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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女精英醒来变成了美人鱼样的怪物,又该何去何从[第1页]

作者:桫椤齐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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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人鱼
    红袖添乱 著

    一、我怎么了
    我是被孩子们惊悚的哭喊声给惊醒的。
    听着两个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勉强睁开眼睛。看着伏在我身上痛哭不止的两个孩子,心里起了嘀咕,“这是怎么了?”
    这样的情形若是给不明情况的人看到了,还真以为两娃死了妈呢!心里暗暗责怪先生温一贤,昨晚回来的晚,也就多睡一会而已,怎么能让孩子在我面前这么哭闹呢?!
    眼角余光正好撇到先生,他正站在窗前,两只眼睛瞪得溜圆,我能听见他擂鼓一般的心跳。此刻,直直地盯着我看,像是打量着一个怪物。
    “你怎么也不哄哄孩子们?”我有点生气地问道。
    奇怪,怎么发出来的却是“嗡嗡嗡”或者是“叽叽叽”的声音?也许昨晚说话太多嗓子哑了?我想伸出手摸摸宝贝们,抚慰他们一下,让他们别哭的那么伤心了。胳膊却怎么抬都抬不起来了!我很着急,想把被子蹬掉爬起身来,抱起我的宝贝们好好安慰他们。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睡了一觉,身上这么僵硬?如今竟然连翻身都很困难。我“嗯嗯”地挣扎着,想要起来。好像发出的依然是奇怪的“嗡嗡嗡”或者是“叽叽叽”声,而且这种声音一直围绕在我的周边,令我焦灼。
    到底儿子小意聪明,他转过身,轻轻推开衣橱里隐藏的镜子。
    镜子里是什么?怪物?!!!
    阳台上的窗帘虽然拉开,光线依旧不好,加上我原本近视,这下在镜子里出现的不同于往日的我,还是让我心里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我仔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细长,鼻子像是被什么东西从脸上削了下来,只留下两个朝天的鼻孔。更可怕的是嘴巴,在我原本丰满漂亮的嘴唇外居然长出了两根黄黄的、长长的獠牙。满头的黑发变成了光秃秃的、鱼鳞一般的头皮。精致的耳朵变成了一个弧形的鱼鳍,直直地矗立在那儿!
    突然一个词出现在我的脑海里,美人鱼!对的,以前看到网上发的照片就是这样子。
    怎么会这样子?我立即在脑海中搜索中信息。昨天在甲板上的怪物?!那令人恶心的绿色的涎水?啊?!!!我居然变成了那恶心人的怪物?!
    这让我有点接受不了。
    不行,我要静静,我需要静静。
    顶,我在舞文发了一篇
    我的尾巴因为我的激动在被子里不停地摆动。一贯鼻子很尖的我,好像闻到了昨天同那怪物一样的腥味。
    先生看了我一会,他踉跄着到了客厅,用发抖的手打开了电视,把正在哭闹的孩子们哄去看电视。
    家里终于安静下来,至少目前我的卧室是安静的。
    “我要带你去看病。”先生的眼光很复杂,他眼神空洞地看着床头我们结婚时的合影,犹自说了这么一句。
    我感觉泪水流了下来,总算没有看错人。我和他从大学一年级时开始恋爱,跟着他勤工俭学,多少次两个人共吃一碗方便面,一起度过多少难捱的日子。当初,他曾经发誓,要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奋斗来送给我。毕业后,跟着他一起拼搏,过五关斩六将,他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抱负,成为了江南省省政府的一名笔杆子,年纪轻轻已经是正处。而我,在企业辛苦打拼多年,也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我们才有了今天的一切。
    他拿来了我漂亮的羊皮小包,把里面的医保卡取出来,放在自己的小包里。接着,他打开柜子,找到一条床单,把我严严实实裹了起来。他试着想把我抱出去,可居然发现抱不动我。
    “孩子们怎么办?”我用浑浊的眼睛看着他。此刻我定是极其丑的,因为他一直不敢看我的眼睛。
    也许听到了我心里的话,他把我放在床上,掏出手机,打了电话,过了一会便带着孩子们出了门。他可能是让孩子们的爷爷把孩子接到他们家了。这样最好,他带我看病,免得放心不下在家的孩子们。
    他又回来抱我,还是无法抱动我肥硕的身躯。看着他汗流满面的样子,我开始心疼,“你腰不好,再累到了,孩子们怎么办呢?”
    泪水又不争气地往下滴,我转动眼珠,居然发现我的泪水也是绿色的,我立即停止了哭泣,怕他看到我的眼泪会感到恶心。
    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接着推过来一辆手推车,那是生小暖时购置的。怀上小暖时,因为家境渐渐殷实了些,物质生活已经很丰盛,所以为小暖购置的一切,都是经久耐用、质量最好的。还记得这辆小推车花了五六千块钱,平铺开来,能躺下一个大人。
    他把小推车推到床前,调整到比床低一点的位置,转到一边,从一侧把我翻转到了推车上。侧头看了我一眼,到衣帽间找了一顶帽子,扣在我的头上,推着推车走了出去。
    因为今天是周末,邻居们可能都在家里休息,一路上倒也没有遇见什么熟人。他推着我直接到了地下车库,再把我连拖带拽地弄进车里,我圆滚滚的躯体立即充满了后车座位。他发动车子,带着我往医院里驶去。
    透过贴膜的玻璃,我将头靠在车窗上往外看,一条条街从眼前过去,路上的建筑熟悉依旧,前方就是江南市最大的医院。路过江南省人民医院,他没有带我进去。我知道,他有几位同学在这里上班,他定是不想消息传的满天飞而要带我去更远的医院求医。
    路上有点堵车,赶到离城更远的部队医院的时候,已经到中午的时间了。他按照保安指示,停好车子,费了许多力气把我弄上小推车,推着我往门诊而来。
    走廊上是人群匆匆往来的脚步。先生四处观察了一会,把我放在一个走廊上无人的角落里,疾步朝着自助挂号机而去。
    他站在那儿过了好久,才伸出手去在显示屏上操作。
    “他肯定不知道该挂那个科。”我心痛地想道。
    旁边有个超市,他走进去,买了一包烟、一桶泡面,几块蛋糕出来。不过看样子他没有胃口,他看了一眼,把泡面放在了小推车下面,拆开蛋糕,递到我的嘴边。我是有点饿,可是添了一口便受不了那股甜甜的味道了。
    他期待着我再吃点。可是真的不好吃,我扭过头去,不看这蛋糕。十几年相处,他还是比较理解我的,他知道我不会再吃,便把我舔过的蛋糕,扔进了走廊上的垃圾桶。
    手机不识时务地响了起来,他按下接听键,离开我几步,站在走廊上的窗户前接电话。他回头看了我一眼,小声说道,“您能否请二处秘书先帮帮忙?我正在带家属在医院看病。”
    接着听见他不停地说“谢谢,谢谢!”我猜想,定是他的领导问候我的病情,而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尴尬地笑着答谢。
    “带走,快带走!我不给动物看病!”我又被陌生的、斥责又有几分惊恐的声音吵醒了。缓缓张开眼睛,阳光的余晖洒满了白色的房间,甚是刺眼。
    原来先生盖在我头上的帽子被人拿了下来,这下,我毫无遮挡地暴露在大家面前。我微迷着眼睛,张开嘴巴打了大大的哈欠,眼角的余光乜斜着这里,心里充满了局促与不安。
    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白发老者惊魂未定地坐在办公桌前,秃顶的头上油滋滋地发出细汗。他用手不停地抚着胸口,此刻,他定是恨不得把我们赶出去。
    我在心里暗自思忖,“哦?原来在我睡觉的这会功夫,已经轮到我就医了。”约莫是那年老的医生,看见我的样子吓得不轻。
    头顶突然一黑。一个穿着崭新白色工作服的年轻医生突然出现在我身边。他年轻帅气的眼睛从脸部到身上打量了一番,接着他用细长白皙的手揭开了我身上裹着的床单,脸上的表情像是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用有些抑制不住的兴奋说道:“老师,最近我刚刚对基因突变进行研究,您可否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收治她?”
    “你若有兴趣研究,那就收下吧!只是,你不能因为她破坏了医院的就医秩序。”那老者并不看我,只谆谆嘱咐那年轻的医者。他点点头,拿起一侧的帽子,转身帮我盖在头上,又用双手拉起床单,像盖一具尸体一般把我裹得严严实实。
    因为他愿意收治我,温一贤充满了感激。他推着我,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把我带到了一个狭小的房间。墙上有两个柜子,柜子下挂着工作服,下面两张凳子,“哦?原来是医生换衣服的地方。”我打量了几眼,明白了自己所处的环境。
    我立即理解了他的心意,他把我们带到医生更衣室,估计也是怕别的患者看到会引起轰动。他的细致和善良,让我感动到一塌糊涂。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偷偷看去,原来是几个工人抬着一张床走了过来。先生把我推到门外,给他们腾出地方放床。
    工人们放下床转身走了出去,先生从里面锁上门,铺好了床,双手把我从推车往旁边挪。我体型太重,原本精瘦的他只能先把我的腿部也就是现在的尾巴搬过去,接着转到另外一边,再把我的头也搬了过去。此刻,他的头上渗出滴滴汗珠。
    我心里一阵抽搐的疼,原本约好了今生一起面对风雨,没想到,现在却让他独自面对。真想替他擦掉额头的汗珠,我艰难地抬头,可惜,还未等我的头靠近他,他已经完成了搬运所有的动作,我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
    先生出去办理入院手续,我躺在病床上,静静地想着变成美人鱼怪物的经过。
    二、游轮上的假期

    云彩在头顶缓缓漂浮,以至于我能看清楚它纤细的纹理。
    我伸出手,想要抚摸眼前绵软,它们却像调皮的孩子,明明离我只有咫尺距离,却倏而远去。
    一群鸟儿进入视线,它们轻轻掠水,接着重新飞上高空,欢快地在前方翱翔。此刻我的心,就像眼前的这群鸟儿。
    刚刚谈妥两个百亿以上的大项目,叶城董事长为了让大家放松一下,特意调来公司的游轮,组织大家在广阔的大海里遨游几日,让疲惫的身心从繁忙高压的状态中得到缓解。
    “笃笃笃……”一阵高跟鞋扣在轮船木地板上的声音传来。我转头去看,秘书林可儿双手捧着文件夹出现在眼前,“程董,这个文件请您签阅。”我收回对大海的眷恋,职业性地微笑着点点头,接过文件夹,认真阅读起来。
    白皙细嫩的林可儿最爱臭美,来海上之前,说海上紫外线会伤皮肤,准备了一大包的防晒霜、隔离霜。今天,她脸上不知擦了几层防晒霜,可是让她陪我站在甲板上吹海风,那可真是要了她的命。
    但我不发话,她不敢走。我用眼角的余光看见她用期待地目光看着我。我微笑挥挥手,她转身离去,高跟鞋的声音渐渐消失在船舱里。
    一阵海风差点从我手里夺走天蓝色的文件夹。
    我心里一惊,又暗自发笑,这风儿莫不是想让我的文件夹在空中飞舞,为这海天一色的美景增加一点别的色彩?担心着重要文件会海风吹走,急忙合上了文件夹紧紧攥在手里。
    水下一阵翻滚,游轮跟着摇晃起来。
    这海天一色的极致美景顷刻间便变成了洪水猛兽。旋风裹着浪头猛地打来,海水似一层透明的网一层层扑在甲板上,我来不及躲闪,被海水兜头浇下。接着一个趔趄,坐在了甲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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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水咸的辣眼睛,我需要睁开眼睛,尽快离开这湿滑的甲板。用手抹了一下眼睛,猛然看见一个巨大的动物在我跟前晃动着!它有着那种深蓝中夹杂着绿色的鱼尾,鱼尾是巨大的,眼前的视线,全被这条鱼尾所遮挡。“鲸鱼?鲨鱼?好像都是要吃人的!”各种恐怖片的镜头蒙太奇般一下子全跳了出。
    在商海沉浮十年,杀伐决断,心里应急素质早已练的过硬,我没有惊慌,把文件夹攥在左手里,抬起右手,整理了下被海水打乱的发丝,双手触地,慢慢地、悄悄地往后退去。
    一步,两步……眼看离这可怕的东西越来越远。我翻转身子,准备站起来快速逃离这个地方。
    一阵冰凉的感觉从背后升起,恐怖遍布全身,我慢慢转过头去,一个狰狞的怪物正在对着我!
