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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天书(写写我捡到一颗殒石后的经历)

作者:戴沙牛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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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牛是70后,老家在鄂中大洪山。大洪山莽莽苍苍,纵横五百里,我家所在的村子在大洪山南麓余脉山脚下,南边山林茂密,泉水叮冬,这里白天是我的乐园。一有时间我就钻进山岗子的松树林里乱转,找山洞,摘野果,有时会站在山岗子上遥望不远处的那片坟园,一点也不感觉害怕,反倒有一些亲切感。

    事情发生在我8岁那年的春节大年夜,我和几个小伙伴在村子老屋前放鞭炮,我对放鞭炮不怎么感兴趣。

    记得那晚大洪山上空繁星满天,突然间感觉正前方一亮,抬头一看,一颗硕大鲜亮耀眼的流星正在我的头顶的上方朝南方不紧不慢的飞去。
    谢谢通过
    谢谢通过
    其时晚上四野寂静,幽溪低鸣。天上一轮圆月当空低底的挂着,满天繁星在蓝黑的天幕上分外美丽,我心底升起一种奇异的温暖,仿佛那颗明亮的大星是我日夜思念的东西,感觉很亲切。

    我就这样一直跟着这颗流星跑啊跑,流星越过南山一片长满松树林的小山坡,落在一片灌木丛里。我钻进去,一眼就看到一枚蓝色的石头,石头发着淡淡的蓝色光,我虽然有点害怕,但更多的是好奇,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捡了起来。

    当时我感觉一阵眩晕,软软的倒在了地上,我感觉到我的身体漂浮了起来,一直漂到了松林的上空……不知道过了有多长时间,我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躺在松林的一片空地上,身体的周围有一股奇特的光芒。我爬起来,看到不远处小茅棚前一个黑影,背对着我坐在八仙老木桌边。

    小茅棚平时没人,一张桌子几条长凳,桌子上搁着一把黄土陶壶,走山路的人腿走酸了坐在这里喝杯凉水,吹吹山风。茶棚原先住着一个姓肖的老人,肖爹是村里的地主,土改时家产被分了浮财,妻离子散,肖爹一个人跑到村子南山脚下搭了间茅草棚子,围了个小院,远离肖家湾,离群索居。离他住处不远就是村里的坟园。一天晚上肖爹照例被揪到村里开了斗争会后再也没回茶棚,他被打死了。有一阵子肖家湾传得邪乎,说看到浑身是血的肖爹从乱坟岗爬了起来,还走进了村,有人看到他脑子后面凹下去一块。

    到底是哪个打死了肖爹?肖爹是多么好的一个老头儿呵,一村的小孩都喜欢跟着他跑。肖爹好像从来也没缺过钱,大家都猜测说他祖上留下的宝贝多。有时看谁家娃缺吃少穿,还悄悄往他们口袋里塞些好吃好喝的。肖爹草棚子睡房里有两只柳条箱子,里面尽是小人书,我识字后就爱在箱子里翻来翻去,找自己喜欢的。肖爹死后,村里人经过他的茅草棚子都会歇歇脚。有人说,要是肖爹还在就好了,听的人皆沉默以对。

    这个夜晚,我走过去握着肖爹的手,心中有无法言说的悲伤和温暖。

    肖爹摸摸我的头,乐呵呵的。

    “肖爹您去哪了。”
    肖爹起身朝山上走去,我跟在他后面。此时月光正好,林间传来夜鸟的低鸣声。肖爹一直走到半山腰的一片竹林前停了下来。

    我问:“您上山做什么?”

    肖爹说:“见人。”
    接下来发生了一件让我一辈子也无法忘记的事情,可以说着实是被吓到了。

    我看到不远处山岗子东边坟园那边站着一群人,起码十几个,有男有女,黑压压一片,他们走过来,把肖爹围在当中,开始咒骂他,说他是欺负穷人的坏人,打他。这些人我认识,就是我们村子里的,但看上去明显要年轻些,而且我看到了我父亲也在里面,手里还拿着一根棍子。

    黑夜中每个人的眼睛都是红色的,特别吓人,我也不例外,他上窜下跳,一副愤怒的样子,好像被人刨了祖坟,他平时老实巴交的一个人。

    这些人对我好像没有恶意,有个人还推了我一下:“站远点,看我们批斗地主坏分子!”

    我父亲突然一棍子抽到了肖爹的后脑勺上,肖爹后脑塌下去半边,血泡只往外涌,肖爹扑倒在地上。

    我冲上去护住肖爹,哭着喊,爸爸你莫打肖爹啊!

    肖爹声如游丝:“你爸爸不是坏人。”

    几个民兵把被打死的肖爹拖到山后,扔到乱坟岗里,连坑都没挖,就朝他身上扔了几个石头,算是安葬了。

    我吓呆了,浑身发麻,想跑,又不敢动,只感觉额头有点发热。

    10多分钟后,这群人走进山峦深处消失在蓝色夜色里。

    我一路狂奔,回到家,父亲问我:“你去哪了?”

    “肖爹爹的茶棚子。”

    我看着父亲,想起了肖爹的话,是的,我的父亲平时待人很好,但是为什么他会变成那个样子,而且那样对肖爹。

    我说:“爸爸是不是你打死了肖爹?”

    父亲半天嘴巴颤动了一下:“他是坏人。”

    我说:“肖爹是好人。”

    从此后,我再没叫过这个男人一声爸爸。
    村里有个叫三贵的,家里穷,快四十才娶了个老婆桂花,生了两个儿子,大喜二喜。

    三贵女人嫌三贵穷,三天两头吵架,还跟同村的二流子员生发生了不可描述的事情,不久,桂花不见了,员生也不见了,村里有人说桂花跟员生跑到南方打工去了。

    一日我放学从村子走过,走进村口时,看到一个前面有个人影,隐约感觉是桂花。

    我偷偷跟在她后边走,村口往左拐就是她家,我看着桂花走到了屋门口,正在推门时往扭头望了一下,我赶紧躲到一堆草垛后面,等我伸出头时,发现人不见了,门关着。

    贵生的两个儿子大喜二喜在门口玩。

    我走过去。

    大喜家朝我招手:“神童进来玩一下。”

    我一进去,大喜就把大门关了,门一关堂屋就黑暗了下来。

    我看到屋子当中的地下有一团微弱的亮光。

    我说:“刚才你妈妈回来了。”

    大喜说:“你放屁。”

    二喜拿着擀面棍就扑了上来。

    我抱住头:“真的。”

    五喜笑:“先打你一顿再说。”

    我眨眨眼睛:“我发现你家堂屋里有宝。”

    大喜将信将疑:“要是没有老子挖个坑埋了你。”

    又指挥二喜:“拿锹来。”

    二喜把锹拿到我跟前:“你挖。”

    我摇摇头:“我挖的话宝会跑。”

    大喜想想,拿过锹把,就挖了起来。

    挖到一半,外面有人踢门,三贵在外面吼,把门关着搞什么?

