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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原创长篇悬疑推理小说《数据之证》 装龙做雅最新力作[第1页]

作者:装龙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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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 品 简 介

    半个月之内,某市连续发生三起命案:法院院长被谋杀在情人住处的电梯间里,检察官被谋杀在钓鱼场的厕所里,上市公司董事长被谋杀在自己别墅的浴缸里,这三起谋杀案同时指向了一个人,五年前毒奶粉事件中的一名受害者,然而,谋杀案却还在发生,并牵扯出三年前的一起保安失踪和讨债者坠楼案,那么两起案件是否与连环谋杀案有关系呢?请看由新锐作家@装龙做雅继《遥远的凶手之后》精心创作的第二部长篇悬疑推理小说《数据之证》。

    这是一部现实刑侦与本格推理巧妙结合的悬疑小说,作者将其定义为‘现实派本格推理小说’,小说不仅对刑警的办案过程和侦破手段进行了真实细致的描写,并且首次引用了利用大数据破案的概念,开创了大数据参与破案的先河,小说极度烧脑,悬念迭出,不到最后一刻,无法确定到底谁是真正的凶手。
    第0章 引子

    这是一组庞大的杀人计划,他数了数,这一组他要杀掉七个人。这让他不由得想起了一部小说--《七宗罪》,事情就是这么巧合,他要杀掉的人正好也是七个。但与七宗罪不同,他要杀掉的这七个人并不是因为他们分别为饕餮、贪婪、淫欲、懒惰、傲慢、妒忌和暴怒这七宗罪,之所以要杀掉他们,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都是病人,一个人如果在肉体上发生了病变还有治愈的希望,但是如果是灵魂上发生了病变则无药可医,他将这种没有灵魂人统统视为垃圾,既然是垃圾就没有继续存在的价值。

    当然,这七个人当中也许有与七宗罪中的死因相重合的地方,比如贪婪和淫欲,计划之内的每个被杀者几乎都具有这种劣等品质,只有一个人例外,但这有什么关系呢?死亡对有些人来说是一种终极惩罚,而对某些人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

    死亡就是一段病态生命的结束,同时又是一个健康生命的诞生。

    毫无疑问,这七个人的生命将从此进入倒计时。

    杀人不是问题,他的内心不会因为杀人而产出丝毫的恐惧,这与他多年从事的职业有关,他的手也不会因为杀人而颤抖,并且,他自认为相对那几个准死者来说,自己的身体素质不是问题。问题是他自己如何才能避免成为第八个死者,说通俗点,就是如何才能设计一场完美的谋杀,不,不是一场,是七场完美的谋杀。

    警方的侦破手段他研究了一些,警方首先是依靠监控破案,而且对监控越来越依赖,他最近看到了一个数据,警方依靠监控破获的案件已经占到了破案总数的93%,再加上作案时被当场抓获的、由同伙供出或举报的,以及投案自首的,这些就已经占到了总破案率的99%,他没有同伙,也不可能主动投案自首,所以,如何躲避监控就成了他首先要解决的问题。

    但,对他来说,解决这个问题并不是十分的困难,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摄像头属于明枪,有些地方必须安装摄像头,比如交通路口、大中型企事业单位门前、小区门口、商场内部、电梯间和公共休闲场所等,这些都是有规律的,他只要按照这些规律躲开摄像头就是了,而有些地方有可能安装摄像头,比如个体商铺门前、公交站台等等,这样的地方太多,他需要在每个谋杀计划中必须经过的路段上反复观察,并做好标记才行,而另外还有些地方是不可能安装摄像头的,比如厕所和浴室。

    七次谋杀就会有七个谋杀地点和七条往返路线,他都要做好标记,这个工作量虽然有点儿大,但并非不能完成。

    警方破案的第二个重要手段是通过通讯工具和社交软件进行排查,在一周或更长的时间之内,所有联系过死者的人都会进入警方的视野,所以至少在一周之内不能与死者产生任何沟通,准确地说是不能用自己的电话号码,以及用这个电话号码注册的社交软件与死者联络。解决这个问题只有一个办法,想办法弄到一个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的电话号码,让警方无从查起,这种电话号码万能的淘宝和电线杆子上的小广告上都有的卖,但他绝对不能从那里买,这些地方都有迹可循,警方顺藤摸瓜很容易找到买主,再说,你怎么知道那些卖家是不是警方的眼线呢,或者他们早就被警方监控了,他相信警方有这样的能力,警方之所以还没有对这些人动手,只是因为他们想钓到大鱼。所以这种电话号码只能从暗网上买,并且要搭配上真实的身份证。

    警方除了这两种侦破手段之外就靠运气和意外事件的发生了,比如杀人时刚好有目击者意外出现,这种情况也是他最担心的,要解决这个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杀人地点的选择上将这种意外发生率降到最低,如果连这样都不行,那就只能怪自己的运气不好了。

    他不想祈求上天赐予他好运,好运都是通过智慧谋取来的,或是通过流血和抗争换来的。

    现在,他最需要的是仔细再仔细地设计出计划的每一个细节,最终将其串联成一场完美的连环谋杀。
    第一章 电梯凶案
    2017年9月30日早7时左右,M市西城区阳光家园小区内发生一起凶杀案。
    接到报案后辖区向阳派出所的干警和市刑警大队的刑警先后赶到现场。案件的侦破工作主要由市局刑警大队负责,辖区派出所只是做一些必要的配合辅助工作。
    离现场较近的向阳派出所的干警在所长朱立国带领下率先出现在阳光家园。
    朱立国安排了两名民警守住小区正门,又让保安带领其他几名民警分别前往小区其他几个侧门,保安办公室以及地下车库,因为经验告诉他,在居民小区内发生的案件,报案时间和案发时间相隔不会太长,如果凶手穿着血衣出现在小区里,一定会显得格外扎眼,现在是清晨七点,就算小区内的人再少,也会被人发现,但是直到现在还没有人向他或保安反映异常情况,因此凶手很有可能还在小区内,封锁现场是当务之急,待刑侦人员接管现场之后再进行全面的搜索。
    做出一系列安排之后他才在保安队长的引导下快速走向案发现场。
    一路上朱立国的眼睛不停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动向和小区设施,然而很失望,距离小区大门正面30米处就伫立着一个准备安装监控摄像头的铁竿,但遗憾的是铁竿上面光秃秃什么都没有,刚才,在进入小区大门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那里还没有安装门禁,偶尔有几辆送货车从四敞大开的大门随意地进出,可以想象,案发现场周围十有八九也还没有安装监控,这恐怕会给案件的侦破工作增加一些难度。
    “我记得这个小区六月份就交工了,安防设施怎么到现在还没完工?”朱立国一边加快脚步一边指了指远处一户阳台上打出的‘黑开发商欺骗消费者--还我公道’的横幅,对保安队长说道。
    “大概是钱有点紧吧,上个月我们保安的工资都拖了几天才开,阳光集团什么时候欠过员工工资呀,要不是钱紧……”保安队长一路小跑跟上朱立国的脚步不忘解释道:“不仅咱们小区,市里好多新建小区都是这样,楼盖的太多了,卖不出去,还这么贵。”
    案发现场位于8栋1号电梯内,此时的电梯停在了一楼,电梯门敞开着,门一侧的缝隙里别着一块硬纸板,起到临时阻碍电梯门自动关闭的作用,几名保安守在电梯门口保护着现场,看热闹的人群被阻挡在三米之外,看来这些保安的基本安全素质还是有的。
    朱立国站在电梯门前,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隐隐飘来,向内看了一眼,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句成语:血流成河。
    死者头里脚外呈坐姿斜躺在电梯地板的对角线上,双腿伸直张开,上身竖直夹在电梯两面内壁之间,两臂自然下垂头呈弯曲状搭在地板上的血泊中,头部歪向一侧,长袖白色T恤包括衣袖在内的整个右半边以及胸前全部被血液浸透,血液沿着死者的右半身向下流淌到地板上,整个右半侧的地板几乎全部被血液覆盖,并越过死者右腿向左侧蔓延,地板上的大滩血液还没有完全凝结,仍以及其缓慢的速度向边缘扩张,主流部分已经漫过了电梯门口稍稍高出地板的金属边框,沿着天井的缝隙向下趟去。
    现场没有发现造成其死亡的凶器。
    从现场一眼就可以看出死者不可能是自杀,也不可能是意外死亡,完全可以确定为他杀。
    朱立国抬起头向电梯上方的角落里看了一眼,果然和他想象的一样,还没有安装摄像头。
    他略带失望地朝电梯内壁扫一眼,电梯内的防护装饰板还没有拆掉,上面胡乱贴着各种小广告和用记号笔写着乱七八糟的电话号码,在电梯门对面及右侧墙面中间高度处留有大量的喷溅型血液,低处则为大面积泼倒状血液,像是被人泼上了一层厚厚的油漆,几道方向由高至低的抓挠型印记清晰可见,稍高处另有几枚模糊的血手印,指印也赫然在目,那几枚抓挠型血印显然是死者本人在死前挣扎时留下的,但其他几枚却并不排除是由凶手留下的,这也算是失望当中的一点惊喜。
    朱立国再一次低头看了一眼脚下,忽然想起了什么,于是果断地对手下警员说:“保护好这里,来一个人跟我下楼。”
    保安队长听后迅速跑向另一部电梯并按下了按钮。
    进入电梯朱立国回头对保安们问道:“没有人接近过这里吧?”
    “没有,没有,报案人发现死者的时候就是这样,电梯就在一楼,门一打开就看见他躺在这里,流了这么多血,肯定死了,他根本就没敢上楼,直接把我们给喊来了,整栋楼里一共也没入住几户,十户还是八户,有的在装修,有的根本就没收楼,你看,这里两部电梯,这一大早晨的,半个小时也没一个人上下楼,这不,装修工人七八点了才开始过来干活。”
    朱立国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接着问道:“报案者在哪?”
    “哦,已经回家了,就这栋11楼,吓坏了,都不会走路了,我们怕她再出事,就先让她回家休息了,不过你放心,已经安排人看着她了。”
    保安队长的话还没有说完,电梯内传来‘叮’的一声,接着门开了。
    朱立国站在最前面,在电梯门还没完全打开之前已经张开双臂,挡住急三火四地想要冲出电梯的身后的人。
    待电梯门完全打开之后,朱立国眼睛盯着眼前的地面小心而又自信迈出电梯。
    负一层电梯间的大理石地面上一排清晰的血脚印从出事的电梯门前由深至浅一直延伸到通向停车场的电子门前。
    电子门‘砰’地一声被打开,几个身穿工装的装修工人拎着工具等鱼贯而入,朱立国断喝了一声制止了这些工人的步伐,已经进来的几个人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朱立国随即回身吩咐身后的同事和保安:“再多叫几个人来,守住好电梯门口,在现场勘查完之前不许任何人进来,让装修和取车的都走其他通道。”
    说完,朱立国轻轻呼出一口气,幸亏自己早来了一步,否则这些装修工人不明所以地闯入现场破坏了第一现场及地面上的脚印将会给侦破工作带来难以估量的损失。
    这时,门外的停车场上传来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声及刺耳的刹车声,他知道,那是市局刑警队的干警们赶到了。
    很快,市局刑警大队长丁磊率先出现在门口。朱立国仍然站在原地,没有像场面上的惯例那样下级遇见上级时殷勤地前去迎接。
    反倒是丁磊身后的年轻刑警顾天明离老远就喊他朱队,那口气好像朱立国仍然是队长一样,这让丁磊感到很难堪。
    如果一年前朱立国在办上一个案子的时候不犯那些所谓的错误,此时刑警大队长位置应该是他的,至少是这样,但是朱立国并不后悔,事实上,上一任的刑警大队长也是他自己主动请辞的,如果他赖在那个位置上不动,就算是新来的局长或政法委书记也没有什么过硬的理由把他撸下来。
    丁磊沿靠着墙边站下,朝后面的人指了指地上的血脚印,不需要说什么,跟在他后面的痕检、技术等部门的工作人员已经迅速进入了工作状态,现场勘验工作正在有条不紊地全面展开,丁磊满意地抬起头绕过地上血脚印一脸严肃地走到朱立国跟前,礼貌性的寒暄了几句之后便直入主题:“现场在哪里?去看一看。”
    “楼上电梯里,现实版的电梯惊魂呐。”朱立国一边感叹着一边带领丁磊等其他刑侦人员重新回到案发第一现场,之后便自觉地站在了一边,没有进入案发的电梯,当然,他也看不到丁磊第一眼看到死者时流露出的惊愕的表情,他没有向丁磊介绍多余的情况,勘查现场和对当事人进行询问都有既定的步骤,这些都需要刑侦人员亲力亲为,不需要他指挥,何况这起案件中他已经没有了任何权利,只是配合市局的人进行外围的工作而已,刑警队长丁磊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吧,自己的工作大概也只能进行到这里了。
    他是多么渴望参与到这起案件的侦破当中啊,哪怕只是作为一名普通的刑警也好,只要有考验智慧的案子让他破,让他做什么都行。
    自从他踏进公安大学的那一刻起,推理的基因就已经植入了他的身体,破案的冲动时刻在他的血液里沸腾,但是,很无奈,面对眼前的血案他却无能为力,人们似乎并不需要他。
    过了一会儿,丁磊好像突然发现朱立国还站在不远处的人堆里,手里落寞地摆弄着尚未点燃的香烟,于是走过来说道:“如果你忙就先走吧,所里肯定还一大堆事儿,这里留几个片警跟着我忙活就行,我对这一带也很熟。”
    “哦,”朱立国楞了一下神,马上将思绪拉回到现实,客气地说道:“没事,帮你维持一下秩序,有什么需要你随时吩咐。”说着又朝电梯的方向看了一眼。
    死者血淋漓的尸体被抬了出来,随后便像装一只死猪一样被装入了尸袋,在向外抬尸的时候朱立国看到死者耷拉着的脑袋在抬尸者的两腿间晃来晃去,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掉到大厅光洁的地砖上然后像个皮球似的滚动起来。
    人群中爆发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和惊呼,之后迅速归于平静,空气似乎都凝结了,所有的观众都屏住了呼吸,仿佛一喘气死者咸腥的血液就会飘进嗓子眼儿,在那里噎住,让人再也喘不上来一口气。
    当围观群众中再次传来尖叫声的时候,这个声音就显得格外地惊悚和凄厉,这一次不是男女老幼混合发出来的声音,这个声音只来自一个人,确切地说一个年轻的女人。
    第二章 案情汇报