    不对,它应该是人。因为它脸上有清晰的五官,只是五官有些夸张而已。比如,眼睛细长,牙齿长到了嘴唇外,两颗獠牙矗立到胸前,顺着獠牙流着绿色的涎水!
    它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里好像还有一丝戏谑,好像在嘲笑我的狼狈不堪。
    此刻,我不清楚我面对的是什么,更没有时间度娘一下这是什么物种,只是每个毛孔都催着让我逃跑。我猛地推了它一下,爬起来就跑,偏偏高跟鞋崴了一下,顾不上太多,甩开鞋子,继续逃跑。
    然而,它往前一跃,轻松把我扑倒在地。
    我极力挣扎,却丝毫撼动不了它。它就那样用阴鸷的目光审视着我,两颗獠牙夸张地在眼前晃来晃去。下一刻,它竟然缓缓地张开了嘴巴,额头一热,绿色的涎水串成一条线顺着獠牙落在我的额头。
    “啊!不!”我在心里呐喊,嘴上却发不出声音来。
    雄鹰振翅高空,碧海蓝天,这一切如此美好。而我,却不得不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噗通!”一声,有什么重物落入大海的声音。
    我睁开了眼睛,坐起来看着它跳下去的地方。那里渐渐形成一个漩涡,波浪散去,一切归于平静。
    @慕容余华 2021-11-01 11:58:51
    支持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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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咖支持
    我起身,不知是海水还是汗水,身上湿漉漉的,额头有东西往下流,用手一抹,居然是那怪物绿色的涎水,“呀,真恶心!”一贯喜爱干净的我,顿时忍受不了这污浊的东西。
    站起来,穿上鞋子,四处寻找着可以清洗的地方。在甲板的一个角落里,放着一个水桶。我走到跟前,发现里面居然有半桶透明的淡水,心里顿时有点小确幸。
    我把文件夹轻轻放在脚边,为了防止被海风吹走,用脚尖踩住后,双手掬取一捧清水,把脸上的涎水清洗干净。
    轻轻理好衣服,还好,除了湿,衣服倒也齐整,不至于在同事们面前尴尬,我放心地转身走下台阶。
    这游轮是公司耗资1亿定制,里面设置非常豪华,共分三层。二层有一个长长的走廊,两边都是房间,每个房间都能看到外面的海景,这里是公司管理层住的地方。
    穿过走廊,靠近游轮尾部的地方是公司高层的房间。
    “我最佩服的是程依兰,你看她,就是随便穿个衣服都那么好看,人家都两个孩子的妈妈了呢?”一间留条缝隙的房间传出了这样的声音。
    “随便?你看她哪件衣服随便过?基本上都是香奈儿的经典款,还有她的包包,不是LV,就是COACH!”胡曼宜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胡曼宜是董事长的秘书,林可儿是我的秘书,因为经常一起出差,两人倒是成了好朋友。有时候为了一些场合,不得不买一些奢侈品牌的衣服,可是基本上我都是趁打折时买经典款,这样可以省不少钱。
    我放慢脚步,心里暗自思忖,“胡曼宜和林可儿也太过分了!居然在背后公开议论高层。”不过,人都有好奇心,因为议论的正是我,我还是忍不住仔细倾听下去。
    “我最佩服的,是程依兰工作方法,你看人家,那么年轻已经到了副董的位子。”这是我的秘书林可儿的声音。真过分,我那么看重她,她在我背后竟然这样说我!看我回头怎么敲打她。
    是的,这些年来,我每一步都是按照规划好的目标来的。
    读研的时候,生下了大宝。刚毕业,便过五关斩六将,进入世界500强的公司。从接线员做起,每天拼命工作,终于坐到如今的位子。
    只是,你们有谁知道,我又牺牲了多少?当你们晚上躺在床上刷朋友圈,看看娱乐新闻放松的时候,我还带着眼镜坐在电脑前,分析各类报表,为公司高层决策提供最有力的辅助。
    但凡有一点的时间,还要读书学习。对,只有周末,才能回家陪陪那两个可爱的孩子。想起孩子们,那可人心意的小意和小暖,心里顿时暖洋洋的,刚才的惊吓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听说她和总公司高层有一腿?”胡曼宜神秘兮兮的声音传过来。
    “怎么可能?!程董不是这样的人。”见她侮辱自己的上司,林可儿有点生气,“每次见公司高层,程董都带着我,若是有一腿,我肯定能看的出来的。”
    胡曼宜没有再说什么。我的心里像是石头落地,总算我一心栽培的下属没有抹黑我,敲打她的想法也立即消失。
    对,在别人眼里,我是一个女强人。其实,我觉得只是比别人努力而已。在我的办公室里,随时准备着参加各种宴会、酒会以及重大会议的服装。我把它们称之为道具,我走向成功的道具。如今我需要换一身道具了。
    昂头穿过走廊,回到房间,洗了一个热水澡,换了一身新衣服,嗯,这下舒服多了。
    晚上6点将在游轮豪华大厅里举办舞会,这活动是我一手策划。当然还需要我来客串主持人,是得要精心准备一下。在对着镜子化妆时,我发现额头上居然有一条像是被指甲划过的血痕长长地附在左眉上。
    心内犹自惊颤了一下,眼前掠过那绿色的令人恶心的涎水。我抚摸着这条血痕,有隐隐的刺痛。
    “咚,咚,咚!”三声有礼貌的敲门声响起,“程董!董事长已经到了!”是林可儿在敲门。
    “马上就好!”我隔着门应了一声,并不去开门。门口的敲门声停止了,接着是“笃,笃,笃……”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离去的声音。
    我继续看着镜子里额头上的那道伤疤,心里暗自思忖,“不行,绝不能被人看出来。”翻出化妆包里的隔离霜,细心地在额头上涂抹,然后再打上一层粉底,果真看的不真切了。心里一喜,化妆可以有效遮盖这个讨厌的伤疤,我麻利地完成接下来的化妆步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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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安全,游轮在太阳与大海成为一条地平线的时候,停靠在了江南市的码头上。接下来的一切都很顺利,舞会很成功。邀请总公司来的人和客户都很尽兴,董事长的脸上一直荡漾着微笑。
    因为是周末,董事长知道我会雷打不动地回家,便没有留我在游轮上住。我优雅地走下了游轮,到了停车场寻到了我的座驾,驾驶汽车离开了码头。
    我和家人所定居的江南市常年雨水丰沛,滋养的女人们个顶个的皮肤娇嫩。
    离家还有二十公里,我小心翼翼驾驶着车子。头顶上的高架桥纵横交错,两边的路灯造型像是朵朵盛开的莲花,一朵朵霓虹掠过,幻化成美丽的色彩往后褪去。江南市的夜晚比白天更美,我陶醉于夜晚美丽的江南夜景。
    离家越来越近,心也开始激动起来。我用眼睛瞟了一下手腕的表,凌晨1点了。轻轻用钥匙打开家门,偌大的客厅空荡荡的。我暗自叹息了一声,这两个孩子,估计已经在睡梦中了吧。
    换好鞋子,轻轻溜进小意的房间。小意今年9岁了,是个漂亮的男孩子,他集中了我和先生温一贤的优点,英俊帅气、皮肤白皙。我在他的脸上轻轻吻了一下,他呼吸均匀,闭着眼睛熟睡着。
    女儿小暖的房间在我们卧室的隔壁。她在小床上蜷缩着熟睡,我站在床前看着她。
    “咯咯……”她居然笑了起来。不知梦里是不是梦里梦到了妈妈,所以笑的这么开心。默默地看着她洁净的笑脸,摸着她柔嫩的小手,幸福再一次溢满心间。
    先生听到声音,知道我回来了,他起床上了一趟厕所时轻声说道,“又回来这么晚,我明天还要去加班,你赶紧洗洗到客房去睡吧!”
    回想到这里,时光戛然而止。可是,为什么一觉醒来后,怎么就会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三、就医

    门口响起了敲门声。我心里打颤,真的怕见人。先生看了我一眼,慢悠悠地去开门。我把头深深缩进被窝里,好怕吓到来人。
    “这里条件简陋些,就委屈你们了啊!”原来是坚持把我留下住院的那个好心的医生。
    我悄悄把头伸出来,见他带来了一个白色的,印着医院名称的塑料袋,里面装满了各种药水,药盒,甚至还有一种红颜色的药瓶。
    到底是江南省最好的部队医院,这里医药很齐全。
    当药水缓缓流进身体的时候,我很困,也很欣慰,多希望我一觉醒来,就可以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了。这样,我就可以照常上班,继续和先生一起在这个城市里打拼,周末还能和孩子们一起追逐嬉闹,过幸福美满的日子。
    正在熟睡的我,原本不能完全闭合的眼皮透过一丝强烈的光来,照在瞳孔上,让我很不舒服,便立即清醒过来。用力动动自己的腿,失望蔓延在四肢百骸。药水是进去了,我还没变回来。
    悄然转头看了一眼先生,他正在床前皱眉,川字纹已经好久不见了,这时却又出现在他的脸上。他低头看了一眼手里一大把的纸片,把它们塞进床头的抽屉里,不用看也知道,那是医院缴费的单子。
    真想伸出手,抚平他紧皱的眉头。
    自从变成美人鱼后,我原本350度近视的眼睛竟然渐渐地向视力好的方向转,如今墙上爬过的一只小飞虫,我都能看清他有几根细小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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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先生没有耐心,并没有把那些纸张完全塞进抽屉,我能够瞄到几行字,身上的冷汗立即冒了出来。一张单子上的费用5000多,一张3000多,还有下面被压住的,我看不到的。
    这一看心里受惊着实不小。家里的财产状况我是知道的,都说80后,买了车买了房子,家里的现金不足1万,这话真是工薪阶层家庭财产状况的真实概括。
    虽说我是高管,先生是公务员,在这个江南市收入算是顶尖的,可是房子刚买2年,每月2万元的房贷,再加上装修,我们重新变的一穷二白。即使新发了工资,在医院这种地方,也是支撑不了多久的。
    大概是从去年开始,家里的财产状况,略有盈余,我为自己买了一份数额较大的意外保险,多半也是为了投资。因为当时签约时说的明白,若是超过年限无意外发生,原交的钱款如数退回,还有3%的红利可分。保单在家里的抽屉里,我开始寄希望与那份保险。
    病房的灯是长明灯,我看不到白天黑夜。睡着的时候,先生会把病房的灯关掉。我的睡眠很浅,关灯的声音都能把我吵醒。
    “不知孩子们在家怎么样了,小意和小暖想我了吗?”我在心里念叨着,在关了灯的病房里胡思乱想,累了的时候,便又睡过去。
    铃声响起,先生拿起手机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说就走了出去,他可能以为我不再听得懂人话。
    其实,我听的懂,还能猜测到将要发生的事儿。
    睡了醒,醒了睡,极其配合医生治疗,不知过了多久,他总算又出现在我面前,还给我带来了毛巾、牙刷等一些生活用品。
    他拿起我的手机,扬在我跟前。屏幕上显示的28号、周二,上面还有一排红色排列的未接电话。心里一惊,我已经失联两天,大家该是多着急啊!他划拉开我的手机,红色的点点,未接电话排成了长长一排,手机信息也有几十条。
    林可儿拨打次数最多,其次是公司其他人的,就连董事长也打了18个电话给我。最后,可能是实在和我无法联系,他们辗转找到了先生的电话,和他取得了联系。
    目前,我手上有几个直接负责的项目正在洽谈,还有分公司筹备的事儿也是我一手抓的。这些事情,我没有交接,好像公司里还没有人能够接替我,公司决策层的着急可想而知。冷汗不停地渗出来,我恨不能撕去我身上的这张皮,立即回到公司,投入工作中去。
    如今,我却变成了这个样子,挫败感、无力感接踵而来,瞬间想死的心都有了。难不成我奋斗15年的职场,要以这样的方式结束?