    二喜说:“哥你要挨打了。”

    二喜把门一打开,三贵一进屋,见大喜拿着把铁锹正在奋力挖自家堂屋,一把冲过来,夺过锹,抬手就掴大喜一巴掌。

    大喜捂脸哭,指我说:“神童叫我挖的,说下面有宝。”

    三贵道:“你个婊子养的他叫你吃屎你吃不吃?”

    迎着三贵恶狠狠的目光,我冷静极了:“你们接着挖,马上宝就出来了。”

    这时隔壁的村民听见声音也进来了,嚷着说,挖挖挖,村民二狗还拿过锹接着挖。

    三贵叹了口气,走出了堂屋,一条影子拖在后面歪歪倒倒。

    二狗挖了半米深,扬起了手中的锹把说:“要没有坛子,这个坑就埋你。”

    说完一锹下去,咣当一声,火花四射,锹刃碰到东西了。

    是个红土陶瓮缸,已经破了,里面一坛子白花花的骨头,借着屋顶瓦缝射下来的辉,闪花了二狗的眼。屋子门大开着,一村的人和着太阳光涌了进来。

    镇上派出所来人了,把坛子带回去送县上给法医一查,骨头就是桂花和员生的。后来村人们说,三贵把桂花和员生给煮了,和两个儿子吃了一个月。
    我10岁那年,肖家湾发生了一件事,克明家刚过门不到一年的儿媳妇秀秀半夜上吊了。
    克明年轻时死了老婆,没再续弦,一个人把儿子三毛带大,供他读了师范。三毛毕业后国家分配到村小学教书,教过我,是村小惟一的公办老师,长得秀气,说话也秀气。克明还张罗给儿子娶了老婆,没曾想过门不到一个月就出了这事儿。

    按村里的 惯出殡的前一晚克明家请村里的人去他家喝酒赶人情,我也跟着我妈去了,进了克明家堂屋,就见门板上躺着穿着簇新花衣裳的秀秀。

    秀秀面容娇好,眼睛微微的闭着,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她脸上苍白的脸色让我感觉到一种寒意。

    旁边跪着的三毛呜呜的哭,涕泪横流,很伤心的样子。

    旁边的人在劝三毛:“三毛啊,人死不能复生,你还年轻,好好保重自己,你爸把你拉扯大不容易,你还要给你爸尽孝呢。”

    三毛嚎道:“我替秀秀去死!”

    克明黑着脸骂:“死了就死了,老子再跟你找一个!”

    我站在一边,眼睛死死盯着秀秀,秀秀脖子那里有一圈淡淡的白色痕印,一双手紧紧捏着,指甲剪得整齐干净,我注意到秀秀左手的手缝里露出一根头发茬儿。
    一个道士一身麻布长袍,闭着眼念念有词,给秀秀唱经送行,我突然看到秀秀的左手的小指动了一下,一只手放到胸前,另一只手撑着慢慢坐了起来,望着我微笑,众目睽睽下起身朝堂屋的后门走去,不到两秒的功夫,就消失了。

    后门明明是关着的,而且好像在场的人没有一个看到秀秀活过来了。

    我躲到我妈的身后,过了会儿伸出头再看门板,秀秀还在门板上躺着。
    回家后我一直想着秀秀那张漂亮苍白的脸。两个秀秀,哪一个才是真的?

    第二天我拿上蔑刀去后山的竹林里砍了两根水竹,水竹的韧性很好,非常适合做鱼杆。第二天爷俩天还麻麻亮就起了床,去了村了西头的一处野塘。野塘的茅草很盛,池塘里的水清澈透明,塘里生长着野荷、野菱角,非常的原生态。我守着鱼杆正钓着的时候,眼睛盯着鱼漂子,忽然看到水里有一个黑色的影子在慢慢游动,我吓得手里的鱼杆一抖,差点掉到水里了,因为这个影子不是鱼的影子,而是一个有头,有两条胳膊的人影子。
    我站起来,扭转头往两边看,池塘岸上没人,我揉了揉眼睛,池塘里的水像一面镜子一样,只有一只红色的蜻蜓立在一棵刚刚露出水面的荷尖上面。

    过了一段时间,村里开始传闻闹鬼,有人说村子里一到半夜有个长头发的女人在村子里走动,头发太长,前后都有,看不见面相。

    晚上克明家里老是有一个人影子在晃来晃去的,克明吓得不敢回屋,在亲戚家借宿。

    三毛守在屋里,三毛说女人是秀秀回来看他了。更让人吃惊的是克明几次三翻的往河里跳,企图淹死自己,人们把克明救起来时他就说胡话,不停地说自己做了坏事,罪该万死,村人纷纷说这是中邪的典型表现,通俗点说就是鬼上身了。

    因为老想着秀秀,那晚半夜我爬起来出了门,站在克明家的院子里看月亮。

    月亮又大又圆。

    站了一会儿,我有些困,就进了一间空房间,睡到床上。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到有人在轻轻喊我的名字,起身一看,秀秀就站在窗外边。

    暗夜下,皮肤白皙,头发乌黑,一张脸儿如天上的月亮,异常的美丽。她朝我招招手,我溜下床,把门打开,秀秀站在月光下,一轮满月当空,撒下万丈的清辉,空气清凉,夹杂着稻花初开的香味。

    我问:“秀秀姐你去哪了?”

    “另外一个世界。”

    “那我怎么看得到你?”

    “你跟别人不一样。”

    秀秀伸手摸我的眉心,眉心有点发热。

    秀秀说:“你的眉心像一只萤火虫,只有我这样的人才能看得见。”

    “你真是上吊死的吗?”

