,死寂的寂,寂得我可以肆意思考了...
    今天要栽在这里了,我想,而我连遗言都没法留几句...恐怕我会尸骨无存,爸爸妈妈肯定会以为我躲避相亲离家出走了而不是被拐卖了或者被害了,谁叫我平时太嚣张呢...也许很多年以后,二老白发苍苍了,想起我来还会怨恨,怨我一走就是几十年狠心不着家,可是谁能告诉他们,我怀揣着对他们的挚爱死在了这个时候?
    我闭上了眼。

    这棺材的质量很好,隔音效果也很好,所以当它又被打开的时候我压根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总之光线再度降临我的人间让我重燃希望之光,在我默念个不停的祈祷声中,白布被一把扯去,我张眼,耀眼的光芒中,我看见了神的脸...
    哦,不是神,是金先生,他比神还神...
    给我这样超越神的感觉,他是相当擅长啊,今晚都第二回了。
    “还醒着?”金先生问我。我忙点头。“能自己出来么?”他再问。我忙摇头,不能,要抱抱。“那就躺会儿吧。”金先生建议。
    我一下坐起,指着金先生身边嘴巴都哆嗦了话也说不完全了,“那…那边…”
    那边站着刚从我身上扯下去的白布,对,它还是站立着的,黑影依旧在原地,姿势也跟我看见的一样。
    然后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觉得我用不着说什么,金先生能跟到这里,肯定知道自己做什么肯定有对付它的招。
    忽然老大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跳了出来,一下一下的跳着,嘴里还哼哼的,跟随跳跃的节奏发出莫名其妙的声音唱着莫名其妙的调子,跟跳大神似的。没跳几下他忽然将手举高,亮出手里捧着的一个黝黑黝黑的东西,跟着用指尖爽利的在那东西上一拍,那东西发出沉闷的一声’咚’响。
    咿,原来是面小鼓。
    老大就这么敲着鼓变换着动作发着奇怪之音在我们跟前做妖。
    我爬出棺材站在金先生身边问,“打他么?”
    金先生摇了摇头。

    虽然不明白金先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我觉得现在不是我的战场了,玩灵异,我不行,我得下场去养养精神补补身体。转头看见海燕自大门后露出半个头,专注的盯着我们,确切的说是盯着金先生,我拔脚朝她跑去。
    这次没人阻拦我了,我顺利跑到海燕身边。海燕不明缘由的夸我,“娇娇,你现在美得很呐。”我警惕心顿起,伸手摸了摸头,“怎么?”我猜,“我脸上有灰?头发乱了?”海燕但笑不语。我想连她一块儿揍了,但理智告诉我外敌未除现在不是翻脸时候,忍了。
    我问海燕,“你怎么还没跑?”
    海燕深情款款状道,“我怎么忍心丢下你们不管?”
    “什么我们?”
    “你和他啊…”海燕露出痴迷之笑。
    “他到这里很久了?”
    海燕点头,然后摇头,“我也不知道,刚才跑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个人了,哦,天…”我明白她意犹未尽的话里隐藏的意思,正要泼几盆凉水,海燕提高声音叫了起来,“哦!天!”
    我也喃喃跟了个,“哦…天…”

    老大照旧跳着舞敲着鼓,金先生照旧站着不动不语,倒是那块白布,它有了异动,它忽然飞了起来,跟风筝一样悬在半空,静了静,然后朝地上地上扑了过去,像刚才裹住了我一样裹住了吃够了我的老拳而昏迷未醒的老二。
    裹着老二的白布用力拧着,绞着,把里头的老二都给裹得变了形,老二还没死,于是开始挣扎,发出惨叫,然后…然后就没有了,挣扎没有了,惨叫也没有了...
    我和海燕都看傻了。
    白布一展,吐出一具焦黑的枯骨,然后又是一扑,裹在了老三身上...最后是老四…
    我和海燕都看吐了。
    长这么大,二十二岁差几个月,我从来没见过死人,而且还是这种死法的,海燕估计也差不离,她脸色全白,嘴唇发青,手抖脚抖,而我比她也没好多少,不过我还能一撞她的肩膀,说道,“跑啊,咱们!”还等什么?
    “他、他怎么、办?”海燕居然不肯走?色字头上一把刀。
    其实当时我并不是那么不讲义气要丢下金先生逃命,而是我认为他能搞定这些,可是海燕不信啊,她舍不得走,我当时真的很佩服她,色高人胆大!
    能吃的都吃了,白布该饱了吧,而且金先生在等什么呢?他为什么不出手?白布调转目标,朝我们飞来,用实际行动告诉我们它还没够还能吃。这下海燕再如何也坚持不了了,丢下一个’哎呀妈妈’转身就跑。她跑就跑吧,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的胳膊肘撞了我一下,我痛的捂肚子结果没能及时跑开。
    转头看见白布近在咫尺,我吓得一屁股坐倒,然后顺势朝里一滚,把白布撇在门外,我朝金先生爬了过去,边爬边呼救,“你特么还等什么?!你特么倒是打啊!”好吧我承认我的语气和用词不是很好,但是,当时情势那么紧急,你给我来个高雅颂试试?
    风声就在我脑后三寸,如跗骨之蛆,而且越跟越近。如此紧要关头,金先生终于决定行动了,他抢上前来,拦在我和白布之间,两只手握在一起做出一个很奇怪的姿势,然后对白布道,“这个不行!”

    当时尽管场面诡异情势紧急我还是腾出两秒版时间来欣赏了一下金先生的动作并由衷觉得这姿势有点装,后来才知道那是什么什么伏魔法印,哦,名字超复杂,我一下记不住,好像还是梵语直接音译过来的,话说,梵语是什么鬼我也是后来问了度娘才知道的。专业跨太远,我一下不能朔业有专攻实属正常。

    白布跟听懂了金先生的话似的忽然调转方向,朝边上蹦跳个不停的老大扑了过去,老大正沉浸在自己优美的歌声和舞姿里,猝不及防一下被裹了个正着,他发出一声惨呼,手一松,黑黝黝的小鼓啪嗒摔在地上,还滚了一小段距离。
    把老大也给吃了的白布忽然变得安静下来,它裹着老大没有再发动攻击,躺在地上的老大乍眼看去像是祖籍埃及刚刚出土。我盯着必然已经成为一具尸体的老大心里琢磨开来,那块妖邪得不得了的白布为什么那么听金先生的话?难道它其实是金先生养的宠物?所以说...
    金先生才是蘑菇集团的主人!!
    天啊,这个发现让我惊讶且亢奋,我嘴都闭不拢了,指着金先生’你、你’了半天却’你’不出一个完成的句子来。
    金先生瞟我一眼,冷道,“你想多了。”
    惊。
    他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这时地上的老大,哦不,确切的说是老大的尸体忽然动了,左右摇了摇,先是一下,再是连着三四下,跟着一个’人’挣扎着、扭曲着、痛苦着,从尸体上爬了起来,赫然是那个原本’画’在白布上的影子!
    它像一个初生儿一样,脚步蹒跚、动作迟缓、姿态拙劣,但无论如何,最后它站了起来,就站在我们跟前不足三米远的地方,由二维变成三维,活生生的,在我已经摇摇欲坠的世界观上又狠狠捅了一刀。
    我捂着嘴,把惊呼掐在喉咙里,因为我看见金先生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跟着他回头看了我一眼,说了一句话,“你还挺能耐,”他道,“差点坏了我的事。”
    我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金先生为什么能这么及时的出现?因为他一直跟着我们。他为什么表现出一副一切尽在掌握模样?因为他一开始就在场并掌控着局面。
    所以...
    在宿舍屋顶暗算我的、那个神秘的第六个人,就是他!
    19