    这些年来吃过的苦,受过的累一幕幕在眼前显现。微热的泪水又流了下来。先生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掏出袋子里的毛巾,帮我轻轻拭去绿色的液体。
    “需要我给你回个电话,请个假吗?”他面无表情地问我。
    “呃呃。”我发出的始终是这种讨厌的动物一般的声音,怕他听不懂,我动了动头部,眨了一下眼睛。
    他看了我一眼,转身走到门口,拨通了第一个电话,“林秘书,我是温一贤,依兰来电话了……”
    “啊?!”电话那头的人听到这激动人心的消息,反应很大,这声音,隔着门我都听到了。她听到我有了消息,兴奋至极。
    林可儿这个丫头天性如此,以前我总是说她不成熟,其实她做事稳当妥帖,倒也让人极其省心的。
    “依兰和我吵架了,暂时出去散散心,手机也没带,她来电交代她所有的工作都有你代替她接着完成。”我暗自感激先生,他到底是机关部门的,深谙职场生存法则,还在为我争取机会,哪怕这机会很渺茫。
    “呜呜,……”里面突然传来可儿压抑的哭泣声。“姐夫,这个,这个,我人微言轻,虽为程董争取过,可是程董老是联系不上,董事会股东们很生气,已经让万董临时接替了程董的工作。”
    “哦?我知道了。”先生脸上的神色黯淡下去,这样的结果让他有点失望,他窄了窄眼眸,挂了与可儿的通话,继续划拉着我的手机。
    像是浑身赤裸跳进北极的冰湖里,两天,两天!我才两天没有上班而已,已经有人取代了我,而且还是一直觊觎我负责这几个项目的万某人。
    “您好!叶董事长,我是程依兰的丈夫……”
    “程依兰?程依兰放下公司这么重要的项目不管,这么多人和她联系都联系不上她,董事会已经按照公司章程开除了她,你哪天有时间来帮她收拾东西吧!嘟嘟嘟……!”那沙哑的声音传过来,让我的心再一次在冰湖里沉沦。往日和他汇报工作的时候,他总是笑眯眯的,慈祥、和蔼,声音虽然沙哑,听起来并不刺耳。
    “是不是人啊!这公司怎么没有一点人情味?这人生病,刚刚两天没有上班而已,至于做的这样绝吗?”先生放下我的手机,嘴里不满地骂道。
    毕竟是私企,与先生国家财政拨款的政府机关部门不能比。在公司我从前台接线员做起,一直到副董,一直以来,我都是拿命赚钱的,哪怕是怀着临产的肚子,照样穿着高跟飞来飞去。15年,才有职场上的收获,现在,比把我打回比吃方便面刚毕业时的原型还惨。
    至少,我当初身体健康,年轻气盛,对未来充满了憧憬。现在呢?我连最基本的做人的能力都没有了,何谈将来呢?
    高山流水的音乐响起,是我的手机,因为喜欢古典音乐,我把古筝版的高山流水设置成了铃声。
    先生拿来我面前,“福寿保险公司叶子”几个字显示在屏幕上。我看着他,眨动眼睛示意他接。
    之前,我曾经告诉过他,我买了高额的保险,因为我做什么事他从不反对,对于买保险的细节他从来也没有问过,这次,也许这保险费正好派上用场。
    刚刚接通,手机里传来一个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几声寒暄过后,先生告诉了她我所在的病房,并请她到医院来谈。
    挂了电话,房间里是一阵长长的沉默,先生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他的接受能力好像很强,这么快的时间,好像已经习惯了我的样子。他沉默地看着我,我也不再因为自己的相貌而自卑,勇敢地看着他。
    从大学时起,我们一起经历过很多,这么多年的感情,从内心里我相信他,觉得不会因为我容貌变化他就放弃我。
    相顾无言。先生拿过自己的手机,不停地用手指戳着屏幕,单位里肯定有很多事儿需要他做,可是因为我的病,他不得不在医院陪着我。
    一阵敲门声传来,我心里又是一惊,立即警觉起来,是不是福寿保险公司的叶子来了,我这个样子,能见她吗?会不会吓到她?我的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
    “52床,账上没钱了!要去交钱了!”先生将门开了一条缝,一个穿着保洁服装,满脸凶悍的中年女人探进头来,使劲地往里张望着。
    “知道了!回头就去交。”先生软糯地答应着,听着他没有底气的语气,我知道他可能已经挤不出钱来了。
    “我说你啊!还是把她拉回家算了,她这病不可能治好的,瞎霍霍钱罢了!”那中年女人发扬了医院保洁人员见多识广的样子,很好意地劝解先生,“她肯定是中邪了,你还是到庙里给她请个和尚看看吧!”
    先生扶门尴尬地笑着。那女人想要探进整个身子,他洞悉了她接下来的动作,也怕她会继续喋喋不休惹自己不痛快,“我过会就去交钱!”他用身子挡住门,丝毫不给他进来的机会。那女人已经意识到先生的意思,往我身上深深地看了一眼,嘴里嘀嘀咕咕小声说着什么,转身往走廊对面走去。
    先生快速把门关上,一个人负手站在门后。
    室内想起超级烦人的“嗯嗯嗯”声。顺着声音,我看过去,原来是苍蝇飞了进来,此刻,它在房间乱窜,发出令人讨厌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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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卖房

    “依兰,我明天不能在医院陪你了,单位事情积得太多,需要回去处理一下。”当病房再次安静下来的时候,他坐在我的身边,帮我掖着被子说道。
    我想告诉他,你去吧,我已经失业了,家里的孩子要养,房贷要还,你的工作可不能再有意外了。可我发出的,仍旧是我极其讨厌的“叽叽……”
    “请问,程姐是在这里吗?”伴随着优雅的敲门声,福寿保险公司叶子嗲嗲的声音传了过来。
    先生听见有人来了,站起身来去开门。
    “程姐,叶子来看您了!”一阵花香扑面而来,我深深呼吸了一口,好像很久没有闻到花香了。心里感叹她想的真周到,还记得来医院看人,带上一束花。那百合和玫瑰都是我喜欢的,我看着那花,自从突然发生这种病以来,竟然感觉是最温馨的时刻。
    先生很尴尬,面对她的热情,他并不为所动,看着她冷冷地道,“我希望你能够将依兰的事保密。”这句话,几乎成为与初次看到我的人寒暄语。
    我很感动,是我的身体拖累了他,那么一个体面的人却为了我低声下气。不过,心里还是感到一丝悲哀,我已经这样了,难道你面对现实的勇气都没有吗?还是说,我的存在已经让你丢失了面子?但我什么都表达不出来,我只能用我的眼睛轮番在两人脸上轮转。
    “你今天来的正好,依兰生病现在正需要钱,我想问问保险公司怎么报销?”先生开口问道。
    她向我的方向看了一眼,脸上堆满媚笑,“我想哥哥是误会了我的意思,我是来问程姐拿下半年的保费的。”
    “可她现在生病了,急需要钱啊!你们保险公司不报销吗?”先生说的对,我急需要钱来治疗我的病。
    “钱没交完,就是违约,一分也不给报的。”她脸上挂着职业微笑,态度极好地回答。
    “退款呢?!”先生有点着急,他曾寄希望于我办理的大额保险。那可是几十万呢!好歹拿回来,也能支撑一阵子。
    “坚决要退呢?!”先生几乎是吼出来的。希望破灭,他失去了惯常的冷静。
    “公司不退款,交不够就没得报。”她脸色微变,“程姐是赚大钱的人,没想到哥哥却是这样小气的人,我替程姐感到不值。”能做保险业务的都是人精,她洞悉人心,反正钱已经交了这么多,现在保险公司才是大爷。
    我很着急,叶子,不,叶总,当初,你劝我买保险的时候不是这样说的呀!你说,这是意外险,从今日起,你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儿,公司都会一管到底的,你从没有告诉我保费交不齐,不退费也不支付保险费用的啊!
    可是我发出的声音却只是“叽叽叽叽……”,刚开始因为他们两个在说话,没有听到我的话,为了引起他们的注意,我开始挣扎。
    叶子发现我在床上有了动静,以为我醒了,她朝我走了过来。先生刚要制止,却已经来不及,她猛然拉开了盖在我脸上的床单。
    刚才因为我只露额头和两只眼睛,她一时没有看出我的变化。此刻,看到我后,只能用疯来形容她。
    她漂亮的丹凤眼在我瞳孔里渐渐变大,这会她像是没了思想意识,就那样定定地望着我。过了好久,先是捂住嘴,接着嘴里大声喊了一声“啊!妖怪!”,转身往外跑去!
    门是关着的。她只顾跑,“砰!”一头撞在门上,竟然顾不得疼,伸手拉开门,继续往外跑去,仿佛她刚才进到的地方是野生动物园,有野兽追她一般跑了出去。
    我心里挺难过的,都是因为我这意外的变化,白白损失了钱不说,还吓到了人家姑娘。若是以前,我定会好好安抚她,我有与各色人等打交道的能力,也有让他们信任我的能力。
    可是现在,我只能苦笑,只有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和愤怒的份儿。
    “骗子,保险公司都是骗子!”先生并不去追,只是朝我气呼呼地说道,“以后眼睛擦亮一点,不要再与保险公司的人有任何的业务往来!”