    秀秀摇摇头。

    “我想请你帮个忙。”

    秀秀低下头,嘴角滑过一丝羞涩的微笑,我分明还看见一抹淡淡的红云。

    “我想和你睡一晚,不会伤害你的,三更我就走,你不愿意,就算了。”

    我忙说:“我愿意啊。”
    这一夜,春花秋月,山野里弥漫着一种特别的气息,村里的人听到松林里传来紧一声慢一声猫语。我和衣而躺,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出现了奇异的变化,有一种充实而又轻盈的体验,这是我从记事起从未有过的。

    到了早上,秀秀说:“我们去看看克明吧。”

    我跟在秀秀身后,走进南山上的茶棚,躲在里面的克明看着秀秀,瞳孔都散光了。

    秀秀轻声说:“爸爸,您怎么跑这里了,害得我到处找你。”

    克明一动不动,看着秀秀,约摸过了三分钟才结结巴巴的说:“秀……你……”

    秀秀朝他走过来,看得出克明想跑,迈不动腿,想喊,喉咙里像被灌了水银。

    秀秀打开一个小瓶,递到克明的嘴边:“爸爸,您脸色不好,喝了这个吧。”

    一边的我都闻到一股刺鼻的农药味道。

    克明问:“这是什么?”

    秀秀说:“我喝过的呀,66粉。”

    克明站起来慢慢退到大门边上,手往后一摸,摸出一把镰刀。

    “秀啊,是不是忘不了我啊?”

    秀秀点点头说:“当然,不然不会到处找你。”

    克明说:“那……要不我们再来一盘?”

    秀秀摇了摇头说:“你先把药喝了。”

    克明说:“我又不是猪。”

    秀秀说:“你要不喝的话,怕是出不了茶棚。”

    克明扬了扬手里的镰刀,说:“那要看它答不答应,我现在不管你是人是鬼,这一镰刀下来,让你晓得好歹。”

    克明心里虽然还在打鼓,但他一直在用十分贪婪的眼光在秀秀的身上刷来刷去的。

    秀秀说:“你要不要先砍我一镰刀试试?”

    克明呵呵一笑:“我哪里舍得?秀,爸爸本来是想长期跟你好的,没想到只好了一晚你就做了傻事,还好,你又活过来了,我们有话好好说,还是一家人。”

    克明的话还没说完,脸上刮过一丝凉意,他看见秀秀手一挥,镰刀就拿到她手里了,秀秀再把镰刀一扬,一阵凉风从克明脸上刮过,克明吓得啊的一声,两只腿抖个不停。

    秀秀说:“莫怕,睁开眼睛看看我。”

    克明把眼睛睁开一看,秀秀的头被她自己割了下来,提在手里。

    奇怪的是脖子竟然没有流血。

    克明结结巴巴:“把药给我……”

    秀秀说:“药泼地上了。”

    秀秀抬手往克明身后指了指:“你还是去那里吧。”

    克明回头一看,一根绳子已经系在屋子的横梁上,下面放着一个凳子,索套都打好了。

    秀秀见克明还在犹豫,说:“你要怕的话,要不跟我这样也割一下子?”

    克明赶紧摆手,还是上吊吧,好歹落个全尸。

    克明伤心地叫了一声:“三毛啊,爸爸对不起你了,先走啦。”

    没等他说完,我抬脚把凳子踢倒了。

    克明像只老公鸡一样在那里扭来摆去的挣扎,这时秀秀不见了,我有些害怕,出了门一路狂奔,回到家,我什么也没说。

    我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在家里无聊得很。90年代初,村子里那些去广东打工的人都说广州个神奇的城市,四季如春,花开满城。我决定去看看。走之前我在肖爹的茶棚坐了个把小时,他一直没出现。

    其时山野之上星光满天,不远处的大洪山寂静无语。

    我挥了挥手,就此作别,从此天涯孤旅,浪子的归宿在他乡。
    到广州后,为了解决生存问题,我先是在广州郊区的血汗工厂打了一年的工,后来几经周折进了一家报社做打工记者,解决了吃饭问题,我利用做记者的便利遍访花城,着实领略了这南国的风景。

    这里美女如云,酒店林立,工厂密布,有成片香蕉林,还有那条著名的珠江,一切都是我以前未曾看过的风景,和内地迥然不同,让老牛有一种异乡人的感觉。

    那段时间,我一直住在报社附近一个叫杨箕的城中村。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报社同事最近私下都在传播杨箕村闹鬼的事,有人半夜看到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孩光着脚在城中村巷子里走,一走近就不见了。

    那时报社流浪记者多,有好几个同事都住杨箕村,有一个同事对天发誓说他千真万确是看到了,总之一段时间里人心惶惶。我是个话不多的人,听后特意花了一上周末的时间在城中村转了半夜,结果什么也没有碰到。

    这天我赶完稿子后出了大楼,朝报社后面租住的杨箕村走去,为了上班方便,我在里面租了个一房一厅。已经是深夜了,我抬头看天,黑沉沉的跟个大锅盖一样。

    我顺着如河流一般车来车往奔流不息的广州大道走了两步路,再往右一拐,进了东兴南路,这条路两边遍植紫荆树,此时鲜花盛开,在暗夜里自有一种诡秘的气息。

    路口那家酒店是广州很有名的夜场,听同事说里面美女如云,小姐个个如花似玉。走了不到五十米,我再一拐,往杨箕村牌坊走去,昏黄的路灯下立着几个站街女,看我过来,都压着嗓子眼:“帅哥玩一下吧。”这一路我可谓天人交战,一直到走进自己住的细米巷,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表扬自己:容易吗我?

    细米巷如肠子般弯弯曲曲,迎面来人都要让着走,整条巷子惟一的那盏路灯一明一暗。前两天我还听说这条巷子发生抢劫案,快到门口时,背后暗处突然伸出一只手一把拽住我,那只手在昏暗的路灯下显得异常的苍白。
    我无比艰难的回头,还好,是个漂亮女孩,只是脸色有点发白,没有一丝血色,眼神里满是惊慌和恐惧。

    我结结巴巴:“你、你干干什么……”

    女孩短发,穿着裙子,皮肤白晰,借着昏黄的灯光,都可以看到她脸上和身上的污渍。

    “哥有人在追我……”

    不等我回答,女孩就拉开门先闯进去,我进去后顺手把门带上。

    城中村比较复杂,什么人都有,看这个女孩子面善,应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儿。

    上楼的时候,我才发现女孩穿的是那种只有特殊行业才穿的薄纱裙,光着脚,连鞋子都没穿。

    刚走到四楼也就是顶楼房门边,下面就响起了猛烈的敲门声,一声比一声急,催命似的。

    一楼有人吼:“谁啊?”

    “查房!开门!”

    我把钥匙掏出来把房门打开,低声说:“快进去。”
    等女孩进去后我赶紧把房门再锁上。

    这时两个一胖一瘦的保安从一楼上来了,两个人都20来岁,面相不善。

    胖的喝问:“有没有看见一个女的进来?”