    我沉默我看戏,因为脑子已经不够用了,转不过来了,我弄不明白金先生的身份和意图。但我也不是什么都没做,我明智的朝门外撒腿就跑,一跑就跑到门口,喘口气后探着半个身体查看动静。
    在此我想奉劝那些活跃在各类偶像言情剧里的女主角们,危险的时候要干嘛?收起你的小粉拳和一脸浓妆淡抹下的惊讶嘴脸,赶紧的,退退退,退到安全地带!每次都有英雄来救场?太不real了!每次都要连累英雄挨一刀?太不nice了!
    忽然小风儿在身边刮了一道,我转头一看,是海燕,估计瞅见我安然无恙,于是舍不得看花美男的机会冒着危险又窜了回来。她总有一天会死在人家西装裤下,我断言。
    “你还好吧。”海燕紧盯着金先生言不由衷的问我。我哼了一下,问她刚才是不是故意撞的我。海燕露出惊讶神色,眉毛快飞出额头,回问刚才她撞到我了么真的撞到了么然后做恍然大悟状说难怪刚才我没跟着一起跑走。看看,这浮夸的演技,真相不言而喻,我决定过了今晚以后再跟她算这笔账。
    “哦哟哟,那是个什么鬼东西?”这时海燕两眼瞪得比平时大了一倍,惊怕交加。舍得把眼睛从金先生身上移开,难得啊,真的。不过她的描述倒是挺准确的,但我不想给她更多线索,所以只是冷冷哼了一声。海燕并不在意我的态度,反正她只要能欣赏到金先生的风采就够了。可是我有点诧异,金先生到底在干嘛?
    他其实什么都没干,就是和那个黑影对峙着,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其实我也不确定他们是不是面对面的对峙的,因为黑影压根没有五官分不清正反,也有可能是黑影给了金先生一个背影,来承载金先生的深情凝视。
    “别把口水看出来了,”于是我对海燕说,“那黑影其实是人家的女朋友。”
    “什么?”海燕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人鬼情未了啊,你看不出来了?”我继续胡扯,“人姑娘命不好,早夭了,然后金先生想方设法的把她复活过来,可惜差点火候,所以美人只剩了影子。”
    “噢,”海燕居然面露喜色我也挺奇怪的,她雀跃着续道,“原来他姓金啊…”
    我去,这什么重点?难怪她学分全靠补考。
    “这个姓真好听…”海燕十指交握成拳放在胸前,都快醉了的一副模样。
    我也捏紧我的拳头,忍了挥出去的冲动,再一次。

    不知道是不是我和海燕的悄悄私语惊动了金先生,他终于行动了,他朝黑影走了一步,本来这一人一影相距就不远,这时就更加的近了。
    影子也动了,两手一伸,拉长了好几倍,高高向上扬起,带着弧度和韧性,然后金先生也朝影子伸开了双手,像是想给它一个大大的拥抱一样。
    我不确定我的眼睛是不是也瞪成了原来两倍大,我只觉得眼眶都挣得发疼,喃喃的,“看看,跨越阴阳与生死的拥抱…”真的,我都快把自己说服了,难道我刚才的胡诌竟然一语成谶?
    海燕又在’哦...天...’
    他们真的抱在了一起,与此同时,忽然狂风大作,吹得我睁不开眼,我遗憾的低头闭眼等风过去。风没有刮很久,消停后我急不可待的查看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知掉发生了什么,但影子不见了,只剩金先生一个人站在那里,头微垂,背挺着,他的身影看起来有点孤独,我是这么感觉的。
    “走,我们去看看!”海燕一撞我的肩膀。我横她一眼,要去自己去。“胆子真小!”海燕跺脚,然后继续缩在我身边。
    金先生回身朝我们走来,我先是发现他脸色有点白,跟着察觉他脚步有点摇。海燕却什么也没发现,只是欢天喜地的朝金先生挥着手,“帅哥,帅哥,谢谢你!”海燕桃花狂甩,“谢谢你来救我!我叫海燕,电话号码是139…”
    这时金先生来到了我们身边,似是嫌海燕聒噪,他先是手一伸按在海燕的脸上,跟着一推,海燕连退好几步,剩下的号码被吞回了肚子。那手跟着一收转而搭上我的肩膀,金先生用非常低沉非常小的声音跟我说,“送我回去!”我本待抗议,谁家办公助理还管这个,但看着他露出的令我无法相信的虚弱我聪明的选择了盲从,我也轻声问,“你住哪?”
    金先生报了一个地址,绝对市中心高大上社区,可是我犯愁了,怎么去?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海燕又把脑袋凑了过来,“你们在说什么?”然后一指地上,“这里…怎么办?”
    那里躺着四具奇怪的尸体,黑的,焦的,脆的。我连报警都不敢建议了。怎么跟警察说,别看这四人一副千年老尸模样其实才刚刚死,凶手是一块白布?扶额。
    “不能报警啊…”海燕道,她倒挺有见地。
    “报,”金先生忽然说,“拨110,然后说转54号线。”
    啊?嘛意思来?
    “你打啊,你有手机!”海燕捅了捅我,我这才发现我手里还紧紧攥着蘑菇老二的手机,发生了这么多事我都坚持着把手机抓在手里,真佩服自己。

    我拨通了110,那头悦耳的女音套话几句后问我报什么案,我嗯啊了一下,旋即感觉到来自金先生的犀利眼光,我于是张口就把话说了出来,“请转54号线。”那头的女警官明显的愣了一下,然后静了,我紧张极了。几秒后,电话里忽然传来转接的滴滴音。我惊讶啊,原来110还能这么玩的啊…
    滴滴音没响几下,便有人接起了话筒,一个非常好听的男子声音传来,“说吧,什么事?”
    “报,报案…”我结结巴巴的。
    那男警官倒干脆,直接问,“你们在哪儿?”
    “在,在一个,旧的工厂…”我继续结结巴巴,“不知道具体地址,周围、嗯,周围看、看不见什么…”
    “不用说了,”他打断我,“我来定位。”
    高科技...
    不知道那人在操作什么,一阵儿后他的声音又响起,“去接你们的车半个小时后到,你们留在原地别动。”
    我忙应好,应了好几声,人民警察人民爱。
    “他还好么?”那人忽然问,我一愣,旋即明白他问的是金先生,于是瞄了金先生一眼,看着还行啊,至少还能站着,表情虽然没有但是还算镇定,可是还没来得及回答,那人又问了,“你是新来的?”
    我又是一愣,看来他们是旧识,否则对方不会对金先生的事情了如指掌的模样,我倒好奇了,警察也会插手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还是说,他们有私交?我没多说话,只是’嗯’了一声,我觉得我不会在金手指清理公司做多久,所以也不太想让自己牵涉太深,连大名也懒得报给对方知道。
    “他能说话么?”那头又问。
    “可、可以吧…”我猜测着回,然后把手机朝金先生递过去,金先生却不接,摆摆手。我看他脸色又白了几分,真的有些担心了,“他、他,他,脸色不太好…不接电话…”现在还结巴是因为我在想,应该怎么跟对方说金先生不想接电话而不至让对方产生不悦的情绪呢,在车到达之前,我觉得应该维持良好的关系。
    我这么一说,海燕也发现了,于是朝金先生靠了过去,边撒着娇,“哎呀,帅哥,你还好么?你要坐一下么?我帮你擦擦汗。”
    我伸手拉开海燕,怒道,“别找事儿啊你,离他远点!咱们的帐还没算!”
    于是那头又说了,“咿,你不结巴的?”废话,姐说话经常是一开口就停不下来的那种,他凭什么以为我是结巴?“你们边上还有谁?”他再问。
    好奇宝宝。
    “是我的同学,”我回答,“她,嗯…”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海燕了,忍不住叹了一气,我现在能身陷这样的险境全拜海燕所赐,我想好好报答她。
    那边跟我话别了,“先这样吧,”他道,“以后有事可以继续通过54号专线找我,我姓何,你叫我何警官就行了,对了,你叫什么?”
    该来的躲不过,“我姓屠,”我道,“屠龙宝刀的屠。”
    电话那静了下,他再问,“名字呢?”
    “娇娇。”
    ”哦?“何警官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怪,”哦…是你啊…“
    换我惊讶了,他认识我?
    ”不,“何警官道,”不认识,也没见过,不过…“
    不过什么?
    ”没什么,先这样吧,再见。“咯哒轻响,电话被挂断。
    我惊讶极了,电话已经挂断很久了我还是把它靠在耳朵边,好似这样就能把那个什么何警官给等回来,然而未遂,白等了好一阵后我放弃了,转盯着金先生,“那个何警官是谁,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金先生斜睨,并摇了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撸袖子,我要逼供!
    海燕突然跳出来,横在我和金先生之间,“哎呀呀娇娇,你看看人家金先生,多累呀,多疲惫呀,你干嘛这样闹人家啊,你这样很讨厌唉!”
    脱鞋子,我要揍她!
    “人家是警察嘛,”不知死活的海燕没休没止的继续着,“想查点东西有什么难的,你的名字又不是国家机密的啰!”
    我竟然觉得海燕的话有道理,现在网络这么发达,网上信息警察想看啥就能看啥,知道我的名字的确是不难。
    但是好像还是有些地方转不过弯来,我皱眉想着,一时却想不明白。
    金先生忽然腿一弯,慢慢坐在一块石头上,头低着,散发落了几缕在额头和鬓边。海燕立刻送上问候,我也有些紧张,问他怎么了?金先生依旧摇头不答。回想起刚才和何警官的对话,这人身体有隐疾,我如此断定,难怪老金曾今说过,金先生身体不太好…
    啊,老金,老金,我怎么把这个救星忘记了!
    我忙致电老金,电话响很久老金才接,一听声音就是美梦被吵醒,嘟嘟囔囔的问,谁啊。我忙自我介绍,是娇娇啊。是娇娇啊?老金回,怎么了?急切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老金说,而且也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于是直接说,金先生不太好,该怎么办?
    “打110!”老金瞬间清醒了,我’啊’了一下,他也这么说?“然后转54号专线!”老金继续下令。
    我忽然心一动,老金也认识那个姓何的,“是找何警官么?”我问。
    “是的,是的,”老金道,“金先生告诉过你了?”
    “嗯,找过何警官了,给安排了辆车,要等会儿才到。”我答,然后做不经意状道,“那个何警官居然认识我,你说好不好玩。”
    老金不信,反问我,“何警官怎么会认识你?”我哪儿知道啊,我还指望老金知道能透漏点什么给我呢,看来是没戏了。
    正说着,隐隐传来声音,我抬头一看,两道光柱正在黑暗中蜿蜒靠近。我马上和老金告别,海燕朝我靠近,确切的是躲在了我身后,“车来了。”她提醒我,语气不是特别的肯定。也是,我们经不起再多波折了,连我们的老大都快折了。
    我说的老大是金先生,他此刻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推都推不醒。我都怀疑他快变成第五具尸体,霉日啊霉日啊,罩头啊罩头啊,这一天把一辈子能见的死人都见过了,我也是无语。