    “死者周晓平,男,48岁,M市西城区人民法院院长…..”在晚上召开的案情分析会上,丁磊刚说了句开场白,就不自觉地停顿了一下,偷瞄了一眼坐在会议桌尽头的局长吕品昌。
    吕品昌自然也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细节,插嘴问道:“你们认识?”
    “哦,接触过几次,他前几年在西城法院刑事一庭当庭长,我在西城分局刑警队,工作上有一些联系,”丁磊解释道,之后又画蛇添足般地补充了一句:“都是工作上的事。”
    吕局毫无兴趣地摆了摆手,示意他继续分析案情。
    “死者于2017年9月30日,也就是今天早上6点50分点左右从…”丁磊又停顿了一下,他想将‘情人’二字改为‘朋友’,又觉得有些不妥,于是继续按原文说道:“从他的情人王艳芳家里出来,在电梯里被人用锐器割断颈动脉导致失血性休克当场死亡,根据法医鉴定以及他的那个朋友和报案者的证词推算,死亡时间确定为6点50到 7点之间。”
    “案发时间这么确定?”吕局问道。
    “据王艳芳证实,周晓平是这个时间也就是6点50左右从她家里出来的,然后再开车去单位,而报案者又是刚过七点就发现了死者,所以案发时间基本可以确定。”
    “早上七点钟就去单位?还是个星期六?从阳光家园到西城法院开车也就二十来分钟,他去那么早干嘛?”吕局狐疑地追问道。
    “这个…”丁磊一时语塞,犹豫了一下解释道:“大概是不想让人看到他从阳光家园出来吧,那个时候路上人车稀少,很难碰上熟人,哦,这些理由都是听王艳芳说的,反正他有个这个习惯,院长么,哪有公休日。”
    “那个王艳芳你调查的怎么样了?有没有可能是情杀,就是她干的,或者是她与人合谋作案,这小三因爱生恨或因转正不成杀死情人的事情可是经常发生。”
    “哦,她现在还在询问室,暂时还没有放她走,等开完会之后我们研究一下再决定,但是据我们目前的走访调查,周晓平与这个情人之间关系还是不错的,至少目前来说还没有人反应他们之间闹过矛盾,阳光家园的那栋房子是周晓平特意买给她的,房产证上只写了她一个人的名字,并且每个月还会给她几千甚至上万的零花钱,这样一个金主似乎没有理由杀了他,关于王艳芳对周晓平的感情,她的几个闺蜜都证实她对周晓平感情是真挚的,她在出事的前一晚还和一个闺蜜聊起她们之间的一些事情,语气相当温馨,令人羡慕,丝毫没有产生矛盾的迹象,哦,对了,关于那栋新买的房子,周晓平老婆知道了以后今天下午就去了售楼处,打听购买的相关事宜,看来一场财产争夺战是免不了了,小三杀了金主,对她有百害而无一利,综合上述情况,我们基本排除了王艳芳本人的作案嫌疑,但是仍未排除她雇凶杀人的可能。”
    吕品昌略带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么--凶手有线索吗?”
    这一次轮到丁磊扬眉吐气了,他提高嗓门自信满满地回答道:“我们在案发现场提取到了几枚清晰的血脚印,经过技术手段建模测算,判断凶手为男性,鞋号为43码,经技术测算身高大约1米七五到1米八零之间,体重75公斤到80公斤,鞋底纹理我们也进行了比对,是普通的运动休闲鞋,不是什么大牌,判断凶手经济条件一般,鞋底磨损程度轻微,判断购买时间不超过一个月,我们已经派人走访各大商场了,希望能查出点线索,从凶手的行凶方式上看,直击要害,一刀毙命,在电梯间狭小的空间内作案,同为男性的死者却毫无反抗的机会,一般人是做不到的,凶手一定是体型健壮,动作敏捷,出手果断,判断精确,而且,死者的手机、钱包、白金项链等贵重物品都没有丢失,从这一点上看,仇杀或职业杀手的可能性较大。”
    “不早说,”吕局稍微缓和了一下口吻,满意地嘟囔了一句,看来丁磊还是做了很多工作的,并且掌握了不少关键线索,在短短一天的时间里能做到这些已经是很不容易了。同时,他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对丁磊的提问有些操之过急了,不过这也是事出有因,他刚才的确有点烦。
    因为,死者的父母,一对退休老干部此时还坐在他的局长办公室里等着这案子的消息,他们已经来了一个下午了,但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像是来监督工作一样,仿佛他们前脚一离开,后脚公安局就不破案了似的。
    这一对老头老太自从踏进他的办公室开始就一个哭天抹泪,一个讲大道理,这两人不愧是当了多年的领导干部,各自练就了一副铁嘴钢牙,大道理讲的是一套一套的,没完没了,已经严重地影响了他的正常工作,要不是市委书记苏源提前给他打来电话过问此事,他真想叫人把他们轰出去,但是,既然市委书记亲自来了电话,看来他们还是有些剩余影响力,他这才耐着性子没把他们赶走,现在好了,案子多少有了点眉目,至少现在可以向苏源以及死者家属有个交代了,如果一点线索都没有,他还真不好办。
    想到这里,他朝丁磊肯定地微笑了一下,以资鼓励,然后放缓声调,温柔地说道:“很好,你继续说说,还有什么线索?”
    丁磊干咳了几声,继续说道:“由于阳光家园的安防设备还没有安装到位,因此小区内部所有的监控影像全部缺失,小区又是刚刚交工,地下停车场内的车辆也不多,行车记录仪也没有拍到有价值的线索,小区保安和装修工人我们也进行了详细的询问,保安虽然在7点左右对小区进行了一次例行巡查,但没有进入大堂,只是在外面检查了一圈,没发现异常,车库出入口尚未安排人员值班,随意出入,凶手的血脚印就是在那个方向上消失的,所以我们判断他就是从那里逃出去的,不过,如果从车库出口出来拐入小区门前的马路,那么就很有可能被路过车辆的记录仪拍到,但是,暂时还没有人向我们提供线索,不过我已经安排大量警力查找有关车辆了,将这方面的工作作为重点突破口,希望能够尽快找到线索,”丁磊停顿下来,看了一眼吕局,意思是说,‘我这么快就又掌握了一条重要线索,破案只是个时间问题。’
    吕局当然也看出了对方是在邀功,心想‘这小子还算有两下子,工作做的也算到位,但案子还没破呢,不能现在就让他翘尾巴’,因此他仍然面无表情地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丁磊只好又干咳了两声,继续说道:“目前我们已经调取了那条马路两端十字路口的交通监控,我们对案发前后的三十分钟内出现在监控里的可疑人员进行了询问,但这几个人都没有进入过小区,所以暂时排除了嫌疑,不过我们还在继续对其他时间段的监控画面进行筛选和技术分析,也许他出小区后藏在哪里,过了一段时候再出来,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丁磊喝了口水接着说道:“对装修工人的询问没有获得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因为只要一栋楼里有一户入住晚上就不容许开工,否则就会遭到投诉,所以他们一般都是早上七点之后才陆陆续续进场,再说,就那么几个装修队,分散在十几栋楼里,没有发现凶手的身影也很正常。”
    “看来这个凶手对现场周边环境了解的很清楚啊,对死者的作息时间和行动轨迹也是一清二楚,作案时间掌握的分毫不差,计划很周密呀,这样看来,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熟人作案,第二,是经过了长时间的踩点,”吕局眯着眼睛像是自言自语地分析完,之后突然睁开眼睛,高声建议道:“对于地下停车场里的那几台安装了记录仪的车,还有经常停在或经过小区大门的车辆,调查范围不要仅限于今天,一周之内或半个月之内出现的车辆都要调查,凶手踩点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另外,对他的社会关系进行详细的调查,他是法院院长,身份特殊,社会关系一定相当复杂,仇人当然也不会少,这项工作一定要做到细致到位,明察秋毫,凶手很可能就在这里边。”
    吕品昌布置完下一步的工作,再一次陷入沉思,只一会,他又想起了什么,突然发问:“你刚才说什么?凶手躲在哪里?小区内部你搜查了吗?杀人之后他会不会就躲在小区里?比如天台、没有上锁的房间。”
    “我们首先考虑到了这一点,辖区派出所在第一时间封锁了小区的所有出入口以及可能让凶手逃脱的几个围墙上的缺口,我们到了以后即对整个小区进行了地毯式的搜查,能藏人的地方都搜到了,没有发现可疑人员,凶手确实是跑了。”
    “那么凶手会不会就是小区里的人呢?”
    “这个,不排除这种可能,我已经安排人加紧走访调查了。”
    该说的丁磊似乎都说完了,场面沉默下来,吕局很无奈地用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子,过了一会他指了指摊在丁磊跟前桌子上的一堆照片说道:“把那个给我看一下。”
    其实这些照片在分析会前一段就已经通过电脑PPT在大屏幕上演示过了,不过,人们都会有一种感觉,在屏幕上看照片绝对没有看实物照片那么直观。
    吕局一张一张地仔细翻阅着照片,突然停了下来,从中抽出几张合在一起举起来问道:“这些血手印都是死者的吗?有没有凶手留下的?”
    丁磊急忙答道:“死者和凶手都留下了手印,但是只提取到了死者的指纹,在凶手的手印上没有提取到指纹。”
    “你的意思是?凶手是戴着手套作案?”吕局疑惑的问道。
    “是的,我们在属于凶手血手印中发现了微量的织物纤维,也就是说凶手是戴着手套做的案。”丁磊很肯定地回答。
    “戴着手套作案?”吕局听到这里马上拧起眉陷入了沉思。半晌才又说道:“如果你发现一个戴着手套的男人和你同坐一部电梯,难道没有警觉吗?”
    丁磊想了一下,沿着这个思路一步步分析道:“是呀,不管是认识还是不认识,大清早一个戴着手套的人出现在面前,是个人就会有所警觉,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证在毫无反抗的条件下,一刀割喉,将人杀死,的确很难,除非…”
    丁磊努力的寻求着答案。
    “除非凶手伪装成网约车司机、装修工人、送外卖的,或者--保安,”没等丁磊想好,吕局已经给出了答案。吕品昌说完得意地拍了一下桌子,掷地有声地命令道:“对案发时间段出现在小区里的这四类人做重点调查,尤其是对所有保安和装修工人要重新过遍筛子。”
    末了,丁磊又听见吕局自言自语地嘀咕道:‘凶手既然能想到戴着手套作案,为什么这么不小心留下那一串清晰的鞋印呢?’
    第三章 房产之争
    阳光家园杀人案的余波着实在朱立国的心头荡漾了很久,以至于他一夜未睡,脑海中循环播放着当时的场景,从小区环境、设施结构,到杀人现场的细节之处等等,只要能想起来的他都过了不止一遍,希望能从中找到破案的关键所在。但是他无论再怎么想,再怎么分析,也只是这一宿而已,第二天一早他已经差不多把这个案子放下了,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这案子实在是与己无关,刑警大队那帮人又不是吃干饭的,地球上缺了谁都照样转,缺了他朱立国案子也一样会破。
    上班后他就不再去想那案子的事儿,那个杀人现场也很快在他的脑海中模糊了,他绝对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快又再一次回到了阳光家园,而他乘坐的正是那部刚死过人的电梯,他更不会想到,正是这次阳光家园之行让他与电梯谋杀案结下了不解之缘。
    中午吃过饭,朱立国正想上楼睡个午觉,在路过前台的时候听到报案处的接待员对着电话听筒一字一句地重复着报案者在电话里说的话,手里做着记录:“嗯,嗯,阳光家园,8栋,17楼,王--艳--芳,电话是—137-***,嗯,嗯,好的,我们马上过去…”
    听到‘阳光家园’四个字朱立国的大脑神经元不由得一颤,急忙转回身走过去,问道:“阳光家园又怎么了?”
    “哦,打架,有业主报案,有一伙人去她们家砸东西,好像还把那个业主给打了。”
    “我去看看。”朱立国立马兴致盎然起来。
    “不用吧,让(片警)老张去就行,那儿归他管。”接线员对朱立国的表现有些不明所以。
    “我先去,你给老张打个电话,让他也去一下。”朱立国撂下一句话便自顾自地出了大门直奔停在院子里的那辆破长安之星而去。
    朱立国将破面包直接开进停车场,轻车熟路般找到8栋入口,门是开着的,两个师傅正在安装电子门禁,正对大门的监控已经装好了,指示灯却还没亮,大概还没布完线。‘这些人,非得等到出了事再亡羊补牢,早干嘛去了’朱立国心中暗骂了一句,心想这一定是开发商收到公安局开出的安全隐患通知书了,给公安局制造麻烦肯定不少挨罚,要不然不会这么积极。
    朱立国径直走到那部发案的电梯,按下了按钮。
    电梯门打开,昨天早上看到的场景就立刻不自觉地映入了他的脑海,他站在门口用手挡住即将关闭的梯门,楞了足足十秒,在这短短十秒钟的时间里,无数个画面在他的记忆中闪过,又有无数个疑问在他的脑海中形成,但他很快就苦笑了一下,一切遐想都是瞎想,破案就像解题,必须给出足够的已知条件才能建立正确的方程,现在他却什么都没有,也无权过问,所以这道题对他来说,无解。
    17层的楼道里两名保安抽着烟在一扇防盗门前走来走去,而从防盗门里面传出来的叫骂声、惨叫声、摔东西声不绝于耳。
    朱立国加快脚步走过去,边走边对那两个保安问道:“怎么还不进去?”
    一个保安拉了拉门把手,无奈地两手一摊。
    朱立国来到门前发现这户住宅有两道入户门,外面是一扇镶着玻璃的不锈钢防盗门,隔着造型栅栏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况,里面则是一扇实木门,开着。
    朱立国用力砸了几下防盗门,同时高声说道:“我是派出所的,立刻把门打开。”
    里面的人似乎有所反应,但并没有人过来开门。
    朱立国没有犹豫,继续用脚狠踹着防盗门,连续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这是一种心理战术,用以震慑里面的人。
    里面的人仍然无动于衷。隔着玻璃朱立国隐约可以看到几个人正在围殴一个倒在沙发的女人,叫骂声、耳光声和呼救声此起彼伏。
    “再不开门别怪我跟你们不客气。”朱立国一边对着里面高喊,一边对那两个保安命令道:“去消防箱那拿个斧子灭火器什么的,(把门)砸开。”
    有了派出所所长的命令,那两个保安心里托了底,也就没那么客气了。不一会就一人拎了一个灭火器回来开始砸门。
    一分钟不到,钢化玻璃碎了,一个保安把手伸进去从里面打开了房门。
    朱立国和两个保安已经进到了房间里,但那几个人却并没有因此而住手,保安冲过去试图制止施暴者,对方有三名男性成员甚至返过身与保安扭打到了一起。
    朱立国发出的几声‘都他么给我住手’。但声音很快被湮灭在更大的混乱中。
    朱立国预感到再不采取有效手段,当这些人打红了眼一定会产生更加严重的后果。于是他果断地拔出手枪,看了一眼入室阳台上那扇已经被砸烂了铝合金玻璃拉窗,抬手朝那个方向‘啪、啪’就是两枪。
    子弹呼啸着穿过混乱的人群,顺着阳台射向了远方。几声尖叫之后客厅里迅速归于平静。
    待场面被完全控制住之后,朱立国没有给他们说话的机会,他一只手举着枪,一只手晃动着手铐,严厉且不容置疑地高声说道:“你们几个参与打砸的人,已经触犯了治安管理处罚条例,并且涉嫌故意伤害罪、损害公私财物罪和寻衅滋事罪,我现在正式拘捕你们,你们几个全都给我到阳台上去,如果有反抗,子弹可不长眼睛。”
    那几个人互相看了看,然后不知所措地将目光全都集中在了一个微胖的中年女人脸上。
    那女人很快回过神来,强硬且蔑视的说道:“我在我家里打小三犯什么法了?…”
    朱立国一声断喝制止住对方的发问:“你闭嘴,打谁都不行,有什么话一会儿到派出所里再说,有你说话的时候。”朱立国判断这个人一定是死者的原配,此时她一定有一万个理由为自己的野蛮行为狡辩,但他不能让她继续在这里说话,以她现在的情绪只要开了口,就会一发而不可收,从而引发其他人的声援,场面则会再一次陷入混乱,自己的努力将功亏一篑。
    “你坐下,”朱立国用枪口指着沙发命令道,然后又把枪口对准其他几个人,呵斥道:“你们几个到阳台上去,我的话没听见吗?用不用我拷你们过去?”
    房间里的人都被朱立国的气势震慑住了,出现了短暂的沉默,其中一个穿着时尚的年轻女人心理防线率先崩塌,嘴里嘟哝着什么不情愿却又故作镇定地走向了阳台,有人带了头,事情的发展便如期走上了朱立国预设的轨道。
    在朱立国的示意下那两名保安守住阳台,客厅里只剩下朱立国、那个原配中年女人,和一个坐在沙发上用手捂着脸的年轻女人。
    这个女人,朱立国见过一面,就是昨天早上在一楼大堂里抬出尸体时发出尖叫的女人,当时丁磊当着众人的面对她进行了短暂的询问,朱立国听到了,她叫王艳芳,28岁,17楼1701业主,死者周晓平的情人。
    报案人发现尸体的时候她还在睡觉,保安对整栋楼挨家挨户进行检查和登记的时候她才知道楼下死了人,好奇心驱使她下楼看个究竟,她从另一部电梯里出来的时候只是胆怯地朝死人的那部电梯里看了一眼,确切地说连完整的一眼都没敢看,眼光只是一闪而过而已,根本没有注意到死者的衣着和相貌,她也想不到死者是她的情人,后来人群中有人提到17层等可疑字眼,她才将情人与死者联系在一起,看到完整的尸体后得到确认并发出尖叫。
    在例行询问中王艳芳没有否认和死者的情人关系,直言不讳,将自己与死者的关系、各自身份等等一切信息和盘托出,与实相告,这种坦率给朱立国留下了比较深刻的印象,当然,印象比较深刻的还有王艳芳凹凸有致的身材和那张虽然说不上有多漂亮但却没什么缺点和比较耐看的脸。
    而现在的这张脸确实青红相间鲜血淋漓而且比昨天明显大了一圈,但从这张脸上显现出来的并不是懦弱、恐惧、可怜等等,而是倔强。
    现在屋子里只有这三个人,他们可以说话了。
    朱立国扫视了一眼凌乱不堪的客厅,电视机趴卧在地板上,玻璃茶几碎片散落一地,能砸的基本都砸了。他轻轻叹息了一声,对王艳芳说道:“你说说,怎么回事?”
    没等王艳芳开口,原配抢先嚷道:“这是我家,赶紧让她滚蛋,死不要脸。”
    “你家?房产证上写你名字了吗?”朱立国回呛道。
    “这是我老公花钱买的,谁花的钱就是谁的,懂不懂法,你们。”
    “房子的产权归属问题属于民事纠纷,你可以到法院去告她,房子到底是谁的,由法院来决定,但是现在房产证上只写了她的名字,我们就只能认定房子是她的,你到她家里来砸东西就是损坏他人财物,要负法律责任,你还打人,这是故意伤害,你态度好的话还可以争取宽大处理,态度不好,少说拘留你,弄不好还要判你几年,你知道吗?”
    朱立国本想把事情说的严重些吓唬住她,没想到她根本就不屑一顾,冷笑着说道:“呵呵,我正要上法院呢,法院里的人我都认识,”说完这句话她把脸转向王艳芳,嘲弄般地说道:“不仅这房子,我还会向法院申请冻结你的银行账户,姓王的给你花了多少钱,你都给我吐出来,一个子儿都别想拿走,你看看法院到底听你的还是听我的,跟我玩,我玩死你。”
    说完这些,原配还没解气,又恶狠狠地骂了几句,而自始至终王艳芳都一言不发,既没有回骂也没有解释。这反倒让朱立国顿生了一丝怜悯。
    “够了,”朱立国呵斥道,“我现在追究的是你打人和损害财物,一会儿到了局子里,看你还怎么嚣张。”
    很快,片警老张带人赶到,将原配与那伙人请上了警车,警车也是一台面包子,装不下那么多人,于是原配与王艳芳只能上了朱立国的车,上了警车的两个人都坐在了后排,倒也相安无事,可是,车子快要到了派出所的时候,王艳芳冷不丁地小声冒出一句:“房子我可以不要,但你也别想要。”
    第四章 意外收获
    分别对当事人做完笔录已经是下午四点,双方都说了什么,朱立国并不关心,他关心的是王艳芳心中的那点秘密。
    王艳芳孤独与绝望地站在派出所的门口,望着远处山顶上那半个即将被吞噬的夕阳思绪万千,她不知道即将到来的这个夜晚她将去哪里安身,更不知道脚下路将通向哪里。
    “王艳芳,”一个男中音从身后传来,她回头,一名仪表堂堂的中年警官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要不要我先送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对方关切地问道。
    “哦,谢谢,不用了,所长。”王艳芳的眼睛瞬间有些湿润,她的那颗被五六个人狂殴时都无法撼动的铁石一样的心肠,却被朱立国的一句话击得粉碎。
    “那,你现在准备去哪里?我送你过去,阳光家园?”朱立国锲而不舍地继续说道。
    王艳芳敏感地犹豫了一下,刚才出现的那一丝感动立刻被怀疑所取代,‘警察的服务态度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贴心了?不仅在整个事件处理过程中处处替她这个小三说话,现在还要享受车接车送的待遇?,她似乎明白了,对方执意要送自己一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一个中年男性警察想要的不就是那点东西吗,哪有什么好人,’她这样想着,对朱立国强作妩媚地笑了一下,暧昧地说道:“那就麻烦你送我一下吧。”
    朱立国此时有些尴尬,不再说话,默默地引着王艳芳走向那台破面包。
    车子开出派出所朝阳光家园的方向驶去。
    一路上朱立国都不知道该怎样向王艳芳开口,一方面是因为他完全不知道王艳芳心中的秘密是在哪个方向上的,他总不能直截了当地问‘你说原配也得不到房子是什么意思?’这样问不仅得不到真正的答案,以后也别想问其他问题了;另一方面是因为他已经猜到对方对自己有所防范,非正式与一名陌生的算得上性感漂亮的女士谈话,难免会让对方产生一些不好的联想,所以他索性干脆不开口,哪怕一句话没说就此分手了,也比给对方留下一个龌龊的印象强。
    车子在阳光家园正门口停下,没有驶入地下停车场。
    朱立国还是没开口,王艳芳也没有下车的意思。
    “到了。”沉默了半天,朱立国终于挤出两个字。
    “谁告诉你我要回这里了?”王艳芳似乎刚回过神来,她看了看车窗外,冷冷地说道。
    “你也没说去别的地方啊。”朱立国面对这个不讲理的女人并没有生气,很有耐心地说道。
    “走,离开这儿。”说这句话的时候王艳芳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的神情。
    “上面被砸的乱七八糟,你不上去收拾收拾?”
    王艳芳痛苦地摇了摇头,有些凄惨地自言自语道:“那已经不是我的家了。”
    “就算这里不是你的家,你也该把自己的东西带走吧,至少得那些衣服什么的…”
    “不要啰嗦了,我说了,我不回去,”王艳芳朝朱立国竭嘶底里地喊了几声之后把头转向窗外,过了一阵平静下来之后才痛苦地解释道:“我害怕,我害怕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到处都是晓平死去时的影子,脖子上留着血,身上全是血,我不敢坐电梯,一走进电梯满眼都是血,总感觉隔壁电梯里会伸过一只手来死死地抓住我,割我的喉咙,我害怕…”
    朱立国明白了,确实,一栋刚刚死过人的大楼,别说她一个女人,就是胆大的老爷们单独生活在这里也会难免感到恐惧,这栋楼的入住率太低了,阳气太弱了,就算不出命案都显得阴森恐怖,令人脊背发凉,何况又出了人命。
    “那你准备去哪儿?”朱立国重新启动车子问道。
    “我想喝酒。”没想到王艳芳冷不丁地给出了这么一句。
    朱立国差点没乐出声来,一边喝酒一边聊天当然是人与人之间最佳的沟通方式,但如果对方不主动提出来,他是绝对不敢提这种要求的,怕把对方吓到,他们毕竟刚刚认识一天而已。
    朱立国把车开到江滨公园边上的一个烧烤摊,十月的晚秋冷风习习,已经没有什么人选择在室外吃东西了,但是朱立国仍然特意在室外选了一张桌子坐下,一方面他不想给对方以暧昧的感觉,另一方面在室外说话也比较安全,不易被别人听到。
    菜还没有上来,王艳芳已经连干了几杯啤酒,当第一个菜上来的时候,她便毫不客气地狼吞虎咽起来。
    “一天没吃饭,早上不想吃,中午那帮人就来了。”王艳芳一边埋头苦吃一边解释道。
    朱立国没有说什么,静静地点上了一支烟。不一会,他的眼前竟然出现了两只纤细的手指。“给我颗烟。”
    朱立国知道,到了这个时候对方已经开始自己信任了。
    “说实话,我找你的确是有话要问你,做笔录的时候太正式了,我估计你不会说实话,所以单独约你出来,我不做记录,就当是随便聊聊。”朱立国把烟递过去,像对待朋友一样说道。
    “昨天丁警官问了很多,像审犯人一样一直审到半夜,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还怀疑我?”王艳芳平静地回答。
    “不,你误会了,我从开始就没有怀疑你,你缺乏杀他的动机,另外以你的身体素质也完成不了杀人行为,但这并不排除杀身之祸因你而起的可能,比如他潜在的情敌,也许你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存在。”
    “呵呵,这不可能,”王艳芳冷笑了两声,咂着嘴说道:“自从跟了周晓平以来我根本就不接触什么男人,男同学什么的基本都断了交了,要不然他也不会对我这么放心,他爱吃醋,我不想惹他,他对我还不错。”
    在接下来看似随意的聊天中,朱立国了解到王艳芳的大致经历以及她和周晓平认识的过程,王艳芳是在距离本市三十多公里的农村出生的,由于第一胎是女孩,她父亲执意要个二胎,她三岁的时候她的弟弟出生了,也正因为这个弟弟的出生让她家里发生了重大的变故,东北农村计划生育控制的特别严格,弟弟的出生必须缴纳巨额的罚款,她的父母交不起罚款,因此房子被没收了,耕地也被强行收回,他们一家四口只好投奔城里的亲戚,靠父母在果菜批发市场打工那点收入勉强度日,几年之后和批发点的那些老板们熟了之后,他们就在远处的菜市场里租了个摊位,从批发点佘来一些货卖,生活开始有些好转,她和弟弟也上了学,日子本来可以这样平平静静地过下去,没想到五年前弟弟出了事,那时候他们虽然还是经营水果生意,但已经租了单独的门面成为了坐商,凡是水果店都难免要把果品摆在门口外面,这样不仅可以增加一些营业面积,也能招揽一些路过的顾客,但是有一天城管进行路面清查,也许是他们动作慢了,也许是城管本来就想拿他们家开刀,反正把那些摆在外面的水果箱子全都掀个底朝天,她父亲刚出来和城管理论几句,就被人一棍子打翻在地,这时候她弟弟值夜班,白天刚好也在店里,看到父亲挨打,抄起一把西瓜刀就冲了出去,一阵乱砍,接下来可想而知。
    “砍伤了三个,都是皮外伤,你也知道,中国这法律,说轻就轻,说重就重,一年是它,十年也是它,不托人肯定轻不了。”
    “你弟弟当时多大了?”朱立国随口问了一句,他是想如果这小孩子不满十八岁的话可以从轻处罚,赔点医药费,估计也判不了几年。
    “他93年的,那时候还不到19岁,他读完初中就不念了,在社会上混荡了两年,后来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就让他去阳光学校当了保安,没文化还能干什么。”提起这个弟弟王艳芳有些伤感。
    “哦,”朱立国也随着王艳芳的情绪同情地哦了一声,接着宽慰道:“受伤害的轻重也是有司法鉴定标准的,法院也不是可以随便定罪的。”
    “话是这么说,可司法鉴定不也是他们(城管)说了算,人家是政府机关,我们就是个小商贩,整得过他们吗。”
    “就这样你认识了周晓平?”
    “是呀,公安局、检查院我们谁都不认识,这事儿一直拖了大半年才起诉、开庭,当时周晓平是刑事庭庭长,第一次开庭的时候他就暗示我,偷着塞给我一个电话号码,我当然明白是什么意思,晚上就给他打了电话。”
    “这种小案子怎么拖了这么久?超期羁押了。”
    “那些人大概都想捞点油水吧,超不超期我们也不懂,反正就算超期了他们也有的是办法。”
    朱立国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道:“你弟弟知道你和周院长的事吗?”
    “知道,后来他知道了,我和晓平在一起之后他对我还不错,他们见过面,对我弟也不错,给他买了不少礼物,表啊,鞋啊什么的,都是牌子,还帮他开了家网吧,总算有点而正事而干了,年轻人爱虚荣,我傍了个法院的,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如果这个说法属实的话,那么她弟弟也没有杀人的动机,排除了王艳芳这方面的关系人,那么剩下的就只能是和死者本身有关的人了。
    “你能不能再想一想到底谁还和他有这么大的仇呢?”
    “我都说了多少遍了,我真不知道还有谁想杀他,也许是被他处理过的犯人,也许是他老婆,要说有仇的也就这两类人吧。”
    “他老婆?”朱立国自言自语地叨咕了一句,随后摇了摇头,接着他转移了话题:“他老婆可真是彪悍呀,黑白两道通吃,以后,你还真得小心点,别吃哑巴亏。”
    “哼,越是愚蠢的女人越彪悍。”王艳芳一脸鄙夷地骂道。
    “你是说那栋房子…”朱立国狡黠地盯着对方,用这种欲言又止的方式等待着答案。
    果然,王艳芳在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终于开口了:“晓平已经死了,我也没什么顾虑了,不仅是那栋房子,我知道的事情多着呢,实话告诉你吧,那栋房子根本就不是晓平花钱买的,而是别人送的,贿赂他的,当然,他要给人家办事儿。”
    “谁送给他的?”朱立国唐突地问了一句。
    王艳芳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阳光集团,朱世康。”
    “阳光集团?找他(周晓平)办多大的事,送这么大的礼?”
    “具体办的什么事我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我只知道那栋房子三年前小区预售的时候阳光集团就答应给他了,那时候我和他关系还没那么好,他怎么可能告诉我送房子的原因,我只要知道他的房子、钱,都是受贿得来的就行了,哼,”王艳芳冷笑了一声,猛吸了一口烟,恶狠狠地骂道:“这个死娘们,打我,打我是要付出代价的,想让我竹篮子打水,我倒要看看最后谁会一无所有。”
    “你是想举报他(周晓平)?你有证据吗?别忘了,周晓平可是法院院长,虽然死了,但那些关系还在。”
    “证据?哈哈,你以为他(周晓平)白养我呀,他给我的那些钱哪一分是从他自己兜里掏出来的?都是我替他挣的,我只不过拿了个零头,他是法院的,怎么会让那些行贿的人把钱直接打到他的卡上,他老婆、孩子、亲属的都不行,真犯事了一查一个准,所以他就找了我这么个白手套,之前谁当白手套我不知道,反正这一两年经我手的钱少说两三百万,卡上都有记录,想赖?门都没有,诶,你们派出所管不管这事儿?我要是在你这儿报案,你是不是能立一功?我看你人不错,就给你个立功的机会吧。”王艳芳说到这里似乎心里的结完全打开了,甚至有些眉飞色舞的感觉。
    但是朱立国却给她泼了瓢冷水:“你帮助他受贿也是犯法的,当然是否构成犯罪还要看具体情况,你要有这个思想准备,你可以到派出所举报,不过这种行贿受贿的案子最好还是直接去反贪局或纪检委更好,我们派出所受理以后也是要报上级机关的,麻烦,而且,还有个事你要特别注意,行贿同样是犯罪,那些行贿的人不会轻易承认,甚至会对你下手。”
    “杀人灭口?”王艳芳机智地反问,不过接着她就自信地笑了起来:“呵呵呵,所以我要拉着你呀,派出所长,他们总不敢对你也下手吧,我把咱们吃饭的照片已经发到朋友圈里了,也存了你的电话、微信,很快我就会让那些人知道我有你这么个警察朋友,让他们在动手前好好琢磨琢磨。”
    朱立国的脸上闪过一丝警觉和不快,这个女人这是在给他找麻烦,但同时他也被这个女人的智慧所折服了,他本来是想利用对方套出一些有用的破案线索,没想到却被对方利用了,人与人之间归根到底本来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为了破案这倒没什么,同时,他也从这个女人身上总结出一条真理:千万不能得罪女人,她们真的会与你鱼死网破。
    第五章 重返现场