    我扬了扬手中的钥匙:“没看见啊,我门还没开呢。”

    瘦保安问:“你做什么工作的?”

    我说:“报社。”

    “真的没看到?”

    “巷子灯太暗,没注意。”

    瘦子的挥挥手,转身下楼了,胖子盯了我一眼,也转身下去了。过了五六秒钟,我听到下面的门咣的一声碰上了。

    我哆索着的手把房门打开了,把灯摁亮,房间里空空如也。我心里一慌,难道刚才是幻觉?
    一看卫生间的门关着,才放下心来。

    我压着声音说:“出来吧,他们走了。”

    女孩出来了,低着头说:“谢谢你。”

    我租的是个一房一厅,进卧室找了件T恤和内裤对美女说:“先洗个澡换下衣服吧。”

    听着卫生间里传出来的哗哗水声,我在外面想着刚才的事,琢磨着这个女孩到底遇上了什么事呢?
    女孩洗完澡出来,我挪了下屁股,坐到小塑料凳上,指了指躺椅:“坐吧。”

    女孩弯腰坐下小半个屁股,看着我说:“……刚才真的要谢谢你。”

    我心里有很多问号,但也只能一个个来。

    “你叫什么名字?”

    “阿洁。”

    我点点头,等着下一句。

    女孩说,“我从香妃酒店跑出来的。”

    我心里一跳,出于记者的职业敏感,立马从小桌上的包里拿出录音笔,打开放桌上。

    女孩抹了下发角,看了一眼亮起红灯的录音笔,犹豫了一下才说:“我大学毕业来广州找工作,住在杨箕村,被他们骗到酒店做小姐……里面有好多女孩都是骗来的。”

    说到这里,阿洁眼圈发红,低下头,眼泪悄悄滴到地板上。阿洁讲了差不我个把多小时,我花了半个小时就把稿子赶了出来,速度算快的,这也是长期练出来的,稿件标题:《一名大学生的酒店经历》。忙完后我让阿洁睡卧室,自己就在客厅打地铺,可能是太累的缘故,不一会我就睡过去了。

    也不知道睡到什么时候,我睁开眼,突然就发现阿洁赤着脚站在他跟前,我吓了一跳,赶紧坐起来。“怎、怎么了?”

    “我、我还是有点儿害怕……我可以……睡在你身边吗?”

    等阿洁躺下后,我才轻轻在阿洁旁边躺下,他的身子微微发颤。过了一会儿,阿洁轻轻握住了我的手,又把被子朝我这边拉了拉。

    “天有点凉了,盖好,”阿洁吐气如兰。

    我的手被她一握,浑身都有点发软,这样躺了几分钟,感觉时间都停下来了,呼吸有点困难了,8月的夜晚,阿洁洁白美丽的脸庞上慢慢出现了细细的汗。这到底是不是梦啊?

    我不停地问自己,感觉自己体内有一万匹马在奔跑。我腾出一只手,扯过毯子盖在阿洁的身子上,阿洁突然抬走头,轻轻地咬住我的肩头。
    我感觉身体变得很沉,里面好像有无数只奇怪的生灵在嘶吼鸣叫,我坠入了黑暗中,越来越深,可以隐约看到一些非常明亮的星星,接着什么也看不到了,意识也在慢慢的失去,只感觉自己陷落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一双柔软的双手轻轻托住我,就像一片羽毛从天际轻轻飘落。这时意识也恢复了,眼开双眼,感觉自己好像是飘在床的上面。奇异的事情出现了,我看到自己的眼睛上方射出一股幽蓝色的光芒,这股光束越来越亮,越来越粗,从头开始,身体慢慢变得透明起来,就像水晶一样,里面什么也没有。
    只有一股看不清是什么的半透明气体在体内游走,我慢慢离开床,飘浮在小床的上方。
    所有的光芒都罩着阿洁。

    阿洁手牵引着我的手,放到我的额头,我能感觉到眉心上方好像有一枚小小的东西在轻轻的跳动,而且还有一丝温热。
    过了大约十分钟的样子,我身上的灵光渐渐消失,慢慢落回床上。

    此时感觉自己像是从沉睡了一万年的深梦中醒来,精神特别清爽饱满。

    第二天早上六点出门的时候,发现阿洁还在睡,我给她留了张纸条:“冰箱里有吃的,除我之外,谁敲门都别开。”

    走到门边,又折回来,把包里刚买的一部手机放到她的枕头边。

    到报社后我在电梯里碰到编辑叶飞,我勾住他的肩膀说:“哥们,有个猛料,敢不敢发?”

    叶飞打了个呵呵道:“得看有几猛?”

    到了办公室,我把稿子Q给他,然后坐在电脑前玩游戏,根本玩不进去,过了10来分钟,叶飞喊:“兄弟过来下。”

    我过去后叶飞问:“真有这事儿?”

    我点点头:“人就在我出租屋。”

    “那我签了,刚好我这版缺个像样的头条,中午下班了我去看看这个姑娘?”

    我心里滑过一丝感动,本来按程序,叶飞最起码应该先去找那个姑娘核实一下的,他选择相信我,都是混在都市的媒体民工,也算兄弟。

    忙忙碌碌到了中午,我拍拍叶飞的肩:“哥们,走,老四川。”

    老四川是杨箕村口的牌坊门边的一家川菜馆,酸菜鱼比较正宗。
    想到这篇稿子来得有些不同寻常,而且还能顺利见报,我有点小高兴,一挥手:“今天我请。”

    叶飞说:“先看看你的金屋藏娇?”

    我怕有生人过去吓着阿洁了,说:“我先给她打个电话吧。”

    手机打通了,一直没人接。

    叶飞看着我的脸一点点变白,安慰我:“可能上厕所去了。”

    我的心跳得厉害。

    进了巷子,我很小心的四处瞅了瞅,感觉没什么可疑之人才把门打开,上楼时心开始冬冬地跳起来。上到三楼,掏出钥匙打开门,客厅里没人,冲进房间,头嗡了一下,里面也没人。

    我喊了声:“阿洁。”

    没人应声。来到卫生间,门虚掩着,他顾不得那么多了,推开门一看,也是空的。

    我在出租屋里来回走了一圈,什么人也没有,看不出任何有人来过的痕迹。

    昨晚阿洁换洗的T恤和短裤都在床上,她穿的那种薄纱连衣裙跟人一起不见了。

    叶飞走到窗口,伸出手把窗子推开,看了眼窗外黑沉沉的夜,叶飞转头盯着我:“你上班时有没有关上窗?”