    心口一阵阵疼的紧。
    这段时间以来,前后三、四十万都交给了保险公司,那可是我们一家省吃俭用的钱。很长时间里,我带孩子们出国旅游都舍不得。同样的高管,人家家人穿的用的都是奢侈品牌,开着豪车。而我,就是从生活中省下这些钱,以为保险更有保障,谁知却进了一场吃人不吐骨头的骗局。更让人难过的是,我连找出合同,请个律师,维护自己权益的能力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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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机铃声响起,先生掏出手机,接通后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先生身后跟着一个人走了过来,只见她头上带着帽子,脸上带着一个大墨镜,脖子上围着丝巾,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一眼看去,我竟然没有看出她是谁。
    “怎么打扮成这个样子?”先生没有好气地问道。刚才叶子的到访,严重影响了我们两个人的心情。
    “怕熟人见了丢人。”她四周瞟了一眼,见周边无人,才把墨镜摘下,从挎包里掏出一个眼镜盒,放了进去。
    “妈,小意和小暖怎么样?!”先生转身问道。
    “你爸带着呢!你放心,我来和你说句话就走。”她的眼睛朝我看了几眼。
    “正好,我也有事和你们商量。”先生说道,“这里花钱很厉害,还有后续治疗也需要一笔钱,我想把天惠华阳那套住不着的房子卖了,给依兰治病。”
    “我告诉你,不可能。”婆婆一如惯常强势的声音响起,这声音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多少让人绝望。
    “妈,那是我和依兰,我们辛苦买的房子……”,先生的声音低了下去。我看着他,其实他说的不完全对,这房子应该是我还了90%的钱,他付了部分的首付和装修款。
    因为他自己心里清楚,所以底气不足。只是自小,他就最怕他妈,几乎什么事儿都听他妈的,我以前曾经开玩笑笑他是个妈宝男,思想上也极像武志红老师书里的巨婴。
    我在心里祈祷着婆婆能够答应。其实,只要我好了,还是再能挣钱买比天惠华阳还要好的房子。
    “你们买的又如何,她出的钱多又能怎么样,如今你没看她这个样子,中不中用以后都很难说,你说你卖了那房子,给她治病,我问你,以后你儿子和你女儿读书需要钱,你从哪里弄钱来?!”她用手指着我,开始喋喋不休。
    我想捂住耳朵,她却在我床前坐下来,“今天啊,家里亲戚都说了,她这个样子估计也是治不好了,你呀!也别乱花钱了,留点给你儿子和女儿读书用吧!”
    “妈,依兰她,……”我猜测不出此刻先生想说什么,婆婆的凉薄让我感到心寒。我轻轻移动头颅,想要转过脸去,不看她。心里却在默默思忖,妈,你手上的金镯子,脖子上的金项链,胳膊上的挎包,都价值不菲吧,那可都是我给你买的。当初,你可是在亲戚朋友面前赚足了面子。
    我能上班赚钱的时候,我是你在亲戚朋友面前的骄傲,如今我生病无奈的时候,你便想抛弃我……,我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只有绿色的液体不停地流了出来。
    这才深刻体会到以前看过的一句话,娘家有钱,你的面子是娘家人给你挣的。娘家没钱,你娘家的面子要靠你挣回来。
    先生是城里人,公公婆婆是城里下岗工人,他们苦熬多年,终于盼到唯一的儿子毕业自立。
    只是,她对出生农村的我并不认可,先生的亲戚还曾当着先生的面劝他和我分手。婆婆也是恨铁不成钢,她希望儿子能够在城里找到一个家庭好些的姑娘,这样可以减轻他们的负担。可是先生舍弃不下多年的感情,我们顶住压力结了婚。婚姻现实且残酷,干得好不如嫁得好,从来都是天真未经世面的女孩,一厢情愿的幻想。婚姻里,要么做牛做马,受尽窝囊气,因为这世上,从来没有坐享其成的婚姻。
    这些年来,我为自己争一口气,也为娘家争一口气,在职场拼命打拼,挣了些钱,才有了今天的一切。后来生了两个可爱的孩子,也为婆婆在亲戚朋友面前挣回了面子。
    她对我的态度也明显好转,也不太敢轻视我娘家人,再约到一起吃饭,也能亲热地叫一声亲家。如今,因着我莫名其妙变成这美人鱼,一切又回到解放前。
    “儿子,咱们的心算是好的了,她变成这个样子,我们没有把她送回她娘家,还给她治疗,已经仁至义尽了。”我知道,她的唠叨神功才正式开始。
    “你还想卖房子,我告诉你,那是你想也不要想的事儿!你有两孩子,再说了,她要是走了,你还年轻,以后也会再娶的……。”
    “妈,我心里烦!”他低着头小声反对,并不敢看他妈妈一眼。
    “我告诉你啊,家里亲戚都劝我把她送回给她娘家,两孩子我和你爸照顾,你安心工作,以后再找一个……。”他妈热切地看着他,似乎对他的未来又充满了希望,“你是省政府的公务员,现在又是处级干部,今后,咱们的日子照样过的不比别人差。”
    好歹我们也婆媳多年,我希望她不知道我能听的懂人话,若是知道,你还会这样说吗?我只剩下在心里暗自悲戚。依照她的脾气和以前对我的态度,她依旧会这样说的,心里的悲凉又自加了一层。
    “妈,你先回去吧!”先生很烦躁,从他的脸色可以看到,他不耐烦地转移了话题。也许他需要冷静,而我,更需要安静。
    “刚才我和那医生,叫什么的,哦,那个叫皇甫浩的。”我的头开始炸裂,她唠叨神功很伤人的。我很想不听,可是现在连苍蝇飞过对我来说都是巨响,何况她喋喋不休的声音。我想捂住耳朵,抬起手时,才发现身侧的尾鳍动了一下。对了,我的手,变成尾鳍了,再也够不到耳朵了。
    先生是她的儿子,不能走,走了她会骂。而我,则是走不了。
    “那医生说治好的希望不大,你看,咱们也给她这也治了这么多天了!”她猛地拉开我的被子,狠厉的眼光看着我丑陋的身子,“你看看她这个样子,我们这么做算对的起她了!”
    我的自尊被毫无保留地践踏在她的脚下。无助的眼泪,那绿色的液体顺着脸颊往下流。
    “妈!……”先生有些烦,他重重地喊了一声。只见婆婆转过脸去,满面怒色地看着他,先生急忙缓和了语气,他帮我重新盖上床单,“你先回去吧!”
    “你要记住,你天惠华阳的房子我也曾经出过3万块钱的,你要卖,也得我的同意。”她转过身,重新戴上帽子和眼镜,“这亲戚朋友若是见了依兰的样子,吆,吆……可真是丢人丢大发了!所以,我告诉他们程依兰得了癌症,命不久了!”我终于想起,当初结婚之前,买天惠华阳房子的时候,手里差了3万块钱,先生找他父母借的。后来有钱了说要还她,她说一家人不用还了,我都快忘了这茬事,没想到她那么大年纪了,还记得这么清楚,真是难为她了。
    絮絮叨叨的声音不停地萦绕在耳边。“你早点让她出院回家吧!我告诉你,你上班了,我和你爸忙,小程我是没有办法照顾的,你还是早点打电话告诉她的妈妈吧!”
    送走了他的母亲,他站在我跟前,看见床单上一片绿色的渍迹,他抽了一张纸,帮我擦拭着,可是却越擦拭越多。在他面前,我始终是最脆弱的,眼泪恣意的流着,也许是夫妻这么多年,心有灵犀,他拍拍我的肩膀,像是安慰我。我多想像以前一样,扑在他的怀里,哭个痛快,可是如今我已经站不起来了。
    我在床上使劲地摇头,希望他能明白,我要出院回家,不能老在这里花钱了,靠他一个人,养房子,养孩子,还有生病的我,他负担不起来。他看着我流下的泪,还有拼命摇头的样子,好像是明白了我的心意。把纸丢进垃圾桶,打开门走了出去。
    @刀口岁月 2021-11-12 10:17:13
    周末支持朋友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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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
    @慕容余华 2021-11-12 13:14:31
    支持佳作
    -----------------------------
    非常感谢老师支持
    五、母亲来了

    接下来的两天,先生去上班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在医院。
    偶尔只有皇甫浩来看我一眼,把我赤裸的身体检查一遍,然后重重地叹息一声,皱着眉离开。我心里明白,这个无畏的医生,真的拿我的病没有办法。我即使想当他的小白鼠,他都未必能找到合适的方法来医治我。
    又过了两天,先生像带我来医院时一样,用小推车把我带回了家。这几天孩子们被接去了爷爷奶奶家,家里冷冷清清。
    “依兰,依兰。”母亲带着家乡口音的呼唤在头边一侧响起。我以为是在梦里,但还是睁开眼睛,很用力地抬头看着,谁知竟是母亲迎了上来。
    “是,……亲家打电话说,依兰病了,想我了,我又打不通依兰的手机,只能丢下地里的活计就来了。”我才想起,手机早就因为馈电而关机。她接到婆婆电话,匆忙丢下手里的活计,坐了火车赶汽车,总算是赶了过来。母亲到了我家后,天色已晚,婆婆不肯让她去医院,把门打开,让她在我家等着。
    他扶着推车,进了门。因为我的脸上依旧盖着帽子,母亲想早点看到我,伸手把帽子拿了下来。
    “依兰!”她惊惶地捂住嘴,颓然退后几步,靠着墙站在那里,脸色苍白,嘴唇翕动着。
    震惊,说不出的震惊。她伸出的手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好久没有恢复原来的形态。终于,母亲的眼泪透过苍老的手指,在脸上飚着。她不敢大声哭,在她认知里,总是认为在别人家大声哭是诅咒人的。此刻,她压抑着自己的惊慌和感情。
    “妈,你怎么来了?!”先生见母亲心神尚在震惊之中,故意转移了话题。不过,这也是我想问的问题。
    先生看了一眼母亲的反应,没有说什么,只是淡定地把我推进了客卧,而不是以往我们一起住的大卧室。我倏然明白,估计今后先生再也不愿意和我住在一个房间,同睡一张床了。
    这些日子流泪太多,我的眼睛干涩,好像已经没了眼泪。我微眯着眼,看着难过的母亲,想去劝慰她已经做不到。
    先生出去好久都没回来。到了傍晚,母亲终于接受了现实。她像当年在我家帮我照顾孩子一样,带上护袖,穿上家里备用打扫卫生时的工作服,开始打扫卫生。待我醒来时,房间里已经被她收拾的干干净净。
    她把床上的被子掀开,准备把我搬到床上。掀开我身上围着的床单,转了几圈,决定从我头部开始发力。她把推车靠近床,吃力地把我的头部往床上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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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忙碌,平时只能打电话和她说话,如今竟有一年多不见。此时我得以近距离正面看着母亲,她脸上的皱纹更深了,白发竟然比黑发还要多。银丝在温暖的灯光下闪耀,刺激着我的眼睛和神经。
    我心里很内疚,从十几岁出来读书,一直到毕业后,从来没有好好孝顺过母亲,我生两个孩子,都是她来伺候的月子。如今,她已经60多岁了,本应该是享受天伦之乐的年龄,谁知竟是因为我,还要饱受辛苦为我操劳。
    今生,竟是我拖累了她!