    “不太对啊,”随着车越来越近,海燕忽然在我耳边嘀咕起来,“你刚才不是打的110么,为什么来的不是警车?”
    真是个鸡贼的家伙,来的果然不是警车,是辆黑色的suv,看不清是什么牌子,反正我对车也没研究。被海燕弄的,我也紧张起来,我朝后退,我退一步海燕退两步,就这样我们都退到了金先生身边。
    此时金先生忽然醒了过来,眼神清亮极了,盯着渐渐停了下来的车,他用低沉的声音短促的下达了一个命令:“你们俩,拿着这个,站在一边去,不要说话不要动!”说着,手一扬,一样东西落进我的怀里,我掂起来一看,是一根项链,细细的链子,吊坠是一尊佛像。
    @赫准斯托斯 2018-06-08 10:07:35
    神婆出来打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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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滴!
    20

    谨遵法令的我和海燕乖乖站在一边,手还拉着手,金先生说我们俩都得抓着他给我们的那根项链。我觉得这姿态也是奇怪,但我没提出来,因为这个时候车门开了,从驾座里钻出来一个人。
    中等个子,小平头,一身黑衣,重点是,还戴着副墨镜。
    墨镜啊,诸君,现在离天亮估计还剩几个小时,天黑得不像话,快伸手不见五指了,这人戴着墨镜,他看得见路么?装酷装到这个地步我服气。
    跟着我的美剧经验又开始给我敲警钟了,这模样的人一般都不是好人,走狗打手的典型打扮。我诧异,为什么明明打的是110来的是黑社会?那个何警官在搞什么鬼?
    海燕朝我挤了挤,头转过来想说话,我反应迅速,伸出空着的手把她两片嘴皮捏在了一起。她刚要反抗,我立刻恶狠狠的瞪眼,然后她就老实了。
    墨镜人朝前走来,居然没被石头啊坑啊什么的绊上一绊算他运气好,他停在金先生跟前三四米开外,双手交叉搁在身前,不动了。
    金先生慢慢站了起来,侧着身,一脚在前一脚在后,一手插兜一手垂着,以我多年的习武经验看来,此时金先生全身处于防备状态。这让我很奇怪,来人难道不是来帮我们的?跟着我更奇怪了,这个人压根不看地上躺着的那四具极度抢眼球的尸体,不看,却很在意的看着金先生,嘴角略抽,似乎还有几分紧张。
    “先生您好!”墨镜男先开腔,很客气的样子,“我是来接您的。”
    金先生不说话,我有些着急,他在等什么?人家都来车接了,就赶紧上车呗,快点离开这个破地方,我真的很想洗个热水澡然后躺床上美美睡一觉,委屈啊我,这几天都没睡好,不是被海燕闹的就是被蘑菇折腾的,还坠过一回楼,这跌宕起伏险象环生的人生体验,说出去谁信啊?!
    然而墨镜男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好像在蔑视一样,“先生,我家主人恭候大驾多时了。”
    哦哟哟,这话说的,这语气,这是在下战书啊…
    等等,什么叫’我家主人’?
    我毫不掩饰的说,我现在极其讨厌’主人’这个词。都什么时代了,人人平等妇女顶天民主都送到非洲部落了这帮人还玩什么主人奴隶sm无聊不?
    无聊!
    此时我认定金先生误交损友被那什么何警官骗了,人家派来的车不是来解决麻烦的,是来寻仇的!这样的落井下石难道金先生与何警官两人有夺妻之恨?

    我听的认真,没提防海燕的异动,她终于憋不住了,偷偷跟我说,“情况看着不太对劲啊,这车是来接我们的么?”
    她这话音未落全,黑衣人募地把头转到我们这个方向,跟着迅速摘下墨镜,露出一双精光小眼将我和海燕一通好打量,“原来先生还有同伴,那就一起吧。”跟着他不怀好意的建议着。
    他这话里没多少诚意,连海燕也听出来了,连连摇头道,“我哪儿都不去,我要回家!”
    我却奇怪,我们俩站这儿这么久,虽然没动过,但也不至于一直被忽略还忽略成这样子吧?难道真的是因为墨镜太黑了?
    “让她们离开,”金先生忽然说,“我跟你走。”
    这听起来怎么都是在做无谓无私的自我牺牲,我不由认真打量了一下金先生以确定他是不是真心想这么伟大让我们好好记住他。一眼看出不对来,金先生现在显然是勉强维持着站立的姿态,这副样子怎么去见仇家?
    于是我扬手说了个,“不要!”黑衣人和金先生一起看着我,尤其是金先生,他的目光直直射在我身上,简直像是给我上了两道聚光灯,于是我站在了舞台的中央,我的义气啊勇气啊还有些许怜惜啊什么的变成浪一样的情绪涌到了我的喉咙眼,他救了我这么多次,我一定一定要保他安全!再说了,金先生走了、失踪了,或者出事了,谁给我发薪水?这样一想,我情绪更加高涨,转面对黑衣人,冷笑,然后道,“我们不跟你走,他也不跟你走!”一指金先生,“这个人,我保!”

    哇塞,哇塞!独孤求败有没有!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背景音乐快来一段,配上配上!
    当英雄的感觉真的好爽!
    不过我快笑场了,我得忍住!
    忍得好辛苦!