    我说:“不记得了。”

    “你过来看看,天台上好像有脚印。”
    城中村的房子都是握手楼,我房间的窗子正挨着隔壁的天台。

    我仔细看了下,上面是有脚印,很浅,不用心根本看不出来。我看到了在窗棂一根露头的钉子尖上有一缕白纱正风中轻轻飘动,不由自主的喊了声:“别动。”我小心翼翼的把用食指和大拇指把那缕白纱捏起来,拿到叶飞面前说:“她裙子上的,可能从窗子跑了。”

    “为什么跑?为什么从窗子跑?”

    “我也搞不清。”

    “你跟我说实话,怎么回事儿?”很少发脾气的叶飞瞪着我。

    我脸色立马难看起来:“哥们你不信我?”

    “你这篇稿子现在连孤证都没了,万一出什么事,你找谁对证?”
    我把那缕白纱放到桌上那本《一个记者的基本修养》中夹好:“大不了不干了。”

    第二天上午,报纸上街还不到三个小时,我就被总编老刘叫到办公室,进去前先站在走廊的窗口往里面瞅了瞅,老刘的办公桌前还坐着一个西装男。

    老刘一般情况下表情总是很和谐的,今天却非常的严肃,凑出的笑脸比哭还难看。老刘指指西装男:“这位是香妃酒店负责公共关系的王总,这篇稿子是你自采的还是叶飞让你写的?”

    我说:“自己写的。”

    王总把报纸拿起掂掂说:“这是个假新闻,昨天我们酒店发生了一起跳楼事件,一个叫阿洁的小姐从八楼跳下来当场死亡,具体原因正在调查中,你竟然不经充分采访就写出来了,你这是诽谤知道不?而且你还竟然看到她了,你见鬼了吧?一点科学常识也没有。”

    王总从公文包里搜出一张照片放到茶几上:“这是那个跳楼小姐的照片,希望你们三天内登个道歉启事 ,消除这篇报道给我们酒店带来的不良影响。”

    王总把照片放下后昂然而出。

    照片上的阿洁显得安详美丽,嘴角渗出的血丝和身上淌开的一摊血迹异常清晰。
    窗外挂着南方6月份的太阳,正喷着热浪,我打个寒颤。

    叶飞不知是什么时候进来的,看了一会儿照片,对老刘说:“这事儿主要是我的责任。”
    老刘暴发了:“别跟我谈责任,你担得起吗?人明明死了,被你写活了!稿子怎么采来的?你是做梦还是撞鬼了?”

    我摸摸后脑勺说:“你看我像是做梦都能写出稿子的人吗?”

    老刘拍拍我的肩膀:“写个检查吧,我们报社再登个道歉启事。”

    “我用人格担保这事是真的。”

    老刘说:“兄弟,现在不是人格的问题,是饭碗的问题。”

    “如果我写了这玩意儿,你说我是不是很没有职业道德?”

    “这个,也不能这么说,你想得太多了。”

    交完辞职书,出了老刘的办公室。叶飞拍拍我的肩膀,说:“兄弟还是你有种啊,我不行,我现在上有80岁老母下有……”

    “早想走了,再呆下去,我他妈连香妃酒店的小姐都不如了。”

    “此话怎讲?”

    “她们卖的是X,我们连下水都卖。”

    我晃荡着出了报社,不想回出租屋,想坐车去江边转转。
    本来想步行过去,刚到路边公汽来了,我上了车抓着吊环,眼睛一直盯着窗外,有点茫然,路边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影影绰绰,脸色苍白,个个后面都拖着一尾长长的影子。突然我看见路边的往来的人流中有一张脸,远远的看着我,充满着绝望与温情,是阿洁。
    我大喊了声:“停车!”

    司机回头翻我一眼:“气醒啊立交桥停什么车!”

    阳光直直射进来,外面白花花的一片,公汽正在离地面大约20来米的高架桥上飞跑,车上的人个个都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瞅着我。

    车到站后,我下车买了份刚上摊的都市报,翻到广州版,看到封面上的一条触目惊心的新闻:《香妃酒店总经理午夜神秘跳楼死亡》。

    我一眼就认出躺在血泊中的男人就是上次去报社找我麻烦的王总。
    报道里说根据监控摄像头拍下的视频显示,总经理半夜跳楼前,一直在电梯里上上下下,脸上充满了恐惧的表情,好像是被什么人追赶,不停的开关电梯,视频里从头到尾都只有他一个人。
    这时,我感觉自己的额头那里有些发热,回头一看,一袭白裙在眼前闪了一下。

    我揉了揉眼睛,眼前除了白花花的阳光,什么也没有。

    我拿着报纸走出了城中村,一直走到了香妃酒店的门口,酒店大门紧闭,门口贴着歇业告示,几个工人正在拆除巨大的霓虹招牌。

    回到出租屋,我一看盯着报纸,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听到重重的敲门声。

    开门一看,是房东和她女儿。

    房东一见面就问: “靓仔有没有女朋友呀?”
    “嗯……”我有点郁闷,如说没有感觉有点丢人。

    “到底有没有啊?”

    房东大妈声音高了几度。

    我看了看站在房东大妈身边的胖女儿:“大妈,这是要给我介绍么?”

    房东大妈满意的点点头:“半年没挨女人了吧?”

    “男人嘛……事业为重。”

    “我呸!一晚上自慰几回?”房东口水喷了我一脸。

    房东的胖女儿推了她妈一下:“妈妈你说什么呀?人家还是处女呢。”

    房东瞪她胖姑娘一眼,吼:“你还有脸说!叫人家搞大了肚子都不知!”

    我愣了,这是亲妈?
    房东问我:“你觉得我女儿怎么样?”
    我说:“这个……不错。”

    “介绍给你做女朋友怎样?是不是感觉捡了个大便宜?”

    “我……”

    麻脸大妈见我这样一点也配合,只推他:“马上给我搬走!不识好歹,租给鬼也不租你!”
    我哭丧着脸说:“刘姨,说好我只租房。”

    刘姨伸出一只粗壮的手指朝门外一指:“没女朋友不租,今晚就搬,现在,马上!”

    我心一横,悲壮地朝门外走去,宁睡大街不睡床。刚出门,呆住了。
    阿洁笑吟吟地看着我,她穿着一件白色连衣裙,皮肤雪白,一头乌黑的长发,身体有一层淡淡的光影。一股淡淡的香,沁入我的心脾,这种香味非常特别,我感觉自己的眉心有种发热的感觉。

    见我又转身进来,麻脸大婶笑眯眯地问:“想通了?做人嘛,不要那么挑剔就好啦。”

    我说:“不好意思,你刚才意思是说我有女朋友就租给我?”
    大妈点头:“是又怎样?”