    我极力配合着她,她搬我的头,我便使劲力气抬起上半身,我闻到了母亲身上的汗味。过了好一会,她总算把我搬到了床上。
    “依兰,你想吃什么呢?妈给你做去!”母亲给我掖好被子,伏在我耳边说道。
    “想吃什么呢?”我在心里想着,好像自从变成这个样子以来,就没了胃口。
    “叽叽叽叽……”我想告诉母亲,不要忙了,我还不想吃东西,可是发出来就是蚊蝇一样的声音。母亲站起身来,叹息了一声,走出门去。
    小卧室是朝南的房间,视野很好,今天是周末,又是夜幕降临的时候,路上霓虹灯和车灯闪烁。
    先生还没回来,我猜想他可能是去了公婆家接孩子,也许他正在赶回来的路上。那车灯闪烁,说不定,就有他们父子三人归家的身影。也许过上不久,我就可以看到我的两个宝贝了。我的心情因为母亲的到来和孩子们的归来忽而晴朗起来。
    母亲小心翼翼端着一碗面进来,一阵清香扑鼻,那上面肯定撒了蒜末,放了麻油和醋。
    小时候,我是最喜欢吃母亲下的这种口味的阳春面。每次回去,仍旧央求母亲做给我吃,今天母亲很自然的就做了我最爱的吃的面来。
    母亲从抽屉里找出一块破布,围在我的脖子上,像喂小孩一般,用筷子挑起一根面,在我面上晃悠。
    香喷喷的味道传来,我张开了嘴,一股腥味直扑面门,我自己都能闻见自己的从嘴里发出的难闻的味道。
    母亲始终皱着眉头,也许她并未闻到,或者她闻到了并不在乎。她把长长的面条挑起来,慢慢放进我的嘴里。几乎不用咀嚼,已经进了我的肚子。一碗面就这样吃完,我吃的很舒服,瞠着眼睛,像个孩子般满足地看着母亲。母亲脸上竟是一脸的汗,这样喂我,也太难为她了。
    门口有钥匙转动的声音,接着听到了两个孩子的声音,他们连鞋子都没换,就跑了进来。
    小意站在床前睁大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我,他是个敏感的孩子,这会在想什么呢?
    小暖看了我一眼,悄悄伸出手,拉住哥哥的手,眼睛红红地看着我,小声地问哥哥,“你说妈妈什么时候能变回来呢?”估计在路上,先生已经跟他们打了预防针。
    “书上说,要到月圆之夜吧!”小意笃定地答道。
    我想笑,孩子们,你们这是把我当狼人了啊!
    只是,一阵悲戚重新袭来,狼人到月圆之夜才现身,可是我却整日现身,天呢!到底谁能来拯救我呢?!
    我的目光在孩子们身上流连,小意好像高了些、瘦了些。小暖有点大孩子的样子了,她一手拉着小意的手,一手把自己的大拇指放在嘴里啃咬着。我猜想,她定是指甲长了。
    母亲走进来拥着两个孩子,“姥姥从家里带了好吃的,你们要不要尝尝?”两个孩子乖巧地点点头,跟着母亲走了出去。
    门口有人敲门,接着听到先生说话的声音。
    我很好奇这个周末的来访者是谁,便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先是一阵“咯咯咯咯”爽朗的笑声传来,那笑的像母鸡下蛋的声音,我再熟悉不过了,是小意英语兴趣班的课程顾问老师。
    每月的第一个周末,我都是去学校主动缴费的。如今是第二个周末了,定是先生太忙,忘了去交钱,所以老师来问问。
    “徐老师好,我们家小意,那兴趣班,兴趣班……我们不想上了!”先生低声说道。
    “爸爸,我要上,妈妈说一直让我上的!”小意着急了,他喜欢英语,还喜欢兴趣班的外教。因此,他的英语很好,有时候还在班里做老师的小助手,帮助别的同学补习英语。这英语是给他带来自信的一门课,怎么能说停就停呢!我挣扎着想要阻止,直至在房间里急出一头汗来。
    “温先生,小意英语学的这么好,停了可惜,再说,你们应该每个月也不缺这四五千块钱吧?”她肯定边说边打量着先生面部的变化。打过这么多次交道,徐老师察言观色的能力很强,我是了解她的。
    “爸爸,我就要上英语兴趣班,我就要上英语兴趣班!”小意任性地拉住爸爸的手,磨缠着他同意。
    接着是一阵长长的沉默,先生最终还是答应了,“这周没有时间送了,下周送他去时,学费给你带去。”
    送走了老师,两个孩子又回到了我跟前,小暖仍是啃手指甲。我曾经看过书,好像是说,孩子缺乏安全感才会有这样的表现。是因为我突然的变化,让小暖产生了不稳定的心理了吗?又是一阵心疼的感觉,我想伸出手,像往日抚摸着她的背安慰她一番,最终只是尾巴动了下。
    先生走进来时,带进一股烟味,他又抽烟了,我无奈地想。
    “小意,别任性了,你的英语兴趣班必须要停下了,你看,妈妈生病了,爸爸的工资连还房子贷款都不够。”他蹲下来,摸着小意的头,耐心地劝道,“你想我们的房子被银行收回吗?”
    “为什么会这样啊!”失望的泪水在小意脸上滑落。小暖看着哥哥流眼泪,眼睛更红了,她撇撇嘴,像是要哭出声来。
    “小暖的课程也要停了。”先生不敢看两个孩子,目光涣散地看着地板。
    “因为妈妈吗?”先生点点头,站起身来,缓缓走了出去。这比用刀割我都难受,孩子们的课怎么能停止呢?我想拉住他,可是我没有办法站起来。
    “妈,你明天把房产证帮我带来。”先生压抑的声音从客厅传来。这对耳朵灵敏的我来说,不想听硬是飘进耳膜。
    “你要干什么?!”婆婆的声音充满了怒气。
    “妈,我必须把天惠华阳的房子卖了!”先生声音虽低,却充满任性地答道。
    “你等着!嘟嘟嘟……”先生挂了电话,颓废地坐在沙发上。
    “一贤,我把攒的五千块钱拿来了,你看能顶点什么用?”母亲手里捧着一个布包,来到先生面前。
    “您先收起来。”先生推辞着,“我把天惠华阳的房子卖了,就能缓解家里用钱的情况了。”
    母亲还是把布包里散发着难闻气味的、皱巴巴的五千块放在了沙发旁的茶几上。
    然后,她不声不响地回到了我身边,搬过凳子,在我身边坐着,轻轻地拍着我的身子,像是小时候哄我睡觉般。
    六、婆婆的咆哮

    “砰!砰!砰……”确切地说,这外面不是敲门,是擂门或者踢门。
    刚刚入睡的我猛然被这声音吓的睁开了眼睛,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心脏也“噗通噗通”跳的快。自从变成美人鱼后,我胆子变的愈发小了。
    “佩香,你能不能静下心来说?”公公的声音传了过来。
    先生打开门,公公和婆婆走进门来。“一贤,现在娶媳妇了,妈的话也不听了是不是?!”婆婆迎面诘责道。
    “妈,真是没有办法了!每月2万的贷款,小意和小暖的兴趣班,还有杂七杂八的费用,我一个人根本负担不了。”先生苦恼地说道。
    “那房子还有我的份呢!坚决不能卖!”婆婆并不理会先生说的难处,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两个孩子互相偎依着躲在沙发的一角,怯怯地看着奶奶。
    “你若卖了那房子,我就从你这楼上跳下去!”婆婆气呼呼地说道。她生气起来,从来不顾及孩子,以前我曾经劝过她,可惜一点效果都没有。她撒泼的时候,我常常想起大街上吐沫星子乱窜,尖叫着声音互骂的老妇人。我一直不愿用泼妇来形容她,因为她是我孩子的奶奶,在这个城市里,和我最亲近的人有血缘关系。
    空气中一阵静默,这种静默让躺在床上的我瑟瑟发抖,我不知道他们接下来会给出什么样的决策。
    我看到小意和小暖睁大了眼睛看着奶奶。我真想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可惜我不会透视童心。
    “要不这样呢?一贤,”从进门很少说话的公公开了口,“那套房子暂且不卖,用你的工资还贷款,先保住这套房子,至于你和孩子们的生活,我和你妈来负担。”
    “什么?我们负担?凭什么要我们负担,我们把一贤养大还不够,再说了,我们负担的起吗?!负担的起吗?!”婆婆愤怒地咆哮起来,因为激动,脸上略微松弛的肌肉抖了几下。
    她用手摸着沙发扶手,坐在上面,拍了一下大腿,接着摊开双手,扳起指头认真地算起帐来,“两个孩子的兴趣班每个月就要七八千,我们两个的工资加起来也不过七千块,交了这些钱,我们喝西北风啊!我每个月吃的药,你每个月抽烟的钱、人情往来、请客吃饭的钱从哪里来啊?!”她狠狠地白了公公一眼,“有本事多赚钱啊!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公公垂下眼眸,诺诺地坐在那里,好久不发一言。
    在我心里,一直想向婆婆取经的,她是怎么可以做到让公公事事听她的话,什么事对她都服服帖帖的。因为每个周末我们休息,她便会让我们回家吃饭,平时总是因为太忙,也没有机会交流。如今这事儿在我心里竟然有点小遗憾。
    “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你说怎么办?!”先生站起来,他瞪大了眼睛,生气地冲着婆婆喊。他的眼睛是双眼皮,眼睛又大又漂亮,以前,我喜欢从他的大眼睛里看到小小的、微笑的我。可是我怕惹他生气,他一生气大眼睛立即显的很可怕。这时,我分明看到,小暖朝小意的怀里钻,爸爸发火真的吓到她了。
    “一贤,温一贤,你别着急呀!我会好的,我会和你一起负担生活还有孩子们的花费的!”我想去劝劝先生不要和婆婆发生冲突,等度过这段日子,我们家会好起来的。更担心的他因为发火,而吓到孩子们。
    “你个不孝子!我,我白养你了,养你我吃了多少苦……”婆婆像是一个称职的演员,拉长了声音,开始了她的表演,转瞬间,泪水已经充盈了她下垂的眼帘,“我怀你的时候,三天吃不下一口饭……”一直哭诉到先生大学毕业,借3万块钱买房子。此刻的先生像是遭受了霜打的茄子,立即没了脾气,他诺诺道,“这只不过是说说而已,你又发什么火呢?我也不是故意要惹你伤心的……”
    “那要不先停了兴趣班?”公公忽略婆婆的哭闹,再一次鼓起勇气开口道,“停了兴趣班,日子马马虎虎还能过下去,反正兴趣班也不是必不可少的东西。”
    “不要!不要!我就要上,我就要上!”小意带着哭腔来到爷爷面前,抬起倔强的小脑袋,摇着他的手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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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爷爷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过头去,屋子里再也没人理会他的哭喊。我分明看到,泪水一缕缕从小意脸上滑落,而小暖则又开始啃手指甲。她的手指甲都要啃出血了,边啃边往小意身边蹭,紧紧地拉住哥哥,用红红的眼睛看着伤心的他,我猜她定是用她尚不明白的小脑袋猜测着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心口像是被钝刀一刀刀的割过。小暖是个女孩,我们把她保护的很好,遇见她害怕的事儿,我总是紧紧地抱着她,在她耳边说,“爸爸妈妈和哥哥在,不怕。”
    小暖总是充满阳光,像个美丽的天使,一见到我就飞奔而来,扑进我的怀里,和我搂在一起亲上几口。自从我生病以来,小暖天使般的笑容几乎看不到了,她总是小心翼翼的看着大人,或者躲在角落里啃着手指甲。此刻,我真想把我的身上的皮扒掉,把小意和小暖搂在我的怀里,抚慰他们。
    “哭,哭,哭什么哭!你爸自小都没上过兴趣班,还不是一样这么优秀?!”婆婆转头吼着小意。
    “小意,小暖,你们受委屈了,妈妈好着的时候,你们何曾感受过生活上一丝一毫的艰辛?”我拼了命的工作,自己有多辛苦倒是不觉得,孩子们受到委屈却让我的心里流血。
    我的母亲瑟缩地坐在我的身边,她知道在我家,没有她说话的余地,只怯怯地望着客厅,心疼地看着两个孩子。
    “亲家,亲家!你出来!”婆婆冲着我们的房间,大声喊道。
    “依兰。”母亲看着我,身子抖了一下,小声地喊着我。
    我心里一颤,以我对婆婆的理解,这个时候,她绝对不会放过她作为城里人高高在上,践踏别人的机会。我心疼母亲,绿色的眼泪打湿了床单。像不能护我的孩子一般,我仍旧不能护我的母亲,只能任泪水肆意地流。
    母亲扶着床慢慢地站起来,缓缓地往客厅走去。
    爷爷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过头去,屋子里再也没人理会他的哭喊。我分明看到,泪水一缕缕从小意脸上滑落,而小暖则又开始啃手指甲。她的手指甲都要啃出血了,边啃边往小意身边蹭,紧紧地拉住哥哥,用红红的眼睛看着伤心的他,我猜她定是用她尚不明白的小脑袋猜测着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心口像是被钝刀一刀刀的割过。小暖是个女孩,我们把她保护的很好,遇见她害怕的事儿,我总是紧紧地抱着她,在她耳边说,“爸爸妈妈和哥哥在,不怕。”
    小暖总是充满阳光,像个美丽的天使,一见到我就飞奔而来,扑进我的怀里,和我搂在一起亲上几口。自从我生病以来,小暖天使般的笑容几乎看不到了,她总是小心翼翼的看着大人,或者躲在角落里啃着手指甲。此刻,我真想把我的身上的皮扒掉,把小意和小暖搂在我的怀里,抚慰他们。
    “哭,哭,哭什么哭!你爸自小都没上过兴趣班,还不是一样这么优秀?!”婆婆转头吼着小意。
    “小意,小暖,你们受委屈了,妈妈好着的时候,你们何曾感受过生活上一丝一毫的艰辛?”我拼了命的工作,自己有多辛苦倒是不觉得,孩子们受到委屈却让我的心里流血。
    我的母亲瑟缩地坐在我的身边,她知道在我家,没有她说话的余地,只怯怯地望着客厅,心疼地看着两个孩子。
    “亲家,亲家!你出来!”婆婆冲着我们的房间,大声喊道。
    “依兰。”母亲看着我,身子抖了一下,小声地喊着我。
    我心里一颤,以我对婆婆的理解,这个时候,她绝对不会放过她作为城里人高高在上,践踏别人的机会。我心疼母亲,绿色的眼泪打湿了床单。像不能护我的孩子一般,我仍旧不能护我的母亲,只能任泪水肆意地流。
    母亲扶着床慢慢地站起来,缓缓地往客厅走去。
    “亲家,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前段时间亲戚就让我们把小程送回老家去。”婆婆说话一贯是竹筒倒豆子,我的头开始剧烈地疼,但是她的话还是一字不落地传了进来,“我们也不忍心啊,带她在医院住了好多天,花了十几万,都没治好,医生说了,她是治不好了!”