    朱立国有一种直觉,他似乎摸到了9.30电梯杀人案脉搏的跳动,虽然脉搏很微弱,但是他感觉到了。

    与王艳芳的一番谈话重新点燃了他决定插手侦破电梯杀人案的激情,他现在需要的是有关这个案子的各方面已知信息,杀人现场的勘查报告、法医报告、死者的社会关系、各种询问笔录等等,他不是不相信丁磊的办案能力,插手这件案子完全是出于一种本能,虽然案子归了市刑警大队,但是案子发生在他的辖区,他责无旁贷。

    按照破案习惯,他开展工作的第一步就是重复现场初步判断和模拟作案过程。

    阳光家园小区位于M市最西边的西山脚下,又有一条小河从两山之间经过,可以说依山傍水、环境优美、空气清新,西山原来就是一座公园,离市区并不远,距离市中心不超过四公里,因此这里是市民登山锻炼休闲的绝好去处,在开发小区的同时,西山公园也被重新改造修缮了一番,新修了一条仿古木梯直达山顶,沿木梯登到山顶普通人大概需要四五十分钟,下山快一点,差不多也要半个小时左右,每天早晚都有不少的市民来此登山锻炼。

    一条主干道从阳光家园正门经过,另一条大路则直通西山公园大门,两条道路形成小区的两条边,小区的一个侧门就开在通往西山公园的这条路上。

    早上六点,朱立国开车围着小区绕了大半圈,最后把车停在小区侧门旁,从侧面走入小区,他算了一下时间,从侧面走到案发地点大约6分钟,然后又从案发地点走到正门,大概4分钟,之后绕到地下车库再走回案发地点,差不多也是4分钟。

    他努力回忆了一遍接警的时间、赶到现场的时间、和通过询问当事人推算出的案发时间,得出的结论是凶手从作案到逃离小区只有10分钟,最多15分钟的时间,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凶手都能做些什么呢?。

    他一边想着一边走回了起点—小区侧门,看了下表,6点四十五分,这个时间已经很少有游客进公园登山了,稀稀拉拉的人流几乎都是朝着下山的方向。

    一条穿着马甲的浅黄色成年拉布拉多犬长着大嘴颠了过来,后面十几米外一个声音叫了一声‘华里,跑那么快干嘛。’那只狗像是听懂了一样,立刻站在那里,原地回头向远处看了看,然后转过身温顺地坐在了地上。跟上来的一个穿运动衫的中年男子蹲下来抚摸了一阵大狗的脑袋,站起身和狗一起向远处跑去。

    为什么案发时丁磊没有带警犬来呢?这个笨蛋,朱立国暗暗骂了一句。
    小区正门虽然可以随意出入,但那里始终有保安站岗,装修工人等也是从那里进入的比较多,相对正门来说,从这个侧门进出的行人就少多了,他在侧门这里已经站了十几分钟,竟然一个进出的人都没有看到,但如果凶手是从这个侧门进入或逃离小区的话,会不会被某个登山的游客看到呢?凶手在杀人后身上一定会被溅上不少鲜血,穿着这么显眼的血衣走在路上难道就不怕被人发现吗?想到这里,他猛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掏出电话打了过去。

    “小顾,你现在到队里了吗?”这个电话是打给他从前在刑警队时的下属顾天明的。

    “是朱队呀,还没有呢,昨天忙的比较晚,现在还不到七点,过一会才能到队里,有事吗,朱队?”

    “我想打听一下前天阳光家园那件案子的事,怎么样方便透露一下吗?”

    “哦,电梯杀人案呐,还在摸排,凶手留下的线索太少了,就那几只脚印,别的什么都没留下,怎么了?你那有什么线索吗?”

    “监控呢?监控都查了没有?尤其是小区两头十字路口的交通摄像头有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查了,我们重点查的就是那两个监控,没发现有价值的线索。”

    “你确定在案发时间前后没有发现可疑人员?”

    “确定,都查了几遍了,看监控看的眼睛都快冒出来了,确定凶手没有出现在监控里。”

    “好,我明白了。”朱立国说完就急忙挂断了电话,紧接着便给派出所里打了过去。

    “通知所里的全体外勤干警,上班后直接到阳光家园小区保安室集合,对,是全体,一个不落。”他挂了电话向小区正门走去。
    八点十分,小区全体保安和派出所的所有外勤干警已经到齐,等待着朱立国发话。

    “同志们,现在我们要对整个小区的十三栋楼再进行一次全面的清查,重点是上次没有搜查到的房间,这一次必须全部打开,没有钥匙的房间立刻联系业主送来钥匙,无法送来钥匙的,通知业主我们必须强行入室,现在每名干警带领若干保安开始行动。”

    上一次他们已经进行了一次地毯式的搜查,但是那一次搜查却遗漏了一类住宅,由于这个小区刚刚交工不久,所有的房间分成两类,一类是已经收楼的,一类是尚未收楼的,没收楼的物业那里有钥匙,收楼的又分成已经入住的、正在装修的和没有尚未装修的,由于已收楼但还没装修的住户大多换了钥匙,所以在上一次搜查时这一类房间没有办法进去,这也不能算做警队的工作失误,因为这一类房间太多了,少说几百户,派出所和刑警队人手有限,当时各有各的工作,根本来不及做这种大工作量的排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朱立国站在大门前的一块空旷处焦急地等待着消息。

    一个小时之后,远处传来一阵警笛的声音,由远及近,在小区门外戛然而止。

    朱立国向外望去,只见丁磊带领着刑警队的人马急匆匆地涌进了大门。

    “你们怎么也来了?”朱立国对一脸铁青的丁磊问道。

    “我怀疑上次搜查遗漏了一些地方,现在要重新搜查一次,保安呢?怎么一个都没有?”

    “他们已经上去搜查了,上次的确是落了一些地方,如果我判断没错的话,当时凶手就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也许他还返回过现场,可惜呀。”

    朱立国说这些话并没有奚落或者幸灾乐祸的意思,但是在丁磊的耳朵里却是那么的刺耳,当时他是现场总指挥,他来之前朱立国把自己该做的都做了,滴水不漏,他来之后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这个责任当然要由他来负,现在他来亡羊补牢却又比朱立国晚了一步,运气简直背到家了,感觉就像是周瑜遇到了诸葛亮。

    “哎,当时我也想到了凶手仍然在这个小区里,但没办法,就那么点人手,忙不过来呀。”丁磊替自己辩解完又转而软中带硬地说道:“这案子由我们刑警队负责,下次再发现什么线索先跟我打个招呼,一旦你的行动和我们产生冲突就不好了,你说是不是?当然,这次还得感谢你的配合。”

    朱立国勉强挤出一丝假笑敷衍过去。

    上午十一点,朱立国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瞬间按下了接听键。
    “喂,所长,这里发现了凶手留下的衣服和鞋子,六栋,七楼,703。”

    703房是一套两房一厅的北向毛坯套间,房间里没有灯,门厅、厨房等处较为黑暗,只有客厅明亮一些,丁磊戴上手套穿好鞋套打开警用手电小心地走了进去。

    一件深色的外套被扔在入户门不远处的水泥地面上,丁磊拾起来展开仔细看了看,上面粘有大面积的污渍,是血和泥沙混合在一起形成的,凶手用这件衣服擦拭过地面,丁磊想将衣服交给身后手持证物袋的同事,却被朱立国截了下来,他也同样地仔细看了半天,最后将目光落在一小片颜色稍微不同的污渍上面,他小心地扣下来一小块,用两个手指碾了碾,像是一种膏体板结后形成的固体。

    朱立国向身后的勘查员要了个证物袋把东西放进去又交了回去。

    丁磊厌烦地瞥了一眼朱立国,什么都没说回头继续向里面的地面上看去,果然和自己判断的一样,地面上的灰尘新旧不一形成明显的被擦拭过的痕迹,再往里,两只半旧的休闲鞋被胡乱地扔在墙边,一副白色普通线手套搭在客厅的窗台上,整个房间除了这几样东西以外没有发现其他凶手留下的物品。

    丁磊示意身后的痕检人员进来拍照取证,自己则回身走进厨房和卫生间,里面同样是空空荡荡,看来这户业主收楼后就一直这样闲置着,恐怕连来都没来过。

    丁磊两手空空地走出了房间,在门口弯下腰仔细看了看门把手,上面还残留少量灰尘,却没有留下指纹的痕迹。

    楼道的地板物业保洁员每天都要拖一遍,勘查与否已经没有了实际意义。

    “指纹估计是采不到了,他(凶手)走的时候都抹掉了,”朱立国对还在弯着腰查看门把手的丁磊说道,丁磊起身,朱立国继续说道:“屋里的其他地方基本都是糙面,留下指纹的可能性不大,他用血衣从里向外粗糙地擦了遍地板,应该是为了抹掉足迹,可足迹在杀人现场就留下了,还很清晰,他不可能不知道,还有这个必要吗?”

    “当然有必要,多一份足迹就多一份证据,他后来换上的鞋应该就是他平时穿的,根据鞋底的纹理可以判断出是什么牌子的,这不就留下线索了吗。”

    朱立国点点头没有反驳,叹了口气,善意地提醒道:“希望能从那件血衣和鞋子上找到一些线索,汗渍、毛发或者皮肤碎屑什么的,尤其是那副手套,直接接触过皮肤。”