    “我女朋友就在门口哦。”

    房东大妈眼睛一翻:“骗鬼吧你!”

    阿洁进来了,房东大妈如同白日见鬼,脸都白了。

    “阿姨现在没什么问题了吧?”

    房东突然来了个脑筋急拐弯:“你女朋友叫什么名字?”

    “小甜甜,都这么叫的。”
    房东女儿脸红得像柿子:“你不想租给人家就算了,问这么多干嘛?”

    房东瞪女儿一眼:“看看人家,多守规矩!像你!是个人都可以上你。”

    房东肥大的屁股一抬,和她女儿出了门,隐约听见房东说:“气醒(广东土话,神经病的意思),都谈朋友了还分开住,搞什么飞机!”

    我盯着阿洁的眼睛看,黑白分明。

    我问:“那天你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走了呢?”

    我注意到,她的眼眼闪过一缕幽蓝色的光,虽然像闪电一样稍纵即逝。

    阿洁笑笑:“今晚就在你这里睡好吗?”
    我还能 说什么呢?

    阿洁躺下后幽幽地说:“以后会有很多像我这样的来找你的。”

    “你还会走吗?”

    阿洁点点头:“孤魂野鬼四海为家,这是我的命运,你的人生。”

    我睡意来了,慢慢合上了眼睛,三更时分,我醒来,一摸床边,空空如也。
    某日,我上班,其时是塞车高峰期,车道上挤满了车,开得很慢。不一会,公交车挪动了一下,超过了前面的黑色本田,在超过的那一瞬间,我看见本田车司机是个胖子,奇怪的是,脸色发白,十分难看,双眼空洞,搭在方向盘上的手很直,很僵硬。

    不一会公交车停下来了,本田车又驶上来,我突然发现,黑色小车后排座位上竟然坐着一个白色长发连衣裙女子! 白色连衣裙上有血迹,一个满身血污的女人,斑斑血迹十分刺眼,我看了公交车里面,很多人都脸朝着车窗外,但是大家的眼神都十分平常,是的,他们没看见,或者说看不见。

    女子的头发很长,把脸遮住了,但是我还是一眼就感觉出来,阿洁。
    我想下车,一定要下车,尽管现在不是公车站。

    慢慢挤到车后面的车门,人太多,很难挤过去,喊了一声:“司机,麻烦停一下车!”司机好像没有听到,丝毫不理会。

    我一直很费力地挤到后面的车门边,刚一挤到,车开动了,使劲地摁红色的停车铃按钮,旁边站着的人漠然地看着我。

    过了一会儿,车又停了,前面是红绿灯,十字路口当中发生了一起惨烈的车祸,白色本田被一辆泥头车压在下面,成了一块铁饼,我的心像被什么撕开了,大喊一声:“阿洁!”

    司机回头看了我一眼,伸手摁了一下按扭,车门开了,我冲下去,狂奔到十字路当中,一滩血水从车里面流出来。

    过了一会儿,警车呜呜开来了,三个小时后,巨大的渣土车被挪开了,经过一翻勘查,警察对我说:“里面只有一个男人,香妃酒店的老板。”
    接下来讲一件我在湖北京山绿林镇发生的事吧。

    那时我在武汉打工,一天午夜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跟着一个女人走在荒山野岭间的夜里,到处是竹篙撑起的白色招魂旗,在黑暗中随风飘扬,一座座坟头若隐若现。

    我感觉自己并不害怕,一直跟着那个女人走着,女人穿着一身土灰色的军装,她回头朝我看了一眼,突然就有了月光。月光下,女人的面容美丽姣好,跟着跟着,女人不见了,身子隐入了黑暗中。
    我感觉自己并不害怕,一直跟着那个女人走着,女人穿着一身土灰色的军装,她回头朝我看了一眼。

    月光下女人的面容美丽姣好,跟着跟着,她的身子隐入了黑暗中。

    我心里有点着急,明白自己是在梦中,还是固执地在山上摸着黑瞎找,找来找去,黑灯瞎火的当然什么也找不到,这时突然前面出现了一缕微微的白光,远远的看到前面有一个山崖,下面是一条河,墨绿色的水在流过,山崖下面离河还有一段距离,是一大片林子,林子边有一个很大的水潭。

    离水潭不远的山坡凹地隐约有几个人影在晃动。一杆红白相间的太阳旗挂在树上,那砣鲜红的太阳在黑暗中显得特别诡异。我睁大眼,辨认出是几个身着黄绿色军装的鬼子兵围着3个穿着灰色军装的女兵。
    我努力想看清这个女的长什么样子,也许是因为梦中站在河对岸的缘故,总也看不太清。我这时顾不得再多看,往河对岸跑去,一脚踩进河里,还好河水不深,等我连滚带爬的趟过河,前面啥都没了。

    我一急,醒了,摸摸额头,满是冷汗,脑子正乱成一团麻时,手机叫了起来,拿出来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里面传来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您好,是戴沙牛吗?”

    对方说是裕华公司,想通知我明天过去上班。

    这家公司我上周去面试过。

    第二天我起得特别早,毕竟试用期嘛,穿过租住的城中村,过了一条大马路,就到了那家公司所在的大厦。进了大楼在大堂标识牌上找到公司所在的楼层。到了8楼后我出了电梯,提着一袋小笼包朝走廊深处走去,远远的看见办公室门边站着一个长发女孩。

    我估计跟我一个公司的,主动打了个招呼:“这么早。”

    打工久了,知道跟同事搞好关系的重要性,女同事也不能得罪,她们要给你小鞋穿,很难受的。

    长发女孩回头过来朝我笑笑:“你也很早呀。”

    我一呆。

    女孩问:“你也在这里上班吗?”

    我过了一会儿才点点头。

    “我叫陈娟,怎么称呼你呀?”

    “可以加下微信吗?”

    我拿出手机扫了一下女孩的码。

    办了入职手续后我我一边开电脑,顺便直起腰朝陈娟那边看了看,我一个上午都在努力回想着昨天的梦境,越来越感觉,陈娟长得太像昨晚梦到的那个女孩了,除了穿着,其他的简直一模一样。
    不一会陈娟通过了我的微信,我发了个笑脸,她回了个咖啡。其实很想同她聊聊别的,因为第一天上班,想表现好点,不敢瞎聊,公司电脑都有监控的。

    正胡乱想着,我脑勺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是部门主管王凡。

    “忙什么呢哥们?”