    “你滚,温习好!你别拉我。”婆婆甩开公公的手,她站起来,几步来到母亲面前。护肤、中医推拿、理疗,她在几个美容院办了卡,因此保养的极好,人也显得年轻。站在母亲面前,足足比她高了半头。
    “正好你来了,就把她带回去吧!”婆婆说话总是这么咄咄逼人,“农村花费少,你把她带回去,我们也好减轻一些负担,省点钱花在两个孩子身上。”
    嫁给先生前,因为要跟着他来江南市找工作。还记得,那天下大雨,母亲送我,从城北到城南,她一直流着眼泪劝我,说城里人重利轻义,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担心将来远嫁会受苦,让我慎重选择。当年,我认为我一身本领,世界就在我脚下。为了爱情,丝毫不顾母亲的劝阻,毅然决然地跟他来到了江南市。
    都说跳槽穷半年,因为刚来江南市,工作还不太稳定,有一段时间是依靠先生养着的。先生那时的工资也很低,记得有一天婆婆说家里丢了钱,家里平日只有三人在家,而我是外人。还记得有一次她拿着先生的存折,黑着脸用手指着取钱记录,责怪着我把钱都花完了。这些生活中的小委屈,我都封藏在心里不触及找不到的地方。
    我有一种特殊的能力,能够忘却那些点点滴滴,却又让人不开心的事儿。这可能也是一种格局,这种格局,让我在事业上取得了成功。多年后,日子渐渐变好,我们也日渐亲厚起来。
    眼下这生活的艰难,压断了这维系的稻草。这些日子,我才尝到城里人重利轻义的滋味。绿色的液体又流下来,连成一条线,淌在床单上。
    我知道老家的规矩,出门的姑娘是不能再回娘家的,就连离婚了都不能常住娘家的。婆婆让母亲带我回去,不如让我死了的好。再看如今我这个样子,母亲日渐衰弱,她都搬不动我半边身子,怎么能照顾得了我?
    “妈!”先生像是着急了,“小意和小暖在呢!”言下之意大家都明白,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两个孩子面上,也不该就这样把我送回娘家去。
    “佩香,我们回去吧!天晚了,一贤他们也累了。”公公见婆婆越闹越不像话,便起来拽住婆婆的胳膊,把她扶起来,往外走。
    窗外的霓虹又一次在窗外亮起,车灯照耀着辛苦工作奔袭回家的人群,又是一天过去了。家里此刻终于安静下来,我透过纱窗看着星空,默默地想着心事。
    记得小时候听大人们说,举头三尺有神明。我向夜空中的神明祈求,“若能让我早日康复,我愿拿我后半生的性命去感恩上天。
    生个两个孩子后,我曾经发誓,好好奋斗,亲眼看着两个孩子长大成人,看着我的小意迎回新娘,我的小暖披上婚纱……。
    可惜,我不知是否还有这样的机会。若是我不能康复,那求上天早点把我带走,免得连累家人,连累我的孩子承受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一颗明亮的流星流过,我虔心祈求上天能听见我的哀戚之声。
    孩子们均匀的呼吸声传入了我的耳膜,听着他们梦中的呓语,顿时心生短暂的安慰。心中无比期盼我快快康复,早点穿上高跟鞋,回到岗位,和同事们继续在一起拼搏,与先生携手让孩子们衣食无忧。
    七、揭掉妈妈身上的妖怪皮

    透过窗帘,金色的阳光洒满了世界。
    我好像闻到了阳光的味道。扭了一下身子,睁开眼睛,两个孩子站在我的面前。小暖看看我,又看看小意,抬起漂亮的小脸问道,“你说把妈妈身上的妖怪皮揭掉,妈妈就变回来了,这是真的吗?!”
    “我看过这样的故事,就是这样的!”小意没有看我的眼睛,低声道,“我好希望妈妈早点好,我就可以去上兴趣班了,上次我和安娜约好了。”
    “可是,妈妈会不会疼?”小暖细心地问道。
    “应该会有一点点的疼。”小意慢慢从背后拿出一个长长的水果刀。我心里一惊,“刀?小意拿刀干什么?”接着心里开始释然,是不是我昨天祈求了上天,我的诚意感动了神明,上天便让小意和小暖来帮我恢复身体或者送我上路?
    这样想着,我心安定下来,闭上眼睛,任由两个孩子爬上床,掀开了我的被子,在我身上折腾。
    “滋滋”刀划破皮肤的声音充斥着我的耳膜。
    疼!钻心的疼!这是不是应该打上麻醉才能实施的技术?我在心里这样想着。突然间,肚子上一阵撕裂的疼,让我更加难以忍受。
    “这是妈妈的血吗?!”小暖用小手指着顺着刀流下来的绿色的液体,软软地问小意,“怎么会是绿颜色的呢?难道妈妈要变成毛毛虫了吗?”还记得春天的周末,带孩子们去公园玩,捉了毛毛虫让孩子们解剖,看来,是那绿色的血液在她心里有了印象。
    “因为妈妈被妖怪皮裹住了啊!我把围在妈妈身上的妖怪皮割掉,妈妈就会变回来了!”
    疼痛让我扭曲着身体,感觉到一阵温热的液体从身下流出。
    “啊!妈妈拉便便了!”小意把刀扔在我身旁,捂住鼻子,跳下床去,一溜烟往客厅跑去。
    “嗯,好臭啊!”小暖也捏着鼻子滑下床来。
    肚子的疼痛超过刀口的疼痛,温热的液体不停地往外涌出。
    “啊!妈妈拉便便了!”小意把刀扔在我身旁,捂住鼻子,跳下床去,一溜烟往客厅跑去。
    “嗯,好臭啊!”小暖也捏着鼻子滑下床来。
    肚子的疼痛超过刀口的疼痛,温热的液体不停地往外涌出。
    “小意,你们在干什么?怎么这么难闻?”先生的声音在客厅响起。两个孩子相视一眼,像兔子一般躲回自己的房间里,关上了房门。
    我疼的厉害,还怕他吓着了孩子们,想和他说的话很多,此刻只能眼泪巴巴地看着他。
    一眼看见我的样子,很显然,他吃了一惊。他皱着眉头在我跟前转了一圈,看着我尾鳍上、肚子上小意用水果刀划开的伤口,又低头看着我身子底下暗黄色的液体,他的眉头变成了“川”字,拉住被子看了一会,也许他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办,居然帮我盖上被子,走了出去。
    我痛的晕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才悠悠醒转过来。
    母亲站在我的床前,我动了一下身子,身子底下是干爽的了,我猜想是母亲帮我换了床单。我用感激的目光看着母亲,只见她手里捧着一个纸包,不知里面装了什么。母亲看见我醒了,咧开干裂的嘴笑道,“依兰,妈也没有别的办法让你赶紧好,只能去拜神仙了。”我看着她膝盖上磨破的裤子,猛然想起若干年前,我高烧好多天,她一步一叩头到庙里求神的样子。
    “这是大仙爷爷显灵,给你带回来的灵药。”她手里像是捧着珍宝一般,笑着给我看。
    我侧过头去,我知道她所谓的灵药,不过是香炉里的香灰罢了。这若是能治病,世上便没有医生了。正担心她会把香灰像小时候一样和水让我喝掉时,谁知她竟然掀开被子,猛地把香灰洒在小意用水果刀割伤的地方。“滋,滋……”伤口像是被浇上滚烫的油一般,在“滋滋”之后便没了声息。
    她用手指按压了一阵,我想她可能是想让香灰扑的更匀一些。可能是怕伤口会弄脏被子,还在上面盖了一层破布。
    我就这样每天昏昏沉沉地睡着。不知是母亲的诚心感动了上天还是小意力气不足,我尾鳍和肚子上的伤口,竟然渐渐愈合了,除了结痂时痒痒的感觉外,已经不怎么疼痛了。
    心情也觉得好了不少。
    日出日落,时光在悄悄溜走。当我意识到窗外的银杏叶开始飘落时,已经是秋天了。白天,先生上班,小意、小暖放学被爷爷、奶奶接回家。这样的日子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我掐指算着,从生病到现在,至少也有四个月的时间了。
    这些日子,好在有母亲照顾我,我的精神和心情都会不错,因为母亲怕我不吃东西会死,每天,总会给我弄点吃的。
    晚上,两个孩子回来,还能来我床前看看我。偶尔,小暖还会软软地和我说上几句话。
    母亲把我照顾的很好,我似乎适应了这样的日子,心里已经没有刚生病时的急躁。躺在床上,看着窗外霓虹闪烁,或者看屋顶炫目的灯光,像个思妇般盼着他们归家。
    早饭后,家里又只剩下我和母亲两人。她在客厅拖地,收拾昨晚孩子们玩过的玩具,我的眼睛随着母亲走来走去的脚步在客厅转悠,不一会儿,眼皮酸涩,又睡了过去。可能是因为天气变冷的原因,我现在越来越嗜睡。
    等我醒来的时候,母亲眼睛红红的站在我面前。她帮我掖了掖被子,拖过椅子,坐在我跟前,就那样愣愣地看着我。她已经对我突出的獠牙,奇怪的五官不再感到恐惧。有时候,她会摸着我的獠牙帮我清洗。
    “依兰,小雅怀孕了。”母亲像往常一样和我唠叨。
    听到这个消息,我很开心,弟弟结婚四五年了,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了。“可是,可是,唉……”母亲叹息了一声,没有再往下说,她明明想说什么,我很着急,却只能用眼睛看着她,却无法再追问下去。
    晚饭后,母亲沉寂了很久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她拿起老年手机,打开门,走了出去。
    我只知道弟妹怀孕了,这是大喜事。可是母亲的表现,明明还是有事瞒着我的,躺在床上不知道家里还发生了什么事儿,无聊地胡思乱想着。
    夜幕降临的时候,先生带着孩子们回来了。母亲坐在客厅里等着他,接着她的声音传了过来,“一贤,我和你说个事儿。”
    “什么事?你说。”好像从我生病后,这次母亲来,他喊“妈”的次数少多了。也许是因为每天相见时间有限,平日两人说话的机会都不多。
    “小雅怀孕了,她想让我回去伺候她。”母亲轻声说道。
    接下来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寂。我看不见先生的脸色,心里猜测着他在想什么。
    “哦!那你就回去吧。”先生的话语里,感觉不出一丝情感的波澜。
    “依兰病着,还要你多费心照顾。”母亲托孤似的祈求先生。
    “我尽力吧!你看我这么忙,还有两个孩子……”
    “那我明天就回老家了。”母亲家乡话拂在耳边,自从生病后,听见她的声音,恍若还在幼时,总能安心一些。
    @慕容余华 2021-11-27 21:45:38
    支持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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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
    孩子们睡下了,家里又陷入黑夜独有的宁静。
    母亲像往日临睡前一样坐在床前,“我要回去了,唉,你现在这个样子,什么时候才能好呢?真是让人不放心呀!”