    “这个我们会仔细检验的,局里的设备很先进,你就不用操心了,好了,就这样吧。”丁磊拍了拍朱立国的肩膀,转身离去。
    第六章 原配.法院
    丁磊回到刑警队就一头扎进自己办公室的大转椅里,张开一只大手掐着两个太阳穴,样子就像那个著名的雕塑—思想者,只不过他脑子里现在没有思想,只有烦。
    破案黄金期72小时已经过去了,连个凶手的影子都还没看到,要知道,这可是他上任市刑警队长以来所侦破的第一起谋杀案件,他上任以后市里命案倒是发生了几起,可那些基本上都是脑残干的,称不上谋杀,能把反侦查手段做到极致的这还是第一次遇到,何况受害者还是法院院长,不仅刑侦副局长、局长整天催他,就连市里不相关的领导也不断地来电话过问,压力可想而知。
    一阵轻轻的敲门声传来,他不耐烦地应了一声,思想者的姿势却丝毫未动。
    “丁队,今天—我们—都—干什么?”来人小心地请示道。
    丁磊抬起头,怔怔地看了对方半天,反问道:“案子破了?凶手抓到了?你们闲着没事了?行,买个麻将桌,来,打麻将,斗地主。”
    “不是,我们都觉得,没有头绪,想让你来,具体安排安排,”小警员语无伦次地说道。
    “多少事儿还没做呢?(西城)法院那些人走访完了么?他办过的那些案子都查完了么?他处理过的那些人里头有没有可疑的?装修工人有没有落下的?王艳芳的社会关系整全了么?他(死者)电话、QQ微信里边发没发现线索?监控,继续查监控,凡是案发当天出现在监控画面里的符合凶手特征的男性必须全部找到并挨个询问,一个不落,还有今天发现的鞋,拿着照片再去各大商场、市场、批发点,给我找,告诉外边,所有人都撒出去,晚上回来汇总,这么多事儿,忙都忙不过来,还特么觉得闲了,想不想干了?”
    丁磊一口气把能想到的几乎所有的工作都安排了下去,唯独没有安排人去走访死者的老婆刘惠,因为走访刘惠,他要亲自去。
    其实,案发当天队里的人就找到刘惠并做了笔录,但那只是例行公事般的询问,刘惠案发时正在家里给儿子做饭,没有作案的时间,如果是雇凶杀人,那干嘛不连小三一起杀了,她更恨小三才是呀,她的邻居、同事和儿子都证实他们夫妻关系并没有大的矛盾,远没到杀人的地步。
    “嫂子,中午一起吃个饭?有空吧?”丁磊一边听着电话一边看了看腕表。
    中午,一家高档餐厅的角落里,丁磊和刘惠面对面坐在。
    “谢谢你啊。”刘惠态度随意地向丁磊道着谢,丁磊知道这是刘惠为了抄小三家被抓进派出所那件事。
    “小事儿,”丁磊也同样随意地应和着,“以后别那么冲动,早晚都是你的房子,砸坏了不还得买新的么。”
    “我就是要全都砸碎,换新的,看着那些东西就心烦,妈的,这个老周,给小三置办的比我们家都全,他们勾搭多长时间了,怎么也不告诉我?”
    “我哪知道呀,到了那儿才知道死的是他。”
    “案子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抓到凶手?”刘惠从见到丁磊直到现在表情上才出现一点点悲伤,好像死的不是和她一起生活了二十来年的爱人一样。
    “正在查,抓了几个嫌疑人,都不是,这家伙反侦查能力特别强,一定是经过了周密的策划,你再想想,他平时提过什么人没有?跟他特别有仇的那种。”
    “他是法院院长,要说有仇,也是在他办的那些案子上,再就是那个狐狸精,你先把那个狐狸精抓了,关她几个月再说。”
    丁磊心想,这女人上来不讲理的劲真是不可理喻,都这时候了还想着借他的手公报私仇,对自身的危险处境竟然毫无察觉,他朝对面瞥了一眼,慢悠悠地说道:“出事那天我审了她一夜,她肯定不是凶手,至于是不是她雇人干的,就不好说了,不过没任何迹象显示她要这么做,杀了老周对她有好处吗?反倒是你,你杀人的动机比她要大多了,这不是我说的,是局长说的,他要求队里对你进行全面监控,你这些天可要小心点,电话、微信里别说些出格的话,瓜田李下呀,别自找麻烦。”
    “我?我怎么可能杀老周?我都不知道有那婊子这么个人,早知道,早打着他腿了,他也不至于去哪儿(阳光家园)找死…”
    丁磊摆了摆手打断了对方,不耐烦地说道:“我知道不是你干的,但这是局长的命令,我也没办法,你多注意点就是了,另外,你的那些银行卡、股票、资产等,要赶紧想办法处理一下,万一局里要求查下去,那可就麻烦了,幸好现在只有我知道,要是别人负责这个案子,哼,凶手没抓着,他(周晓平)自己的腐败案子倒是证据确凿。”
    刘惠沮丧地低下了头,直到这时她才感到事情的复杂
    丁磊鄙视地看了对方一眼,继续说道:“今后你就不要再去找那个小三的麻烦了,先稳一稳,等过了风头再说,那房子早晚都是你的,着什么急呢,别把她逼急了,她要是狗急跳墙,你也不会好过,明白吗?”
    “什么意思?她能把我怎么样?”一提到小三,刘惠的心头就涌上一团压制不住的怒火,气愤地问道。
    丁磊真想扇她一个嘴巴,这个蠢到家的女人简直不可理喻,他敲着桌子低声却字字铿锵地说道:“我们在她的银行卡里发现了几笔大额转账记录。”
    没想到对方却仍旧执迷不悟地反问:“大额?多少钱?这个死老周还给她那么多钱?”
    丁磊简直要被气疯了,他无奈地顺了半天气才说道:“你怎么知道这钱是给她的呢?就不能是她转到你们自己的账户上去了?你们有没有海外账户?她的账户上没几个钱,你就不要再纠缠这些小问题了,好好关心关心自己吧。”
    这一次刘惠终于听明白了,她不好意思地朝丁磊媚笑道:“知道,知道,不纠缠了,回头我再好好感谢感谢你。”
    “我这里好说,这么多年的朋友,帮点忙是应该的,抓到凶手才是正事呀。”丁磊长出了一口气,把双手放在脑后,伸了伸懒腰,“哎,这几天连续作战,腰都直不起来了,真他么累呀。”
    刘惠再次露出讨好般的媚笑,表情也温柔了许多。
    主要的问题丁磊算是提醒过了,吃了几口菜之后他换了个话题问道:“那他和同事之间呢?那几个副院长什么的能不能和他有什么过节?”
    “他单位那些头头脑脑的我都见过,对我都挺客气,不至于吧?再说,他们身上哪个没点事儿,都指我们老周罩着呢,干嘛要杀他?”
    丁磊陷入了沉思。
    服务员又上了两个菜,丁磊吃了几口,再次问道:“他有没有跟你提起过,这些年办过的那些案子里,有没有比较特殊的?就是当事人感觉比较冤枉的那种。”
    “呵,这种案子可多了,拖上人的都感觉自己占了便宜,没拖上人的都觉得判的不合理,现在这种事情太多了,经常有访民到法院门口闹去,我怀疑的就是这帮人,拆迁补偿的、欠款欠薪的、赔偿不到位的,多了去了,老周经常回家抱怨,有的时候他也是没办法,上头一个电话、一个条子,你说他怎么办?”
    丁磊‘嗯’了一声表示理解,又开始埋头吃饭。
    这顿饭,丁磊虽然没从刘惠口中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但也坚定了他最初的那个判断,凶手最大的可能就是隐藏在周晓平办过的那些案子当中。
    他决定再亲自去一趟西城法院,这一次一定要把和周晓平有关的案子全部查个底朝天。
    西城法院他轻车熟路,以前他是西城分局的刑警队长,来西城法院办事办案是家常便饭,而出了这个案子之后他又来过两趟,法院里的人他都认识。
    “这次来还要查什么?我全面配合你,他妈的,什么人都敢动,胆子也太大了。”接待丁磊的办公室赵主任义愤填膺地说道。
    “今天就是来查周院长办过的那些案卷,把他办过的所有案卷全都拿来,你再帮我回忆回忆,哪些案子的当事人对判决不满,都挑出来挨个筛查。”
    “所有的案卷么?这可有点多呀。”赵主任一副为难的表情,继续解释道:“咱们法院一共八个庭,每年不得审理上千起案子,就他当院长之后这两年的案子,你再来十个人也得查个半拉月呀,能不能再细点?”
    “我是说他亲自审理或者批示的案子,特别是那些有背景、有争议的案子,小来拂去的案子也不至于杀人。”
    赵主任仍然没有改变为难的表情,僵持了一会儿说道:“要不这样吧,我破个例,你跟我去档案室,我告诉你哪些案卷是重点,你自己看,还有些没入档的回头再找给你,行不行?”
    等踏进了档案室,丁磊才理解赵主任为什么会有那种夸张的表情,眼前的案卷简直就是文山卷海,他丁磊到底应该从哪看起呢?。
    赵主任跟丁磊大致交代了一下不同性质档案的摆放位置,最后叮嘱道:“这可是属于涉密文件,一般人我是不能让他进来的,你慢慢看,哪儿拿的放回哪儿,可千万别给我弄乱了,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丁磊说声谢了,迈开步子开始在档案室里慢慢地查找,赵主任只跟了一小段便不声不响地返回身忙别的去了,与他渐行渐远,在完全躲开了赵主任的视线之后,丁磊迅速加快了脚步向他心中既定的那些目标奔去。
    第七章 阳光集团1
    在丁磊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朱立国也没闲着。
    凶手作案时穿过的衣服和鞋子等虽然找到了,但那只能作为将来指认凶手的证据,对于当前破案和抓到凶手并没有产生多大作用。
    派出所的其他人全部撤离阳光家园之后,朱立国一个人坐在面包车里开始整理案发这几天以来脑子里冒出来的各种思路。
    他首先想到的是王艳芳的那栋房子和王艳芳给他提供的那条信息:房子是阳光集团三年前送给周晓平的,按照当时的价值也会不低于50万,阳光集团发生了什么事会给他送这么大的礼呢?。
    朱立国打开手机百度一下M市阳光集团,在官网上是这样介绍的:M市阳光集团始创于1982年,前身系国营乳品厂,1996年改制后成立世康乳业有限公司,2000年正式更名为阳光集团发展有限公司,下辖世康乳业公司、阳光房地产开发公司、阳光教育机构等多家子公司,其中,世康乳业公司拥有世界一流的乳品研究机构、乳品加工设备以及先进的乳品加工工艺,其生产的各类乳制品占M地区销售份额的百分之三十以上,并远销全国;阳光房地产开发公司是我市最大的本土地产商,在我市以及周边市县已经建成和正在建设多个高质量智能化小区和大型商业建筑,为M市的城市建设作出了突出贡献;而阳光教育机构则是M市唯一一家集幼教、小学、初中、高中于一体全学段封闭式教学的中英文双语私立学校,学校拥有国际领先的硬件设施和国内知名的优秀教师,并聘请外籍教师二十余名,历年来本科录取率始终处于M市领先地位,已经成为我省教育界的一颗璀璨明珠….。
    阳光集团在M市的确是家喻户晓,朱立国可以说是吃着他们生产的奶粉长大的,在前些年阳光集团的口碑还是不错的,直到三鹿奶粉事件被曝光之后,致使整个国产乳品行业全部受到波及,阳光集团也不例外,企业利润的主要来源--婴幼儿奶粉这一块销量直线下滑,在这种情况下集团决策层不得不将企业主要发展方向由乳业转向原来并不受重视的教育和房地产,没想到这一转向却是因祸得福,没过多久集团便迎来了房地产发展的黄金时期,企业规模迅速扩张,短短几年功夫便一跃成为M市最大的纳税企业,当然,老板兼董事长朱世康也收获了无数种荣誉,成为M市家喻户晓的风云人物。
    但是这么一个身价几十亿的集团老总怎么会和一个区法院院长扯上关系呢?准确地说当时周晓平只是个刑事庭庭长,还不是院长。
    ‘刑事庭庭长?’朱立国将脑海里出现的这个词组定格放大,难道朱世康犯过什么刑事案子吗?
    朱立国顺手在手机上百度了一下有关阳光集团的新闻,重点是与刑事案件有关的新闻,但是很快他便彻底失望了,在与阳光集团相关的上万个词条当中不仅没有查到与刑事案件有关的新闻,就连的其他负面新闻也是凤毛麟角,只有少量不影响企业形象的生产安全事故、消费者投诉、经济合同纠纷等在网页上偶尔还能见到,这家企业表面上看起来确是一家守法经营干干净净的企业,但正因为它在网络上太干净了,朱立国就更加怀疑这家企业,删帖封号对于这样的企业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怀疑归怀疑,真要调查这家公司对朱立国这个小的小派出所长来说确实存在着很大的难度,他现在即没有获得局里的授权,手里又没有阳光集团直接或间接的违法犯罪线索和证据,因此暂时还没有理由对其直接展开调查,朱立国只好闭上眼睛寻找办法。
    在一阵冥思苦想之后,他终于狠了狠心,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梅子,不,现在应该管你叫辛主任才对,你那个管理中心的工作进行得怎么样了?”朱立国努力地装出一副和蔼可亲体贴备至的态度对着电话说道。
    对方叫辛亮梅,市委书记苏源的外甥女,原来是他的手下,市局刑警队侦查员,不仅年轻漂亮,还曾经主动追求过他,虽然到现在他也不知道那时候辛小姐对他的爱慕到底是真是假,不过朱立国那时很照顾她倒是真的,后来朱立国被免职之后她就开始渐渐疏远自己,直到朱立国主动要求下派到了派出所,便渐渐与她失去了联系,之后辛亮梅在刑警队也没呆多长时间,五月份市里决定成立一个新的部门《智慧城市大数据信息管理中心》,她便被直接调往管理中心建设筹备办公室担任一把手主任的工作,目前这个办公室虽然只是个科级单位,但是内部人士都知道,在试运行一段时间显现效果和成绩之后,这个单位一定会像其他城市一样升级为市委市政府直属的大数据管理处,进而再升格为大数据管理局,到时候作为这个单位的筹办者和创始人,辛亮梅的前途可想而知。
    在官场上朱立国是个彻彻底底的外行,他不得不佩服市委书记苏源的良苦用心,辛亮梅所走的每一步都在她这个姨夫的计划当中,老局长马建强在任的时候曾反复要求成立大数据管理处,都被苏源以各种理由回绝,他一走,这个部门立刻就开始筹备启动了,而且不归公安局管辖,直接隶属于市委办公室,可见苏源早就意识到了这个部门的重要性,当初他把自己的亲外甥女安排在市局最危险的部门--刑警队也是早有预谋,因为只有在刑警队才能和通讯、银行、网络、市政交通、公检法司等如此众多的部门直接接触,增长见识和经验,也只有在刑警队工作才能最大限度地提升她的资历和被认可度,为她将来快速升迁奠定基础,如果把她放在其他的部门,年纪轻轻就准备一步登天,难以服众啊。
    “呵呵,是朱队呀,这么长时间也不给我打个电话,我都差点想不起来你了,呵呵,今天怎么有空找我呀?”电话里声音还是一贯的俏皮。
    “哦,辛主任,今天还真的有事求你,电话里又不好说,你在单位吗?我去一下你单位。”
    “什么辛主任,埋汰我呢,到底什么事,还电话里不好说?要表白呀?要不咱们找个音乐餐厅?咖啡厅也行?哈哈。”
    “又跟我没正经,你在单位吧?我现在过去,不跟你扯犊子了。”
    大数据管理中心筹备办公室在市政府大楼里只设了一间普通的办公地点,为的是便于随时向相关领导汇报工作,而真正的工作地点则是由坐落在江滨的原防洪指挥部改造而成。
    朱立国下车走进这座老旧的五层大楼,发现里面居然没有安装电梯,辛亮梅的办公室在顶层五楼,他只好甩开膀子噌噌地爬了上去。
    “哎吆,这么快?火烧屁股了?”这是辛亮梅见到朱立国所说的第一句话。
    朱立国刚喊了一声‘辛主任’,就被辛亮梅做出的一个暂停的手势制止,“打住,啊,打住,别恶心我,”辛亮梅说完向沙发上一指,“坐吧,什么事儿,找我?”
    朱立国坐下以后犹豫了一下,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因为他觉得如果编出个理由的话恐怕辛亮梅不会全力地配合他,“西城法院的院长被杀了你知道吧?”
    “啊,知道,这么大个事儿谁不知道,咋地?你负责这案子呀?回队里了?”
    “不,(案子)丁磊负责,我还在派出所,不过那个案子不是发生我的辖区吗,阳光家园,所以我想从侧面帮他调查调查,打击犯罪人人有责嘛。”
    “哈哈,”辛亮梅被逗笑了,毫不避讳地说道:“帮他调查?虚头巴脑的,我看你是想回队里吧?破了这个案子给他个眼罩戴戴。”
    朱立国尴尬地笑了笑,没有解释,他知道对于持她这种心理的人来说恐怕越描越黑。
    “你说吧,我能帮你什么忙?”辛亮梅也没追问下去,很爽快地答应下来。
    “帮我查一些信息,方便吗?”
    “什么信息?目前中心还在调试阶段,很多部门的数据还没有向我们开放,另外,我还得看看有没有获得相应的授权。”
    “你肯定能帮上忙,我暂时只需要查看一下有关阳光集团的普通信息和西城法院公开发布的办案信息。”朱立国表情严肃地说道。
    已经坐到电脑前的辛亮梅稍微楞了一下随即潇洒地朝朱立国挥了一下手:“好,过来吧。”
    第八章 大数据
    辛亮梅说完便默不作声地敲击着键盘,等朱立国走过去的时候,电脑屏幕上已经满是关于阳光集团的词条。
    朱立国看了看这些词条,这些词条不是显示在某个浏览器上,而是显示在一个未知的软件上。辛亮梅快速地拉动鼠标,以便让朱立国能够简单地了解一下软件上所显示的内容,然后站起身把位子让给朱立国,并对他说道:“你想查什么内容就直接在这里输入关键词就行了,慢慢查吧。”
    朱立国坐了下去,随口赞叹地问道:“这是什么软件这么先进?”
    “这叫全网数据提取软件,我们普通的民用电脑想要查点东西需要先登录一个网站,然后一个网页一个网页地找,全世界的网站多得难以计数,网页就更多了,你找得过来吗?有了这个软件就不同了,它可以同时搜索上千个网站,第一轮搜索完成后自动跳转到下一轮上千个网站上继续搜索,直到全部搜索完成,自动显示搜索结果,刚才我只输入了中文关键词,搜索的都是中文网站,所以很快就搜完了,而且这个软件可以自动解除屏蔽词,呈现出信息最原始和最完整的状态,想搜什么你就尽情地搜吧,什么小电影、直播间,都能搜到,一会儿查法院资料的时候还会用到另一个软件,M市政务系统查询软件,正常情况下查政务信息除了公开的那些信息之外其他内容都需要市委的授权,没有授权任何人都无权查看,不过现在是测试阶段还没正规起来,我就放你一马,让你查查,怎么样?先进吧?。”辛亮梅得意的样子就像是个刚给一名渣学生讲完课的老师。
    “哦,进口这套设备得不少钱吧?嗯,值。”
    “进口?呲,你听说哪个国家有这样的设备?这是我国自主研发的独有设备,只有我国才能研发出这么强大和先进的互联网硬件设施,目前处于国际领先水平,出口多个国家,包括与之配套的各种软件也属于世界一流水平,你现在所用的只是其中的一种最简单的软件,还有全网监控软件、视频音频快速分析软件等等,原来这些软件都是特意给公安部、国安部以及军委研发的,现在经过简化已经普及到省市一级了,一会儿我领你到主机房欣赏一下,保准震撼到你。”
    朱立国对着电脑膜拜地点了点头,又不解地问道:“你这是属于高科技单位呀,你那点网络知识能行吗?”
    辛亮梅不屑地撇了撇嘴,反问:“开养猪场的老板非得是兽医吗?”
    朱立国被噎的无语,辛亮梅继续得意地说道:“这栋楼里除了我以外最低的学历都是硕士,外聘的博士生导师就有好几个,怎么样?他们还不是照样听我的,这叫领导能力,懂吗,行了,快查你的资料吧。”
    朱立国搜索有关阳光集团的信息进行的很顺利,搜索到的内容也很全面,他将有疑点的信息重新整理了一遍,打印了足足三十几页,但是当他搜索有关西城法院信息的时候却遇到了一点困难,内容太少,而且格外简单。
    “这是怎么回事?”朱立国不解地问道。
    “哼,这帮官老爷提供的数据太少了,他们不愿意向我们开放更多的数据,总是用各种理由推脱,每个政府部门都是这种心态,要不是市委书记亲自发话,他们连这点东西都不想给,像是有多少见不得人的秘密似的,这些政务信息他们提供多少我们就只能采集到多少,别的地方没有,没办法。”辛亮梅对于这种情况表示也很无奈。
    朱立国只好将搜索到的内容全部打印出来,一共只有十几页纸。
    辛亮梅凑了过来,看了看电脑又看了看堆在电脑桌上的打印纸,开口道:“查到的东西还不少呢,用不用给你找个大数据分析师帮你分析分析?外面找很贵的噢。”
    “大数据分析师?还有这职业?能分析出什么来?”朱立国故作惊讶地反问。
    “不是吧!连这都不知道,你也太OUT了,大数据专业现在很火的,我的助理就是大数据管理与应用博士,我姨夫特意从*大亲自聘来的,麻省理工回来的,他今天去大学讲课去了,回头我让他给你好好讲讲,他的专业是大数据管理与架构这一块,对数据的分析与挖掘也有一定的研究,至于大数据分析到底有什么用,这么说吧,在天猫上同一家店铺你买的可能就是假的,我买的就是真的,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从来不退货,我不满意就退货,它敢给我假的吗?同样的路程你打滴滴就比我便宜,知道为什么吗?它知道我比你有钱,且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去和它计较,这都是通过大数据自动生成的结果,这只是大数据最简单的在商业上的应用,再进一步讲,如果我现在给你建立一个个人超级档案,那么基本上就可以预判出你未来的行为,如果将大数据信息系统与人脸识别相结合那作用就更大了,别的不说,对预防犯罪就会起到关键的作用,到时候一个人走在大街上警察就可以通过大数据判断出他是否犯罪的意图,厉害吧?我估计你们公安局很快就会启动这一块工作了,利用大数据分析预防犯罪和破案。”
    “利用大数据破案?真要是这样,那那些刑警岂不是都要失业了。”
    “破案归破案,抓人还得要你们刑警兄弟去干,何况,还需要你们刑警为破案搜集数据呢。”
    朱立国显然被惊诧到了,他认真地回忆了一下辛亮梅所说的话,然后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个人超级档案?这是个什么东西?”
    “就是你的全部个人信息,身份信息、生活信息、健康信息、社会关系信息等等吧,凡是属于你的东西都算,比如你手机内的数据就是未来建立超级档案的重要组成部分,QQ、微信、电话簿反应了你的社会关系;银行卡、支付宝反应出你的收支状况;购物软件反应出的消费情况;地图、出行软件反应出你都去过哪里;娱乐软件反应出的业余爱好,等等吧,有了这些数据,对一个人的行为做出预判,你觉得还是个难事儿吗?”