    我嘿嘿一笑:“正看公司手册。”

    “哦,磨刀不误砍柴功。”

    等王凡走后忍不住又朝陈娟看了两眼,她的笑脸太甜美了,我猛然发现,她的眼睛闪了一下,没错,我看得很清楚,就是那天晚上我从阿洁眼里看到的那种幽蓝色的光。

    我坐了一会儿,忍不住站起来走到陈娟的格子边,小声说:“陈娟,你是不是戴了隐形眼镜?”

    “我眼睛1.5哦。”

    我盯着她的眼睛,清澈乌黑,像一汪水潭,绝对没有一丝我刚才看到的蓝色。

    吃完饭,我趴桌上睡午觉,不知过了多久,又梦到自己在一片山坡里走,天色很暗,山林寂寂,只听到山风的声音,这时我看到前面有个山洞。
    我感觉很冷,便朝那个山洞走去,刚走近,就听到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女人的哭声,不知道怎么脚下一滑,像山下滚去,越滚越快,我想抓住坡上的树干,可是每次抓到一棵,就咔嚓断了,急得只冒冷汗,大喊起来。这时感觉到有人轻轻拍我的肩,回头一看,是陈娟。

    “做了什么好梦呀?”

    陈娟笑得特别好看。

    “……没、没做梦。”

    我强作镇定。

    “国庆长假想去哪里玩呀?”

    “还没定呢。”

    “王凡想去我老家玩,想不想一起去?我们那在搞旅游区开发,还是有几个好玩的地方的哦。”

    美女相邀,天生驴友的我当然十分高兴,可是关键是刚找到新工作,口袋没钱啊,更重要的是,我心里的那个迷团还没解开,正想找机会多多跟陈娟接触一下,陈娟很有可能跟阿洁是同一类“人”吧。

    我的心思好像被陈娟看出来了。她说:“没关系的,只当帮我一个忙,反正我家在那里,吃住都不用花钱,车费门票钱王凡包了。”

    “好啊,只是……为什么会是我呢?”

    陈娟叹了口气:“我不想单独跟王凡呆在一起,他想去我们那里玩,说了好多次了。”

    “我去王凡肯定有意见吧?”

    “没事的,你别担心这个,他还不至于这么小气。”

    我心想,看来这女孩不太懂男人。陈娟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不答应行吗?我点点头。
    晚上我躺在出租屋的床上又做梦了,我看见那片绿色的原野,稻子正吐穗,我甚至能闻到稻花淡淡的香味儿。

    陈娟在前面走,我后面跟着,河水咕咕流着,我又看见那个水潭,我看见自己走进了潭里,水慢慢把我淹没,我头一阵眩晕,身子一歪,沉入水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个山洞里,陈娟躺在身边,发出轻轻的叹息声。
    我看不清陈娟被长发遮住的脸,只能看到她的脸很精致,很白,我俩紧紧挨在一起,她轻轻的鼻息拂着我的脸。
    我听到她在轻轻低语,不知道说些什么,有种迷醉的样子,我有点害怕,想推开她,全身又发软,使不上劲,一切都太真实,我想喊,又喊不出来。
    “亲爱的,谢谢你,”陈娟吐气如兰,一种奇异的幽香绕着我,我又有了以前和秀秀,还有阿洁拥抱在一起的那种奇妙的感觉,慢慢沉入水底,然后又慢慢的浮上水面,漂流着。
    我闻到了各种花香味,有荷花,栀子花,丁香,桂花……还能感觉到自己的额上两眼间的地方有些微微的发热,像是多了一只眼睛,我看到了陈娟的身体也浮在水面上。
    “陈娟……”我轻声喊。
    陈娟转过身来看着我,我浑身血一凝,陈娟的眼睛是空的,没有眼珠,眼眶里还有血浸出来,血一滴滴掉到我脸上,冰凉。
    我从喉咙深处吼了一声,想把陈娟推开,可是怎么也推不开,这样挣扎好一阵,我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使出全身的力气往上一挣,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月色凄迷,冷雨敲窗,我整个身体软绵绵的,像一头抽了筋的老山羊。

    很快就到了国庆小长假,我跟着陈娟坐上了去她老家的火车,陈娟坐在我对面,跟王凡挨着。

    王凡拿出一本书说:“我爷爷当年在绿林村打过鬼子兵,这是他写的回忆录,那里有个很神秘的山洞。”

    陈娟说:“是有个洞,我们那里以前喜欢把死了的人放在里面。”

    “哦,这个我晓得,”王凡坐直了身子:“叫养尸洞,对吧?”

    陈娟笑:“我们那都叫鬼洞。”