    我能感受她在抽泣,看着她日渐消瘦,头发花白的样子,真想把她抱在怀里。母亲默默流了一会眼泪,趴在我的身边睡着了。我使尽全力,努力的挪着身体,想要靠近她,最终我的肚腹终于靠近了她的头,感受着她的温暖。
    当金色的阳光反射在橱柜上的时候,我醒了过来。房间里干干净净,床头柜上放了一些我爱吃的水果。因为母亲的细心照顾,我尾鳍和肚子被小意用刀伤到的地方,早已恢复如初。
    家里已经没了动静,我的目光在能看到的地方寻找,寻找母亲的痕迹。直到我张望到眼睛发酸,也未能找到母亲的身影,这才明白过来,她已经离开了我家,从此我想见她一面,都是困难的,我不开心地躺在床上。
    又是晚上,我期盼着先生和孩子们早点回来,胃里有点不舒服,可能是有点饿,这些日子被母亲照顾的太好,我居然每天可以有规律的进食。明明水果就在我的头边,可惜我还是吃不着。
    终于听到了钥匙扭动的声音,他们终于回来了,我开心起来。接着是孩子们的脚步声,现在他们很乖,进门主动换鞋子,尤其是小暖,她不像以前进门就跑,还得逮回去帮她穿上拖鞋。
    小暖像往日一样先跑到我跟前,打开灯,看着我,小意踢踏着拖鞋跟着进来。在我跟前站了一会,“姥姥走了。”小暖不悦地看着小意说道。小意眼睛盯着我看,也不理她。
    “小暖乖,时间不早了,我们赶紧洗澡,明天一大早还要起床去幼儿园。”先生进来哄小暖。
    “我一会就来。”小暖身子一扭,从爸爸的身子底下钻了过来,跑到床的另一边。
    她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果,填进了自己的嘴里。发现我在看着她,她又拿了一块给我吃,见我没有反映,她把水果放在我的獠牙上。我裂开嘴,正好水果块掉进了嘴里,终于有点东西吃了。小暖见我吃水果这般可爱,竟然“咯咯咯”笑了起来。
    又是一个周末。我记得母亲是周一走的,除了小暖给我的那块水果,接下来,我要开始习惯不吃东西。
    八、妈妈,你快逃跑吧

    今天是周末。我眼睁睁地看着夜幕降临,看着无数的汽车奔波在回家的路上。该是先生和孩子们到家的时候了,可是还没有看到他们的身影。
    我心烦意乱地想着,别是孩子们生病了,还是先生出事了?无尽的担忧在滋长,透过黑暗,我眼睁睁看着客厅门的方向,我相信这个时候哪怕是一根针,我都能看的清楚。
    不知是什么时辰,门锁终于有扭动的声音,侧耳细听,只有先生一人的脚步声。他把自己扔进沙发里,呆了一会,站起来,扶着墙,踉踉跄跄进了我卧室的门,扑鼻的酒气迎面而来,原来他喝多了酒。
    电话响起,他划拉了一下对着电话说道:“让小意和小暖晚上住在你们那里,我明天再去接。”
    孩子们极少在外面过夜过,可是现在他一个人喝多了酒,怕是连自己都照顾不了。原本担忧孩子们的心也稍稍放下,反正过夜的地方也是爷爷奶奶家,虽然不舍,可也没有办法。
    他按下电灯,卧室里顿时亮堂起来,我眨了几下眼睛,才适应这突然间亮起来的光线。温一贤拉过凳子,坐在我的身边,用他因为喝酒而充血的眼睛就这么面无表情又像是无限悲悯地看着我。
    若是平时,他喝多酒回家,不管多忙,我都会扶他坐下来,递上温度刚刚好能喝的蜂蜜水,让他感受到家的温馨。如今我只能躺在床上,看着他。不知他的心里在想什么,他的目光越来越不似往日,我心里一阵颤栗,从他的眼睛明显看到了暴戾和厌烦。
    “你,你看看我们现在过的什么日子?!”猛然,他伸出双手,卡住我的脖子,“你若是死了,我难过一阵也许就过去了,你现在到底成了什么啊?”他头发散乱,像头发怒的狮子,眼睛红红地掐住我,手上的力度越来越大。
    我无法呼吸,无法呼唤,心里丝毫没有对死亡的畏惧。“好吧,死了也是解脱。”平静的微笑浮在獠牙上的面颊,“如今能够解脱,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曾经,我们那么相爱,一起携手走过最艰难的日子。如今,我的存在已经对他的生活带来了困扰,死了就是一种解脱。泪水顺着眼角流在脸颊,怀着一种深沉的悲壮感,我闭上了眼睛。
    不知为何他竟然没有加大力气让我窒息,而是松开了手。
    “兰儿,我,我也是个男人啊!”我很震惊,不知他会怎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你在我心目中原本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啊!
    然后,他伸出长长的胳膊,把我和被子一起搂着,头抵在我的身上,竟然闭上了眼睛。被他的下巴杠的有些疼,我也忍着,只怕惊扰了他睡觉,这些日子,太辛苦他了。
    我立即原谅了他刚才对我施暴,目光在这个喝醉酒的男人身上逡巡。明亮的灯光下,他身上的毛发都能让我看的清楚。蓦然,我的眼睛停留在他白衬衫的衣领上,那里有一块红红的痕迹。
    “他受伤了?!”我惊惧地看着能看到的地方,胸口依旧白皙平滑。
    眸光再回到那红红的痕迹上,想起他刚才说的那句话,“兰儿,我,我也是个男人啊!”这才明白那是女人的口红印!!!
    这个发现不亚于我刚刚变身时的惊异,震惊让心脏几乎快要蹦出胸腔。当年他曾承诺一生一世一双人,他爱我知我疼惜我,也喜欢孩子,曾发誓要让我们母子过上最好的生活。如今,竟然在我生病的时候,有了外遇。
    “外遇”?我多不想用这个词来形容眼前的事儿。可是他衬衫领子上的口红,那刺眼的鲜红却灼得我眼睛发红,心顿时碎裂成几瓣。
    泪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现在我好像除了流泪,再也没有别的办法。我还没死呢?!死?若是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可是如今我连死的能力都没有了,又一次,我这样悲哀地想到死。绿色的液体汩汩地流着,不小心又瞥见了自己的獠牙,这让我忍无可忍。
    我呵呵一笑,自己都变成这个样子了,这几个月来,他带我看病,偶尔来房间里看我一眼,让孩子们认我,同意母亲照顾我,是不是也尽了夫妻义务?
    这样想着,心绪安稳了些。
    如今我已不能陪他走过下半生,若是他再有追求幸福的机会,有个女人爱他,这不也是我所期盼的吗?我想我大概会躲在一边,任自己的心在火炉里煎熬也会成全他的吧?想到这里,我的心开始释然。
    如果我死了,就再也不能看着他们了,如今我要把他们一点点的记在心里。先生乌发的头发飘散在我的眼前,我只能看着,一根根地看着他乌黑发亮的发丝。蓦然,一根雪白的发丝在耳朵后面的黑发里出现。这是认识他以来,见到他的第一根白发,我有点惊奇。
    我还曾经羡慕他并不曾因为岁月的消逝而变化。因为我总是熬夜加班,不能好好吃饭,有时候难免会很憔悴,白发偷偷地长出了不少,好在我是长头发,烫、染或者用其他头发遮盖,就是不让它们露头,因此,我的过早衰老并不为人知。
    我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先生,我怕有一天会失去人的记忆,要把他的一切都镌刻在我的脑海里。
    猛然,他抬起头来,眼睛通红地看着我。刚才因为睡姿不舒服,让他的眼睛里充血更为明显。他看了我一眼,帮我拉了一下被子,关上灯,踉跄着走出门去。
    周末的早晨,孩子们回来了。从他们进门开始我的目光就黏在了他们身上。这次他们进了家门很奇怪,没有像往常一样,换了鞋子就蹦蹦跳跳地跑进我的房间。
    小暖靠着哥哥,她的小手悄悄拉起小意的手,两个小人儿规规矩矩地站在那儿,看着刚刚进门的人。
    一个是先生,另外一个是谁呢?因为他背对着我,一下子看不太清楚。
    先生去倒了开水,放在茶几上。
    那人却在屋里四处观望着,“是这个房间?”当他的面向我所在的房间时,我才看清来人居然是江南省部队医院的医生皇甫浩!
    不待先生回答,他已经径自走了进来,站在床前,直直地看着我。
    我感觉像是脱光了衣服被他看的不好意思,心内暗自骂道,你不是见过我的么?你这个样子盯着人家看,怕是哥伦布像发现新大陆也不过如此吧!小时候你妈教你的教养呢?