    可是我还没笑场,黑衣人先笑了,大笑着,好像我刚才不是在和他叫板而是给他说了段免费相声,他也好会抢戏,和海燕好般配,他们应该去演天仙配。
    “你信她吧,她很能打的!”海燕帮腔起来,算她聪明,总算干了件靠谱的事。
    “好好!”黑衣人鼓起掌来,边鼓边朝前走,我松了手把金先生的项链留给海燕,自己则抢上一步挡在金先生身前,并很有气势的瞪大了眼睛。
    黑衣人出手不含糊,一拳向我捣来,我先躲,然后再躲,躲了几招,摸了摸对方的路数,然后我心里有把握了,真打起来,我的胜算在五成以上。
    五成以上的意思是,可以硬碰硬了。

    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意思是,一个人的斗志能极大的帮助他取得一场格斗的胜利,哪怕他的实力其实不如对手。这是我逢战必胜的诀窍,今天就不吝啬了就和诸君分享了专利费也不收了。不过还是要劝诸君别轻易动手,因为哪怕占据道德制高点了而且胸怀无穷斗志,一样东西也是有可能出现的,成为胜利的粉碎机。
    这样东西简直天上地下无所不在,它的名字叫,’意外’。
    比如说......

    刚才我估量了敌我双方的力量对比后迅速制定了作战计划,预计十个来回就能把黑衣人搞定,先在肚子来一下,然后上抬腿磕他下巴,光这两招就能让他战斗力打个六折!剩下的就好办了...不过仁慈且心地善良同时不愿意给自己找麻烦的我不打算赶尽杀绝,让他失去战斗力然后交给金先生处置就行了。
    唉,真是想不到,我是个怎样的办公助理啊我的工作职责到底是什么啊打杂小妹变保镖了身兼数职还只拿一份工资,高风亮节舍我其谁?
    又躲了一招后我果断的出了第一拳,直取对方小腹,他的反应也跟我设想的一样,痛得弯了腰,然而下一刻我傻眼了,我忘记我现在身处的是个灵异时代。
    不但是我傻了,在一边当啦啦队正欢实的海燕也立刻被惊吓到了,她尖声’啊啊’了好一阵然后问我,“娇娇,我的眼睛还在不在?我有没有看错?”这些个问题我也很想找个人问问。
    我有没有看错?
    原来在我一拳打中了黑衣人的腹部后,他立刻将腰弓成了九十度,好似疼痛难忍的样子,然而我的第二脚刚要踢出去时黑衣人猛一抬头,他看着我,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跟着...
    跟着他也没做什么,就是直起身来而已。但我立刻退了一大步,然后呆了。海燕继续惊呼,“怎么又冒出一个,这个怎么来的?啊?”
    此时站在我们面前的黑衣人变成两个,一个腰弯做九十度,一个直着身体,两人像连体人,下半身好似叠加着,只有上半身是分开的,两人都面带微笑的看着我,一模一样的五官和表情。然后弯腰的那个慢慢直立起来,而原本直立的黑衣人则往左边移了一步,于是两人变成了肩并肩站在我跟前了。
    这…
    我能说什么?
    当时我并没有害怕,这场面实在让人一时间只会惊讶和好奇。我茫然的回头瞄了金先生一眼。金先生脸上的表情很值得玩味,不是第一次见。

    第一次看见这种表情是在不久前,后来金先生就跟了一句什么我还挺能耐差点坏了他的事,他现在用同样的眼神瞅我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又坏了他的事?
    其中一个黑衣人兴趣明显在海燕身上,他正瞅着她。海燕脸都白了,腿也好像软了,在一跪一跪的。“她…她…”海燕伸出一根手指头抖抖索索的指着我发出抖抖索索的颤音,“打..打你的…是…是她…冤有头…债…债有主...别…别…别找错了….不关…不关我事…”她卖起队友来真是毫不含糊绝不拖拉,佩服。
    难道这个多出来的黑衣人是我打出来的?我不信,荒唐啊,我还真不信了!我重整旗鼓,捏紧拳头,我要再揍黑衣人一拳试试!

    我的第二拳挥到一半就被迫中止,有人从我身后一把勾住了我的胳膊肘,我先低头看着抓着我的那几根修长的手指头,再抬头看着金先生,眼里送出我的疑惑,不让打?
    “你想制造出一个军团来么?”金先生手下用劲把我扯到了他身后,继而叹,“你这样的活宝老金是从哪里找来的?”边说,他边伸出长长胳膊,轻巧把海燕手里抓着的那根他刚才给我们的项链拽了回去。“借了你的力他才能再造一个帮凶,”金先生把项链往手上缠,几圈后,吊坠菩萨悬在了他掌心,“再打下去,也不过是继续把你自己的力气度给他助长他的气焰而已。”
    金先生说的那些我理解不了,想破了头也理解不了,但是我很清楚现在我不能继续动手,我面对的是一个不怕拳头也无法用拳头征服的东西。
    不能打, 那该怎么办?这一刻我的挫败感难以描绘,感觉自己的人生完全没有了价值,被彻底否定,我想找个地方死去三秒。
    我默默退下,继续和海燕排排站。

    可是不知为何黑衣人脸上得意的欠打样儿突然不见,他脸色都变了,变得极其难看,他直瞪瞪看着金先生,尤其是他掌心的吊坠,“你…”他好像话都不会说了,说了这一个字后半天没下文。
    金先生朝黑衣人走了过去,边走边双手合十,将吊坠合在掌心,他又开始念起了神神叨叨的不同的语言让人听不懂的咒语之类的东西。
    黑衣人朝后退,一步一退,似是想让自己和金先生之间有个安全距离。
    金先生忽然加快步伐抢上几步然后极尽潇洒的一挥手,手里的链子扬起像一道闪电,吊坠穿过左边黑衣人的胸膛,回旋,转身,又是一挥,吊坠再度落在右边黑衣人的脸上,右边黑衣人被打得往后一倒,发出一声惨叫。
    海燕忽然拉了我一把,“娇娇,你看这个人!”
    我将视线追过去一瞅,真是及时,刚好看见左边的这个黑衣’人’正在冒烟,黑色的烟,缕缕的冒,随着烟越来越浓,人形逐渐消失。
    我和海燕对视一眼,有默契的没有发出任何奇怪的声音。目光转回,右边黑衣人正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脸上一道黑色的伤痕,像被烈火燎过。
    “今天我不杀你,留你一条命去给’活佛’带个话,让他吃好喝好,多享受享受,因为,”金先生道,“他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我挑挑眉毛,活佛...
    眼神转到海燕上,我记得下午带她去香樟路金先生问她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这个,看来这个活佛才是这一切的幕后主使,所以刚才和金先生相爱相杀的那个黑影其实并不是正主...
    念头转到这里,我恍然小悟了一下。
    金先生发现阴菇,知道是活佛在作怪,于是顺藤摸瓜的到了这里,却没等来活佛,干脆除掉黑影装虚弱唱了一出引蛇出洞,蛇引出来了,然后…
    然后神勇无敌无所畏惧的硬拳头天使屠娇娇跳出来坏了他的安排…
    这…
    我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而且很心虚的都不敢看金先生去察个言观个色。忧郁,坏了老板的事,不会被扣工资吧…
    我心底还有疑问,这个黑衣人是怎么找到我们的?难道是何警官的安排,所以何警官也是活佛的人?咿,无间道…

    后面发生的事情证明我猜错了,何警官是好人,是我们这方的,因为在负了伤的黑衣人狼狈驾车离开后没几分钟,又来了一辆车,这次依旧不是警车,而是一辆普通的两厢家用车。车停后,车窗摇下,司机露出脸来,瞄了我们一眼,七个人在这么个空旷的破败的地方同时出现,活的,死的,还有一口棺材,他居然什么都没问看上去很淡定一副哥什么风浪都见过的样子,看来这是个老司机。
    我们鱼贯上车,金先生坐副驾驶座,我和海燕挤在后排。“回校?”金先生转头问。我和海燕一起摇头,宿舍门早关了。“回家?”我和海燕再度一起摇头,这个时候各回各家只怕找到的不是妈而是骂。老司机突然说了一个酒店的名字,然后问,“去那可以么?玮哥的包房。”
    我噗嗤一笑,伟哥...
    21