    “那是不是有鬼?”
    陈娟看了王凡一眼,慢慢说:“现在都被开发成旅游景点了,有鬼的话也被吓跑啦,不过我们那里的温泉倒是挺不错的,男女混合泡。”
    “很有生意头脑嘛,”王凡眼睛发亮。
    这时我发现坐在过道那边有个戴鸭舌帽的老头老是盯着陈娟和王凡看,特别是看王凡时,眼里有一种凶狠阴冷的东西,虽然只是一闪即逝,但还是被我看到了。
    老头突然望着陈娟说了一串日语。
    我和王凡面面相觑,一句也没听懂。
    老头刚一说完,陈娟摘下耳机回了一串。
    老头说:“阿利嘎头-搞杂衣马斯。”
    陈娟说:“幸好学了几句。”
    我问:“他说什么?”
    陈娟说:“他也是去绿林村玩,不太认得路,想我们给他带一下路。”
    王凡不屑道:“他以为是当年进村啊?还带路。”
    陈娟说:“别这样,他不过是个来旅游的老人。”
    王凡把那本《绿林烽火》递给我:“看看这个兄弟,我爷爷当年可是跟日本人真刀真枪干过的。”
    我接过来翻了几页,也没心思看,一路上想着那个鬼洞,不知道那个山洞是不是跟梦中见的那个洞一样呢?
    很快火车就到了陈娟老家所有的县境,下了车打了个的士,就到了陈娟老屋所在的镇子,绿林镇。
    一进小镇,感觉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虽然只是个小镇,但因为这两年的开发建设,看上去挺漂亮的。
    我说:“还是这种地方好啊,人都可以多活几年。”
    陈娟笑:“可以考虑在这里买套房,便宜。”
    一路上那日本老头一直跟着他们,王娟跟他沟通了一下转脸朝王凡说:“他想住我们家。”
    王凡说:“那哪行啊?”
    陈娟说:“没关系的,有地方。”
    陈娟家在绿林村南山边一个小村子,是个独门小院,周围除了她家外再没有别人家了,院子门上着一把锁,院子边的草快有半人高了,陈娟打开门,把大家让了进去。
    “你家里人呢?”
    “我家就我一个孩子,爸妈都在景区打工,吃住都在那里,平时也很少回来。”
    进去后,我注意到屋子里的家俱落了一层灰,显然是很久都没人居住过了。
    三个人一起把家里收拾了一下,屋里有米,屋子旁边的菜园子的菜长得正盛,现摘现炒。
    四个人吃了饭后一起坐到院子的老槐树下聊天,几朵槐花无声飘落,一直静静坐在一过的山本捡起一朵,拿到鼻子边,闻了又闻,我感觉要是周围没人,这老头肯定一口把花给吃了。
    王凡说:“不是说景区有温泉吗?泡泡去?”
    陈娟说:“现在哪里有什么真正的温泉,都是骗人的。”
    王凡说:“没事,看看美女也不错啊。”
    陈娟用日语问那日本老头:“山本先生也想去吗?”
    山本点点头。
    四个人出门朝镇上走去。
    王凡附到我的耳边说:“男女混合泡哦。”
    没走几步就到了街上,进了后街看到不远处有个牌坊式大门,人很多,闹哄哄的,大门边的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海报,上面有个穿着接近全裸的美女正搔首弄姿。上面拉着一条红布标语:“绿林风情文化节欢迎您!”下面也有小点的条幅:豪放女郎热辣风情表演。
    王凡说:“不堪入目啊。”
    陈娟笑笑:“走吧,温泉宾馆在那边。”
    我注意到山本脸上也出现惊奇的表情。
    到了宾馆,王凡掏钱买了票,不一会儿,我们就泡在露天的温泉小浴池了。
    宾馆后面的院子里修起了大大小小几十个温泉池,还取了各种好听的名字:玫瑰池,荷花池,嫦娥池等等,买了票后可以随便泡,通宵都可以。
    陈娟说:“说了你们别害怕啊,这个地方以前是个乱坟岗,鬼洞就在后山。”
    我抬眼一望,不远处果然是山影幢幢,就像一只硕大的怪兽伏在那里。
    王凡强笑:“是吗?有女鬼没?”
    陈娟语气平淡地说:“这里曾经打过仗,死了很多女兵呢。”
    “那太刺激了,最好现在来一个。”
    陈娟:“鬼洞旁边还有一个美人潭,风景也很不错哦,你们胆子大的话,一会可以去看看。”
    山本在一边不作声,两只眼睛发亮,发现我在关注他,慢慢把眼闭上了。
    我又斜眼看了看坐在对面肌肤似雪的陈娟,她的眼睛也正闭着,似乎在享受温泉带来的放松的舒适。
    坐我旁边的王凡一边搓着他那可能比一些女孩还要大的胸部,一边看着穿着泳衣来来往往的女孩赞叹:“没想到乡下已然如此豪放,对不起来晚了来晚了。”
    我摇摇头,这小子是来追陈娟的吗?
    王凡把嘴巴凑我耳边小声说:“兄弟,昨天做梦梦到一个女的,长得像陈娟,老望着我笑,说她住在什么美人谷。”
    这时月亮突然不见了,一阵阴凉的风吹过来,我虽然泡在温泉里头,浑身还是有点发凉,借着月色我低头一看,浑身一颤,水怎么是暗红色的?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哆索着说:“水……”
    陈娟看着我:“怎么啦?”
    我结巴着说:“水有问题,你们看看。”
    王凡把手放鼻子边闻了闻:“是有问题,好像硫磺放多了,有点味儿。”
    这时一直闭着眼的山本突然睁开眼望着陈娟说了句什么,陈娟微笑着点点头朝王凡说:“你带他换个池泡吧,山本先生说要你陪陪他。”
    王凡一愣:“……好啊,顺便去那边看看别的美女去,牛哥,你要保护好陈娟哦。”
    浴池里只剩下陈娟跟我两个人了。
    天上有轮皎洁的下弦月,再看看对面的陈娟,咦,人呢?
    正要侧头找人,胳膊突然感觉到被一柔软的东西给捏住了。
    本来在我斜对面的陈娟这时坐我身边来了,我闻到了一股女性特有的体香。
    陈娟眼光迷离,俏脸潮红:“刚才我看到对面的山上好像有个人影子,有点害怕。”
    我看着月色下两眼迷离的陈娟,感觉不真实。
    正在这时,一声惨叫从池子右边传来,如果我没听错的话,应该是王凡这厮。
    我小声说:“好像是王凡在叫,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马上回来……”
    陈娟点点头。
    我爬出池子迎着晚风朝王凡叫的方向跑过去。绕过一个池子,看见王凡在一个鹅蛋形的池子里拼命挣扎,像一条放进开水里的鱼。
    池子边站在很多人,当然还有许多漂亮的姑娘,有个女孩小声说:“这男的在池子里头耍流氓……”
    王凡在池子里狂喊:“好烫,救命啊!”
    我蹲下身拿手探了一下水,奇怪,一点也不觉得烫。
    我跳进池子,扯住王凡,往池边拖。
    王凡死死抱住我的脖子说:“你怎么现在才来?老子差点被烫死了。”
    我扳开他的手喘气说:“不要抱这么紧,我又不是女的,水又不烫。”
    王凡低头摸了一下,咦了一声:“不会啊,刚才烫得老子要死,不过很怪,你一跳下来,水就凉了,真他妈的见鬼了。”
    我摸了下王凡的额头:“要不去医院检查一下?”
    “算了,刚才的事别跟陈娟说。”
    “山本呢?”王凡问。
    “鬼晓得他跑哪去了。”
    我扶着王凡朝他们原先的池子走去。
    走到池边一看,玫瑰池里坐着一群男女,我喊了两声,没有应声,又喊,里面有人说:“叫个鸟啊叫,这里没陈娟!”
    我让宾馆的服务员帮我们在温泉区又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陈娟和山本。王凡有点惊慌:“看来只有报警了。”
    我说:“会不会先回家了?要不回家再说?”
    王凡点点头,也表示赞成。好在我俩还记得回陈娟家的路。走到一片松树林子的土路上,我看了看月亮,有点白,是那种惨白。
    陈娟跟山本不见了,王凡差点被烫死,这些会不会都跟温泉原来是乱坟岗有关系?我汗毛都竖起来了,看了一走一拐的王凡一眼,说:“这事有点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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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11-04 14:27:49  更:2022-02-04 11:5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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