    他从包里掏出相机,掀开被子,接着是各个角度,对着我一阵狂拍。
    我的眼睛被闪光灯刺的不停地眨着,偶然转眸间,却见小意和小暖手拉手站在门口,小暖又开始了啃着手指头,两个小人儿一言不发地看着屋内的一切。
    皇甫浩拍好了他需要的东西,收起相机,放进包里,走在门口还不忘摸了一下小意的脑袋。小意显然不喜欢他,头一歪,躲开了他的手,但仍旧跟着他转身来到了客厅。
    他坐下来和先生在小声地说着什么,我猜他作为一个医生,应该是对我这疑难杂症比较好奇,所以并未仔细去听他们谈话的内容。
    过了一会,只看见他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样的东西,递给了先生,而他看也没看就在上面签了字。皇甫浩接过来装进包里,起身告辞,先生送了他出去。
    我明显感觉到了两个孩子的不同寻常。
    孩子们把玩具拿进了我的卧室玩耍,小意拿起乐高拼装的卡车,不一会儿又放下,用手使劲地在玩具箱里呼啦一阵,心烦气躁地站起身,走向外面。小意的反常,更增加了小暖的不安,她的眼光总是在哥哥和我身上探寻着,啃手指甲的速度更快了些。偶尔还满面凝重地与小意小声商量着什么。
    就这样整整一天,他们好像无心玩耍。
    晚饭后,先生下楼去倒垃圾,两个孩子忙碌起来,不知在客厅里叮叮当当地鼓捣啥,我探起头,想看却看不见。
    “爸爸,爸爸!”门刚刚打开,小意拿着先生的手机迎了上去,“刚才爷爷打电话来,刚说几句话,你的手机就坏了!”
    “你爷爷说什么?”先生接过手机,使劲划拉了几下,估计是没有反映,他又开始按启动键。
    “爷爷说,奶奶晕倒了,让你赶紧送她去医院。”小意口齿清晰的回答,只是,细心的我仍旧能听说来那声音里的颤抖。
    “唉!这手机真是会添麻烦!”先生把手机扔在沙发上,拿起车钥匙就要下楼,转头向着两个孩子说道,“我找个亲戚来看着你们。”
    “不用!真的不用!爸爸,你手机坏了,爷爷还在等你,我会乖乖的在家带妹妹,保证不会跑出去。”儿子急忙保证道。
    “那好吧!千万不能带妹妹出去啊,就在家等我,听见没有?”说话间,人已经走了出去。
    我转动眼睛看着窗外,不知何时,天已经黑了下来。
    “妈妈,妈妈,你得赶紧逃走!”小意跑进来,一把掀开我的被子。我睁大眼睛看着他,不知他为何会说这没头没脑的话。
    小暖也迈着小小的步子来到床前,伸手去拉我的尾鳍。
    我看着小意因为着急而通红的脸,心疼起来。
    “妈妈,你要再不逃走,爸爸就要把你送进研究所去啦!”小意爬上床,伸手双手,使出全身力气想要搬动我。
    下面更精彩了……
    九、躲在灌木丛中

    “哦?”我明白过来皇甫浩来的目的了。
    “妈妈,我不想你被人割的一块一块的做实验。”小意的眼泪流了下来,“然后在我们看不到你的地方死掉。”
    “妈妈,我要妈妈。”小暖看着哥哥哭,眼睛也红红的带着哭腔。
    “我们把妈妈藏起来,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小意哄着妹妹,“这样我们还能见到妈妈。”
    自从变成怪物后,我的脑子没有以前反映灵敏了,我还在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在脑海里像拼图一般拼着。
    “可是我搬不动妈妈。”又试了几次,依旧没有成功,他坐在床上,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我在灯光下看着他脑门上的汗珠挂在眉毛上,心里一阵阵抽搐的疼。看的出来,他有点沮丧。
    “小暖,这可怎么办啊?过一会爸爸就要回来了!”小意焦灼起来,看着妹妹说道。
    我看着小意,心里很欣慰。心里打定主意就按照两个孩子的安排躲起来,偷偷地看着他们成长,直到我死去的那一刻。
    小意跳下床,和小暖两人使尽力气推我,我也使劲往床下滚,这样持续了一会,才挪动了一点点。
    “不行,得想个办法。”小意停下来,坐在我的旁边。他全身已经汗透,打量着四周想着办法。
    只是身边的小暖仍旧没有放弃,她抓住床单,想要把我拖下去。
    这一幕正好触动了小意,他把一侧的床单顺着我的身体裹了过来,用力地拉住床单往旁边拖去。
    事实证明,这个方法可行,这一下已经把我拉离了原先的地方。小暖也转过来帮忙,我趁他们用力的时候,也趁机抬起身子。
    “噗通”一声,我们三人,一起摔倒在柜子前。小意的头猛然磕在床头柜上,他只咧了一下嘴,用手摸了一下,放在眼前看看手上有没有血。看着这双懂事的孩子,我心疼的直冒眼泪。
    掉在地上的时候,我是面朝下的,使了几下力,我居然发现到了地上,我能爬!接着开始痛恨自己,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试过自己爬行呢?摆脱了羁绊的床单,扭动着尾鳍,我缓缓调直了身子,抬起头来,看着孩子们。
    “妈妈,你快跑啊!”小意爬到我跟前,眼睛红红地看着我,“你要是到了研究所,他们会把你一块一块割死的。”
    另一侧,小暖的小脸也出现在我的视线里。舍不得他们兄妹,可是我不得不离开,拖着喷薄而下的绿色眼泪,一步一回头,吃力地向着门口爬去。
    小意快跑几步,回到房间,拿起床单,重新披在我的身上,“妈妈,有摄像头,你藏在床单里。”
    他打开门,我连爬带跃地爬过了门框。
    小意在前头,小暖在后头,我在中间。我们三人顺着走廊,朝着电梯奔去。我怕硕大的身躯不好拐弯,提早转动了头部,还好,总算平安地来到电梯前。
    小意已经按下了两部电梯,另外一部,显示了在这层会停,“不会是爸爸吧?!”小意的脸色立即紧张起来。
    两部电梯四户人家,这层楼只住了我们一户,这个时间段上来的,基本上可以断定就是温一贤。
    我的心脏再一次跳动的厉害,我们母子三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们要乘的那部电梯。就在先生乘坐的那部电梯灯刚闪烁时,隔壁电梯的门终于打开了。我以最快的速度爬进去,待我调整好尾巴,电梯门缓缓关上,我从渐渐关上的门里,看着站在门口的孩子们。
    先生的声音从另外一部打开的电梯门里传了过来,“你们怎么在这儿?”
    “算着你该回来了,我和小暖来接你。”小意平静的声音,传入我的耳膜。
    千万不要遇见人,千万不要遇见人!我把头伏在地上,用床单盖住脸,心里暗暗祈祷着。电梯在一楼停了下来,我拱起身子,往外冲去。
    我猜保安看到这个画面时一定觉得很滑稽,一个肥硕的身躯,裹着蓝白相间的床单,像个圆滚滚的柱子,在地上移动。
    “啊?这是什么啊?”一个老年妇女的惊呼声。
    我不敢抬头,怕惊吓到别人,引起轰动,低头就往外爬。
    “不用怕,估计谁家的宠物吧!”一个老年男人的声音安抚道,“现在的人很奇怪,养什么宠物的都有。”电梯的门重新关上,两人的声音从密闭的空间里传了出来。
    这个地段还是人流量比较多的地方,我丝毫不敢松懈,低头全力地往前爬着。刚才下台阶的时候,因为心太急,床单被挂在台阶上,我顾不了那么多,爬出床单,光着身子继续往前行。
    当听到路上有声音的时候,我便躲在路旁的暗处里。
    色很美,我无心欣赏,不停地警觉地观察着周边。看着苍白的月光,竟然发现我身上的皮肤与路灯的颜色以及月光竟有几分相似,这样一来,便不容易被人发觉了,心下稍稍放松些。
    待我爬到房子后面的明湖边上,找了一个能看到我家窗户的角度。在这人烟稀少的岸边灌木丛里,躲在里面看着家里的灯光,心里竟然没有逃亡时的恓惶,而是被那束窗户透出来橘黄色光填的满满的,猜想着小意和小暖就在这橘黄色的灯光下各自看着自己的书时的情景。
    爬了这么远,我很累,看着家里的那束光心里很安宁,待灯光熄灭,不一会我便睡了过去。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天边的曙光正在酝酿着冲破云层。有习惯在湖边晨练的人,陆陆续续走了过来。
    我白天躲在灌木丛里,若是有人停留下来,往里一看,便会发现隐匿其中的我。不行,这风险太大,我必须找个白天能够栖息的地方。
    我顺着湖堤边爬着,居然发现在靠近水的时候,有一种亲切感,这种感觉让我很舒服。我期待着亲近水,哪怕是洗洗这弄脏的身体也好,可是我不会游泳,湖边又湿滑,只能小心翼翼地靠近水。
    “啊!”一切都已经来不及想,我就被滑进了水里。我用尽全力挣扎着,渐渐地浮出了水面,这才发现在水里竟然感觉得心应手,而且还有一种从里到外说不出的舒服。
    在水中,我的尾鳍摆动着,像是天生的游泳能手,这让我心里一时说不出的感触。眼前又想起在游轮的甲板上被那怪物袭击的情形,“是啊!”本来就是变成了水里的生物,我开始嗤笑自己。
    既然我有天生的游泳本领,那是万万不可浪费的,我在湖里纵情地游着。好像是这些日子以来,从来没有洗过这么畅快淋漓的澡。
    当火红的阳光折射进水里,一圈圈的波纹呈现金色的时候,冰凉的湖水渐渐生出一丝温暖,我在水面上露出头,痴迷地看着这湖水上的美景。
    “爸爸,快看!”一个和小意大小的孩子,身后背着硕大的书包,坐在一辆电瓶车后座上,用手指指着湖中央大声喊道。
    他的爸爸停下车来,父子俩人往湖边走来,爸爸还掏出了手机,对着我一阵拍。
    我害怕被人发现,急忙钻进水里,在水底漫无目的地游动,突然视线内一片黑暗,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只得游出水面。抬头看时,却是到了桥下,正好也已疲累不堪,一个旧桥改造时遗留下来的一个石墩,被桥体掩住,却又露出水面,这是个不轻易被人发现的地方,正好适合我栖息。
    借助水的力量,我爬上石墩,在上面休息。等中午天气暖和,饿了的时候,潜入湖底,吃些水草,日子比在家里还要悠游自在。
    只是,我很想念孩子们。
    我趴在石墩上,看着太阳,在我的期盼祈祷中终于落下了山。我撒开尾鳍,往家里的方位游去。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我已经钻进了灌木丛,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扇窗户。当眼睛微酸的时候,窗户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那是小意!我的小意!我开心极了!
    小意消失了,我有点失望,我还没看清楚他的脸庞。接着,两个小脑袋出现在窗户前!哦!原来是小意抱起了小暖,两人站在窗前。小意还打开了窗户,两个小脑袋一起往外看着,小意的手还向外指着说着什么。
    “小意,你抱着妹妹干嘛呢?!太危险,快过来!”先生看见两个孩子做出这样的动作,急忙制止道。他走过来,关上了窗户,接过了小意怀里的妹妹,三个人一起从窗户处消失。
    我失望地垂下眼眸,盼了一天一夜,只能这样远远地看上一眼。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着,我的生命里只留下了等待,等待着看孩子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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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11-06 15:24:11  更:2021-12-11 17:3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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