    我们被安顿在某五星级酒店的一个套房,很舒适很豪华的感觉,是老司机带我们来的,金先生没跟上来。抵达的时候我看了下时间,早上四点五十。
    海燕本来还不愿意走,想赖在车上和金先生来个二人空间甜蜜暧昧,但被我扯着领子拽出了出来。其实一开始我也不想走,因为我还想着之前金先生对我说的要我送他回家什么什么的,地址我都有了,而且离我们现在身处的酒店并不远,估计也就隔着几条街。但看金先生低着头,在翻看我给他的蘑菇老二的手机,翻得很专注,可能在追查什么线索,于是我没有打扰他。

    五点二十我躺进了沙发。
    床被海燕占了,她居然趁我洗澡的时候抢占了有利地形霸占了床的一大半,而我压根不想跟她同床共被。我也没赶她,她那一身臭汗十有八九都在床上蹭干净了,把床抢来了我也睡不踏实。
    可能过了睡觉的时候,我躺了很久都没睡着,虽然是在很舒适的、比宿舍高级一百倍的地方。这晚发生的太多了,多到我不用刻意回忆那些事就一件接一件的纷纷在我脑子里粉墨登场。乱…
    我睁开眼看着天花板,繁复的欧式吊顶和华丽的水晶灯下垂着一颗一颗水滴形装饰片,晶莹、闪亮,忽然不知道哪来了一阵风,那些装饰片晃动起来,小小的水晶珠子互相撞击着,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此时我在心里很应景很有情调的想起了一首诗: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突然,一颗水晶珠似是经受不住风的吹拂而掉落,我根本没时间反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颗小小的水滴形物朝着我脑门而来,越来越近,越近…我闭上了眼,准备忍受一下那不至于让人受伤的小小疼痛。可是,额间感觉一阵冰凉。
    伸手摸,湿湿的。

    漏水了?
    我睁看眼,入目一片青色的天空,云茫茫雾茫茫心茫茫,再看,赫然见自己躺在地上。我周围是条街道,空空的街道,还是我小时候住过的那个。我坐起,然后’我去’了一下。
    我去,我又做梦了?
    是做梦吧,不太可能又被催眠了吧...
    可能两者都不是,因为没有棒棒糖啊…
    其实是有的,它在我手里。
    所以说,我又做起了关于棒棒糖的奇怪的梦。
    那我到底有没有被催眠?我这么容易被催眠?这种体质会不会被抓去做科学研究?
    浮想太连篇了...
    我站了起来,然后剥开棒棒糖,一次又一次的邂逅,我知道你的心愿其实是想被我吃掉,我不能再辜负你了,我点着头,把糖放进嘴里。
    很甜,浓浓的奶油味,是一个年代的味道。然而我并没有很喜欢,我说过,我不喜欢甜食。
    边舔着棒棒糖边顺着街边的道儿溜达起来,走着走着,周围的景物越来越陌生,好像已经离开了童年生活的街区。信步来到一户人家外,带院子的平房,黑色的门朝外开着,里面飘出白色的布缦,一动一动的,像在呼唤。
    我朝那门走去,没几步走到门边,脚步放慢了,我有些犹豫。
    为什么会有危险的感觉?
    布缦被门边的木刺勾住,不再大幅度的飘动,颤着,像挣扎,莫名的勾动了我的心思。我走了过去,伸手把布缦摘下。
    布缦忽然一动,从我的手里飞快滑走,好像有人在那头用力的一扯。我不由跟上一步,于是站在了大门中央。
    这是个院门,所以门里头是个院子。不大,青砖地,苔痕遍布角角落落。
    院子中央架着一张门板,门板前放着一张简单的黑色的供桌,桌上一碗米、一碗水,还有一炷香,门板上躺着一个孩子,僵硬的躯体,手腕和脚腕上各系着一块白布。
    这时我的脚已经有些发软了,但我还是提起勇气跨进院子,因为好奇,那会是谁?
    白鳗忽然拂来,贴着我的睫毛掠过,惊得我猛一缩头。原来它被挂在院门的内侧,在门中央的上方扎成了一朵花。
    心开始怦怦跳得厉害,脚步却不拖拉,再走两步后,我已经能看见她的脸。
    是我!童年的我!
    啪嗒一下,棒棒糖掉在了地上。
    忽然凄厉的歌声从我身后传来,“天黑黑啊…”我立刻回头,看见门外很远的地方站着一个老太太,满是皱纹的老脸,沙哑的喉咙继续唱着,“…找妹坨…”
    这个老太太我认识啊,她是我姑奶奶,外公的姐姐,年前才去世。我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梦见了她?还唱着这么奇怪的歌?
    歌还在继续,“…找不见啊上山坡…”不得不说,这老太太没有唱歌天赋,总共没几句,走音走调走感情。
    将头转回来,惊见不知何时我身前站着一个人,横在我和供桌之间,用很冷的眼神看着我,“回去!”他急而短促的说,然后伸手一推,我一个踉跄跌出了门外。
    门发出砰响一声,凶而快速的在我眼前关上。

    猛然睁开眼,看见熟悉的欧式天花和水晶吊灯,简直惊魂未定!
    我醒了么?
    做噩梦了吧!
    擦一把额头的汗。
    水晶灯在晃,晃着晃着,忽然亮光一闪,一颗水晶珠掉落下来,我及时伸手,将那个硬硬凉凉的小东西抓在手里。
    摊开掌心盯着这晶莹剔透的珠子,看着它在我掌心折射出来的五彩光,我的念头却落在了另一个人身上。
    我为什么会梦见金先生?
    目光搜到书桌上的时钟,五点二十五。

    我从沙发里坐起。
    海燕早已经睡着,鼾声忽大忽下忽缓忽急宛如一首极佳的噪音之歌扰邻专用。我却不觉得吵,因为心思不在这里。以手抚面,搓了几下,最后手停在双眼上,将所有光亮都挡在外。
    黑漆漆的门板、飘动的白布缦,僵硬的小小尸体,还有和其他画面非常格格不入的金先生...这些,都在眼前的黑幕里闪现。我觉得心慌起来,不明缘由的。
    我坐不住了,索性站了起来,在书桌前的小小空间里来回踱步子,踱着踱着,越来越快,最后索性踩了一圈逍遥步,这是我小叔叔的独门武功,就是用足尖着地沿着八卦方位点六十四步,锻炼的是个轻巧劲儿,修养的是心性。
    再看时间,五点三十。

    为什么今晚的时间过得这么慢?
    为什么我心绪这么不宁?
    真的不宁。
    我又开始转圈子,刚才的步子白走了,心绪不但没宁反而更加焦躁,一定有什么事情是现在我需要去做却一时没想到的,会是什么呢?
    五点三十五。

    我瘫在沙发里,继续用手掩着面,那首歌开始在我脑子里盘旋,姑奶奶的声音虽然不好听唱得也差强人意但像有魔力我驱逐不了。我开始哼唱一些流行歌曲,想把姑奶奶的歌压制下去,老鼠爱大米最炫民族风2002的第一场雪轮番上场却都败下阵来。
    忽然一样东西跳进了我的脑海,立刻终止了我的所有胡思乱想,连那首歌也消停了——那是一个地址,金先生的住址,然后我立刻明白我的心绪不宁从何而来。
    我想去见金先生。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在决定了心动不如行动之后,直至我坐进出租车里了才有心思开始琢磨一个’为什么?’
    为什么我那么想去?
    出租车在跑啊跑我的思绪飘啊飘,飘一路的患得患失,都这样在路上了跟离弦之箭一样了我还在犹豫这不太像我。于是我的回忆绕回到刚才和金先生分开时的一点一滴上,想为自己的一时冲动寻找理由。在出租车抵达那所高档住宅小区前,我想到一个,也许我可以去问问他,我刚才做的那个’梦’到底有什么意义,为什么我会看见那么小的我的尸体,为什么去世的姑奶奶会跑来唱歌给我听,还有,为什么金先生也在?
    这个梦是预示么?这是我很想知道答案的一个问题,而且我很有把握,金先生能告诉我我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毕竟我是在和他有了交集以后才开始做这些怪梦的。
    现在我有些头疼。
    扭头看着窗外,静啊,连霓虹灯都没剩下几盏了,这是个黑与白都不在的时候。