    朱立国再次冥思了一下,提出了一个疑问:“如果我关了些软件,你还会知道我都去过哪里吗?”
    “有些软件是手机自带的,删都删不掉,比如运动计步软件,就是有些闲人显摆一天走了多少步的那个,很多手机都自带了这种软件,不需要下载,你以为软件开发者闲的蛋疼去开发一款毫无收益的软件吗?只要你开机它就会记录你的所有行程,走的那条街、去过哪个餐厅、路过哪个商店、在什么地方驻足了多长时间,这些数据都会完整地被记录下来,到时候会卖给有需要的商家,以便商家对其进行精准的广告投放,而这些数据都是个人超级档案的一部分。”
    朱立国有些难以置信地盯着辛亮梅,足足楞了十几秒,表情由兴奋渐渐变成恐惧,他兴奋的是如果‘超级档案’系统得以实施的话,那么无疑将会对打击犯罪和预防犯罪产生重大利好,而让他恐惧的是,如果一个社会真的变成这样,那么不就相当于撕掉了人们身上最后一片遮羞的底裤了吗?每个人都光溜溜一丝不挂地暴露在大数据面前,连下面长了几根毛都被人看得一清二楚,每个人都将成为一个透明人。
    朱立国不敢再想下去,赶紧收回了思绪,对辛亮梅表扬道:“没想到这短短一年时间不到你进步不少啊!”
    “那是当然,跟啥人学啥人么,我这整天跟着一帮子IT精英在一起,熏也熏熟了。”
    “那行,等我需要大数据分析的时候再来找你,现在还没头绪呢,我自己研究一下再说。”朱立国盯着手里的那一叠打印纸说道。
    他若有所思了一会,看了看表,时针已经指向下午五点。
    “请你吃个饭?”朱立国晃着手里的资料邀请道。
    “又是全市的快餐随便点?”辛亮梅开着玩笑反问,随即又一本正经地说道:“早就想找你聚一下了,可是今天不行,约出去了,自从到了这儿以后几乎每天晚上都是饭局,烦都烦死了,可是没办法,世道就是这样,拒绝谁都得罪一大片,改天,改天我请你,谢谢你在队里对我的照顾。”
    “呵呵,我照顾你什么了?没少骂你。”朱立国僵硬地干笑两声。
    “哎,我现在倒是怀念被你骂的那些日子,心里没负担呐,那些日子工作虽然紧张,但心情舒服,不像现在,大脑每天都像一根被压紧的弹簧,唉,对了,你出事的时候我那么对你,你没生我气吧?”
    “你怎么对我了?没事呀,很正常的嘛。”朱立国再次尴尬地打着哈哈。去年年底他刚被停职,辛亮梅对他的态度就立马转了向,躲得远远的,就像他身上有埃博拉病毒一样,这一切他当然记得,但是现在,他的内心里并没有多少对她的怨恨,他甚至曾经试着努力调动起这种怨恨的情绪,但是,很失望,他的心里空荡荡的,没有恨,当然,也不会再有爱。
    两人都尴尬地沉默了一会,辛亮梅再次开口了:“你这个人没有官场上的灵性,不适合当官,不过这样也好,就你这种性格的人,我敢打赌,当不了几天官就得摔下来,职位越高摔的越狠,就在那个派出所老实呆着吧,挺好,独立王国、与世无争。”
    朱立国想说:‘你就这么瞧不起我?’,话到嘴边又被活生生噎了回去,话虽然没说出去,但脸色变的很难看,这谁都看得出来。
    “别怪我说话太直了,真的是为你好,对别人,哼,捧着唠呗,你知道去年的那个时候,你有多危险吗?你侦破的案子引发的部级干部之间的内斗,你是小蚂蚁,我也是小蚂蚁,事情根本就不是当不当刑警队长这么简单,生死可能就在一瞬间,你没意识到危险,当然不害怕,我姨夫找过我好几次,千叮咛万嘱咐,离你们都远点,还好,最后是马建强赢了,正义战胜了邪恶,否则,哼…”
    辛亮梅的这一段话仿佛是向这个房间里注入了一屋子的干冰,使室温骤降,让里面的人直起鸡皮疙瘩。
    第九章 初露倪端
    回到车里,朱立国没有着急研究资料,而是先给顾天明打了个电话:“天明啊,阳光家园那个案子进展得怎么样了?”与老部下通话他向来直来直去。
    “不咋地,没啥眉目,这不,中午刚回队里就挨了一顿骂,让我出来查那双鞋,一直查到现在,腿都走直了也没查出个子午卯酉,哎!”电话里传来一声长叹。
    “从鞋里有没提取到嫌疑人的汗渍或者其他线索?”朱立国接着问道。
    “这个,还不知道,不过如果发现有价值线索的话,应该打电话通知大家去追查新线索,到现在一个电话都没有,估计够呛。”
    “哦,明白了,”朱立国犹豫了片刻,又接着问道:“你晚上有空的话能来我这儿一趟吗?。”
    “晚上回队里要开会,不知道开到几点,到你那儿的话,可能会晚点儿,有什么事儿吗?”
    “没什么事,就是你这个案子,我需要具体了解一下细节,你方便透露吗?”
    “怎么?你也参与这个案子了?”顾天明顿时很兴奋地问道。
    “哦,没有,不过,案子不是发生在我的辖区嘛,份内的事,这事儿你可别告诉丁磊,他知道了不好,以为我在抢他功。”
    “唉,白高兴一场,”顾天明失望地叨咕了一句,又打起精神说道:“我正好还想跟你汇报汇报这案子呢,怕给你添麻烦,再说,就算你帮我们破了这案子功劳也都是他(丁磊)的,我哪好意思找你呀,现在既然你对案子也有兴趣这我开完会就去找你。”
    “太晚就不用了来了,你这也累一天了,好好休息休息,明天再来,”朱立国说完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最好把能带来的资料都给我带来。”
    “没问题,都在脑子里呢。”
    第二天清晨,朱立国无精打采地来到所长办公室,精神状态显得异常萎靡,他越来越感到身体素质正在明显地下降,昨天晚上他研究那些资料研究了整整一夜,如果是一年前,这样的工作强度对他来说根本就不是问题,但是他现在却总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他不知道到底是因为自己年纪大了呢?还是因为到了派出所以后精神懈怠所致。
    他在小沙发上坐下来,默默地抽了颗烟,感觉疲惫感消退了一些,便掐灭烟头,从公文包里取出那份资料重新看了起来。
    有关阳光家园的负面新闻其实并不少,虽然集团公关部门将相关的本地门户网站和论坛以及各大中文知名网站上的负面帖子删的一干二净,但全国有那么多不知名的网站或原创或转载,要想全部删除是根本做不到的,其中时间跨度最长的负面新闻居然可以追溯到1996年集团刚刚成立的时候,那个时候个人电脑恐怕在全市都没有几台,那篇帖子讲述的是朱世康的父亲,原国营乳品厂厂长是如何将价值上千万的国有资产通过一系列巧妙的手段最终以极低的价格变卖给他儿子朱世康的,当然在那个网络十分落后的年代,这篇帖子根本没几个人能够看到,除此之外,负面新闻最多的内容是对世康乳业产品的投诉和吐槽,比如纯牛奶喝出了酸牛奶的效果、雪糕里吃出了可飞行动物蛋白,还有在2008年三鹿事件之后该厂生产的婴幼儿奶粉也频频遭到质疑,并有多起涉及毒奶粉的事件被告上了法庭,而近几年的负面新闻则大多以有关房地产方面的为主,也有几起民事纠纷被告上了法庭,朱立国重点关注的是有关阳光集团的刑事案件,特别是三年前的刑事案件,这类案件主要分成两种,一种是集团员工的个人行为,比如盗窃案、伤害案、强奸案等等;另一种是涉及集团内部经营和管理的案件,比如贪污案、渎职案、拆迁时与被拆迁户群殴造成的伤害案等等,在众多的各类刑事案件当中,有一起案件比较特别,这是一起敲诈勒索案,被告人叫邱震,案子发生在2012年,案件先是以邱震为主的7名受害者家属作为原告,以受害者在长期食用世康乳业的婴幼儿奶粉之后导致各种肾功能损伤为由将阳光集团告上法庭,并分别向其索赔200万元人民币,在法院对该案作出判决之后不久公安机关即以敲诈勒索罪将邱震刑事拘留,并很快得到检查机关的批捕并提起公诉,法庭最终认定,被告人提出的索赔要求与事实相差过大,是以恶意敲诈为目的,因此一审以敲诈勒索罪判处被告人有期徒刑四年,被告人上诉后二审终审依旧维持原判。
    朱立国在这起案件上做了特殊标注,并在搜集到的那叠有关西城法院的资料中找到了有关这起案件的资料。法院提供给数据中心的资料要比网络上查到的资料多一些,但都是以法律文书的形式为主,比如庭审记录、证人证言、公诉书和辩护书等,从这些内容上看,法院作出这样的判决虽然有些争议但并非完全没有道理。
    虽然这起特殊的案子引起了朱立国的注意,并花费了几个小时的时间进行深入的了解和分析,但值得朱立国研究的案子却不止这一起,比如在毒奶粉事件中,虽然被判刑的是邱震,但毒奶粉所造成的伤害最大的却并不是他的女儿邱倩倩,由于自身体质的原因和发现的比较早,邱倩倩的病情在当时并不最严重的,还有几名同样是长期食用世康奶粉的婴幼儿病情要比她严重的多,其中,世康毒奶粉导致一名叫杨蕾的四岁女孩产生多发性肾结石及三期肾衰竭,生命已经受到严重威胁,到现在已经五年过去了,杨蕾是否还活在世上都不知道,法院的资料里显示杨蕾的家属同意与阳光集团进行庭外和解,最终获得赔偿120万,这个结果在当时看来受害者家属是满意的,但从现在来看,时过境迁受害人家属还会觉得合理吗?。再比如三年前发生的一起因合同纠纷债权人向阳光集团下属阳光双语幼儿园讨要工程款不成而跳楼自杀的案件,在这起案件中债权人到底是被人推下楼的还是自杀的,双方始终各执一词,公安机关最终认定为自杀,法院也是依据公安机关出具的认定书做出了判决,但朱立国凭直觉总感到这起案子疑点重重,死者家属会不会因此而迁怒于庭长周晓平呢?,像这样的例子还有几个,朱立国为此整整研究了一夜。
    朱立国坐到办公桌前,对昨天晚上的研究成果进行了简单的整理,他感到今天要做的事情很多,同时也感到很充实,很兴奋。
    朱立国将整理好的笔记装进兜里,背对着房门戴上警帽正要出去,一阵敲门声传来,他随口喊了声‘进来’,当他回过头来发现进来的是顾天明,于是,他又摘了警帽扔在办公室上,指了指沙发:“坐下,也不来个电话,晚一分钟就出去了,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向你这大神探请教还不早点来。”顾天明笑嘻嘻地打起了哈哈。
    “拿我开涮了是吧!”朱立国也笑着回道。等顾天明在沙发上坐好了,他从办公桌后面取了瓶矿泉水向他走了过来,边走边问道:“昨天的会开到几点?案情有没有新的进展?”。
    “半夜,一开会就是半夜,前两个小时大家还有话说,开到两个小时之后,一个个的都一言不发了,大眼瞪小眼,没啥可说的了,呵呵,丁队不发话谁敢走啊,靠着呗,看谁能靠过谁。”
    “你哪儿那么多牢骚,一点儿工作激情都没有,怎么破案?”
    “不是我没激情,是丁队这工作方法,简直了,累死个人,拿破案当搬砖了,破案可不是干的活儿越多越接近真相,方向要是错了就算累死了也白搭,到现在四五天了,我们还不知道头绪在哪儿呢,怎么破案?”顾天明的语气越来越烦躁,一副牢骚满腹的态度。
    “行了行了,发牢骚解决不了问题,丁磊是个有经验的刑警,破过不少大案子,要相信他,你说说,你们现在都在进行哪方面的工作?”
    “要说这工作可是真够多的,监控已经查了四遍了,现在留了两个专人还在继续查,时间范围已经扩大到半个月之内了,另外,还在找案发时间前后是否有装了记录仪的汽车停在现场附近,到昨天为止在这方面还没发现有价值的线索,再有就是凶手遗留在藏匿地点的那双鞋,我就负责这项工作,全市大的商场、批发点几乎走遍了,没有人对买这双鞋的人有印象,卖这种鞋的人多,买的人更多,一个多月前的事谁能记得那么清楚,再说,如果是凶手从网上买的那就更没法查了,”顾天明停下喝了口水继续说道:“对法院和被害者老婆这两方面关系人的走访工作是丁队亲自做的,笔录倒是不少做,没一句有用的,不知道是有线索没通报给大家还是真的没查到线索,反正他自己没再怎么提,我们也不好多问,开始,我们重点怀疑是否跟那个小三王艳芳有关,把她关了一宿,第二天又把她弟弟关了一整天,毛都没问出来,王艳芳的通话记录比较简单,没发现可疑人员,其他社交软件上也没有发现疑点,这就怪了,还有谁会跟他有仇呢?。”顾天明停止了说话,直勾勾地盯着朱立国。
    “周晓平判过的那些案子,你们没有查一查吗?”
    “这个,丁队在查,光法院就去过好几趟了,好像也没多大收获,我和他建议过,既然我们这边查不到线索,不如抽出更多的警力重点排查法院那边,毕竟那边工作繁杂需要人手,也是最有希望获得线索的地方,但他说暂时还不用,心里有数,哼,也不知道他这个有数到底是什么意思。”
    “嗯,”朱立国若有所思地点着头,沉思了一会儿,又问道:“对了,我昨天问你那双鞋,技术部门怎么说?”
    顾天明先摇了摇头,再说道:“白搭,经过初步检验还没有提取到汗渍、皮肤碎屑等有价值的东西,从鞋内的清洁程度上判断,应该是在作案之前进行过仔细的清洗和消毒,凶手作案时又穿着厚棉袜,所以没有汗液渗入到鞋内,正常来说,案发时是九月末,也不是很凉,他穿着一双不太透气的运动鞋和厚棉袜,怎么可能一点汗都没出呢?”
    “案发时是清晨,气温低,不出汗很正常,手套上呢?手套上有没有检出汗液?”
    “也没有。”顾天明回答的很干脆。
    “哦--,人在紧张的时候手脚是会不自觉地出汗,这是一种本能反应,和温度无关,他既然没有出汗,说明这个人要么是心理素质太强了,要么是…”朱立国眯起眼睛卖个关子。
    “要么是什么?”顾天明果然有些急切地追问。
    “要么是有病,无汗症,一种手脚不易出汗的病,主要是汗腺异常所致,如果原因属于前者,那么此人不是惯犯就是受过专业训练,如果是后者,那么就要在嫌疑人当中进行无汗症的筛查,不管怎么说,侦查范围都大大缩小了。”朱立国分析完稍停了片刻,像自言自语地说道:“如果是我的话,我会让技术部门将鞋分解,以目前的技术手段在鞋内应该可以找到一些蛛丝马迹,鞋内的材质基本都是糙面,即使使用专业清洗剂也很难完全清洗掉渗透在其中的痕迹,实在不行就送权威部门检测,我不相信一点线索都查不到。”
    “这样是不是太麻烦了?,有这个必要吗?即使检测到了DNA也只能是将来作为物证来用,对于目前破案恐怕影响不大吧?。”顾天明对朱立国的建议半信半疑。
    “凶手如果是个被处理过的惯犯,那么DNA数据库里就很有可能查得到,这一点,丁磊应该能想吧。”
    “他?,我看是够呛,他一天跟个没头苍蝇似的,能想的这么细?”
    “你不要小看丁磊,也许他现在已经把检材送到权威机构去了。”朱立国严厉地批评了一句,又抛出了另一个问题:“凶手的体貌特征勾勒出来了吧?”
    “凶手在地库里的一个残沙堆上留下了一个比较清晰的脚印,大概是想在上面蹭掉鞋底的血迹时踩上去的,根据这个鞋印推算出凶手身高一米七五到一米八左右,体重75到80公斤,后来找到的鞋和衣服也证实了这个判断,其他的无法判断。”
    朱立国用手捋了捋下巴,刚要再说什么,顾天明的电话突然响了,顾天明拿起电话看了一眼,随即把食指放在嘴上做了个禁言的动作,然后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是丁磊打来的,在电话里他不由分说地命令道:“东郊红星钓鱼场又发生案子了,你马上去那里,十分钟内必须赶到。”顾天明来不及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案子,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第十章 厕所命案
    红星钓鱼场位于东郊红星村,距离市中心不到十五公里,由原来村里的三、四亩鱼塘改造而成,由于这里的水面比较大,渔场老板放养了一些超过三十斤的大草鱼,因此吸引了一批钓鱼爱好者,但是这里收费比较贵,一天一百五十块钱,所以平时来此钓鱼的人并不是很多,可现在是十一小长假期间,钓鱼的人比平时明显增多,‘在这样一个相对热闹的场所居然发生了一起人命案子,谋杀的可能性应该不大呀’,一路上朱立国一边开着车一边这样想着。
    在顾天明接到丁磊的电话之后,是朱立国主动建议开车送他过来的,丁磊已经发话了‘十分钟之内必须赶到现场’,说这话虽然他自己不过脑子,但作为小警员还是早去一点的好,刑警队没那么多警车供这些普通刑警使用,顾天明自己又没有私家车,他去派出所也是自己打车来的,现在要尽快赶到现场,由朱立国开车送他是最方便的选择。
    印象中那个钓鱼场朱立国好像去过一次,具体和谁去的已经忘记了,朱立国不爱钓鱼,也没时间钓鱼,好像调走的马局爱钓鱼,落马的吴德副局长也爱钓鱼,是不是和他们之中的谁去的呢?朱立国不再去想这些无聊的问题,一边开着车一边关注着这一路上哪里安装了摄像头,离目标越近他的脑子越需要加速记忆,眼睛都有些不够用了。
    面包车从村子里穿过去,眼前是一大片田野,钓鱼场就建在这片田野尽头的河堤下面。朱立国没有停车直接驶入了钓鱼场的大门,进入大门之后,左侧是一排停车位,车基本上已经停满了,右侧是一排单层乡村酒店式的建筑,建筑中间是两扇宽敞的大门,两侧各有五六扇铝合金玻璃窗,在酒店门前停着一辆警用面包车,朱立国一看这车就明白了,这肯定是当地派出所的车,看来市局刑警队的人还没有到。
    朱立国和顾天明下了车便直奔酒店大门而去,这是因为,第一,警车停在这儿,案发地点肯定就在附近,第二,只有酒店门口人头攒动,其他地方冷冷清清,不去这儿去哪儿呢?。
    果然,他们刚一踏进大门就被一名身穿制服的民警便朝他们飞奔过来:“你们是市局的吗?等你们半天了,案发现场在这边,我领你们过去,在后面的厕所里呢。”
    民警所说的厕所和饭店的整体建筑并不挨着,前面的饭店是旧建筑改造的,原来就没有室内厕所,后面的厕所是独立出来的新建筑,饭店和厕所的下水系统不与市政的整体下水系统连接,是自建的化粪池。
    他们从饭店大厅里穿过去,又从角落里的侧门走出,距离侧门对面大约五六米处就是案发地点的那个厕所。朱立国站在原地向四周观察了一下,发现厕所两侧各有一条甬道绕过饭店通向外面,也就是说一共有三条路线可以进入厕所。
    派出所来了五六个人,早就疏散了好事的观众,两条甬道和男厕所的入口处都有警察把手。
    “现场有没有遭到破坏?”顾天明一边戴上手套脚套一边向先来的民警问道。
    “应该说现场保护的还行,现场一共有四个人进去过,我们都找到了,被集中安排在一个雅间里,你们是要挨个采样吧?我们所长都料到了,正对他们做笔录呢。报案人是个来钓鱼的,上午九点三十五分报的案,我们到这里不到九点五十,因为这个时间上厕所的人不多,饭店还没营业,没有客人上厕所,进去的那四个都是来钓鱼的,鱼塘在下面,走过去的话大概五分钟吧,那几个人都是见过世面的,都没有靠近看,所以现场保护的还可以。”民警语无伦次地啰嗦了半天。
    顾天明和朱立国先后走进男厕所,厕所门口处是黑色大理石洗手台,台面上镶着两个白色椭圆洗手池,转进去,右侧是一排独立小便器,左侧是并排四个独立卫生间,卫生间的门都是向内开的,前面的两个卫生间门是开着的,内部空间大约只有一米见方,出事的是第四个卫生间,因为有少量血液从第四个卫生间的台阶上向外渗出,地上已经形成了一小摊凝固了的血泊。
    顾天明走在前面绕过血泊,轻轻推开半掩着的平板门,侧脸向里面看去,发现身穿白色钓鱼服的死者成跪卧姿斜趴在地面上,头部刚好完全陷入蹲便器里,看不到面容,正是因为这个姿势所占的平面最小,所以厕所门刚好可以向内推开,蹲便器内外都留有大量喷溅型血液,这类血液以死者头部周围及前方居多,死者的后脖颈处也留有大量血液,这是由于死者试图用手捂住切口而造成的。
    顾天明简单地看了一遍,示意身后的朱立国也来看一下。
    “又是割喉!”朱立国看后转头与顾天明对视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
    “是呀,作案手法与电梯杀人案基本相同,不过这个姿势…”顾天明指了指死者:“太诡异了吧?”
    想到这里,朱立国有些兴奋,案子似乎看到了希望,他也终于露出了微笑,他坐在转椅上像个顽皮的孩子似的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转椅转动起来,当转椅正在加速旋转起来的时候,他却突然手脚并用让转椅戛然而止,他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在审理一起刑事案当中,除了做出判决的法官、提起公诉的检查官,还有一个人起着决定性的作用,那就是负责立案和抓捕的公安人员,如果这是一起连环报复杀人案的话,那么首要目标就应当是这个人,而这个案子公诉机关是西城区检察院,又是刑事案件,那么负责抓捕的公安机构九成以上是西城公安分局刑警队,而那时的分局刑警队长就是是丁磊。
    ‘丁磊?’朱立国在心里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他心中刚刚泛起的那一丝得意和轻松渐渐被紧张和疑惑所取代,他抓起电话按下了辛亮梅的手机号码:“梅子,帮我查一下五年前的一起敲诈勒索案,犯人叫邱震…”
    朱立国的话还没有说完,即被对方打断:“朱队,你先等一下,我这里很忙,等一会我再帮你查,就这样,挂了。”
    挂断电话后的忙音在朱立国的耳畔回荡了很久,直到手机里传来一声微信提示音,朱立国才从耳边撤回电话,点击返回键,找到微信,点击进去,这一则信息仍然是顾天明发来的,内容依旧是图片,只不过不是一张,而是一组,将这组图片联系起来所显示的是在案发现场的厕所洗手台下方找到了一只带血的烟头,显然,这是由凶手在仓促中丢下的,有了这只烟头,凶手的DNA基本上可以鉴定出来,如果凶手是邱震的话,他是2012年被羁押,那个时候公安机关已经开始进行了DNA的采集工作,只要进行一下比对就是铁证如山了,想到这里,朱立国竟然没有像刚才那样兴奋起来,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失望,案子就这么轻易地破了,破得连一点表现的机会都没有给他,他原想与丁磊进行一番智慧的较量,却没想到凶手直接向丁磊举手投降,根本就没他什么事,他苦笑了一下,按灭了手机。