    车慢慢停下,停在一扇雕花大门跟前。司机回头跟我说,到了。两盏灯光直射跟前,惊动了守夜的人。一个保安从大门一侧的房子里出来查看究竟,我摇下车窗,将头探出窗外,心里有些犯愁,刷脸管用么,毕竟是这样高级的地方,还是这样的时候,不是那么容易进去的吧。
    保安很有礼貌,每句话都用’请’字开头,问我来此有何贵干。虽然有礼貌但也把我拦下了,刷脸不管用,有空要去一趟韩国。
    我报了金先生的房号,说我来见他,约好了。保安露出些微迟疑,然后说让我等等,他需要先确定一下。这我非常可以理解,付了出租车的钱,下了车等候。果然很近,连计价表都没跳。
    目光穿过窗户,看见保安正在用内部监控和金先生联系。聊了几句后,保安转身朝我点头示意,说,“金先生在家等您,请进吧。”我反倒有点吃惊,难道金先生知道我要来?
    我进了小区大门,顾不得看风景,循着门牌号找到金先生住的那栋楼,那是最高一层。我找到电梯,却发现自己压根没法操作,需要用户门禁卡才行。我呆了,33层啊,不可能要我爬上去吧…
    电梯门忽然开了,里面没有人,我略一迟疑,抬脚迈入。电梯门又自动关了,然后电梯开始向上运行。我盯着梯门顶的荧屏,看着数字不停闪现,一路向上,直至33。
    门再度打开。
    一层楼就一个入户口而已,站在豪华的电梯厅里我琢磨起来,连个邻居都没有,会不会太孤单?继而又想,做这行算不算捞偏门的,这回报率是真高啊,年纪轻轻就能住上这么高级的房子!不过回报率高也代表着风险高,看看今晚发生的那些事就知道这碗饭不好吃了…
    收拾情绪,我上前敲门。
    敲三下,然后等了等,没有等到意想中的’请进’。难道没听见?加重手劲儿又敲了三下,依旧没人应门,但门自己开了,大概我刚才真的敲太重。
    门里很黑。
    我有点受惊,金先生唱得什么戏?来客人了还是花样美少女他一个单身男子居然不开灯这叫什么待客之道?难道是饭在锅里人在床上的套路?
    我朝黑暗里喊了一声,“有人么?”边推开了门,梯厅的灯光从我身后铺进黑洞洞的房间,拉长了我的影子夸张了我的动作,我跟趟地雷似的小心翼翼的进了金先生的家。
    22

    真的太黑了,借着外光才能看见些许内景,地上铺着地毯踩踏无声,设计简约的家具颜色不辩,窗帘全关,估计还有层遮光帘,现在本应该能见到点天光了,但一丝一毫都透不进来。这个时候我已经变得警惕起来,虽然认识不久,但我知道金先生不是随便的人,更不会粗心大意到如此地步。他和保安通了话、开了门让我站在这里,却不应门而且不现身相见,这绝对不合理!是突然遭遇意外了么?想到这里,我有些惴惴不安。
    先找到电灯开关,按下,灯没有亮。停电了?不对,一路进来都亮堂堂的,没道理就他一家停电,所以极有可能是保险丝断了。那接下来我该做什么,是去查看保险丝还是先找到金先生?
    犹豫。
    忽然轻微的呻吟声从黑暗深处的某个地方传来,我心狂跳,听着有点像金先生的声音,没想到他会发出那么奇怪的声响。我立刻决定先去找金先生,反正我也不知道他家保险丝在那个角落。
    循着声音方向摸墙而去,边摸我边呼唤,金先生,我是娇娇,你在哪儿?这也是提醒一下他别把我当外来蟊贼给揍了,或者要是他在做什么不太好对外人道也的事情的话,这个时候也能适时停止或者给我个生人勿近的警告。
    然而呻吟又响一声,近了,听得更清楚了,果然是金先生的,而且似乎有些痛苦的情绪在里头。这一声似指引,把我引导了一间卧室的门口。

    房门是关着的,这有些奇怪啊,哪怕他真的感觉不舒服,也不至于留着大门不管只关卧室门吧。带着疑惑我敲起了门,同时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不管里头发生了什么,我想我都能应付。金先生还是没有应门,跟没听见似的,此时门内一片安静,要不是之前我听过那两声呻吟,现在我都没法确认他是不是在里头。
    加大力气敲,他还是不回答我,我有些束手无策了。
    现在我有三个选择,一,打道回府,就当没来过这里;二,去客厅等,看他什么时候愿意出来相见;三,开门进去。
    我选择第三,直接开门进去看究竟,这样虽然有点不礼貌,但能最快速度的解答我的疑惑,我一直都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
    也幸好我就是这么不讲究不矜持,否则我可能没法及时救金先生一命。
    打开卧室门,黑黑的,还是什么都看不见。继续摸着墙走,一直来到窗口,摸到柔软的窗帘,我用力一扯,终于,青色的天光倾泻进来。
    转头看见金先生果然躺在床上,整个人呈大字,还是穿着我们分开时的那套,连鞋子都没脱,双目紧闭,眉皱着,额头密布了一层汗。
    “金先生?”我唤着他,他是因为太累了所以什么都没做就直接睡觉了么?做噩梦了么?为什么看上去很绷紧的样子,尤其是四肢,简直可以用’僵硬’来形容。“金先生?”我再走两步,来到他的床边,金先生自然还是没有理我。我忽然觉得他这状态很像在梦魇,神智处于清醒和昏睡边缘,失去了对肢体的掌控能力,想醒来却无能为力,想睡下去又不甘心。
    我果断出手推了推他,果然,金先生浑身一震,然后醒了过来。
    一开始我还有点好笑,这么牛叉的人怎么就被梦魇弄成这模样了呢,简直娇弱羞花一朵,难怪刚才我不管怎么喊他都没法回应。
    金先生睁开眼,双目茫然几秒才聚焦到我脸上,露出惊讶神色,“你怎么在这?”他的声音有点低沉还有点虚弱,我忽略了,我只觉得奇怪,他怎么会问我这个问题?不是他放我上来的么还帮我开了电梯留了门,可能是梦魇魇糊涂了吧…
    “水…”他又道,伸手扯了扯领子,喉结上下动了一下。
    我一愣,旋即想到刚才客厅的那头好像是个开放式厨房,于是转身离开。办公助理嘛,擅长的就该是端茶倒水不是。
    第二回走有点熟门熟路的感觉,我一溜儿小跑,沿着走廊来到客厅穿过门廊抵达厨房区,然后翻橱柜找杯子。腰弯下来,摸到杯子,这个不行,太薄太脆,我得找个厚的扎实的...心在跳手在抖,我对自己说,安定,安定!不怕,不怕!能找到的,能的…
    我要找的,是一个趁手的兵器,在不动声色的情况下。

    是的,诸君没看错,我在找的是兵器,不是杯子!
    为什么?镜头请回放一下。

    当我路过门厅的时候,余光一溜烟,扫过了蹊跷却一时没有过脑,等蹲下来开始找杯子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大门关了,关了...
    因为怕黑,我进卧室找金先生的时候特意把门留着,半开,这样能借点儿光,可是刚才经过的时候那门居然是关着的…这是第一点蹊跷的地方。
    第二点是,当我意识到第一点不对劲的时候我才领悟到刚才金先生为什么会在迷糊中还不忘问,我怎么在这。因为他的确不知道我来了,因为刚才帮我开门开电梯的不是他,也就是说,这里还有除了我们之外的第三个人在。认识到这一点后,我立刻决定先装无辜、再寻机动手。
    来者是敌非友,这点毋庸置疑,而且保险丝十有八九是他掐断的。至于金先生的梦魇嘛,应该是刚巧吧,我来的真实太及时了,再晚点,不知道那人会对金先生做什么…
    可是,他为什么要放我进来?
    难道是想一网打尽?
    我精神一振,打架,没怕过!
    可是想到黑衣人,我又立刻气馁,再来一个这模样的咋办?
    我真是入错行了,就是去给小叔叔当守馆的也比这学以致用啊…

    我终于摸到了一个杯子,是个玻璃杯,也不知道是干嘛用的,底厚得跟松糕鞋一样,不错不错,我把它抓了起来。然后起身,来到水槽边,往杯子里装了点水,回身朝金先生卧室走的时候我就用余光沿路打探,各种拐角、柜子后头、茶几底下什么的,只要能藏人的地方,都没逃过我这一撇之间。黑暗中呆久了,也不觉得特别黑了,所以我可以肯定,没人藏着躲着。
    来到卧室,我惊见金先生又睡着了,而且显然又梦魇了,这次更严重,脸色白得没一丝血色,连指甲都发灰了。我小跑几步到床边伸手推,触手就觉僵硬,像具没有生命的尸体。连推好几下后,我有些害怕了,他不会真的死了吧?做梦做死了这也是够奇葩。我扶起金先生的头,喂他喝水,他嘴唇紧闭,水都顺着脸颊滑下,我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用嘴巴喂?电视里都这么演的…
    我都不知道这么二的念头是怎么钻进我的脑子里的,话说电视里为什么要安排这么不卫生不科学的桥段?当观众都是白痴么?这样的情节连中二病严重期的初中生都不会接受了吧…那为什么这个念头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
    我去…
    幸好这时我看见一个奇怪的东西,而且立刻将它和金先生的异状联系在了一起。那是一根细细的线,细如发丝一般,缠在金先生的脖子上,要不是它是银白色的反射着天光,要不是金先生刚才醒来的时候解开了领扣,要不是我此刻离他的脸特别的近,我肯定发现不了。
    心念一动,我伸手指勾了勾,发现这根线虽然细却很有韧性,不是很容易勾断。金先生忽然动了一下,发出低低的声音,有些痛苦有些挣扎。
    就是这个东西在做怪了!
    我指甲抠,很用劲,但我发现这玩意儿拉不断,不但拉不断,反而让我觉得手指头有被切断的危险。我松了手,决定去找把剪刀来,起身正要往厨房跑,忽然觉得衣襟被拉住,低头看见属于金先生的一根僵硬的手指头正勾在我的衣角上。初以为是意外,伸手扯了扯,忽而一个沙哑得低沉得几乎辨不清发音的声音在离我很近的地方响起,原来不知何时金先生醒了,我刚要高兴,旋即皱眉,他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好。
    “喝水么?”我把水杯端上。
    金先生很轻微的摇了摇头,艰难的说道,“小…小心…”
    “小心什么?”我一愣,这水不烫…
    “客厅…”他又说,只有两个字,却几乎发不出声来,然后,他像是用了全身力气一样用手指头碰了碰我的手背,我一下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是,小心客厅!
    客厅里有什么?
    客厅里能有什么?我刚从那儿过来,角角落落我都看过,没东西啊!我转身就往客厅跑,我想去确定一下。

    刚进客厅,又是黑乎乎一片,我立刻明白我得去拉窗帘!继续顺墙摸,来到窗边抓着窗帘,连着外头那层遮光帘我用力的一拉,刷一下,窗帘开了,开了,光进来了,来了,我刚一转身就惊呆了,呆了…
    一个人背对着我正坐在沙发里,露出肩膀及其以上部分,一头灰白的头发,但我不能断定这是不是个老人,因为他的肩膀太挺了,脖子也颀长,看姿态真不像上了年纪的。我也不知道他坐在那儿多久了,刚才窗帘没拉开,太黑,而我的注意力都在各种边角,谁能想到此人居然大剌剌的就坐在沙发里呢?
    我慢慢的,贴着墙边溜到了他的正面,然后发现我还是看不清他的样子,因为他背对着窗户。我以暂代女主人的身份问道,“你、你谁啊?”
    他有可能是金先生的朋友么?
    不可能不可能!看看金先生在里面奄奄一息的样子,而且奄奄一息了还提醒我小心客厅,这人不可能是朋友。
    不是朋友,那就是敌人了,我决定动手,我把手里的杯子朝那人的脸上砸了过去,非常的当机立断。
    见过解放军叔叔练习丢手榴弹么,30米距离误差不过30厘米,我也行的,所以我很有把握这个杯子能命中目标。但是,天啊,’但是’又来了,因为那个叫做’意外’的小碧池它又跳出来了!
    就在我稳稳的认为杯子能把他砸晕过去的时候,杯子突然停在了半空,就停在离那人脸不到十公分的地方。
    然后他说话了,也是低沉的嗓音,带着磁性,好听,但那句话让我在一下跌倒谷底后又被重重踩了一脚,其实他也没说什么狠话之类的,就是回答了我之前的提问而已,“你好,我是活佛。”
    我立刻意识到,不干掉他,金先生今晚在劫难逃!
    23

    我的攻击目标不是活佛这个人,而是悬在他眼前的那个玻璃杯。虽然不明白这种违背科学规律嘲讽地球引力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但我本能的觉得这是个可以攻击的突破点。我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朝杯子扑了过去,攻击速度加上我的体重,我认为可以把这十公分的距离消除掉,这杯子壁薄底厚,力气使得够速度足够快,能变成锋利且有效的武器,我很看好它。
    我的努力让它朝前推进了五公分,只有五公分...
    但这五公分足以让我看见他的脸...

    我的回忆到这里就断了,老金追问了无数次我都没办法继续下去,后面发生了什么我全都忘了,真的全忘了,莫名其妙的全忘了…
    我只记得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沙发里,就是刚才活佛坐过的沙发。天已经大亮了,我从沙发跳起,周身摸过一遍,没多一点什么也没少一点什么,心里稍安。跟着我跑进卧室查看,我得说进卧室之前我很怕会看见金先生变成了一具尸体,而在当时看来,这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可是金先生没死,他的胸口还在起伏,他的状态甚至比之前还好,脸色红润,呼吸平稳。然后我从他的脖子上拈起了那根银白色的细线,它松松垮垮的绕在金先生的颈脖上,不费吹灰之力便躺在我的手中。
    这不过是一根头发,灰白色的头发,我很能断定他的主人是谁,所以我更加奇怪了,究竟发生了什么,在我失去知觉的那段时间里,活佛面对两个案板上的鱼肉竟然突然失去了下嘴的胃口?
    我让老金去问金先生,老金摇了摇头,说什么他和金先生合作这么多年来,所有的事情的真相只有金先生主动告诉他的,没有通过追问能知道的。这种从属得跟主仆一样的状态老金竟然说是’合作’,我佩服他唾面自干的本领。
    还是把镜头继续聚焦在那根头发上吧,它躺在我的手心,晶莹剔透的,我正在钻研这是染的还是天生,然后一只手伸过来,从我手里把那根头发拈走。我顺着望去,看见金先生已经醒了过来。
    我问金先生感觉怎样?他很专注的看着头发丝儿,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然后他就叫我回家了。哦对了,我离开之前,金先生跟我说了个谢谢。