    天涯这人气也真够可以的了,无语了。
    @32132116153 2020-01-12 12:33:02
    自从有了满大街的监视器
    还写啥凶杀凶案
    -----------------------------是呀,悬疑题材的内容越来越难写了,怎么写都显得假,
    @32132116153 2020-01-12 12:38:03
    可以写技朮性的
    如医疗事件
    小人物斗大人物的
    要有丰富的医药知识
    -----------------------------
    嗯,你这个建议不错,比如将谋杀伪装成医疗事故
    第十一章 旧案疑云
    晚上下班之后朱立国接到辛亮梅打来的电话,电话里辛亮梅急匆匆地说道:“朱队,我下午抽空帮你查了查你说的那个案子,时间太紧查到的内容不太多,都发你邮箱里了,你看一看还差什么我明天再给你查,我赶着去饭局,不和你多说了。”
    朱立国‘嗯,嗯’地敷衍了两句也挂断了电话,对这个案子,他好像再也提不起兴趣了,如果放在以前,无论他在哪儿,在做什么,他都会第一时间进入邮箱查看与案子有关的东西,但是今天他觉得那些资料简直索然无味。
    ‘现在就等着烟头上唾液DNA的鉴定结果了,这个鉴定结果没那么快出来,至少要经过24小时,也就是明天下午才能出结果,呵呵,等着吧。’朱立国沮丧地想着。
    然而两天过去了,朱立国并没有听到市局刑警队那边传来任何喜讯,顾天明也没有再向他汇报案情,他有些疑惑了,按理说,即使邱震潜逃了,他是嫌疑人这一点总该确定了吧,确定了嫌疑人就基本上等于破案了,这么大个事没有必要保密吧?难道嫌疑人不是邱震?他带着这些疑惑犹豫了半天终于拨通了顾天明的电话,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对方挂断了,他没有再打过去,因为他知道,这是顾天明此时不方便接听他的电话。
    中午,他终于接到了顾天明的电话:“朱队,你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队里呢,不方便,”顾天明解释道,朱立国从他的口气中已经明显感到比前几天轻松了很多,电话里顾天明继续说道:“你是不是要问案子的事儿?烟头上检出了DNA,不过在数据库里没有查到与之相匹配基因,现在队里正在进行大面积撒网,凡是有点儿嫌疑的全部采集血样,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凶手,对了,局里成立专案组了,两个案子并了,一个凶手。”
    “哦,有什么根据吗?”
    “根据就是那双鞋呀,呵呵,你猜的可真准,丁磊这小子还真把那双鞋送到北京某权威部门去了,昨天出来报告了,也检到了DNA,你猜怎么着?和烟头上的一样,百分之百,所以两个案子就并了。”
    “数据库里有邱震的DNA吗?”朱立国问道。
    “邱震?邱震是谁?”顾天明反问,显然专案组还没有查到邱震这个人。
    “五年前周晓平和胡东进一起办过一个敲诈勒索案,案犯就是邱震,被判了四年,这个人你们难道还没有查吗?”
    “法院那边都是丁队在查,他没提过什么邱震,没事,我现在就去技术科查一查,既然他被处理过,应该能查到吧,”顾天明说完停顿了一下,忽然明白过来,反问道:“如果有他的DNA为什么没有匹配上呢?怪了。”
    “你现在赶紧查一下,我等你消息。”朱立国没有再问别的,挂断了电话。
    其实,朱立国要问的问题很多,但是检测到了凶手DNA却查不到凶手是谁,这个消息让他彻底迷惑了,他不知道对他来说这是个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可是无论怎样,他对这个案子的兴趣的确又被重新点燃了起来。
    等他静下来思索了一下,才找到了问题所在,是自己对这个案子的判断过于先入为主了,是他先认定了凶手就是邱震,以这个为前提对后面的推断当然都是成立的,这种思维就像是疑邻盗斧,如果在自己的潜意识里已经把邱震当成了凶手,那么无论从哪一个方面都能把疑点强加在他的头上,而事实是邱震目前仅仅是一个嫌疑人而已,有嫌疑的绝不止他一个,作为一个刑警人他最避讳也是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思维,有多少冤案错案就是这么造成的,而他今天恰恰成为了这样的人,他自觉羞愧难当。
    果然,晚些时候顾天明传来的消息证实凶手与邱震的DNA完全无法匹配。
    虽然从理论上暂时排除了邱震的嫌疑,但为了彻底证实这一点,朱立国还是打开了邮箱,找到辛亮梅给他发来的文档,点击进去。
    ‘邱震,男35岁,1982年于M市本地出生,身高1.71米,体重65公斤,本地普通话口音,大学本科学历,毕业于M市医学院,捕前系M市第一人民医院骨外一科主治医师,2012年7月因敲诈勒索罪被捕,9月西城区法院作出一审判决,判处其有期徒刑4年,11月送至帽儿山监狱服刑,2016年7月刑满出狱,目前处于待业状态’。仅从这一小段简介中朱立国就找到了一处与凶手不符的体貌特征--身高和体重,他的身材要比凶手小了一大圈,自此邱震不是凶手的结论已经得到了双重印证。
    朱立国对这份资料的兴趣也由邱震是不是凶手转移到了毒奶粉事件和敲诈勒索案本身,希望从中能够发现一点点间接的线索。
    毒奶粉事件发生在2012年三月,最先发现并确定世康奶粉中三聚氰胺严重超标的并不是邱震,而是一名叫杨蕾的四岁女孩的父母。
    在2012年春节过后,4岁的杨蕾由于腹痛被送往第一人民医院就诊,很快被确诊为多发性肾结石、三期肾功能衰竭。
    而此时稍有经验的年轻父母们对2008年被曝光的三鹿事件仍然记忆犹新,人们已经对毒奶粉所产生的症状和后果有了一定的了解,当时杨蕾的妈妈就怀疑女儿的病症是否和孩子一直喝的世康奶粉有关,于是将所剩的奶粉拿到食品质量监督部门进行检验,检验结果不出所料,与三鹿奶粉一样,三聚氰胺严重超标。
    在此期间无论是对杨蕾病情的诊断治疗,还是对毒奶粉进行鉴定,邱震都起到了一定的帮助,因为邱震的女儿邱倩倩与杨蕾在同一所幼儿园上学---阳光双语幼儿园,邱震和妻子李雯月与杨蕾的父母杨国强和高琳早就认识,而邱震就在第一人民医院就职,在一个万事都要托关系的社会,杨蕾的父母自然要找邱震帮一点力所能及的帮。
    因此毒奶粉的检验结果邱震也是第一个知道的,这个消息也同样给他以沉重打击,因为他的女儿也同样在吃这个牌子的奶粉。
    这之后事件的主角就从杨蕾的父母转换成了邱震,这是因为第一,作为医生的邱震文化程度和社会认可度都比较高,他说话的分量自然要比普通人重一些;第二,邱震在市三甲医院工作,方便全面搜集相关资料和第一手可靠证据;第三,作为医生他有条件搜集其他由世康毒奶粉致病的患者,并建立维权群体,以达到集体维权的目的,他们知道仅凭一两个患者还不足以给阳光集团构成足够大的压力,按照邱震的话说,就是必须把事情闹大,这样才能引起集团重视,收到最好的效果,最好是能上中央电视台,让世康毒奶粉曝光于天下,使更多的消费者免受其害。
    最终他们找到了七名患者,联名向西城区法院提起诉讼,要求被告阳光集团下属世康乳业向每名患者一次性赔偿后续治疗费、精神损失费等合计200万元(不含此次入院后的治疗费用)。
    但案件审理的结果却出人意料,除了邱震之外其余六名当事人家属很快与被告方达成庭外和解,一对一单独协商去了,法庭原告席上只剩下邱震一人,法院最终判决一次性赔偿邱倩倩30万人民币及本次入院后的治疗费、陪护费、误工费等合计33652元。
    在邱震看来,不仅这个判决荒谬,事态的进展则更加荒谬,首先,毒奶粉事件并不像当事人所期待的那样在社会上引起轰动,别说中央电视台就连本地媒体对此事都鲜有报道,传播效应与三鹿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除了在本地引起短暂的风波并很快被平息之外,公共媒体和外地媒体基本没有对此事进行报道,自媒体方面也不可能掀起更大的波澜,也许三鹿事件之后人们对此类问题早已麻木了,引人注意的总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第二个人无论吃了什么稀奇古怪的螃蟹都再也提不起别人的兴趣了。
    朱立国从众多的资料中终于理清了毒奶粉事件的来龙去脉,不用问,根据常识就可以判断出,事件很快被平息阳光集团肯定做了大量工作,网络、自媒体、医药卫生部门、质量监督部门等等都少不了去运作,甚至公安局、法院、维稳办和市委宣传部等政府部门也可能主动或被动参与了这件事,因为这件事如果被闹大,那么所有的这些部门都将承担巨大的舆论压力,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自己对发生在本市的这么大一起毒奶粉事件竟然毫无耳闻的原因了。
    朱立国放下鼠标揉了揉眼眶上的穴位,现在事件的过程虽然明确了,但疑虑却并没有完全消除,从事发到起诉再到判决这一过程中,邱震始终都是受害者,提出200万索赔的要求也在情理之中,为什么最终会被判处敲诈勒索呢?。
    @奇奇明 2020-01-12 22:05:04
    写的真好,继续吧!楼主!
    -----------------------------
    多谢鼓励
    第十二章 敲诈勒索
    朱立国继续浏览那些文档,当他看到一份由公诉方提供的证词之后,他终于明白这个所谓的敲诈勒索罪为什么会成立了。
    这是一份将近八分钟的邱震与杨国强私下的谈话语音被转换成文字后的对白。
    杨国强:邱震呀,你说我们每人管他(朱世康)要200万的精神损失费和后续治疗费,是不是太多了,他们能给吗?
    邱震:我们要把孩子今后所有的治疗费用都算进去,毒奶粉对孩子造成的伤害不是现在就能看出来的,也许几年之后才显现呢?并且对每个孩子的病情也要做最坏的打算,如果将来要换肾呢?现在换双肾的话都要五六十万,将来只会更高,有可能还要终生服药,你不能只看眼前,再说,这么小的孩子就得了这种病,身心受到的伤害用多少钱能够弥补?。
    杨国强:嗯,你说的我都懂,也在理,不过我们眼下要考虑的是现实问题,一个人要200万,七个人就是一千四百万,加上其他的费用一千六七百万了,它阳光集团就算再有钱也不会轻易地赔给咱们这么多吧?
    邱震:这点钱算什么?就算他暂时没有那么多现金,不是还有银行吗,他借也好,贷也好,反正一分钱都不能少,他干这些伤天害理事情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会有今天?如果这种事发生在美国日本一定会赔得他倾家荡产,我们每个人只要了他200万,多吗?
    沉默十秒。
    邱震:你放心吧,他们会给的,参照三鹿事件的处理结果,不仅受害者获得了相应的赔偿,事故的责任人,包括总经理、主管副总经理、生产厂长等十几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撤职的撤职,蹲监狱的蹲监狱,现在我们是主动方,他们心虚着呢,200万我都觉得要少了,呵呵。
    杨国强:哈哈,难道你还想要它三百万?据我所知,三鹿事件可没给受害人赔多少啊。
    邱震:这次事件和三鹿那次不同,三鹿事件中负责人都坐了牢,世康的那些人难道也想坐牢吗?不想坐牢当然要多出点血,至于要他三百万,你以为我不敢?倩倩的病情要是像你女儿那么严重,要它三百万都是少的,所以我建议你可以额外再多要点,你的情况毕竟和我们不一样,我们要这些主要是考虑预留出以后万一出现意想不到的情况所需的费用,如果不趁着现在他们不想把事情闹大这个机会多要点儿出来,等这股热劲过去了,患者都出院了,主动权就该落在他们手里了。
    杨国强:嗯,嗯,也是啊,听你这么说,我也觉得是不是要少了,毕竟我女儿的病是咱们几个里头最严重的。(沉默十秒)唉,你女儿出院了吗?
    邱震:还没有,医生建议出院,已经治的差不多了,倩倩的病幸亏发现的早,结石不大,可以自然排出,现在还看不出会出现什么后遗症,但我不想让她出院这么早,再观察观察,最好能拖到法院判决之后。
    杨国强:这就好,这就好,你在医院,有这个条件呀,我就不行了,治好就得出院了,再说经济条件也不容许,这一进了医院钱就不是钱了,像自来水一样花花地往外出,到现在已经十几万进去了,不到两个月,看不起(病)呀。所以,我考虑的和你不一样,你能靠得起,我靠不起呀,我现在就想快点拿到钱,把(杨蕾)病治好,所以我才担心如果要多了,他不给,或者拖来拖去,我拿什么钱给蕾蕾治病啊!
    邱震:我理解你的想法,但是我们决不能让步,一让步就前功尽弃了,不管你们怎么想,反正我是不会让步,这些天我每天都在各大网站上发帖子揭露这件事,跟帖的也不少,我估计很快就会上热搜,只要上了热搜就会形成强大的舆论压力,到时候它世康乳业就是第二个三鹿,我就不信他朱世康不害怕。
    杨国强:哎,它世康乳业倒不倒我不管,我的目标就是尽快拿到钱把我女儿的病治好。
    邱震:我也是这个目的,我们都是这个目的,但是机会只有这一次,不把事情闹大,他们能害怕吗?
    杨国强:嗯,那你就继续搞吧,把事情搞的越大越好。(沉默)唉,以你的经验,我女儿的病到底需要多少钱能治好?
    邱震:我是外科医生,又不是泌尿科的,我怎么会知道。
    杨国强:你是医生么,总比我们强,帮我算算到底需要多少钱?
    邱震:我和蕾蕾的主治医师打听过她的病情,问题主要出在两个方面,一个是头部畸形,这个虽然不影响以后的智力发育,但是想恢复正常恐怕不太可能,第二个也是更严重的问题是她已经出现了中度肾衰竭的症状,这个如果得不到有效治疗会危及到生命,虽然目前她的病情算是控制住了,但也只能是维持,唯一能够达到彻底治愈的手段只有换肾,没有更好的办法,所以你要做好为她换肾的准备,有合适的肾源就尽快安排手术,总之,这些费用加起来少说六七十万吧。
    沉默若干秒
    邱震:蕾蕾的病情怎么等到这么严重了才被发现呢?你们对她也太不关心了。
    杨国强:她从小就小病小灾的不断,谁能想到肾能出毛病。(沉默数秒)哎,都TM在埋怨我,我TM就是一罪人,不说这些了,治病要紧,你说,万一明天就找到了合适的肾源,我这兜里一分钱都没了,怎么办?真TM愁人。
    邱震:不要愁,他们会给的,下一步我打算雇佣一些水军在网络上炒作一下这件事,希望能够尽快引起主流媒体和有关部门的注意,现在网络这么发达,哼,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破财免灾。
    杨国强与邱震的对话只显示到了这里。
    公诉方根据此段对话总结出了邱震的三点违法犯罪事实:
    1,被告人在世康奶粉事件中所提出的索赔金额与其治疗实际产生的费用严重不符,被告人擅自夸大受害人病情,在明知不会产生后续治疗的情况下,故意以后续治疗为借口向阳光集团索要高额赔偿,本质上这已经是一种敲诈行为,符合敲诈勒索罪的构成要件。(附件1《关于邱倩倩身体损害程度的司法鉴定报告》)
    2,被告人利用网络散布虚假信息,故意制造恐慌,煽动不明真相的群众,操纵舆论,以达到给阳光集团施压最终满足其无理要求的目的,其行为已经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条造谣罪,第**条寻衅滋事罪和第**条敲诈勒索罪。
    3,被告人利用职务之便弄虚作假、引诱主治医师修改病历,拖延受害人出院时间,用虚假、夸大的病情和臆想出来的后果,威胁、鼓动其他受害人家属向阳光集团漫天要价,以达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是典型的敲诈行为。
    综上所述,在这起事件中被告人的行为极其卑鄙,影响极为恶劣,后果极为严重,给阳光集团带来无可估量的经济损失,给社会安定带来严重的负面影响,对于此类犯罪分子必须予以严惩。
    朱立国拖动鼠标将文档拉到附件一页,看到邱倩倩的的司法鉴定上确实写着‘身体已经康复,无需后续治疗’的字样,他不懂医学,对这份报告内容的真假只能暂时画个问号,阳光集团要想按照自己的意愿出一份有利于自己的司法鉴定报告还是可以做到的,但邱震作为医生他担心毒奶粉的长期影响也不是没有道理。
    朱立国上上下下地拖动鼠标又将那份证词重新浏览了几遍,从刑侦学的角度做出了几点自己的判断,同时也提出了几个疑问。
    朱立国的第一个判断是关于阳光集团,毒奶粉事件以民事诉讼开始却以刑事诉讼结束,这里边阳光集团肯定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如果阳光集团不报案,或者不出面对公安机关和法院施加影响,那么公权力一般是不会主动介入这种民事纠纷的,也就是说,对邱震施以刑罚是阳光集团的主动行为,这样可以做到一举两得,一方面可以大大减少赔偿支付,另一方面又起到了杀鸡敬猴的作用,让其他的当事人不敢再提出什么非分的要求,这样做虽然有些风险,风险主要来自于舆论压力,但却是一劳永逸,如果将邱震成功入刑,且没有产生很大的风波,那么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敢向阳光集团叫板了,因为喝世康奶粉的人可不是少数,在M市及周边至少有十几万婴幼儿长期食用这种奶粉,如果都来向他讨说法他受得了吗,所以,从集团利益出发,这么做和冒这个险都是值得的。而要达到这个目的,朱世康就少不了向受理此案的相关负责人行贿,这也就解释了朱世康为什么要给周晓平那套阳光家园的房子了。
    朱立国的第二个判断是关于杨国强,由于杨蕾的病情严重,为了给他治病杨国强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这个时候他反水答应阳光集团提出的庭外和解的要求,并充当了阳光集团的证人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太需要这笔钱了,这就是谈判双方斗智斗勇的结果,阳光集团不肯预支治疗费用,目的就是以此逼迫杨国强妥协同意庭外和解,只要病情最重的当事人同意庭外和解,那么其他受害者家属的联盟之势自然也就土崩瓦解了,最后只剩下了孤立无援的邱震,要想达到这个目的恐怕阳光集团和杨国强之间还有另外的秘密协议,仅仅那120万赔偿是不足以打动杨国强反水的。
    朱立国的第三个判断是关于邱震,邱震无疑是整个事件的主角,大概谁都没有想到在此次事件中邱震的态度会是如此坚决和自信,但他毕竟只是个医生,对于法律知识还是有所欠缺,他所聘请的律师大概是为了得到那笔律师费而没有向他阐明这样做所暴露出来的法律问题,毕竟律师费是按照实际赔偿的比例提成,当然是要的越多越好,当然,也不排除律师已经向他阐明了利害,但是邱震却为了正义而一意孤行非要讨回个公道不可,如果是这样只能说明邱震的性格极其倔强。
    朱立国除了得出以上几个判断之外还有几个疑问:
    1,所有的这些判断跟周晓平和胡东进被杀有什么关系呢?还是没有关系?
    2,杨国强虽然在这起事件中得到了看起来较为满意的赔偿,但现在已经确定那是他迫于无奈的选择,且已事过五年,他会不会觉得要重新讨回一个说法呢?表面上看来杨国强与两名死者并无关联,这里边会不会还隐藏着什么外人所不知的秘密呢?
    3,在对白中邱震问过杨国强一个问题‘为什么等到蕾蕾的病情这么严重了你才发现?’这也是朱立国想问的问题,这不符合常理。
    4,朱世康与前两名死者之间肯定有着不可告人的勾当,这一点已经基本确定,那么他们之间至少在五年前就有了交易,而那所房子却是三年前送给周晓平的,会不会是周晓平持续对朱世康进行敲诈,从而使朱世康动了杀机呢?
    5,从这个事件来看,最有嫌疑的还应该是邱震,而凶手DNA的检测结果却与他完全无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
    朱立国脑海中出现的问题越来越多,越来越复杂,像乱成一团的鱼线完全理不出头绪,朱立国有些气急败坏地关了电脑,站起来走到窗前点上一支烟猛吸了几口,问题太多了,他该从哪里入手呢?
    “杨国强?不知道,丁队没交代要查这个人,反正我是没听到过叫什么杨国强的人,怎么了?这个杨国强是个什么情况?”
    朱立国稍微楞了几秒,他在想:‘两名死者一个是法院的一个是检查院的,这搁谁都能联想到五年前的那起敲诈勒索的案子呀,当时又是他丁磊抓捕的邱震,他就想不到与邱震密切关联的杨国强?这不符合逻辑呀。’但是朱立国并没有把这个想法告诉顾天明,他对顾天明说:“杨国强是五年前一起毒奶粉事件的受害者家属,我建议你应该去查一查这个人。”
    “哦,还有这么个事儿呢,丁队也没告诉过我呀,行,我一会儿忙完了就去查一查这个人。”
    朱立国犹豫了一下还是对顾天明提醒道:“你在查这件事的时候先不要向丁磊请示,想个办法拿到此人的DNA对比一下就行了,如果发现了问题也不要向丁磊单独汇报,最好是在专案组开案情分析会的时候提出来,吕局一定要在场,你明白我说的意思吗?”
    “哦-哦。”顾天明似懂非懂地应了两声之后才如梦初醒般地说道:“我明白了,明白了,凶手要真是这个姓杨的,那功劳怎么说也得记到你头上啊,和他丁磊有个毛关系,你说是吧”。
    朱立国早就猜到了顾天明会这么想,也许搁谁都会这么想,但是他并没有反驳,脑袋长在别人的脖子上,他没有权利让别人的想法也和自己一样。
    朱立国接着又补充说道:“另外你还有必要查一下朱世康,就是阳光集团的法人、老板,他也和周晓平、胡东进有过密切的联系,当然以他目前的地位,他是不太可能亲自杀人的,身体条件也不允许,不过不排除他雇凶杀人的可能,从凶手作案的专业程度上看,职业杀手的可能性极大。”
    “嗯,嗯,这一点丁队也想到了,如果真的是职业杀手的话,还真是挺麻烦,流窜作案,打一枪换个地方,又没留下任何个人线索,不好找呀。”
    “走一步看一步吧,早晚能抓到凶手,好,你忙去吧,有消息立刻通知我。”
    朱立国的第三个电话是打给市局法医魏奎阳的,除了魏奎阳他也想不到其他熟悉医学的朋友了,他握着电话酝酿了半天措辞,才按动了号码:“你好,魏科长。”
    “哦,是朱哥呀,好久没联系了,我这儿还那样,你这所长当的是不挺自在?地方大员呐,比天天在局长眼皮子底下可强多了。”
    朱立国心想,这魏奎阳可真会说话,自己连降了两级被下放到派出所,被他这么一说反倒像是升了似的,他不想虚伪地寒暄下去,直接问道:“那么回事儿吧,唉,我想问你个专业的问题,比如喝三鹿奶粉受害的那些小孩,他们会不会有留下什么后遗症啊?。”
    “这个,要看具体情况,三鹿谁还敢喝呀,怎么?谁家孩子又喝奶粉喝中毒了?”
    “我一个同学家孩子,以前喝的三鹿奶粉,当时经过维权已经处理完了,病也治好了,可是现在又发现肾不太好,轻度肾功能不全,他怀疑还是跟三鹿奶粉有关,后遗症。”
    “这种情况是有可能的,但还没有被医学证实,所以现在有两个说法,一个是后遗症的说法,一个是和先前的病无关,是由其他原因后发形成的,反正两边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但我支持第一种说法,TM的喝你奶粉把肾喝坏了,当时治好了就不管以后了?哪有这个道理。”
    “嗯,这个我明白了,还有一个问题,我同学这个孩子的病一发现就是轻度肾衰,前期一点儿症状都没有,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应该先出现尿频、尿急,然后是血尿吗?”
    “这个,怎么说呢,有个人体质的原因,有慢性和急性的区别,也可能是某些药物起到了缓解或掩盖了初期症状,都有可能,人和人不一样嘛,要是都一样还要医生干嘛,自己不就会看了。”
    “你刚才说的某些药物,具体都有哪几种?”朱立国有些兴致盎然。
    “这个,让我想想…”魏奎阳想了半天终于再次开口了:“比如黄体酮,一种孕激素,也叫性激素,不过你那同学的孩子不可能服用这种药,才几岁呀,我暂时就能想起这个了,你也知道我是学法医的,不是学产科的。”魏奎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好了,我明白了,谢谢你了,你忙吧,有空过来玩,请你吃饭。”朱立国不想说一些无谓的废话,客气了两句便挂了电话。
    魏法医的回答让首先朱立国明白了邱震索要200万的赔偿并非完全是出于讹诈的目的,作为医生他担心女儿的肾病有可能继发不是没有道理,其次,关于第二个问题朱立国也不太相信杨蕾会服用什么黄体酮,那时候她才四岁,至于她的病情为什么那么晚才被发现的真正答案只有等到实际接触到他们父女之后再做判断了。
    朱立国的第四个电话是打给楼下户籍科的,让他们查一查邱震和杨国强的家庭住址等户籍资料,这两个人虽然都不住在自己的辖区,但市局的户籍系统里向基层派出所开放,可以查到全市的户籍资料,等他们的户籍资料一出来,他就要亲自去拜访这二位大神了。
    让朱立国没想到的是这么简单的工作却让他足足等了半个多小时,等户籍科的小郭拿着几张打印纸上来的时候,他不免有些生气地问了一句:“怎么这么慢?”
    “对不起,是慢了点,因为你让查的这两个人东搬西搬的有点复杂,您看看。”小郭有些战战兢兢地将那几张纸递到朱立国的手上。
    朱立国看了一眼打印纸立刻理解了小郭。第一页打印纸上的内容是关于邱震的,第二,三页是关于杨国强的。
    关于邱震的大部分资料内容辛亮梅已经帮他查到了,他只需要看一下以前没见过的内容就可以了,所以看的比较快。
    邱震的户籍资料里婚姻状况一栏显示离婚,时间是在2015年,也就是入狱后的第三年,这种情况很常见,不难理解;在工作状况栏中显示为待业;家庭关系栏中只写了父母,他出生的时候已经全面施行计划生育,他是独子也很自然;户口所在地显示的仍然是他们在2006年结婚时的地址:爱民区东四大街某号楼、某单元、某某室,大概是离婚的时候他还在服刑,所以没来得及把户口迁出去;在孩子的归属问题上显示邱倩倩由女方抚养。
    邱震的前妻叫李雯月,1984年生,比邱震小两岁,本市人,市第一人民医院骨外科护士长,家庭住址与邱震的相同,她的资料里有她的手机号码。
    朱立国判断他们既然已经离了婚,孩子又归女方抚养,那么这所婚房大概率是归了女方,邱震很可能已经不在这个地址居住了,所以朱立国又在资料里找到邱震父母的住址并在手机的便签里记了下来。
    他刚刚关上手机还没来得及继续看杨国强的资料,顾天明的电话就打了进来:“朱队,我去找过杨国强了,可是没用找到,他早就离婚了,他前妻已经有半年多没和他联系了,和他父母也差不多十来天没联系了,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是不是一个人旅游去了?这不是正赶上国庆么。”
    “旅游个屁,快去申请查他电话,定位。”
    第十四章 案情分析2
    电梯杀人案与厕所杀人案并案之后将此案定名为‘9.30特大连环杀人案’,并由公安局长吕品昌亲自坐镇成立了专案组,吕局规定,在案子没破之前,每天晚上八点专案组成员都要统一向他汇报案情,吕局自己也是不管有多忙,有多么重要的事情也要推掉一切工作和应酬亲自参加专案组的会议,足见这起案件给他带来上任以来前所未有的压力。
    会议开始当然是有丁磊首先发言,然而他啰嗦了半个多小时,没有一句话引起吕局的兴趣,吕局脸色越来越难看,终于对丁磊的发言失去了耐心,强行打断道:“行了行了,我不是来听你说这一天刑警队都干了什么,拣重点,你就说说这两起案子有没有什么突破性进展?”
    丁磊嗫嚅道:“嗯,案子,目前还没有特别的发现,不过今天傍晚前又采集了十来个人的DNA,明天会出结果,到时候…”
    “好了,DNA的采集工作还要抓紧,目前来说只有这一个突破口,因此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员,死者的家属、同事、朋友,能想到的人都要采集,特别是曾经被死者处理过的违法犯罪人员,全部再清查一遍,没有采集到DNA的尽快采集,但是,我们不能一条腿走路,除了DNA这一条线索以外我们还要寻找其他的线索,上次会议上我不就说了吗,死者一个法院的一个是检察院的,这里面肯定有着某种关联,在这方面有没有查到什么?”
    吕局提出问题之后,没有再说话,众人面面相觑了几分钟之后开始在底下窃窃私语,并很快发展成了乱哄哄的讨论。吕局并没有制止这种混乱的局面,他侧着耳朵倾听着每一个人的发言,并时不时地参与到讨论当中。
    在案情分析会进行到一个多小时的时候,顾天明终于有机会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吕局,能不能批准我们调查一个人?”顾天明趁乱直接向吕局请求道。
    “什么人?只要跟9.30案子有关调查谁都可以。”吕局很爽快地答道。
    “有一个叫杨国强的人,我觉得应该调查一下他。”顾天明说完把目光转向了丁磊。
    吕局的目光也随之落在了丁磊身上,并问道:“丁磊,这个杨国强是怎么回事?”
    丁磊疑惑地瞥了一眼顾天明,又把目光转回到吕局脸上,犹豫了一下,说道:“这个杨国强,我们也注意到了,只是这个人和两名死者没有直接的关系,所以我们暂时还没有调查到他。”
    “没有直接的关系?什么叫没有直接的关系?”吕局不满意地问道。
    丁磊再一次把目光转向顾天明,这一次他的眼睛里竟闪过一道寒光,他把目光转回来,故作镇静地回答道:“是这样,五年前我市发生过一起毒奶粉事件,就是世康乳业所产婴幼儿奶粉三聚氰胺超标致使几名婴幼儿患病的事情,杨国强就是受害者家属之一,不过这件事属于民事纠纷,阳光集团也进行了相应的赔偿,这起事件发生的时候周院长还在刑事庭,胡检察官在公诉科,和奶粉事件一点关系都没有,当然也和杨国强没有任何关系,所以我们就没把他(杨国强)列入调查重点。”
    “可是后来邱震被判敲诈勒索…”顾天明辩解道。
    “邱震被判刑跟他(杨国强)有什么关系?”丁磊一句话将顾天明顶得哑口无言。
    顾天明本来就对奶粉事件了解得不太深入,他只是想按朱立国的计划借这个机会把杨国强这个人提到桌面上,没想到丁磊不仅早就关注了这个人,而且分析的十分有道理,现在他有点后悔听了朱立国的建议,弄得自己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事已至此他只好强辩道:“反正多查一个人比漏过一个人好。”
    正在顾天明感到十分尴尬的时候,没想到吕局却支持了他的看法,说道:“小顾说的对,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吕局肯定了顾天明之后又转向丁磊问道:“你刚才提到这什么邱震,他被判了刑,是周晓平和胡东进共同办的案吗?”
    “是,是他们俩共同办的,这是后来的事,阳光集团告他敲诈勒索,当时的副局长吴德就把这个案子交给了我们西城分局,并交代我们尽快结案,因为当时市里的领导也很重视这个案子,是我亲自抓的邱震。”
    “哦,那么这个邱震你们查了?”
    “查了,周院长一被杀我就想到了邱震,但是由于邱震的体貌特征与凶手的相差太大,所以我们就没把他列为重点怀疑对象,尽管如此我们本着负责任的态度还是立刻去西城法院拿到了有关那起案件的所有卷宗,也去找了邱震这个人,经过询问没有发现重大疑点,只是…”
    “只是什么?”
    “邱震有早上跑步的习惯,每天都会从自己的住处跑步到西山公园,上山,然后再跑回来,早上5点出发,大约7点半到8点回到住处。”
    “西山公园?不就是9.30案的案发地点附近那个公园么?他不是正好有时间作案吗?”吕局插嘴问道。
    “我正要说的就是这个问题,我们在两个十字路口的两个摄像头里都看到了他,与他所描述的时间相吻合,着装也与凶手留下的上衣和鞋子迥异,并且两手空空,所以我们暂时排除了对他的怀疑,昨天收到的从凶手留下的鞋里提取到的汗液DNA和烟头上DNA也与他的DNA完全不符,因此确定他不是凶手。”
    “哦,是这样,”吕局想了想,把目光转向顾天明继续问道:“你刚才提议查这个杨国强,有什么根据?”
    顾天明被问的有些尴尬,因为朱立国并没有把他调查到的内容全部告诉他,当然也没有交代任何调查依据,他吭哧了半天最后只好实话实说:“是朱立国让我查一下这个人的。”
    听到朱立国这个名字丁磊立刻火冒三丈,严厉地对顾天明吼道:“朱立国!朱立国是专案组的人吗?他有权查这个案子吗?我安排你的事干的不咋地,他让你干的事你倒是挺上心,怪不得你突然冒出个杨国强来,我猜凭你这脑子也想不到杨国强,你说,你都和朱立国说什么了?我要是查到你泄露了案情,走漏了风声,立马给我滚蛋。”
    顾天明被骂得脸像猪肝一样难看,他只好小声辩解道:“我跟他什么也没说,是他下午突然给我打电话,让我查一下这个人,反正案子进展到现在也没个头绪,我就这么随口一说,要查就查,不查拉倒呗。”说完向吕局投去无辜的眼神。
    吕局朝丁磊摆了摆手,先是温和地批评顾天明道:“丁队长说的对,案情属于高度机密,除了专案组的成员不能向任何人泄露,这一点你今后一定要注意,我知道朱立国以前是你的上级,也是你的师父,但无论对谁都必须坚持原则,否则,不要说丁队长,我也不会放过你。”
    吕局批评完顾天明又转向丁磊说道:“不过,这个杨国强你也最好去查一查,9.30案发生在朱立国的辖区,这么大的案子,我估计他不会听之任之,大概是自作主张也在查这个案子,他是个很有经验的刑警,没有一定的根据他是不会让小顾去查这个杨国强的。”对丁磊说完,吕局又把目光投向顾天明,问道:“你见到这个杨国强了吗?”
    顾天明小心翼翼地摇着头回答道:“没,没有,”,但是他马上意识到吕局实际上对朱立国的建议还是很感兴趣的,于是他又补充道:“今天我去找了杨国强,他离婚了,他的前妻说已经很久没和他联系了,他的父母也说有十来天没联系到他了,我查到了他的手机号码,不过没敢打,怕打草惊蛇,我想还是应该先去查一下他的通话记录和手机定位,看看他是不是还在本市,但是…。”
    吕局听懂了顾天明的意思,这就是他最初提出那个请求的原因,要想查一个人的通话记录或手机定位必须先通过刑警队向技术科提出申请,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刑警队员想查就可以查的。
    吕局稍加思索便果断作出决定:“通知技术科马上对杨国强进行手机定位。”
    不到二十分钟,技术科长走进刑警队会议室对吕局汇报道:“没有监测到这部手机的信号,估计是关机了,还要不要持续监测?”。
    听到这个消息会议室里所有的人都为之一振,一个个屏住呼吸等待着吕局的决定。
    “哦,”吕局也先是一愣,但马上做出了反应:“持续监测,一刻都不要间断,另外,查一下最后的通话时间,登录他的微信,确定一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机的。”下达完任务,他把头转向顾天明,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几分钟之后技术科长再次回来向吕局汇报道:“该手机号码最后一次通话时间为9月29号上午十时许,微信是一个半小时之后也就是十一点半左右退出的,之后就再也没有登录过。
    听到这个消息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数秒钟之后才缓过神来开始纷纷议论。
    “马上登录DNA数据库,调他(杨国强)的DNA比对。”吕局再次果断发出命令。
    “估计没什么用,数据库里有的话早就匹配上了。”丁磊在一旁给大家泼了一记冷水。
    但是话音未落,旁边便传来一句令人激动的话语:“我在他母亲家他住过的床底下找到一条没洗过的内裤,不知道有没有用?”
    包括吕局在内的所有人瞬间全都把惊诧的目光投向了顾天明。
    第十五章 1号嫌疑人
    朱立国从电脑屏幕上移开,低下头伸出两根手指用力揉了揉四白穴,过了一会儿他感觉大脑清醒了一些,顺手按亮了手机,屏幕上电子钟显示此时为午夜12点半。
    辛亮梅给他发送邮件的时间比较晚,大概十点左右他才收到短息通知,在这之前他花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研究户籍科小郭给他查到的那两页关于杨国强的信息资料,这两页纸的资料都是关于杨国强的基本信息,内容虽然有些例行公事的味道,但也体现出了这个人大概的生活轨迹。
    杨国强1980年出生于本市工人家庭,父母都是当时的国企职工,1998年高中毕业之后没有再继续读书,而是在社会上游荡了几年,2002年因打架斗殴被劳教了一年,2003年解除劳教以后去了俄罗斯倒包,这期间认识了其前妻俄语翻译高琳,两人于2006年五一劳动节期间结婚,婚后杨国强在我市的一个大型综合商场租了一个摊位二人共同经营服装,2008年女儿杨蕾出生,2012年杨蕾被诊断为三期肾衰,2014年10月杨、高二人离婚,2015年3月高琳重新就职于阳光双语幼儿园担任俄语教师,杨国强则始终无业, 2016年9月杨蕾死亡。
    杨国强的居住地址2006年之前只有一个就是他的原户籍所在地,也就是他父母家,但之后曾更改过多次,第一次为婚姻登记时,地址为偏远地段的某个棚改二手楼,第二次更改时间为2012年底,地址我市中心地段的一处新建小区,第三次更改时间为2015年初,也就是离婚之后的第三月,地址为我市郊区新开发的一处楼盘,最后一次更改为2016年八月,也就是杨蕾死亡前夕,居住地址又回到了他父母的住处。
    此外,除了这四次可以查到的固定住所变更之外,在出租屋登记系统里还查到了两次他租房的记录,一次是2016年九月,一次是2017年四月,那么他现在的实际居住地址很有可能就是最后的这个地址。
    朱立国把这个地址写在了手机便签里。
    从那两页纸中提炼到的有用信息大概就是这些,朱立国从杨国强的四次地址变更猜测他近期的生活轨迹应该是这样的:由于他的家庭条件一般,所以2006年结婚的时候他或者他的父母为他买了地段不太好但价格便宜的一处二手房作为婚房,而而他在中心地段买了价值不菲的好房子的时间正是他收到阳光集团的赔偿之后,因此可以断定这是用赔偿金购买的,他离婚之后地址没有变更,说明高琳是带着孩子和现金离开的,房子留给他,此时他手头大概已经没有了现金,或者需要另外补偿给前妻一部分现金,于是又卖了房子,这才有了第三次购房的情况,从地理位置判断如果面积相同,那么他第三次所购房屋的价值就应该只有所卖房屋的一半左右,在此时他手里应该是还有余富钱的,而到了2016年杨蕾死亡前夕他已经到了需要再次卖房的地步,这又是为什么呢?难道是为了给女儿看病吗?
    到了十点多,朱立国终于等到了辛亮梅发来的邮件。他迫不及待地打开先快速浏览了一遍,内容分成个人基础信息、通讯记录、短息内容、银行流水、消费记录、身份证使用记录等十几个文件夹,内容十分庞杂,朱立国挨个点开大致看了一下就花去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其中基础信息部分和户籍科提供的内容差不多,只是更详细了一些,而通讯和短息内容也没有发现可疑的地方,身份证使用记录上基本上都是些常规使用的信息,离婚时用过一次,机动车购买和过户时各用了一次,买卖房屋用到了几次,新建银行账户用到了几次,购买了十几张短途的火车票,目的地是一个边境口岸城市,除此之外没用其他可疑的用途,朱立国最终将重点锁定在银行流水和消费记录上。
    杨国强的银行流水显示2012年3月份之前处于收支相对平衡的状态,每月在相对固定的时间会有几笔几万元不等的支出,收款方也基本上固定的那几个省城的账户,这应该是进货用的货款,剩下的便是一些小额的收入,收支差额不大,也就是说他们的服装生意效益一般,只够勉强维持生活而已,在3月份之后有几笔大额支出,收款方均为市第一人民医院,显然是在支付医疗费用,收入出现巨变是在7月份之后,7月这一个月他就收到了两笔分别为15万元和20万元的进账,付款方均为同一个人账户,8月份有一笔50万的进账,9月份又有一笔70万的进账,这两笔进账的付款方均为世康乳业的公司账户,最后一笔大额进账则是2013年元旦之后,金额为15万元,付款账户仍为个人账户,但与前两笔付款账户不同。
    朱立国合计了一下总收款额为160万,其中走公司账户的120万是协议中的赔偿款,而为什么会有多出来的40万呢?难道这笔钱是朱世康要他构陷邱震所付出的代价吗?
    杨国强虽然在短时间内即获得了160万的巨款,但同时支出的款项也很大,其中除了向前妻高琳的账户内转入了少量资金外,有两笔大额支出就占据了这笔巨款一半以上的份额,在收到50万进账之后的第三天就有一笔25万多的消费支出,收款方为一家本田汽车四S店,购买车型为本田CRV2.4L 2012四驱豪华版,第二笔大额消费支出则是10月份的购房预付款10万元,以及11月的购房余款65万元,杨国强夫妻收到赔款后先买车再买房,先后用去了一百多万元,只预留出了不到60万元为杨蕾治病,而此时杨蕾还在医院里忍受着病痛的折磨,朱立国实在不理解这两口子到底是出于什么考虑才这么做的。
    杨国强的账户除了这几笔大额的消费支出之外,另有两次大额提现的记录也引起了朱立国的注意,分别是2014年的6月份和8月份,提现金额同为20万元,朱立国想从其他数据里找到这四十万元现金的去向,但是无奈辛亮梅所提供的数据有限,暂时无法知晓,朱立国对此并不着急,如果有必要查的话他相信他是可以查得到的。
    从2012年收到首批赔偿金之后杨国强家里的日常消费也陡然增加,完全一副穷人咋富之后的土豪表现。但这种表现只持续到了2014年10月离婚前,之后的消费状况急转直下,仿佛一夜之间回到了解放前,直到2015年的8月杨国强的账户上才又出现有一笔17.6万元的进账,时间与他那辆本田CRV的过户时间相符,其窘境已到了卖车的地步。
    朱立国最后又详细他最近一个月之内的资金和消费状况,发现他的银行账户上的钱已所剩无几,消费支出也多为淘宝、外卖、快餐店等低层次消费,淘宝及外卖的收货地址与从出租屋登记系统里查到的最后一次租房地址相同,从而证实了他最初的判断。
    朱立国在电脑前盯着屏幕连续查看了两个半小时,早已感觉头晕目眩两眼发黑,这才有了本章开头的那一幕。
    朱立国坐在转椅里向上高高地举起双手一个懒腰还没伸完,桌子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这半夜三更静悄悄的突然来这么一下着实吓了他一跳,他急忙伸过脖子看了一眼,是顾天明,他这才松了一口气,顺手抄起电话按下了接听键。
    “喂,朱队,睡了没有?呵呵。”电话里顾天明的声音很小,但语气里却透着十足的精神。
    “没有,还在所里,怎么了,这么晚打电话来?”
    “好消息我得第一时间告诉你,我蹲坑儿呢,抓杨国强。”顾天明依然是压低了声音说道,感觉他说这番话的时候都兴奋得差点乐出声来。
    “怎么?这么快就确定他是嫌疑人了?”
    “是嫌疑人,但是没有确定,因为DNA比对结果要明天,啊,不,是今天上午才能出来,法医那边连夜搞呢,不过有八成的把握,因为他的手机刚好在案发前关机了,人也不知道去向,所以吕局决定连夜对他可能出现的地方进行布控,以防在DNA结果出来之前让他跑了,你可真厉害,服了,师父!”。
    “那好,你就耐心蹲坑儿吧,注意安全,他已经杀了两个人。”朱立国最后嘱咐了他一句,挂了电话。
    第十六章 重返专案组