    我直接回了宿舍,梳洗了一下上床睡觉。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还是自己的床睡着踏实,我很快进入梦乡,然后很快被惊醒。
    吵醒我的是老妈打来的电话,她不能相信我竟然真的没有回家然后把我狂骂一通,我想解释却不知道该怎么说,而且情绪很低落也不想解释什么,叹了口气,脑子里忽然响起了一个旋律,我打断了老妈的教训,问她有没有听过一首歌,老妈一愣,问我什么歌,我说奇怪的歌,跟着就哼了出来,刚哼完第一句,老妈打断了我,“你在哼唧什么?”我开始解释歌词,什么’天黑黑啊找妹坨,找不见啊上山坡…’
    我能明显感觉老妈的呼吸停住了几秒,于是敏感的察觉老妈知道这首歌,我追问了一句,这是什么歌啊?“没听过!”老妈很快回答,然后问我从哪听来的。我能说在幻觉里么,当然不能,想想,我说做梦梦见的。我以为这个理由老妈也不会接受,但她居然没有质疑,又停了好几秒才回答我,“你多休息,别…太累…”然后把电话挂断了。
    我欣喜的发现老妈居然忘记继续逼迫我去吃相亲饭了,然后担忧的想难道那首歌很重要,比相亲饭还重要?
    接着睡觉,一觉到下午,又被吵醒,这次是老金,问我怎么没去办公室,我这才想起来我还得去治病呢,忙爬起来边收拾整理边跟老金说我马上到。

    赶到香樟路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估计老金从金先生那儿得到了消息,所以一见面就心急火燎的问各种细节,前面的描述我还能流利连贯甚至添油加醋,但一涉及活佛的长相和下落,我就死活不记得了,当然更无从知道为什么活佛最后脑子是怎么短路的居然大发慈悲的放过了我和金先生。
    说到金先生,我疑虑那个重重啊,他一开始不是很拉风很牛叉的么,还放狠话给活佛,结果这么不堪一击,身为他的队友我觉得很丢脸,真的,这感觉比丢命还差。
    看我这样鄙视心中的圣人,老金简直气急败坏了,“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他嚷嚷着,我手一摊,好啊,我是什么都不知道啊,不知道你告诉我啊,急啥子急?老金叹了口气后跟我说,金先生的身体是真的不好,昨夜,哦不对,应该说是今天早上,活佛出现的时候刚好是金先生发病的时候。
    我’啊’了一声,脑子里立刻出现关于金先生的两个影像,一个是在图书馆他单手倒拎着我不费吹灰之力十分游刃有余,另一个则是他躺在床上脖子里缠着根头发虚弱不堪人事不知,这两个影像实在违和,无法重叠。我狐疑的瞥了老金一眼,然后问他金先生生的什么病,难道说发就发?
    “也不是说发就发,”老金道,“就是每次做完清理以后他老人家体力不支就会,呃,发病…”
    我想了想,明白过来,所以昨天晚上在破厂房时我看见的金先生露出的虚弱之态并不是诱敌之计,相反,那时他真的就是很虚弱了快发病了,所以他后来并不是故意放黑衣人走,其实是他已经没法彻底消灭黑衣人了所以唱了出空城计?!
    老金点头。
    所以说金先生吓退了黑衣人,活佛却没有买账,立刻前来拜访,然后我刚好撞见。至于后来为什么活佛没有一次性把我和金先生全部干掉,其中必有缘由,但我和老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算了,别折腾自己了,我躺进躺椅,看着癞蛤蟆的嘴对老金说,“来吧,喷吧,我准备好了。”
    白烟一冒,我陷入梦乡。

    我后知后觉的察觉每次睡在这里时我从不会做梦,所以这两个小时对我来说还真的挺宝贵的,以我最近的状态来看。神智从睡梦中清醒过来时,我觉得很舒服,很想伸个懒腰。但我没有动,因为我听见了一段对话。
    先出声的是金先生,他的嗓音我非常熟悉了已经,他在说,“你来的挺快。”那个来的挺快的人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笑了一声,从这声笑我就能断定此人不是老金,比老金年轻得多。“有什么消息带给我么?”金先生继续问。
    来人回问,“为什么每次我都得带了消息才能见你?”有点幽怨啊我感觉,有点基情啊我猜测,有点八卦啊我竖起了耳朵。
    “当然不是,你有事求我的时候也会来见我的。”金先生道,“所以这次你来的目的是…”
    来人意犹未尽的’嗯’了一声,看来对金先生的判断没有打算反驳。窸窣声响过一阵,也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我好奇啊于是睁开了眼当然只有一线,刚好看见金先生的背影和来人的侧面。
    真的是个陌生人,没见过,年龄吗,三十不到吧,很干练的感觉,眉目间有英气,但看着有点咄咄逼人,好吧,最后结论是,这也是个帅哥。
    此刻两人都面朝着桌子的方向,好像桌子上放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阵后,陌生人问金先生,“是他么?”
    金先生点点头。
    是谁啊我的好奇心啊…
    “什么时候发现的?”金先生忽然问。
    “今天早上,”陌生人回,“我一直让老卫盯着的,要不也不能这么快得到消息。”
    金先生又点了点头,不说话。
    什么啊我去…我又睁开了一些些眼,然而视线还是有限,看不见桌上有什么,但我猜是张照片之类的。
    这时那陌生人忽然射了一道视线过来,然后微微一笑,对金先生道,“嗨,你的小跟班醒了。”
    我感觉有点尴尬。
    金先生回头看来,然后头转了回去,“醒了就走吧,该回去了。”他抛来这么一句。
    喔唷,这嫌弃的小眼神啊,好像我会给他带来什么麻烦一样,他忘记是我救了他么?虽然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办到的。
    我站起来,话也不想多说,冲那陌生人点了点头聊作示意就背起了自己的包,然后大步离开。出了街又折回,忘记吃冰棒了。
    这时刚好听见金先生说,“看来又要等一段时间了。”
    “他怎么不干脆除了你?”
    “我也不知道。”
    然后里头没了动静,我知道他们发现了我而且不打算让我继续听下去,我也是有骨气的,走就走呗,谁稀罕!
    我边开冰箱拿娃娃头边偷偷掏出手机调成录音模式,然后把手机放在了墙角。
    别夸我聪明,姐一直都很有急智。

    我躲在了临近的一个小超市里,娃娃头在我手里开始融化,我其实现在没有吃冰棒的心情,但是不想吃也得吃啊,为了保重我宝贵的身体。
    缩坐在超市的小板凳上,我开始舔娃娃头,慢慢吞吞的,甭管什么美食吧,你天天吃天天吃总有一天会达到一闻就吐的境界,我快了...
    忍着想吐的欲望继续舔,继续舔,生活总是要继续对不对。
    从我这个角落刚好可以看见大白冰柜,也就是说要是有人离开,我绝对能够看见。我的手机最长可以录一个小时,我觉得应该差不多了,两个男人面对面密谈能谈多久?十分钟顶多了吧,除非在搞基。反正一切尽在掌握,我安心等就是了。
    娃娃头舔完,我看看表,过去了三分钟。我又在小超市买了包饼干慢慢嚼,不贡献点银子谁会让你在这闲呆着。我的预计果然准确,饼干吃到一半的时候有人从大白后头出来了,就是那个陌生人,走得很急,大步流星的,而且个头挺高。我目送帅哥走远,继续嚼饼干,再大胆预计一下,金先生很快也会离开,要是没事儿他一般不来这里,所以既然事情办完了,他肯定会走。我的预计再度准确,陌生人走了没几分钟,金先生果然也走了。
    刚好饼干也吃完了,我起身,拍拍身上的饼干碎屑,心里腾起了一股无比深厚的自我崇拜之情,我怎么就能这么牛叉呢,怎么就能什么都算到呢...呵…
    快步来到54号门口,喜滋滋急匆匆捡起我的手机一看,简直立刻心如死灰,嘛蛋,居然没电了!
    什么时候没电的?
    懊恼啊…
    @赫准斯托斯 2018-06-13 10:14:26
    小神婆还在英国吗?
    -----------------------------
    嗯,还在呢。。。
    @片寄凉太的小娇妻 2018-06-13 09:47:21
    滴滴滴滴,加油小神婆
    -----------------------------
    嗯嗯,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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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12-29 00:31:09  更:2021-12-29 00:5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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