    十月十一日上午,吕品昌的办公室内。
    “小朱啊,我想正式调你来专案组,没意见吧?”局长吕品昌亲自给朱立国倒了杯水,放在他跟前,然后绕过宽大的办公桌坐在后面的椅子上开口说道。
    “我能有什么意见,我只是担心,丁磊会不会有意见。”朱立国像是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荣辱不惊地说道。
    “我已经想好了,这样,你以特别调查员的身份加入专案组,与丁磊平行展开工作,丁磊从开始就盯这个案子对案子很熟悉,这个时候换上你恐怕不合适,所以仍然由他担任副组长,但是你可以不必听他的指挥,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开展工作,再把小顾配给你,有个帮手,反正现在凶手已经确定了,就等着抓到凶手,得到口供就可以结案了。”
    DNA的比对结果在前天上午就出来了,顾天明在第一时间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朱立国,这是一个有着决定性意义的结果,意味着杨国强就是这两起杀人案的直接凶手,这样,血衣、鞋子、烟头、内裤、以及从鞋印推算出的凶手身高和体重已经形成了一整套完整的证据链,就算没有得到杨国强的任何口供,这样的证据链在法庭上已经足以构成定罪的铁证。
    朱立国低着头想着自己的问题,一点儿都没有兴奋的表情,越是到了案子的收尾阶段,朱立国反而越感到紧张,尤其是这种人命关天的大案,因为这起案件中还有很多疑点没有被弄清楚,第一,十字路口的两个监控摄像头为什么没有拍到杨国强?他是怎样躲过摄像头的?第二,杨国强与两名死者之间并没有直接的仇恨,他杀人的动机在哪里?其中是否暗藏着什么隐情?第三,既然这两起案件计划的如此周密,那么为什么凶手会这么不小心轻易地留下了两个致命的证据呢?还有第四… “小朱啊,想什么呢?是不是想着开庆功会呢?哈哈。”吕局轻松的问话打断了朱立国的思路。
    朱立国只好半梦半醒般地应付了一句:“人还没抓到呢,开什么庆功会。”
    “只要确定了嫌疑人抓到他是早晚的事,这一点你还没信心吗?我已经要求天眼系统24小时不间断搜索他了,并且发布了一级网上通缉令,他还能上天吗?”吕局信心十足地说道。
    而朱立国却并没有被吕局乐观的情绪所感染,仍然忧心忡忡地问道:“不知道杨国强在9月29号失踪之后的有关监控录像查了没有?”
    “哦,你说的是反向追踪的那些监控记录?查了,不过现在还没结果,反向追踪不像即时搜索那么好查,不仅需要大量时间,还需要操作人员长个好脑子,唉,正好,你有时间的话去指导他们,三四个人弄到现在也没查到那天他(杨国强)从家里出来到底去了哪儿。”
    “好,抽空我去看看,主动出击总比被动的搜索要好,不过现在我想先去一趟杨国强的住处,顺便了解一下那里的环境,这样在进行反向追踪时方便,还有他前妻高琳也有必要亲自接触一下,他杀人的动机目前尚不明确,这一点很重要。”
    “对呀,丁磊也说过,杨国强与周院长和胡检察官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他们呢?”吕品昌受到朱立国的感染,高昂的情绪迅速降了下来,也疑虑地自言自语道,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兴致,补充道:“不过也没什么,这些问题等到抓到了凶手自然就知道了。”
    朱立国从公安大楼里出来,在大门口的台阶上停了下来,并近乎本能地向右侧看了一眼,因为右侧不远处还有一个小门,那里便是市局刑警队。
    他朝着刑警队的方向居然楞了数秒,这种情况他自己也没有料到,以前隔三差五地来局里开会也从来没有产生过今天这样的情感。
    他现在已经是专案组的人了,有资格回到刑警队查阅有关案子的所有资料,也有资格对下属队员进行询问和指导,他甚至想进去向大家大喊一声‘我胡汉三又回来啦’,但是他终究还是没向那个方向前进半步,毅然地转回头向停在角落里的那台破长安走去。
    “天明,在哪儿呢?”朱立国坐在驾驶座上给顾天明打了个电话。
    “朱队,我在队里呢,啥事?”顾天明接电话的速度很快,回答的也毫不犹豫。
    “怎么今天没出去查案呢?。”朱立国问道。
    “哼,本来呢,这两天我一直都在盯着杨国强住的那个房子那边,今天早上不知道怎么回事安排别人去了,又不给我安排活干,把我晾着了,哼哼,小人呐。”顾天明说这些话的时候阴阳怪气毫无避讳。
    朱立国笑了,说:“那正好,你出来吧,我在院儿里呢。”
    一分钟不到,顾天明已经来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顾天明拉长着脸钻进车里,先拍了拍操作台上灰尘,挖苦道:“这破车还走道儿吗?不用我下去推吧?”
    “废话,不走道儿我怎么来的?”朱立国发动车子接着说道:“知道丁磊为什么不给你安排活儿吗?”
    “呲,打击报复呗,我找出了凶手,(他)没脸儿了,小人一个。”顾天明鄙夷的回道。
    “从今往后你归我了。”朱立国卖了个关子。
    但是这句话却把顾天明吓了一跳,急忙问道:“咋地,把我调你们派出所去了?这王八犊子,我TM找他去。”说完竟义愤填膺地准备打开车门。
    朱立国一把拦住他,笑道:“别激动,我进专案组了,手下就一个兵,你。”
    涂了警察标志的长安面包冒着黑烟发出小四轮般的轰鸣冲出公安大院的自动伸缩门转了个弯疾驰而去。
    杨国强租住的是老城区向阳街上一栋五层旧楼第三层的一户民宅,朱立国下车前就发现靠近这栋旧楼的路边停着一辆刑警队的没有涂装警察标志的捷达轿车,楼口阴凉处两个围观象棋的青年人也警惕地注视着自己开来的那辆破面包。“蹲点的人不少啊。”朱立国随口说道。
    “啊,楼上还有呢,对门和楼上都安排人了。”
    “多余,什么年代了,还用这种老办法。”朱立国不屑地说道。
    顾天明走在前面上了楼,用三长两短的暗语敲了几下门,门开了,一个警员把他们领进屋子。
    朱立国走进屋子,这是一套一室一厅的套件,墙面居然还是多年前使用白灰这种最古老的方式粉刷的,有多处已经掉了皮,没掉皮的部分差不多完全变成了黑色,整个房间内充斥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异味,狭窄的门厅角落里一个堆满了垃圾的垃圾桶,旁边地上却散落着部分垃圾残渣和一个揉成一团的薄纸片,显然垃圾桶被翻动过,大概是痕检科的人干的。
    朱立国蹲下去将那团纸片展开,原来是一个整条烟的外包装烟盒,牌子是红塔山。
    顾天明也看了一眼垃圾桶,解释道:“我们在这里又找到了很多烟头,擦鼻涕的卫生纸什么的,都带回去检验了,整个房间我们也搜查过,没发现更多的线索。”
    “都是些什么牌子的香烟?”朱立国一边环视着门厅一边问道。
    “红塔山,大多数都是红塔山,只发现了几只黄鹤楼的烟头,我们开始怀疑是不同的人抽的香烟,但是检验结果证实是他一个人抽的。”
    “钓鱼场那只烟头是什么牌子的?”
    “也是黄鹤楼。”
    “能分清楚丢这些烟头的先后次序吗?”
    “根据烟头的风干程度判断,那几只黄鹤楼应该是最后抽的。”
    朱立国在门厅里转了一圈,没有再问什么,回身走进厨房,厨房的洗碗池里堆了一些尚未洗过的碗盘,而架在煤气灶上的炒锅已经上了绣,看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自己开火做饭了。
    朱立国从厨房里出来转进了旁边的卫生间,卫生间只有一平方多点,并排放置着一个老款一体式的洗手盆和一个没有马桶盖的坐便,靠边是一个开放式的多层置物架,没有柜子,整个卫生间里的东西一目了然。
    朱立国发现卫生间里居然没有洗衣液之类的洗衣用品,只在一个脏兮兮的皂盒里发现了半块已经干涸了的香皂。
    他猜测杨国强所用过的那些小件物品比如毛巾、剃须刀之类的已经被痕检科的人当成证物给拿走了,所以这里才变得这么干净。
    朱立国从卫生间里出来又径直走到了卧室的门口。卧室不大,一张一米半的双人床、一个两门衣柜、一个与床不配套的床头柜,只有这么几样简单的家具,床上的被褥十分凌乱,枕头也没有枕套,朱立国走过去打开衣柜,衣柜门上只剩下一只合页,柜门歪歪斜斜地晃动着摇摇欲坠,朱立国急忙用了一点力将其扶住,往里面看,发现挂衣杆上只有一件长袖T恤,而下面的底板上却胡乱地堆满了一些待洗的衣服。
    朱立国关上柜门又走到床头柜前拉开抽屉,里面是一些尚未拆封的纸巾之类的杂物,朱立国再往下翻找出了半管达克宁拿在手上端详了半天,又放回了原处。
    朱立国检查完了卧室又一言不发地沿着门厅、卫生间、厨房的顺序重新走了一遍,最终站到了入户门的门口。顾天明始终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不敢多嘴,直到朱立国迈出大门并头也不回地朝身后说了一句:“走吧。”他这才颠颠地跟出来,追着问道:“上哪儿去,师父?”。
    “去找高琳。”
    第十七章 阳光幼儿园
    上车后朱立国并没有急于发动汽车,他看了一下表,时针指向十一点,于是他又打开了手机在邮箱里找到辛亮梅给他发来的有关杨国强的那些文件,找到写有高琳名字的文件夹,点了进去。
    顾天明坐在副驾驶显得百无聊赖,又不敢打扰朱立国,也只好玩起了手机,直到半个小时之后,朱立国收起手机,他才急切地问道:“咱们这是上她家呀?还是去她单位?用不用先打个电话,免得东跑西跑的?”
    “今天是星期四,她不可能在家吧?你们把她控制起来了?”
    “没有,没有,丁磊怕打草惊蛇,我们一直没敢惊动她,在外围布的控。”
    “她的手机呢?有没有上手段?”
    顾天明秒答道:“上了,必须的,现在只要有人给她打电话、发信息、聊微信我们都听得到、看得到。”
    朱立国知道,顾天明显然是没有真正理解他所说的这个‘手段’的真正含义,朱立国指的是是否给高琳的手机下了监听木马,有了这个木马,这部手机就立马变成了一台窃听器,实现对手机周边情况的实时监听监视,而不止是监听通话、短信、微信这么简单。
    朱立国没有对顾天明解释这么多,因为时间有限,他只是接着问道:“有人动过高琳的手机吗?我指的是你们的人。”
    顾天明思索了一会才答道:“应该没有,丁磊让我们不要惊动她,所以没人正面接触过她,怎么可能动她手机呢。不过她家里头倒是给装上了监听器,技术科的人化妆成网络公司的人去搞的,这个我知道,唉,你说杨国强已经半年多没联系她了,这会儿还能来找她吗?。”
    朱立国点了点头,脚下加大了油门。
    阳光双语幼儿园坐落在江滨小区边上,原来是江滨小区的配套工程,被阳光集团买下来之后进行了大规模改造。江滨小区是本世纪初由本土某开发商开发建成的,从小区名称就可以看出来这个小区没有什么特色,即不是花园式的欧式建筑,也不是现代气息浓厚的综合建筑,甚至连个像样的小区大门都没有,完全是开放式的民居建筑群。原来政府为了解决这个小区子女的就近入学问题特意配备了一所小学和一个幼儿园,但是由于种种问题没过几年这两所学校就彻底黄了,校舍也一直荒废着,直到阳光集团将它们买下来为止。
    而现在的这个双语幼儿园却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样子,幼儿园围墙被涂上了五颜六色的卡通图案,主建筑上增加了各种造型的配饰,比如蘑菇、彩笔、小阳伞等让人耳目一新,前面的院子里文化回廊、科学回廊通向教学楼,空地上有游戏城堡等游乐设施,像个大型儿童乐园,后院是被塑胶地板全覆盖小操场,整个幼儿园俨然成了小区里的一处景点。
    总体上给人感觉能入这里上学的孩子不仅非常幸福,而且家长还得有钱有势。
    朱立国在幼儿园大门外找了地方停好车,和顾天明一起双双走向大门。现在正是中午时间,他却发现这里附近的马路上竟然没有出现接孩子上下学的家长用车,他想起有关阳光集团的资料里提到阳光双语幼儿园是全封闭式教学,除了礼拜天孩子放假可以接回家以外其他时间都是不需要接送孩子的。
    朱立国在门卫室向门卫简单说明了情况,门卫亲自带他们来到位于顶楼五楼的园长室,园长是个不到四十岁的中年妇女,穿着低调但品味却很高,朱立国做完自我介绍之后,园长招呼他们在沙发上坐下,喊来服务人员沏茶倒水一番折腾之后这才小心问道:“警察同志,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今天高琳来上班了吧?”朱立国开门见山地问道。
    听到不是来找她的,园长的脸上瞬间褪去了紧张的表情,急忙说道:“来了,来了,现在是午睡时间,高老师可能正陪孩子们午睡呢,要不我去叫人把她找来?”
    “不急,等一会她没课了再找她就行,我们找她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了解一下她一个朋友的情况,不是她本人有事,你们不必紧张,等一会找她的时候也告诉她不必紧张。”
    园长终于放松下来,她看了一下表,说道:“两点孩子们醒来以后有别的老师领他们做游戏,高琳就没事了,还有一个多小时,那你们在这儿等会儿?”
    朱立国收回环视的目光笑道:“好,请问怎么称呼您?”
    “哦,我姓郑,郑雨轩,风雨的雨,轩尼诗的轩。”
    “在这里做了很长时间了吧?”朱立国接着问道。
    “有七八年了,我原来在市委幼儿园工作,后来这里招人,我就来应聘了,没想到还真应聘上了,做了园长助理。”
    “哦,市委幼儿园可是个好地方,打破头还进不去呢,你怎么不干了?”
    “我是合同工,我属于不在编的那种,又是普通老师,没什么发展,幼儿园老师和别的工作不同,都喜欢要年轻漂亮能歌善舞的,年纪大了就没什么优势了,除非去做行政管理工作,但是在那种地方(市委幼儿园)你也知道,没有什么门路的话很难有发展,没有转正的机会,当时这里刚开办不久,正好缺一个行政助理,待遇也比那里好,所以就来了。”
    朱立国点点头表示理解和赞同,又继续问道:“那你是哪一年当园长的?”
    “去年,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原来的园长去省城发展了,她在省城买了房子,全家都搬走了。”
    “哦,那高琳是你招进来的吗?”
    “不是,她是老园长招进来的,我们这儿的名字虽然叫双语幼儿园,实际上学校一共开设了四种语言,英语、俄语、日语和韩语,基本都是外教,每个孩子只能选学一种语言,加上汉语合称双语,孩子们还小,思维跟不上,学多了就乱套了,高琳虽然学历不高也不是师范院校毕业的,按理说不应该被录用,具体为什么要录用她我也不知道,不过她口语不错,有耐心也有爱心,干的还不错,孩子们挺喜欢她的。”
    朱立国见园长已经放松了警惕,话也多了起来,于是抓住机会问道:“高琳有个孩子得了严重的肾病,这个你知道吧?”
    “知道,知道,那孩子也够可怜的,她三岁的时候就给送到我们这儿上中班,四岁的时候查出肾病,从哪儿以后就一直免园费上到七岁,直接升到阳光小学,一直没收钱,算起来在我这一共呆了…”园长板着手指算了算:“一共呆了差不多五年,后来没等上三年级就死了,暑假的时候又发病了,没救过来。”
    “孩子有病她又是个单身不耽误她上班吗?”
    “她事业心还是挺强的,虽然孩子有病也没怎么耽误上班,她来这儿上班的时候杨蕾已经读小学了,也是全封闭管理,平时不用接送省了不少心,有时候甚至礼拜天也可以留在学校,我们园还有几个外市县的孩子,家长一两个月才来看一看。”
    “你们这儿的学费一个学期是多少钱?”朱立国问道。
    “现在是三万,涨了,前些年是两万,不算贵,省里没我们硬件设施好的私立幼儿园都五六万了。”
    “那小学呢?”
    “小学收费情况不一样,一二年级一年是六万,和这里一样,三四年级是八万,五六年级是十万,教师的待遇不一样,伙食住宿也不一样,所以收费标准也不一样。
    朱立国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园长的说法,他又思索了一下,决定把话题再拉回到高琳身上,于是问道:“你知道高琳为什么离婚吗?”
    “哦,这个…”提到别人的隐私问题园长有些犹豫,她停顿了一下说道:“据说是她那个老公不着调,又赌又嫖的,哎,两口子的事谁知道呢,不过高琳这个人还是不错的,对有病的孩子照顾的也很周到,倒是她那个老公,离婚之后好像没来看过孩子几次。”
    “我听说杨蕾的病是因为长期吃你们阳光集团下属企业生产的奶粉导致的,并且还告了你们阳光集团,但是似乎高琳和你们集团关系还不错呀,没那么僵,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园长对这个问题犹豫了很久,似乎很不愿意回答,最后只是敷衍道:“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我就不清楚了。”
    朱立国也感到这个问题问的有些唐突了,导致场面僵持起来,在冷场了几分钟之后,朱立国才没话找话地问道:“你们老板朱世康经常来这里吗?”
    “朱懂啊,这几年他不怎么来了,这里只不过是他的一个小产业,他那么大的事业,哪有时间光顾我们这里呀。”
    “你的意思是他以前经常来吗?”
    “我刚来的时候倒是经常看到他,那时候他的教育事业刚起步,教育产业也是他的重点项目,所以他会比较关心这一块,现在一切都走上了正轨,再说他的产业越做越大,哪还顾得上这里呀。”园长说完这些之后开始摆弄起了手机,显然,她对朱立国又起了戒心,如果朱立国不发问她就不会主动挑起话题。
    在摆弄了一阵手机之后,她又像是自言自语地感慨了一句:“教育机构不是给他创造利润的,是给他创造名声的。”
    朱立国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题,无聊地坐了一会,抬起头望了望窗外,窗外是幼儿园的后院,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站起身走到宽大的落地窗前,从这里向外望去整个后院的情景尽收眼底,暗红色的塑胶地板上一道一道地画着细长黄色线条的儿童跑道中间镶嵌着各种动物图案。
    朱立国看了一会儿猛然回头问道:“三年前有个建筑队的老板跳楼自杀,是在这里吧?”
    这句话把正在看手机的园长惊得一愣,半天才回答:“嗯,是,是在隔壁会计室,据说他来催款,当时财务可能比较紧张没有及时结款,他就以跳楼相威胁,没想到还真跳了,当时我没在这儿,都是事后听说的。”
    “我能进去看一看那个房间吗?”
    园长犹豫了一下解释道:“等一会吧,会计现在不在,我也进不去,一会儿她回来我带你去看看。”园长说着看了看表,又问道:“马上就两点了,你是先找高琳呢?还是先看会计室?”
    “会计室。”
    第十八章 高琳
    朱立国选择先去会计室的原因很简单,他去那个房间只是参观不是勘查现场,坠楼案已经过去三年了,那里即使没有被重新装修过估计也早就没有了任何勘查价值,所以去那里只需要几分钟的时间,一点儿不会耽误对高琳的询问。
    和朱立国的想象差不多,会计室不大,三张独立的办公桌依次靠墙摆放,办公桌后面各有一张老式的木质高背椅,墙角立着一个不到一米高直径二十几公分的方形四腿木质花架,颜色和质地与桌椅的相同,估计是成套的,目测这几套桌椅使用的年头也不短了,另一面墙则是立着两个多层铁制文件柜,在最后一张办公桌的后面放着一个中等型号的保险柜,门的正对面是铝合金玻璃窗,外面镶者防盗网。
    会计室的地面上铺着大块的白色地砖,现场勘验工作最怕的就遇到这种地砖,因为表面平整度太强了,经过多次清洗之后就很难再找到曾经滴落在上面的物证,比如血液、体液等,并且由于单块砖面积太大,血液不容易渗透到缝隙当中,在这种情况下,即使使用灵敏度高达五十万倍的鲁米诺发光氨和二氢荧光素也未必能起到效果,朱立国对这一点没抱什么希望。
    他走到窗前,窗台距离地面差不多一米来高,人想跳上去一定要扶着窗框才行,除非是运动员,朱立国趴在窗台上探出半个身子向外查看,看到的情景跟在园长办公室看到的一样。
    他回身问道:“塑胶地面是什么时候铺的?”
    园长楞了一下,小心地回答道:“嗯,就是那时候,那人跳楼前不久,整个操场地面都是那个施工队给打的,他就是为这个工程款才来的。”
    “防盗网是后按的?”朱立国指了指窗外问道。
    “是的,出事的时候整体改造刚进行完毕,还没来得及装防盗网。”
    朱立国没有再问什么,从里面一边东张西望地打量着房间一边踱了出来。
    “好了,麻烦你找一下高琳吧,我要和她单独谈一谈。”出了门,朱立国说道。
    朱立国见过高琳的近期免冠照片,而高琳本人要比照片上显得更消瘦也更年轻一些,大概失去幼女的伤痛已经被时间所抚平,她的精神状态尚好,看不出一丝悲伤,甚至脸上还不时挂着礼貌的微笑。
    高琳被园长领进办公室,几个人坐好之后园长知趣地退了出去并关好了房门。
    “我们是市局刑警大队的,你不用紧张,我们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关于你前夫杨国强的。”朱立国和颜悦色地安抚道。
    “杨国强?他怎么了?前些天有个自称姓王的男的也打电话找他,说是他的朋友。”高琳一脸的疑惑并带着紧张。
    顾天明看了朱立国一眼又笑着对高琳说道:“那个电话就是我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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